蹩腳小女巫 第九章
    吉普車在沙漠裡往空白之地奔馳,車後揚起大片滾滾沙塵。而車前地平線上的海市蜃樓是一條銀色的海水不斷升上了天際。

    車子繞過一座大沙山後,忽然搖晃了一下。

    傅曜發現異狀,立即停車頂著攝氏四十八度的高溫下車察看。

    “Shit!”他暴躁地一腳踹向洩了氣的左後輪胎。

    在沙漠中開了四天的車,小阻礙不斷,不是零件松脫、引擎過熱,就是輪胎破裂。

    而在換完所有的備胎,現在最後一個備胎也正式宣告陣亡,連車前引擎蓋的接絕也冒出濃濃的白煙共襄盛舉。

    傅曜繞到車頭打開引擎蓋一看,又是一連串咒罵聲。

    “怎麼了?”於薔拿下頭頂的墨鏡戴上,不放心地也下車來到傅曜身邊。熱氣從腳下、頭上,四面八方襲來,那感覺像極了烤爐裡的復活節火雞。

    “引擎毀了、輪胎報銷了,這部車壽終正寢了。”傅曜揮開白煙,動手調整幾個零件後,見大勢已去,狠狠地甩上引擎蓋,向她攤攤手。

    “我們現在怎麼辦?”於薔拂拭著他頰邊的汗水,擔憂地問。

    完了!四天下來他們已經深入沙漠,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真要晾在沙漠裡曬成人干了。

    “這給了我們一個教訓,以後出門記得要慎選車種。”他向來就不太信任日系車種,這下子印象更惡劣了。

    他自嘲地將於薔延到車旁一小片陰影下,然後上車取來衛星定位系統和他身上寶盒裡的藏寶圖仔細核對。

    “這附近應該有個小綠洲,我們先到那兒看看再說。運氣好的話,不僅食物和飲水不缺,還可弄來幾頭駱駝代步。”

    傅曜的思路敏捷、決斷力強,毅然地決定了他們下一步該走的方向。

    “曜,我在想,我們是不是該往回走……”

    “我以為我們討論過的。”他的語調明顯地不悅。

    該死的!他該如何讓她敞開心胸接受事實?

    “對不起,我只是認為那樣也許比較不危險。”於薔濃密的長睫一扇,垂下眼瞼不敢看傅曜。

    說也奇怪,自從那晚和傅曜談開了後,這幾天就沒再做過那個夢。於薔雖然寬心不少,但也仍還記掛著。

    “回去就安全了嗎?”傅曜惱怒地用十指耙梳了一下他的褐發,正要發飄,但一見她那我見猶憐的模樣,心一軟,只能莫可奈何地捧起她美麗的臉蛋,用拇指撫平她蹙起的細眉。“老天!我該拿你怎麼辦?”

    “就當我沒說好了。”於薔識相地更正,不捨得他苦惱。

    她的雙手滑上他的寬肩,往上圈住他的頸項,柔笑著踮起腳尖貼上他的薄唇,奉獻一吻以示賠罪。

    傅曜倒抽了一口氣,左手攬住她的纖腰拉近兩人的距離,緊緊貼合,右手壓住她的後腦加深這個吻,貪婪地汲取與她唇舌交鋒的快樂。

    許久後他捧起她的臉,直視她迷醉魅惑的眼。

    “不要用那種眼神誘惑我,否則難保我不會在這裡要你。”他淺笑著輕啄她性感的耳垂,粗嗄的語氣中盡是欲望未褪的迷亂。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她的柔頰紅似向晚霞光,酥癢地縮下雪頸。緊張得以為他真要在這裡要她,她輕輕推開他。

    傅曜只輕捏一下她的俏鼻,便轉身開始收拾必備的東西。帳篷、睡袋、地圖、羅盤、全球衛星定位系統,還有一些水和像紙板般難吃的干燥食品。

    他將大部分的行李背上身,給於薔的卻輕便多了。

    “走吧!”在與於薔各服下一顆防脫水藥丸後,他握著她的手往橫在面前的沙山上爬。

    在沙漠裡開了四天的車其實不苦,直到現在才真正是苦難的開始。

    高溫下巨大的沙海一望無垠,灼熱的空氣在空中躍動,走起路來步履艱難,腳一踩便深陷入表面滾燙的沙中,好像走一步就退兩步,人都快被曬干了。

    “噢——天氣這麼熱,我們真要被曬成人干,晾在沙漠裡了。”氣喘吁吁的於薔擦拭額上汗珠,咕噥著。

    “你別擔心,真要被曬成人干也是我先。”

    “什麼意思?”

    “因為我離太陽比較近。”傅曜戲謔地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再拍拍她的頭,不忘苦中作樂。

    “呵哦!你笑我矮?雖然我不像你們美國女人那麼大塊頭,可一百六十八公分在台灣也算高的了呢!你還嫌。”

    於薔不平地追著朗聲大笑的傅曜,他則拉她坐在背包上,像乘坐雲霄飛車一樣一起滑下沙山,引起陣陣愉快的笑聲。直到他們爬上另一座沙山頂端,她陷在沙中的腳一個不穩,跌了一大跤。

    傅曜回頭一看,笑容即刻一凝,三步並兩步地跑向於薔。

    “沒有受傷?”他扶起她,急問。

    “沒事!”她無事人似的站直身子,朝他嫣然一笑以安撫他的不安。

    可才站穩身子,他們腳下的沙卻吊詭地慢慢起了變化。先是被風輕卷起細微的沙塵,然後慢慢擴大。

    “是魔法!”於薔看看腳下,再猛然抬頭瞅著傅曜驚嚷。

    “又來了!”傅曜暗咒一聲,拉著她就要滑下沙山避難,可事情來得既急且快,整座沙山頓時卷起邊天狂風沙暴。

    他將於薔護在胸前,眼睛無法睜開又呼吸困難,在滾下沙山的同時,沙暴頓時卷成一長條龍卷風襲向他們。

    咻!往沙漠更深處的內地疾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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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薔!”

    不知昏睡了多久,傅曜目半掩埋他的沙地上乍然起身,腦中第一個想到的是於薔。

    他就在這片被風吹皺成一波波波紋的廣闊沙漠裡,狂急地尋找於薔的蹤影。

    她不能有事!千千萬萬不能有事!

    “曜,咳……咳!”平坦的沙地突然坐起一個被金色沙子覆蓋的人形。

    “God!”傅曜奔了過去,拍掉於薔滿頭滿臉的沙子。

    “你還好嗎?這是哪裡?”一股腦兒問出疑問,她焦急地抓著他檢查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他握住她的雙手,再看看自己一身的灰頭土臉,兩人不禁啞然失笑。

    傅曜半刻不得閒地拾回半埋在沙堆裡的行李,拿出衛星定位系統確定他們所在的位置。

    “Shit!我們現在竟然就在這片寬度如美國一般大的沙漠的中心區!”傅曜咒罵著。

    糟的是,這區域的氣候、環境惡劣,而他們只有三天的存糧、飲水,如何生存?

    傅曜開始懷疑他們是否能活著離開這片沙漠了!

    “沙漠的中心?”於薔實在不明白,哪來的魔法三番兩次想置她於死地?

    忽然傅曜有了更不好的預感,他瞪大黑眸惶惑地問:“小薔!你的寶盒呢?為什麼這股魔法可以不受寶盒破解?”

    “寶盒?”一經提醒,於薔立刻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卻遍尋不著。她懊惱地仰頭長歎一口氣。“不見了!一定是棄車後、遇襲前掉在沙山上了。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看於薔頹然地垂下雙肩,傅曜顯得冷靜得多。

    他該生氣她的迷糊大意,可現在任何責怪都於事無補。陷在這種地方真的是呼天不應、叫地不靈,但也只能硬著頭皮面對現實了。

    “對不起……”她歉然。

    “算了,我只是擔心你。”

    “我不會有事的。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你別擔心。”

    沒說出口的是,唯一讓她痛苦的是不該連累他。

    傅曜不由分說地將她抱得死緊,心中暗忖,無論如何都要保全她。

    “走吧!與其在這裡等死,不如試著尋找生路。”

    他向來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堅信只有智慧、積極才能創造希望。當然,這時候他們更需要多一點運氣。

    他扶起她,趕在沙漠裡渴死前,往空白之地的方向前進。

    於薔比傅曜想象中要堅忍得多,頂著沙漠的酷熱和嚴寒、挨著身體的疲累,一路上不曾抱怨半句,更讓他心疼不已。

    直到第四天,他們吃完了僅有的食物、喝光了最後一滴水。

    “我不行了!”這天黃昏,於薔虛脫地跪在沙地上,直不起身。

    滴水不沾的結果,難逃在高溫下被蒸發成一堆枯骨的命運。

    “我背你!”傅曜二話不說地卸下背上的行李,就要背起她。

    她抗拒著,絕不願意拖累他。

    她平靜祥和地看著世界最美的沙漠夕陽。隨著夕陽逐漸西沉,面前半月形沙丘的曲線隨著夕照光源,幻化成各種絢麗漂亮的色彩,紫的、紅的、灰的、夢的色彩,極美麗而生動。

    只可惜夕陽再美,也難逃被黑暗籠罩那一刻。

    “累了吧?我們今晚在這裡扎營。”傅曜錐心地拉起衣袖替她拭汗。打算今晚獨自到附近那座巖石山上查琛,絕不放棄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曜!你看!”絕望之際於薔凝著面前沙丘的眼突然閃現異樣光彩。她看到了這幾天在沙漠除了他們以外唯一的大型動物。

    傅曜回頭往沙丘上一看,不期然地看到一頭長角公羚筆直地朝他們走來。

    由於他們在沙丘的陰影下,它也許錯把他們當成同類了。

    “我們有救了!”傅曜喜出望外,悄悄掏出靴子裡的短槍瞄准那頭公羚羊。

    那羚羊慢慢走過來,接近三百碼外仍繼續逼近。它的體型和一只小驢子一般大小,羚角又直又長,就在不及兩百碼的地方,它停了下來,像是起了疑心。

    傅曜扣下板機。

    砰!羊倒地。

    於薔同時別開臉不願意看。雖然知道不管是野兔還是羚羊,通常是沙漠旅人的珍饈佳餚,可她不忍。

    “這是自然法則,為了生存,我們不得不這麼做。”傅曜抹去她頰上的淚,將她納入懷中耐心地解釋。

    於薔吸吸鼻子,體諒地點點頭。

    她自然了解人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殘忍的生存定律,百般無奈且又萬不得已。

    “既然有羊,這附近一定有水源。”傅曜大膽推斷,他放開她,就要走上沙丘先將那頭公羚羊弄下來。

    可他才走一段距離,這才警覺他腳下這片顏色稍暗的沙地不對勁。想抽身,身體已無能為力地一直往下沉陷。

    “是流沙!別過來!”傅曜對隨後趕過來的於薔大吼著,一面力持鎖定想著如何脫困。

    “不!”於薔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體慢慢被流沙吞噬,淒厲的嘶喊聲回蕩在天地間。

    她趴在流沙坑邊想拉起他,卻構不到他的手,偏偏四周除了無窮無盡的沙子外,卻沒有枯木之類任何可以救他的東西。

    恐懼、驚慌漫天漫地席卷而來,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擦了再擦,卻止不住潰堤的淚河。

    “小薔,衣服!”傅曜提醒急壞的她,動也不動以減緩已經沒至胸前的沉陷速度。

    “衣服?”於薔恍然大悟地顫著手急促地解開胸前鈕扣。

    她毫不猶豫地脫下長袖上衣,抓緊?端將另一端丟向傅曜。

    傅曜抓住衣服,於薔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困難地、一寸一寸地趕在他滅頂前將他拉出流沙坑。

    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傅曜仰躺在流沙坑旁喘息。

    於薔跪坐在沙地上愣然發抖幾秒鍾後回過神,便抑不住激動地撲抱向他。

    “你要是死了,我會跟著跳下去陪你。”

    “傻瓜,我要是死了,你更要為我活下去。不許你有這種想法。”傅曜一震,輕斥著。看她的認真,他毫不懷疑她真會隨他跳入流沙坑去。

    “曜……”

    “沒事了,乖。”

    太陽下山了,氣溫驟降。傅曜心疼難捨地張手環住她撫慰著,這才發現她裸露身子的冰涼。而他為她細致精磨出的雪肌玉膚感到贊歎,再也移不開眼。

    接收到他火熱的凝視,驚魂甫定的於薔這才察覺自己的裸露,火燒了頰似的,雙手遮在僅著內衣的豐挺胸前,倏地背轉過身羞怯得不知如何是好。

    傅曜眼中的熱潮未褪,脫下他身上的衣服被上她的肩。

    “穿上吧!”他說。

    於薔依言乖乖地穿上他的衣服,再轉身只見他赤裸著結實健壯的身軀,回頭去背起行李,握著她的手往附近尋找水源。

    就如傅曜所推斷,不遠處的巖山裡真的有一個蓄著不久前所下的沙漠驟雨的小水塘。

    “水!”傅曜和於薔乍見那窪荒漠甘泉,興奮得丟下背包,手牽手往它奔去。

    用手掬起水大口大口地喝著,潑灑滿頭滿臉久違的清涼。

    “我們得救了!”傅曜將濕發往後一撥,與於薔相覷而笑。

    他別一眼一旁的山洞,要於薔就地等著,他進到裡面巡視一回確定安全無虞後,晚上便決定在那巖洞裡過夜。

    那晚,在干爽溫暖的巖洞裡圍著營火吃烤羚羊肉、大口大口地喝水。

    幾天來又餓又渴,今晚終於得到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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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夢半醒間傳曜翻個身,伸手屢探不到該是黏在他身上的橡皮糖,他乍然睜開眼、坐起身。

    “小薔?”唉!真給她黏習慣了,她一不在身邊,他便要失眠了。

    巖洞內不見她的蹤影,傅曜不放心地急往洞外尋去。

    “你不睡覺,在做什麼?”一出洞口傅曜就見她被著羊毛毯趴在地上,專注地盯著小水塘看。

    “噓……”她將食指按在小巧的紅唇上,示意他噤聲。拉他的手坐到她身旁。

    循著她的視線,他才發現,原來小水塘附近自成一個生態,這時候有許多小動物來到水塘邊喝水。

    忽然一只腳上有淡紅色的毛、身子沉沉下垂的蜘蛛,從一旁的巖縫中滑了過來,於薔睜大眼全身泛起陣陣雞皮疙瘩地提防著,止不住的嫌惡。

    傅曜好玩地從她頸後搔搔她脖子,嚇得她跳了起來,驚擾了水塘邊的動物一哄而散。

    “噢!看看你做的好事。”

    “這麼晚了為什麼不睡覺?”

    “太累了,反而睡不著。”她老實說。

    “既然睡不著,想不想看星星?”

    見她點頭,他握著她的小手走向這巖山上一塊那個地方,他從背後環住她的身子坐在巖石上,拉緊羊毛毯裹住彼此。在這月夜居高臨下,放眼四周盡是一座接連一座的沙丘,綿延不斷直到天邊,在月光的映襯下銀暗的世界美麗而神秘。

    傅曜仰望滿天燦亮的繁星有感而發。

    “我第一次登上紐約帝國大廈的八十六樓是剛從查爾斯學院到哈佛攻讀博士學位,當時我對著夜空下的紐約許下我第一個願望我不靠家業,我要憑自己的實力賺錢!所以我利用口袋裡三萬美金開始在華爾街的股票市場、債券市場進出,短短五年,我創立了艾索集團,三十歲的現在擁有八十多億美元的資產,實現了我的第一個願望。”

    “你大學念的是查爾斯學院?”這倒令於薔十分意外,也難他每年要捐款給查爾斯學院了。

    “嗯。”

    “我從來不知道帝國大廈是可以許願的。你實現了第一個願望,那麼有沒有第二個願望?第三個願望?第N個願望?都實現了嗎?”於薔將後腦枕在他肩上,仰臉怛見月光灑落他的五官更顯俊明。

    傅曜笑著俯視她一眼,又將視線拉回前方。

    “最近一次登上帝國大廈是遇見你,你帶走魔法書回波士頓後,我的第二個願望是讓你愛上我。”

    “你的第二個願望實現了。”於薔想不到自己也成了他的願望,眼中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自責的是,她的愛只會給他帶來不幸,否則不會連累他陷在這裡;而此去尋找四色聖石仍是前路茫茫,生死未知。

    只可惜這裡不是帝國大廈,不然以他這種有求必應的幸運,她倒希望他能替自己許下個平安回紐約的願望。

    “現在我想許下第三個願望。”她愛他,卻不願意戴上他的婚或?

    咦?於薔詫異地回望他一眼,再轉頭忽地瞥見天邊闈暗的天幕劃過一道白光。

    “曜,流星!”於薔驚喜萬分地指向天邊,雙手合十地許願。

    一道又一道的流星雨在沙漠廣闊的夜空劃過。

    忽地,他們上方的天空也有一顆流星直墜而下,由遠而近。

    傅曜挺直背脊警戒著。

    幾分鍾後一顆大火球從天而降。傅曜迅即拉起於薔跑離那塊突出的巖石,逃到安全的巖壁旁免得遭殃。

    轟然一聲,大火球撞向巖石前方的沙漠地表,形成一個巨大的隕石坑,並且碎裂成無數個小隕石塊散落在沙漠裡。

    傅曜和於薔親眼目睹這彗星撞地球的奇景,震撼得呆了呆,兩人互看一眼才如大夢初醒地輕笑出聲。

    這種差點砸死人的流星,一點也不浪漫。

    “等我!”傅曜說完便攀下巖山,不久雙手連沙捧著一塊還冒著熱氣的焦黑小隕石回來。“送你!”

    “噢!曜。”於薔感動不已地伸手捧起那塊小隕石。

    這是個無價的禮物,它記錄著他們在沙漠裡所曾經歷的一切,她會好好珍藏。

    於薔拉著傅曜又坐回那塊突出的巖石上。縱然身處零度的低溫,心仍是暖烘烘的。

    聽著傅曜談起他的家人、他的生活、他的工作,於薔眼皮漸漸沉重,打起瞌睡。

    傅曜將她的頭固定在他的肩窩,讓她睡得舒適。調低視線凝視她安詳的睡容許久。

    他總是看不膩她,也從未想過自己能這樣深愛一個人。原來愛可以深入骨髓,招意來無邊的牽念,而他心甘情願。

    他再次凝向天邊流星劃過處,只希望他今晚許下的第三個願望能實現他要帶她回紐約,平安共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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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薔被傅曜抱回巖洞後一夜好睡,醒來時已接近中午。她身旁的睡袋是空的,傅曜不在巖洞裡。

    而傅曜一大早便將剩余的公羚肉切割,在沙漠的烈陽下曝曬成肉干,並將羊皮制的水壺灌滿水,也好攜帶上路。

    “醒了?”傅曜進巖洞一見著她,不覺勾起一抹溫煦的笑意。

    整理好行李,兩人離開巖山在寂寥滾熱的沙漠裡往空白之地前進。

    傅曜調校著手上的衛星系統和羅盤,走在前方。

    於薔調整一下背包,心情愉快地拔出陷在沙裡的腳步,笨拙地追上他。

    “昨晚你許願了嗎?許了什麼願望?”

    “我要當你命定的男人。”傅曜空出一手扶住她不穩的身子,斜睨了她一眼。只見她臉上呈現的是耀眼迷人的笑容及光彩,他恍然失了神。

    “還有呢?”她感動地問。

    “等實現了再告訴你。”傅曜只是扯了扯笑臉。“你呢?你又許了什麼願望?”

    “完成聖女的任務。”

    “還有呢?”傅曜挑起一道眉。

    “等實現了再告訴你。”她調皮地用他的話來回敬他,朝他吐吐粉紅的小舌,便加快腳步走在他前頭。

    直到傅曜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臉上才透露出幾許黯然。

    她怎能告訴他,她許願用她的生命來換取他的安然無恙……

    傅曜不覺有異,大笑著愛了她一眼,仍繼續操控著手上好不容易才與駐守在小城中待命的荷西聯絡上的衛星定位系統,但只一瞬便又斷了訊息。

    “該死的!”他一咬牙,停下腳步專心地與手中的全球衛星定位系統奮戰,試圖與外界聯系。

    他很清楚不管是於薔的體力、飲水和食物都撐不了太久,而他們亟需救命。

    “怎麼了?”於薔走回他身旁。

    “見鬼了!這個全球衛星定位系統的先進功能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可是在毫無損壞的情況下,竟然無法與外界聯系。”

    “我……我知道有一種魔法可以干擾通訊,會不會……”一想到從他們進沙漠開始這股魔法從沒離開過,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就不知往後還有怎麼樣的危險等著他們。

    “又是魔法!真要讓我知道是誰在暗中搞鬼,非把他給碎屍萬段不可!”傅曜啐道,握起於薔的手繼續前行。

    於薔愧疚地看他一眼。她相信以傅曜的周至准備,若不是有另一股魔法作梗,他們找到四色聖石會快些,也會安全順利得多。

    到底是誰想置他們於死地?卜瑞已死、夏爾也已經被抓,難道還有其他巫者知道他們前來尋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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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日出清晨到日落黃昏、黑夜降臨,從炙熱高溫走到涼風輕拂、冰寒刺骨。

    離開巖山後的幾日夜,渴!熱!累!仍是沙漠中不斷演出的劇碼,同時考驗著人類的體力與耐力。

    萬籟俱寂的沙漠裡,時間與空間合而為一,沙丘一座又一座隆起又伏低,浮雲在湛藍的晴空下縝蜷。

    在攝氏五十四度的高溫下,食物和飲水耗盡,被曬干、渴死的恐經驗又重演。

    傅曜和於薔頂著烈日在熱燙的沙海中與腳下的沙奮戰。

    耳邊只有微風吹過的聲音,和走不到盡頭的漫漫長路。

    雖然傅曜不願意放棄,但他不得不相信他們現在需要的是奇跡,否則再多的防脫水藥物也枉然,他們仍難逃變成這大沙漠裡一堆枯骨的命運。

    “曜,是綠洲?”於薔搖搖晃晃地撐起虛弱的身子,指著地平線上那條輕風拂動著椰樹梢的綠色色帶。

    “那是海市蜃樓。”傅曜回頭扶住她,對這種遠在幾千裡外,因折射而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大自然奇觀,看過幾次後,早已習以為常,不抱任何希望。

    “我好想喝水、好想洗澡、好想游泳、好想睡覺……”她開始幻想囈語,腳步好似千斤重,閉上眼就要睡去。

    “小薔!你不能睡,一定要撐下去!”他搖晃著她,急吼,一顆心揪得死緊。

    真要讓她閉上眼,恐怕她要就此長眠不起了,他不能失去她,也拒絕失去她。

    “對,我要撐下去。我捨不下你呢!沒事,我很好。”她勉強一笑,反而安慰起他來了,任由他將她拉上又一座沙山頂端。其實心裡清楚——他們就要死了。

    然而看著傅曜那不認輸、不對死亡妥協的堅持,教於薔紅了眼眶,忍不住哽咽著埋怨起他來了。

    “你好傻,你怎能為我丟下所擁有的一切?為什麼要來送死?”她再也撐不住地跌坐在沙地上。“傻瓜!因為我愛你啊!因為愛你,所以不惜捨命相陪,因為愛你,所以從沒後悔過;更因為愛你,所以你要堅強活下去。”傅曜激動得緊抱著她愈來愈沉重的身子嘶聲狂吼。

    如果可以,這一切災難他願意只由他來承受,而不願她受一丁點折磨。

    去它的巫族聖女!要她去尋找四色聖石,偏又讓她消失魔法,命運到底是如何安排的?

    “你哭了?”於薔恍恍惚惚地抬起手來拂拭他臉上的淚。難以相信像他這般倨傲的強人也會流淚——為她流淚。

    “為了我,活下去!”傅曜的深眸泛著水光,哽咽著懇求。

    在他三十年的生命裡,從未如此害怕失去、從未如此無助過。

    “曜!”於薔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巧的絨布盒,拿出她珍藏的他們的婚戒。

    “我們的婚戒?”

    “嗯!替我戴上。這一次是千萬個心甘情願。”她含笑的眸中淚光閃現。

    傅曜替她戴上婚戒,他吻上她,帶著感動、狂喜和失去她的恐懼心情,思緒百折千回。

    “知道我回紐約第一件事想做什麼嗎?”他問。抱緊她。

    她搖搖頭,眼皮已緩緩閉上。

    “娶你!”不管是死、是活,或以何種方式。

    “嗯!”

    好熱……好累……好渴!好想睡……

    “我好期待……當你的新娘。呃,如果現在能大口大口地喝水就好了……水……”她昏沉沉地囈語。

    “會的!一定會有機會的。”傅曜放開她,系緊靴子上松脫的鞋帶,打算抱她繼續趕路,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

    然而他才放開她,於薔虛弱的身子搖晃一下,便直直滾落沙山下。

    “小薔——”傅曜錐心裂肺的淒吼聲,只在於薔短暫的意識裡停留幾秒鍾便斷了訊息。

    傅曜滑下沙山抱起昏迷的於薔,瀕臨瘋狂地在沙漠裡狂奔,跌倒、爬起來再跑,跌跌撞撞的,全憑意志力越過一座又一座的沙丘,只為了尋找救她的奇跡。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不知過了多久,在他倒下的前一刻,奇跡出現了。

    他站在沙山頂上看到了一條奇異閃耀的線條橫過沙漠。

    不是海市蜃樓,而是一個約有三百只駱駝組成的駱駝商隊。原來他們已經走離了沙漠的中心區域。

    “小薔,撐下去!”他喃念著,滿懷希望地抱著於薔直朝商隊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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