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海灘,明媚的陽光,涼傘下愜意的人們,海邊手牽手漫步的情侶,水中嬉戲的孩於……這一切,構成了一副完美的假日體閒圖。
「伊桐,又在發什麼呆,還不快把飲料端去13號桌。」聽見經理的聲音,伊桐回過神來,匆忙來到吧檯前。
「又被經理罵了嗎?」上官娜娜向她眨了眨眼,「要小心點啊,看來今天他的心情不太好。」
伊桐點點頭,端起托盤正準備離開,卻被上官娜娜拉住胳膊。
「怎麼總是無精打采的樣子呢?有什麼心事嗎?」
「沒有啊,我很好。」
「女孩子一定要時刻保持可愛的笑容和美好的心情,因為不知何時就會遇見自己喜歡的人啊。」說這話時的上官娜娜嘴角上揚,露出美麗的弧度,配合著她那一臉嚮往的表情,覺得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喜歡的人?對女人來說,這就是最重要的嗎?伊桐覺得不解,因為還有更為重要的事,等著她去完成,而且,她還未曾遇見一個能在自己的生命裡,留下深刻烙印的男人。
「這是什麼?」伊桐望著眼前這杯無色透明的液體好奇地問。
「是蘇打水加冰。」
伊桐皺皺眉。
「你一定也在想為什麼會有人在這浪漫的海灘,面對著廣闊無邊的大海,點這種奇怪的東西,對不對?」上官娜娜意猶未盡地說:「應該點一些更有情調的東西才對啊。」
伊桐已經不想和上官娜娜再閒扯下去了,可是又不願打斷她的高昂情緒,便默默地端起托盤走開。
高大的棕櫚樹下,戴著深灰色太陽鏡的遊客,悠閒地倚在躺椅上。透過濃密的棕桐葉,陽光像雨絲般星星點點地灑落下來。
「您的蘇打水加冰。」伊桐像往常一樣,將飲料放在桌上,卻不見客人的回應。」先生,您的蘇打水加冰。」伊桐提高了聲調,並仔細觀察著客人的反應,仍不見他有什麼響動,似乎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真切。
「您還好吧?先生,您哪裡不舒服嗎?」伊桐這下子真的急了,聲音有些略微的顫抖。
「我的耳朵不背,也沒有不舒服。」
當這個低沉而冰冷的聲音在伊桐的耳邊響起時,她幾乎不敢確定,這是發自剛才那位一直沒有反應的客人之口。而且,就在伊桐發愣的這陣工夫,那人已經丟下錢,起身離開了。
「出什麼事了?」經理一路小跑著過來,他大約也注意到了這邊的騷動。
「客人呢?」經理一下子搞不清楚狀況。
「啊……」伊桐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解釋。
以後的事情可想而知了,伊桐被經理大罵了一通,而且,從海灘部調到了泳池部,並負責打掃工作。
「那個人大過分了,你也是關心他啊,他幹嗎一聲不響地走開呢?害你被經理罵,現在還要負責泳池部的打掃工作。」上官娜娜在一旁替伊桐鳴不平。
「沒有關係了,在哪裡做都一樣,只要付我薪水就好。」伊桐無所謂地笑笑。
「那種陰鬱地獨自一人坐在爛棕櫚樹下,並且還戴著墨黑太陽鏡的男人,一定是心理變態。而且,你看那桌牌號,詭異的13號,嘖,一想起來就全身發麻。」
上官娜娜做了個發冷的動作,接著說:「我看他一定是在偷窺別人,特別是那些在沙灘上跑來跑去,穿著性感比基尼,有美好身材的女孩們,一定是那樣!」
上官娜娜一說起來,就會完全投入,忘記身邊的環境及一切,直至講到她認為可以了為止。伊桐無意打斷她的話,也無法全身心地投人到談話內容中去,只好讓自己的思想神遊。「喂,伊桐,我也要求換到泳池部來工作,好不好?海灘部裡沒有了你,又要整天對著經理那張『死魚臉』,實在是無趣啊。」
「啊?」伊桐如夢初醒,「自己要求換部門,不太好吧,」
「反正我們也只是打暑期短工的而已,過了這個夏天就不用在這受氣了。」
看著上官娜娜一臉輕鬆的樣子,伊桐實在是不忍心潑冷水,就任由她去吧。
夜晚的「海之夢」酒店是那麼寧靜,祥和,讓人沒有一絲的不安。今天,只有伊桐一個人留下來做最後的打掃。
月光穿過巨型玻璃凰頂,在水面灑下一層詭異的銀白色,似乎在引誘著伊桐,前往某個不知名的世界。那泛著點點銀白色光芒的水,在向她招手,突然,鬼使神差般地想要去水中暢遊一番。
可是,沒有泳衣怎麼辦呢?正要打消這個念頭,這水卻像有魔力般牽引著她,這種從未有過的衝動,讓伊桐自己也覺得不解。
手錶的指針告訴伊桐,現在正是午夜時分,大家都已經進入夢鄉了吧?不會有人來了吧?在這種暗示的鼓動下,伊桐決定只穿貼身內衣下水。
當穿著貼身的內衣在水中暢遊時,突然感受到一種全身心的放鬆,這種感覺幾乎被她遺忘了。清澈的水中,月光如柱般穿過,看著泳池四周的鏡牆,突然幻想自己是那個淒美愛情故事中失去了王子的美人魚,在死一般沉寂的水中,會和她有同樣的感受吧。忍不住要為她落淚了呢,這才發現自己的心似乎還沒有全部死去,在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仍然珍藏著一份溫柔。
伊桐的目光忽然被泳池底的一點光亮所吸引,是什麼呢?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伊桐游了過去,拾起那個發光體。好別緻的戒指啊!一瞬間,幾乎差點喊出口,忘記了身處於水中。
「呼——」伊桐將頭探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對著月光,仔細打量起這枚戒指。這是一枚星型鏤空的戒指,雖然一時無法辨認出它的質地,但工藝卻非常精美,而且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款式。伊桐情不自禁地將戒指套上左手的中指,在月色的映襯及粼粼波光的點綴下,戒指散發出獨特的光芒。
正沉浸在自己遐想中的伊桐,猛的清醒過來,開始自責,伊桐,你這是怎麼了?這明明就是別人的東西,你難道想要占為已有嗎? 。
伊桐停頓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將頭沉入水中,想讓自己清醒一下。在屏住呼吸的幾秒鐘,她想起了許多事,也包括過去的種種不如意,不知為何,這戒指似乎勾起了她無限的回憶……
幾乎要窒息了,這樣想著,伊桐將頭抬出水面,猛然發現泳池邊的黑暗處,有一個黑影在晃動。這一驚,非同小可,讓伊桐幾乎失聲尖叫出來。雖然平素不信什麼鬼神。可在這幽暗的泳池邊,正值午夜時分,一個不明物體在悄無聲息地晃動著,任誰也會恐懼。
伊桐暗自為自己壯膽.悄聲潛水游至對岸,藉著昏暗的月色,偷窺著那個黑影。可笑的是,此刻的伊桐卻像個見不得光的偷窺狂,在這緊要的關頭.竟突然想起上官娜娜對那個奇怪的13桌客人的一番形容,忍不住偷笑了起來。空蕩蕩的泳池,偶然傳過游絲般的笑聲,想來也夠可怕的吧。
猛地,伊桐的笑聲戛然而止,她明顯感覺到頭都的上方,有一個陰影在晃動.這才想起自己千辛萬苦游來這邊的目的。心中一緊,鼓起全部的勇氣抬頭望去,呵,總算舒了口氣。原來那個黑影井非是什麼鬼怪,只是一個人,一個男人。
伊桐下意識地用雙手遮住肩,向後退去。
「你,你是誰?」
那張英俊的臉,似乎並沒有想要回答她問題的意願,只是用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一直死盯住伊桐。
伊桶的臉有些發燒,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經驗,不知是因為對方長得太英俊,還是因為自己的這身打扮。
「戒指,還我。」那冰冷的聲音劃過空氣,直刺入水面,讓身處於水中的伊桐不寒而粟。
「你的?」伊桐盡量裝做平靜地說。
那張完美的猶如漫畫男主角的臉,沒有任何表情,雙眼緊緊地盯住戒指,彷彿怕它會飛走了一般,而望向伊桐的眼神中又充滿了怨恨,彷彿她是個不光彩的小偷,偷走了他的至愛之物。
伊桐快速地從左手上脫下戒指,遞過去。
在戒指重回他手中的那一秒,伊桐似乎從他的眼中感覺到了重生的喜悅,那種生命被掏空,卻又重回到體內的感動。讓一個冷酷如冰山殷的男人,出現那樣的表情,這戒指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只是一閃,那冰冷的表情又回來了,那不帶任何生命力的聲音再次響徹在耳畔,「你這種討厭的女人根本不配碰它!」他丟下這句話,便消失在黑暗中。
四週一下變得很靜,靜得可怕,黑暗向伊桐壓過來,壓抑得透不過氣。
「你這種討厭的女人根本不配碰它!」這句話像千萬根鋼針般刺入伊桐的身體,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在意他的話。那冰冷的聲音是如此耳熟,恍惚間想起了那個13號桌的客人,就是他,她不會搞錯的。為什麼會被無端地討厭呢?
將整個身體沉入水底,本以為會忘記剛才的不快,相反的,卻激起了那些有些模糊的往事……
「你畫的這種水平,是不符合專業水準的,連做助手都不行啊。」
「你以前在什麼公司做過,有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什麼?沒有經過專業的學習,也沒有過任何工作經驗?」
「你沒有推薦人嗎?你做過漫畫家的助手嗎?」
「你還是試試別家吧。」
「……」
一次次的失敗,一雙雙冷漠的眼神,此刻,都回來了,在伊桐腦梅的記憶中回來了,歷歷在目,是那樣清晰,就像發生在昨天。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選擇了這條難走的崎嶇之路,在自己夢想的世界裡,屢次碰壁,頭破血流,被傷得體無完膚.甚至開始懷疑這真的是自己人生要走的路嗎?
水壓從四面八方湧來,身體被擠壓得要裂開了般,缺氧的感覺加重了,頭昏昏沉沉的,像要死去般難過,淚和著水,已經分不清彼此的存在,只感覺身體一直住下沉,心也跟著一起下沉……
「伊桐,你在想什麼?」上官榔娜的手,在伊桐的眼前來回晃動。
「從剛才就一直在發呆,有心事嗎?」
「沒有啊。」伊桐習慣性地回答。
上官娜娜神秘地笑笑,用手指向巨大的玻璃幕牆內,「你看4號桌的客人長得多帥,我注意他很久了。」
順著手指的方向.伊桐看到了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是他!昨夜在泳池邊的那個人。
「很帥吧?是不是看到養眼的男子,心情也會跟著好起來?」上官娜娜十指緊扣,一副神往的樣子,幸福地望著4號桌的方向,「哇!太好了,我終於遇上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了。」
看著她陶醉的樣子,伊桐實在不忍心打擊她,全然不明白,上官娜娜怎麼高興得像揀到一塊寶似的。
「在這麼高級的酒店度假,一定是有錢人,而且人又長得這麼帥,舉止又這麼優雅不俗,好像愛情小說中的白馬王子啊。」上官娜娜眼中閃爍著燦爛的光芒。
優雅不俗?伊桐差點要笑出來,她真想告訴上官娜娜,那個他,就是曾經的「13號變態男」。但是她沒有,因為她還不想讓任何第三者知道,昨夜在泳池邊發生的事。究竟是出於保護自己的原因,還是在意著他的話呢?那是一個他們兩人的秘密——如果這也可以算是秘密的話。
「伊桐,我們走。」上官娜娜拉起伊桐,不由分說地向外走去。
「我們還在工作中呢。」伊桐提醒她。
「不要管那些了,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呢。」
「什麼?更重要的事?」
稀里糊塗地被上官娜娜拉來了客房部,對著值班的林志海,上官娜娜展開了笑顏,用極其甜美的聲音說:「志海哥,幫個忙,好嗎?」
「幫美女的忙是天經地義的事。」林志海面帶微笑回答。
「哈,哈。」上官娜娜笑容雖然燦爛也掩飾不住背後的虛假。
「1104號房的客人叫什麼名字?志海哥?」
「這個……你問這個幹什麼,這可是客人的隱私,我們是不可以隨便洩露的。」林志海面有難色。
「拜託嘛,志海哥,我的好姐妹伊桐,已經迷上他了,就這一次還不行嗎,我保證不讓別人知道。」上官娜娜向林志海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伊桐覺得似乎應該站出來解釋一下,不能讓這個誤會再持續下去了,再說,這根本就是一個完全不應該發生的誤會,是人為讓它發生了。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被吞了回去,彷彿有什麼東西卡住了自己的脖子,看著上官娜娜的嘴在一張一合,卻完全聽不到她在說些什麼,只覺得頭腦中一片空白,腳前彷彿被一塊大石壓著,透不過氣來。
「喂,伊桐,他叫宮澤一哦。」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了上官娜娜的聲音。
「什麼?」待伊桐回過神來時,她們已經回到了泳池部。
「我說啊,你不覺得宮澤一這個名字很有型嗎?有一點日本風格,說不定他是日本人,那真是太好了,跨國婚姻呢,真浪漫啊。」
一連幾天都看不到宮澤一的身影,像是突然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上官娜娜好像也消沉了不少,擺弄著她那雙白皙而纖細的手,百無聊賴地打發著時間。
「怎麼不見宮澤一?人家還特意去美了甲,把皮膚保持得好好的,每天認真地化妝,唉……」上官娜娜將視線轉移到伊桐身上。
「我也不知道。」伊桐隨口答到。
「本來以為他已經走了,昨天去客房部打聽,他還沒有退房啊,為什麼就是不來呢,唉!」上官娜娜又把視線轉移到自己的手上去,「伊桐,我塗這種顏色的甲油好看嗎?我覺得還是淡粉色的比較襯我呢,我的手指長得又白又細長,那種桃紅色的也不錯呢。」
伊桐明白,上官娜娜只是需要有個聽眾罷了,聽眾的反應是次要的,大可不必去費心地幫她做參謀,只要在一旁默不做聲地聽著即可。
「你看,快看啊,伊桐,是宮澤一啊,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又出現了哦!」上官娜娜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走樣。
遠遠地走來兩名男子,其中一人是宮澤一,另一人則是新面孔。
「先生,兩位嗎?」上官娜娜調整好狀態,微笑著迎上去。
「是的。」新面孔的聲音溫柔至極,笑起來,嘴角上揚,形成一個美好的弧度,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親近的感覺,伊桐也不禁有些陶醉。無意間,目光突然碰觸到宮澤一,仍舊架著一副深色太陽鏡,雖然這是在室內,卻好像很怕光的樣子。大約是發現了伊桐「這種討厭的女人」的存在,他迅速別過頭去,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不用想也會知道,一定又是那種厭惡的嘴臉。
「兩位先生這邊請,請問,需要欽料嗎?」上官娜娜的聲音打斷了伊桐的冥想。
「一杯蘇打水加冰,再一杯柳橙汁。」那溫柔的男音再度響起。
「請您稍等。」上官娜娜微笑著告別了這兩人後,轉身疑惑地望著伊桐。
「伊桐,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有什麼奇怪?」伊桐盡量增淡地說。
「他們要蘇打水加冰哦,和那個『13號變態男』出奇一致呢。」
看著上官娜娜一臉不解的表情,伊桐覺得實在好笑,她還真想看看,如果上官娜娜知道了,自己口中那個「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就是曾經的「13號變態男」時的表情。但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因為她是不會同任何人提及,這個只屬於她和宮澤一之間的「秘密」。
「不過,剛才那個溫文爾雅型的也不惜嘛,怎麼辦?伊桐,都是我喜歡的型呢。」上官娜娜的心思,全然沒有被剛才那個小小的猜疑所牽絆,她似乎又發現了令她感興趣的新事物。
一連幾天,這對「超級鑽石組合」如約而至。伊桐看著上官娜娜那雙會放電的大眼睛,此刻正在閃閃發亮,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那兩個人又來了。
「左先生,您來了啊。」上官娜娜熱情地招呼著。
最令伊桐不解的是,上官娜娜竟然用了相同的手法和過程,只是換了一個詢問對象,仍能成功地探聽出這位「溫柔型」的名字。那種低智又顯而易見的把戲,竟可以屢試不爽,就不得不對使用者佩服得五體投地,不知是人們的智商降低了,還是美女的笑容太具殺傷力了。
「宮先生,您也來了啊。」上官娜娜不會放過一切機會,來接近她所感興趣的事物。
宮澤一冷冷地將頭扭向一邊,並沒有想和她說話的意思。一旁的左巖似乎覺得挺過意不去,忙轉移話題,「今天4號桌有客人嗎?」「還沒有,您要去4好桌嗎,」上官娜娜並沒有感到氣餒難堪,依舊帶著笑容。「我們就去4號桌,飲料還是老樣子。」「好的。」目送他們的離去,上官娜娜搖了搖頭,一副遺憾的樣子。「嘖,嘖,真是可惜呢。」
「怎麼了?」伊桐好奇地問。
「又沒能聽見宮澤一那富有磁性的噪音啊。」
「富有磁性?」伊桐回想起那冰冷的聲音,無論如何也和磁性這個詞搭不上邊。
「當然了,雖然沒有聽過他的聲音,但想像一下就知道一定是富有磁性的嗓音,哎,想著都讓人心醉啊。」
伊桐愈發得覺得上官娜娜不可理喻了。
「你難道不覺得宮澤一很奇怪嗎?整天來泳池,卻從未見他游泳,每次都只有他的朋友一個人在游,他卻總戴著黑潦潦的太陽鏡坐在那裡,也不知道他來泳池幹什麼。」一口氣說了一大堆,伊桐覺得終於把這幾天來壓抑的怨氣釋放了一下,再這樣下去,她恐怕要抑鬱致死了。
「看不出來你還真觀察入微呢。」上官娜娜突然地貼近伊桐的臉,打量了半天。
「伊桐,問你一個問題,你可要老實回答。」她沒來由地嚴肅起來,「你是不是也想看,宮澤一那性感的身體曲線呢?」
「什麼?」伊桐幾乎傻在那兒,心想這上官娜娜果然是想事情的方式與眾不同啊。
「你好壞哦,原來你也是喜歡宮澤一的啊,那我們不就是情敵了?」
什麼啊,伊桐有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感覺,我怎麼會喜歡那種男人呢?冷漠、自負、日中無人、又愛扮酷……細數下來,全部都是缺點,我是一輩子也不會喜歡上那種男人的!
「我們來拉勾哦,」上官娜娜在伊櫚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勾住了她的右手小指,「我要和你公平競爭,如果我們其中的一個人,將來能和宮澤一在一起,對方就要祝福她哦,說定了,不許反悔。」
伊桐只有哭笑不得地點頭。
夜晚的海風迎面吹來,冰涼的感覺,很愜意。伊桐躺在細軟的沙灘上,耳畔傳來海浪輕拍的聲音,好似在夢境中。深吸一口這涼爽清透的空氣,那沁人心脾的感覺馬上滲進至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天上的星星好美啊!伊桐面對著滿天的星斗感歎著,真搞不懂為什麼在這甜美的夜,大家都早早睡去了。放眼望去,偌大的沙灘空蕩蕩的,只有她一人。
原來已經這麼晚了,伊桐看著手錶的指針快要指向12點。
猛然,見一陰影在她臉的正上方往下落。
「啊——」伊桐尖叫一聲,本能地用雙手撥開陰影,一骨碌爬起身來。
伴隨著「哎呀」一聲,傳來物體落人沙中的聲音。
一個身影從沙灘上爬起來,拍落身上的細沙。待看清那人容貌後,伊桐好像被人躁到尾巴似的彈開。
「怎麼是你?」
宮澤一那張冷峻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繞過伊桐往前走。
「喂,你剛才差一點踩到我的臉,連句『對不起』也不說嗎?」伊桐轉過身.面對著宮澤一的背影。
那背影只是略停頓了一下,又徑直向前走去。伊桐感覺受了莫大的侮辱,宮澤一的背影在宣佈一個事實——他是根本不屑與她說話的。
「喂!宮澤一!」伊桐再也無法忍受他的漠視,大步迫上。 』
宮澤一的臉上又出現那種「討厭的女人」的表情,並未停下腳步。伊桐也不甘示弱,用雙臂攔住去路,並直視著他的雙眼。
宮澤一顯然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如果手上有紙和筆,他一定會在紙上寫下「你這個討厭的女人到底想要幹什麼?」,因為他是不屑與伊桐說話的。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分鐘左右,伊桐顯然不會比宮澤一更有耐性,甚至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現在這樣做有何意義。她只是知道,如果每天都會看到這個冷傲孤僻的傢伙,被他那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目光審視,那會是一個災難。而且,她從遇見了宮澤一那天,就被他英名其妙地辱罵了一番,甚至於到現在,還要每天都看到他那張冷冰冰的臉過日子,真是快要發狂了。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又想要說『你這種討厭的女人』如何如何的,對吧?你以為自己是誰,以為有錢長得帥就可以瞧不起人嗎?看你一副游手好閒的樣子,根本不知道別人的疾苦。整天戴著一副黑漆漆的太陽鏡,很怕見人嗎?想你也是內心黑暗,所以怕見陽光。又不游泳,卻整天待在泳池邊,喝什麼古怪的蘇打水加冰,連坐的桌號都是『死』號,被你這種人數落真是不值得啊,想起來就生氣!」
伊桐一口氣地說了一大通,累積在胸中多日來的鬱悶也隨之消散了許多。但見宮澤一設有什麼反應的樣子,暗想:不會是讓我罵傻了吧?
正在伊桐為自己的衝動略有悔意時,官澤一卻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輕鬆走過她的身旁,丟下一句「原來你一直這麼關注我的一舉一動,真是噁心又討厭的女人」。
伊桐呆在原地,那句話像一道魔咒,緊捆住她,讓她失去了戰鬥的能量。
這是伊桐在「海之夢」打工的最後一個夜晚,她和上官娜娜被派去煙火大會幫忙。
「本來還以為會舒舒服服地邊看煙花,邊吃燒烤呢。沒想到要來賣烤肉串,煙熏火燎的,看著別人興高采烈地玩,真是倒霉啊。」上官娜娜怨恨著經理的安排。
「不是一樣可以看煙花,又有錢拿,一舉兩得啊。」伊桐安慰她。
「哼,我看經理是公報私仇,有機會一定要『修理』他。」上官娜娜手持肉串,做出了「殺」的動作。「你很像殺手啊。」「咦?伊桐今天和平時不一樣哦,發生了什麼事嗎?」上官娜娜很敏銳地問。
「沒有什麼啊,我覺得自己和平常一樣。」
「可是,你以前都很少有笑容,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開的玩笑呢。」
「沒有啊。」伊捐想到可能過了今晚再也見不到上官娜娜了,本來她們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不用那麼吝嗇自己的笑容。
「宮澤一和左巖來了,太好了,終於在這最後的一夜,上天也要做這命運的安排了。」上官娜娜抑制不住自己那顆雀躍的心,遠遠地向他們招手。
「果然,我的澤一很珍惜自己的身體呢。」上官娜娜感歎著。
伊桐不解地望去,是夠珍惜身體的了,大熱的天卻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不知道身著長衣褲會不會中暑?望著宮澤一那依舊冰冷的臉,伊桐突然想到,過了今夜就再也不會見到他了吧,一時間,心情變得好複雜,這種模糊不清的感覺令伊桐心煩。
「這不是泳池部的兩位小姐嗎?沒想到會在煙火大會相見。」比起他的那位不友好的朋友,左巖可是有禮貌多了。
「要嘗嘗烤肉串嗎,」
「好啊,給我來五串。」左巖笑起來仍舊很陽光,「澤一,要不要也嘗嘗?」
伊桐吃驚地看著那傢伙大步走過來,從他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的歉意和內疚,像是什麼也不曾發生過。更奇怪的是,這個「見光死」竟然沒有戴他那副黑漆漆的招牌太陽鏡。
宮澤一邊看著烤肉申,邊看著伊桐,那眼神分明是在說,我怎麼會吃你這種噁心又討厭的女人烤出來的東西。
「我不想吃這種東西。」宮澤一冷漠地別過頭去。
「看起來挺誘人的,你真的不想吃嗎?」
「我看還是不要勉強宮先生了,以免吃了不常吃的東西,會消化不良的。」伊桐故意提高聲調。
伊桐本以為宮澤一在她的強勁攻勢下,一定會沉不住氣地上鉤,到那時她再往烤肉中上多加點「料」,讓宮澤一留下「終身難忘」的回憶。但是,事情似乎並沒有像伊桐所預期的方向發展,宮澤一走開了,甚至伊桐都不敢確定他是否聽到了剛才那句話。
這是報復宮擇一對她多次辱罵的最後時機,伊桐又一次地失望了,在她內心深處飄蕩著一絲淡淡的失落感,不知是否因為離別的逼近,這種感覺加深了……
夜空的煙火,絢麗而短暫,像是人生,有輝煌的瞬間,卻總會變成過眼雲煙。不知是伊桐的人生觀太悲哀,還是煙火的美麗令她感動,在這樣的夜,浪漫的海灘,喧鬧的人群,微風輕拂過臉龐的感覺,這一切卻仍讓她感到寂寞,深深的寂寞……
熱鬧過後的海灘,顯得格外冷清,煙火只會勾起伊桐的傷感,不及星空那樣寧靜而悠遠。獨自一人行走在沙灘上,此刻的伊桐是多麼希望有人能聆聽她內心的感傷啊。 側耳細聽,除了海浪拍岸,再也聽不到第二種聲音。伊桐突然想要放聲高歌,在這寂寞的海灘,落寞的歌聲,只有大海這一個忠實的聽眾。有些陶醉在這份意境中,恍惚間聽到細碎的響聲,以為是沙石在與她歡歌,為何這聲音是如此地真實?
伊桐的歌聲戛然而止.因為她看到活生生的宮澤一正站在面前。伊桐一下子變得有些笨拙,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自己緊張什麼?懼怕嗎?等待嗎?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過於今夜,這些都會成為過眼雲煙,不復存在,又何必太計較得失呢?想到這,伊桐釋懷地笑了,閉上眼睛,繼續著她剛才的曲目。
一曲完了,伊桐再度張開雙眼,宮澤一站在不遠處,出神地望向海面,伊桐的歌聲似乎並沒有妨礙到他。
他為什麼總是出現在深夜的海邊呢?一個人的背影,看起來好孤寂,他在想些什麼?越是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伊桐的心就會變得不安分,那雙眼和她作對般,情不自禁地追隨著宮澤一的身影。
眼見宮澤一正一步步走向水中,離岸越來越遠,一會功夫水已到了齊腰深度,由於浪的原故,每走一步都會搖晃,彷彿下一秒就會被浪吞噬。
他瘋了嗎?那樣子會溺水的!伊桐驚訝著自己的身體在沒被思維調整前已經飛奔入水。
「宮澤一!宮澤一!」伊桐拚命地大喊,卻不見他有回應,「喂!你在跟我做對嗎?為什麼要選在我能看到的地方自殺啊?我在叫你啊,宮澤一!」伊捐見宮澤一根本不準備回答她,只好使出殺手鑭,從背後一把抱住他的腰。
「放開我!」宮澤一左右扭動著,想要甩開伊桐的雙臂。
「不會放手的,死也不放!」伊桐不知哪來的勇氣,雖然她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什麼會不顧生命危險地跑來救宮澤一。她現在只想怎樣才能拖住他.不讓他做傻事。
「你這個下流、噁心又討厭的女人究竟想做什麼?」
無論宮澤一用什麼方法,都無法甩開伊桐,他只好用語言攻勢,顯然伊酮早就對此有了「免疫力」,就是死拖住他不放手。
「你放開我!你這『花癡女』要摟著我的腰到什麼時候?」不知何時,官澤一轉過了身,這樣就形成了他和伊桐面對面的尷尬場面。
伊桐「刷」地抽出手,面紅耳赤地站在原地,目送著宮澤一向岸邊走去。
初秋的海水,在深夜透著刺骨的寒意,這種寒冷的感覺逐漸傳遍伊恫的全身,一分神,便被海浪拍倒在水中。望著近在咫尺的岸,伊桐卻像被抽空了氣的氣球,再也沒有一絲力氣,視線漸漸模糊了。
就這樣死掉了嗎?伊桐一直這樣想著,四肢已經麻木了,誰來救我?救我……
不知過了多久,伊桐緩緩睜開眼睛。已經到了天堂嗎?對之前的事,完全記不起來,是因為喝了忘川的水吧。
「伊桐,你終於醒了!」上官娜娜焦急地望著她。
「你是誰?」伊桐這才想起來昨夜發生的事,還能看到上官娜娜的臉,證明自己沒有死了,突然想和大家開個玩笑。
「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上官娜娜皺著眉。
「沒印象。」伊桐繼續裝傻。
「左先生,看來伊桐她真的失憶了。」
伊桐看到一旁的左巖,覺得自己的演技還不惜,居然能讓大家都信以為真。
「你還認識我嗎?」左巖不放棄地問。
伊桐裝做努力想很久的樣子,「不認識,我們很熱嗎?我叫什麼名字?」
「看,她連自己的名字也忘了。」上官娜娜接著問:「宮先生呢?」」他還有事,已經先走了。」左巖翻看著伊桐的行李,找到了一個記事本。
「夏悠遊是誰?」左巖望著上官娜揮發問。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她的朋友或是家人吧。」
「總之,先打通電話比較好。」
在左巖打電話給夏悠遊的這段時間內,上官娜娜對「失憶」的伊桐說了她被宮澤一從沙灘上救回來的過程。
伊桐真想大叫著揭穿宮澤一的偽裝。什麼他發現了在沙灘上昏迷的我,又把我從死神的手裡救了回來,這樣看那傢伙反倒變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了,還真是可笑啊。
三個小時後,夏悠遊推開了伊桐房間的門。
「伊桐,你這是怎麼了,是我,悠遊啊,你不記得我了嗎?」夏悠遊用她那高分貝的嗓音;邊喊邊衝了過來,撲倒在伊桐的身上。
「這個人是誰?」伊桐趁大家不注意時迅速向夏悠遊眨了眨眼,不愧是老朋友,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童思。
「我是和你相識了十六年的好朋友啊,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再仔細想想。」夏悠遊故做悲痛欲絕狀。
伊桐無知地搖了搖頭,用幾近白癡的目光望向大家,心中卻想著:宮澤一這個傢伙,一定是怕我把他昨晚要自殺的事抖出來,所以先逃跑了。我要讓他良心不安,讓他內疚,我這個善良的女孩為了要救投海自盡的他,而患了失憶症,太完美了,讓他自責一輩子吧。
想著想著,伊桐差點要為自己這個完美的計劃大笑出來,還好夏悠遊的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思緒,也避免了她被當眾揭穿。
「我還是先帶伊桐回去好了,我會通知她的家人,你們放心。」
「有什麼我們能幫忙的嗎?」左巖真誠地問。
「對啊,大家朋友一場。」上官娜娜也附和著說。
「我代伊桐感謝大家的關心,我想還是先送她回家的好。」
「那我把電話號碼留給你,如果有什麼事,儘管找我幫忙,別客氣。」左巖溫柔得讓人無法拒絕。「那好吧,謝謝你。」伊桐和夏悠遊終於踏上丁歸程,透過車窗望著來送行的左巖和上官娜娜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最後消失在地平線。
伊桐望著車宙外,景物不斷變化著,心情也跟著起伏不定。
「看來那個叫左巖的人還不錯。」
「是啊,我也不是存心要欺騙大家的。」
「我明白,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吧。」
「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就是你了,悠遊。」伊桐和夏悠遊相視而笑。
接著,伊桐給夏悠遊講述了事情的全部過程。
「不愧是要當漫畫家的人呢,居然能想出失憶這個點子,真有你的。下次如果有這樣好玩的事,一定要叫上我。」夏悠遊無疑感覺伊桐的經歷帶著些許傳奇色彩,不禁後悔沒有親身體驗。
「什麼漫畫家啊,那都是我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想而已。我現在是灰姑娘,也沒有白馬王子來解救我,唉!」
「伊桐。」夏悠遊用雙臂從側面環住伊桐的雙肩。
「不許再說這種喪氣的話,雖然上天對你很不公平,你的才華被埋沒,但總有一天你會成功,就把現在當成對你的考驗吧。相信我,那一天一定會到來的。」
伊桐的眼眶紅了,淚不爭氣地落下,朋友的支持與鼓勵,讓她感動。一下子,覺得自己又恢復了元氣和精神。
夏悠遊指著伊桐的鼻子說:「我看好你哦,漫畫家伊桐。」
「悠遊……」伊桐哽咽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友情真的很偉大,它能讓懦弱的人變得堅強,讓頹廢的人重新振作。伊桐覺得如果自己再這樣消沉下去,很對不起悠遊。讓以前那些不開心,都隨著淚水沖走吧,不會再讓那些關心、愛護自己的人擔心了,要勇敢地面對人生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