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光線幽暗,厚厚的牆面將大部分的陽光阻絕在室外,陰涼的濕氣、靜穆的氣氛與空曠的環境,都使得老房子的大廳顯得格外陰暗。
宋愷琪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雖然不發一言,但眸子裡映著火光,火光背後,依稀流露出一絲頹靡與抑鬱。
他好像被激怒了,但激怒他的對象,卻又彷彿是他不能報復的對象,因此,他只能沉默無言地生悶氣。
貝貝站在破牆前偷偷打量著他。其實要他不苦悶也難,根據她的觀察,從他自意大利回到台灣的短短時間內,他由服裝界眾所矚目的時尚新貴落魄到公車錢都付不出來,甚至連自己家裡的傢俱都保不住,這樣的境遇任誰都無法接受。
但她還是相信,雖然目前他看起來很糟糕,但其實他還是從前那個意氣風發、擁有無比自信的宋愷琪。畢竟,沉默中的他反而更顯威嚴,全身上下散發著不凡的氣焰。
一個失敗潦倒的人,不可能有那樣的氣勢!
結論是他真的被某人整慘了!
貝貝被他沉思的模樣所影響,禁不住同情起他,唉……看他現在失魂落魄的模樣,她真的很不習慣,很想走過去告訴他,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她幫忙,反正他們兩家只有一牆之隔。他這裡沒沙發,她那裡有,最多借他躺嘍!他這裡沒有電視、音響,她那裡有,借他用嘍!大家是鄰居,守望相助也是應該的。
不過——
一想到他老是跟她過不去,她就忍不住小心眼!恢復理智後,她開始疑惑自己為什麼老覺得有責任照顧他!
她嫌惡的自責:關她什麼事啊?!他家的傢俱被搬光,又不是她害的!何況他三番兩次對她惡言相向,闖空門、拆她房子不說,還一點悔意都沒有,這樣惡劣的男子,就算長得再帥、再有才華,她、她也不屑一顧。而且修補她身後那片破牆的費用,還不曉得他付不付得出來咧。萬一他不行,她還得自行吸收,那不就太倒楣了!
「當我沒說過!」
厭棄的皺緊眉頭,把心一橫,貝貝決定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轉身準備回自個兒家裡梳洗更衣上班。
「喂,你就這樣走了?」
她正欲掉頭離開時,宋愷琪低沉的嗓音忽然由她背後響起,她不明白地回頭看他。
他不是忙著生悶氣嗎?怎麼知道她在偷看?
不過都被發現了,她乾脆跨過「國界」,挑眉好心地問:「不然呢?」
答案——付公車錢。理由——因為他的皮夾尚未要回,而他必須去工作室。承諾——他一定會還她錢,只要拿回皮夾。於是——兩人再度一同搭上擠死人不償命的公車。
「不……不要擠!已經沒位置了!」貝貝神情惱火,不滿地叫道。
這些學生簡直不可理喻,不只一次告訴他們沒位置了,還拚命往裡面擠,拚命往裡面推。害她……害她一直被推到宋愷琪的懷裡去!
而宋愷琪也夠狠,完全不懂憐香惜玉,就這麼眼睜睜地看她被擠成肉乾,他則視若無睹、自顧自地站著,全然置身事外。
車子動,載了一票沙丁魚緩緩往區前進。
「啊!」
有人偷襲!趁她不注意,由背後推了她一把,這下子他們是得到了多一點空間,但她整個人已緊緊地黏到他身上了。
宋愷琪皺了皺眉頭,涼涼地瞄了她一眼,彷彿在說自己體恤她情非得已,所以就勉為其難讓她靠著吧!
謝了!她可不領情,費了好大的勁,推開他的胸膛。
「你們不要太過分,我的位置已經夠小了,再推你們也不到多大的空間!」
她回頭就罵,氣沖沖的瞪著後方的學生。
但那些學生根本不甩她,當她是瘋狗亂咬人。
下一個站牌到了,公車靠邊一停,車門一開,立即擁上另一群人。
貝貝在心中叫苦連天。不會吧,都已經擠成這樣,還停車?!
這下好了,現在她已經不必因為挨在宋愷琪身上而感到不好意思,反正她也算完完全全塞進他的懷抱裡了。她決定放棄。
只見宋愷琪伸長手臂一手緊抓桿子,一手扶握著椅側的拉把,而莫貝貝則被四周圍的人逼得站在他的臂彎內。兩人緊靠在一起,車子稍一搖晃,就無法避免地開始摩擦、撞觸。
一下是她撞他,一下是他抱她,燙人的體溫不時透過衣衫傳送,燒灼著彼此的毛細孔。
宋愷琪面無表情地站著,態度從容不迫,實則渾身不自在,因為她溫潤的呼吸正刺激著他的感官。
貝貝靠著他強壯的胸膛,感覺到他炙人的體溫及規律的呼吸,不自禁心跳加速……
他身上散發著一種迷人氣息——是混雜著煙草香的古龍水味。昨天他肯定在牢裡抽煙了,那些警員是一堆爛好人。
但無可否認,那味道特別好聞,她不由得陶醉其中……
「扶著我吧。」
他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話,低下視線,抓起她的右手擱在自己的胸膛上。
貝貝僵住,雙頰染上紅潮,幾乎快無法呼吸。
天啊!此時的他實在太體貼,太迷人、太有魅力了!
她抬眼看著他微微憂鬱的神態,毫無預警地心中一動!
她火速轉開目光,緊咬著下唇不看他——
太危險了,貝貝,你快被他俘虜了!
她內心五味雜陳,恍如晴天霹靂。別這樣快就迷住了呀!
然而從一開始她就錯估了他的魅力,當一個壞男人對女人展開溫柔攻勢時,有誰能抵擋得住!
縱使心中千頭萬緒,但她此刻的表情是心花怒放的,雙頰嫣紅嬌美,笑容甜蜜醉人。當莫貝貝一腳踏進書店時,表現的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書店同事見狀,連忙擁上來關心。
「哇,你沒事吧?」
「臉紅成這樣,是不是發燒了!」趕忙用手背試試她的體溫。「是有比較熱一些。」
「今天不是假日,客人比較少,你要不要回家休息!」
「不是發燒……」貝貝神情恍惚地低語。「是發生了意外……」
「意外!莫非……是那個姓宋的!」秀秀一針見血道。
同事們納悶不已。「哪個姓宋的?」
「宋愷琪,就是那個從意大利回來的服裝設計師,貝貝崇拜的偶像,昨天下班時間還追著貝貝上公車呢!」秀秀快狠準的解釋。「說,在那個很丟臉的場面之後,你們是不是又有了什麼後續發展?」
進人逼問程序。
「難題,是難題……」貝貝兩眼發出夢幻的光芒。
「什麼樣的難題?」同事不約而同的問,她的說法太含糊,令人摸不著頭緒。
「我有預感,我就快愛上他了……」貝貝懊惱地說,蹙眉托腮,今早的情境猶在她腦海里餘波蕩漾,她心裡滿滿都是暖意。「可是他明明有很多缺點,任性、脾氣壞、行為惡劣,我怎麼可以愛上他呢!」
「說什麼鬼話,喜歡就追啊,管他那麼多!」
「就是嘛,你現在除了引起他的注意外,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多想。還是……他其實也已經注意到你了?」
「唉呀,你們不懂。一旦愛上,就希望對方能有所回應,等待的心情是很煎熬的!」
「我們看你!現在就夠煎熬了!」眾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貝貝愣住,甜蜜的心緒瞬間凍結。「真的嗎?」
「不,我看你是印堂發黑!」
身後不知是誰接了口,霎時氣氛凝結住,眾人表情一愣,將頭一轉。「誰?是誰在亂放炮?」
她們問完,循聲望去,只見收銀機旁站了個禿頭的老頭子。
看他一手拿著書籍,一手拿著鈔票,應該是要來結帳的。秀秀不明白地問:「我有沒有聽錯!你剛剛是說我們誰印堂發黑嗎?」
老頭子伸手指著貝貝。「她。」
貝貝傻住。「我?!」
「她現在春心大動,紅光滿面,怎麼可能印堂發黑嘛!老伯,你是不是搞錯了?」秀秀嚴重質疑。
「我是道行高深的鶴仙居士,怎麼可能弄錯!」
大家半信半疑起來,貝貝搶先問:「理由呢?我為什麼會印堂發黑?」
她格外重視這個問題,因為她早覺得自己這幾天不太舒服了,常常全身發燙,雙頰發熱。還以為是愷琪加諸於她身上的魔力絲毫未減,而且持續發酵中所造成的,現在聽這老頭子一講,又似乎有他的道理。
「對啊,理由,你倒是說清楚。」
老頭子不慌不忙的說:「你家有道符破了。」
「符?!」
大家忙問:「貝貝,你家是不是真有一道符破了!」
「我家沒有什麼符……」貝貝低頭思索了一會兒,突地恍然大悟地說:「難不成……你指的是我家的牆壁!」
那是她家唯一破壞的東西!
「你家牆壁破了嗎?」秀秀問。
「哎呀!其實因為宋愷琪住在我家隔壁,所以我們才認識的。昨晚我在洗澡時,他在他家釘釘子,結果不小心傷到房子的結構體,我那一頭的浴室牆壁應聲垮下,現在破了一個大洞。」
眾人直覺反應——「那你不他看光了!」
貝貝雙頰頓時暴紅,靦腆的點了點頭。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氣,瞪大眼睛看著她。哇,原來他們已經進展到這種地步了,看來貝貝手腳快得很!
貝貝趕緊轉移話題。「那不是重點!居士你說的符,是不是就是指我家牆壁?!」
「鎮壓妖孽的法物已破,首當其衝被沖煞到的就是你。結帳,謝謝。」他遞上書籍及鈔票。
貝貝手腳不聽使喚地亂包一通,害怕的問:「那怎麼辦?有什麼辦法可解?我不要緊吧?」
「在劫難逃,你好自為之。」
「啊?就這樣?」貝貝呆掉。「等……等等!不要走,居士,不要走!」
貝貝連聲呼喚,慌慌張張追出門口,卻已不見居士飄忽離去的身影,心頭登時蒙上一層詭譎的陰影。
*****
你是印堂發黑、在劫難逃,你好自為之!
雖然是白天發生的事,而現在都已經晚上八點鐘了,不過貝貝依然被這些怪力亂神的說法給折磨著。
她的腦子裡除了上午那位老伯說的話外,根本裝不下其他東西,一整天下來魂不守舍,緊張兮兮。
如果不是秀秀阻止她,她現在可能已經帶道士回家降妖伏魔了。
站在自家門口,貝貝膽小的個性作祟,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開門,兩道眉毛聳得老高,害怕地瞪著手中鑰匙。居士說她「首當其衝」,會不會她這一開門,就馬上撞邪?!
可若是不開門,難不成要她在這裡站上一整晚!
撐得過今晚,那明晚、後晚呢!
「唉!就算要搬家,還是得進門去啊!」她決定豁出去了!
把鑰匙迅速插人鑰匙孔中,扭轉,開鎖,推開門,動作一氣呵成,貝貝把眼睛瞪得老大,勇敢地衝進家裡。
放眼望去——四周靜寂無聲,烏漆抹黑,連只蒼蠅也沒有。
「雖然跟平常一樣,但一定有鬼……」她喃喃自語,殊不知真正的鬼是藏在她心中。
放輕腳步,她摸黑小心翼翼地往客廳電燈的開關走去,誰知只走到一半,她腳踝猝地被一個冷涼的異物扣住,她頓時全身冰冷,下一秒,已經顫聲尖叫出來——
「哇啊——有東西抓住我的腳了!」
她嚇得寒毛四起,閉眼叫個不停。
「哇啊——救命啊!」
拚命掙扎的她情緒幾乎崩潰,但那異物仍緊著她腳踝不放。就在腳邊的危機尚末解除之際,天外又飛來一股重力突然壓在她的肩膀上。
她微側身定睛一看。竟是一隻手?「啊啊啊啊呀——」這下子她叫得更慘,還變本加厲地伸臂胡亂拍打揮捶。「走開!走開!」
「你幹什麼?!」黑暗中響起一個男音。
然而此時的她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直到忽地揮翻一袋溫熱的液體。嘩的一聲,溫熱的液體灑了滿地,濺到她的腳,她這才回過神來。
「湯?」
「是啊,羅宋湯。」
她呆愣地抬眼,迎上的是面紅耳赤、氣喘如牛的宋愷琪,只見他提了兩個便當站在她面前瞪她……
原來,在地上勾住她腳的只是一把傘,一把傘骨末端有彎柄的雨傘!
開燈之後,貝貝皺起眉頭看著地上的傘,下一秒則抓起抹布不情不願地開始擦拭傘面的湯漬。
都是這把爛傘惹的禍,如果不是它的彎柄扣住她的腳,她也不會叫到快斷氣,更不會一手揮翻宋愷琪帶來的羅宋湯。
白白糟蹋了人家的一份心意!
想到這件事,她抬頭,見到面對面坐在小茶几前的他仍是一副不理不睬人的模樣,不禁有些愧疚。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我……幫你擦乾淨。」
他低頭瞄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不……」
「沒關係,應該的!」
貝貝怕他不好意思,快速搶話後拉過他的手腕,手中的抹布已經準準地朝污漬擦去。
愷琪的眼睛猛然驚異地睜大。「你剛剛好像也用這條抹布……傘……」
「沒關係,剛剛用正面,我現在是用反面。」
不是一樣沒衛生嗎?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僵硬,但也沒有阻止,只是呆呆地看著她清理他的衣服。「謝……謝謝……」
「不客氣。」貝貝咧嘴笑著,表達友善。
宋愷琪卻看得愣住了,她難得對他綻放如此和煦燦爛的笑容,一下子震到他的靈魂深處,好、好可愛!
「怎麼了!」
「沒、沒事!」
他飛快地低頭拆開便當盒,佯裝沒事樣的吃飯。
「你不生氣了?」
「啊?!」他沒聽清楚她的話。
「打翻你特地買來的湯,你不生氣了嗎?」
「不生氣了,不生氣了。」
她的模樣這麼迷人,睜著大眼睛內疚地望著他,鐵漢都被她感化成多情種子了,哪還生氣得起來?
有種異常的情緒在他心底醞釀。不自覺地,他的視線順著她的鼻樑落到她的唇瓣,然而順著唇瓣往下移……白細的頸項、鎖骨,最後是——胸部!
他還記得它們有多軟、觸感有多舒服。回想起在公車上兩人緊緊相靠的情形,他不禁失神……
「不過,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我家,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聽到她開口,他心頭震了一下,趕緊仰頭猛灌茶。
慘了!他怎麼越來越低級了!
他瞬間換了一張嚴肅的面孔,鄭重澄清。「我剛剛才買了便當回我家,便當都來不及放下呢!突然就聽到你的尖叫聲,我急得從我家大廳跑上二樓,二樓穿過那面破牆,直接衝到你家客廳來,哪知道看見你一個人在那裡叫得欲罷不能,一靠近你,我手上的東西就你一手揮開了!」
所以湯打翻了,現在兩人都必須吃便當配白開水。幸好湯是溫的,否則兩個人說不定還會燙掉一層皮。
「難怪你氣喘吁吁、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對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貝貝暗自縮了縮脖子,裝死地打開便當挾菜吃飯。
「對了,你拿回自己的皮夾了嗎?」不然怎麼會有錢請她吃飯?還順便還她公車錢。她好奇的問,瞪大了清澄的眸子。
「是啊,皮夾要回來了。便當好吃嗎?」
「好吃。」
「我也覺得不錯。」他牽動嘴角,漾開柔和的笑。「吃慣了飯店裡的菜,我都不知道小吃店的便當這麼好吃,今天真是大開眼界。」
他從容的言談,散發出迷人的氣息。
「是嗎?」
貝貝笑彎了後,看著他吃飯的動作,發現他就和她一樣,肚子餓時就大口大口吃飯;口渴時就大口大口的灌茶,再也不管什麼氣質、形象問題了。
突然間,對他感覺親近了許多。
在她的印象裡,他其實大多時間都是高傲難以親近的,但現在卻和藹可親地和她閒聊、和她吃著一樣的飯菜,感覺好神奇……
貝貝不自覺地著迷看著他,陶醉在他的一舉一動裡。
愷琪這時候剛好抬眼,正好對上貝貝的視線,貝貝頓時覺得呼吸困難,胃部打結,急忙別開視線。
「說……說真的,你明明是有名的設計師,為什麼會落魄到連公車錢都付不出來!」她結結巴巴的說,胡亂扒飯,企圖化解她的不自在。
愷琪回以一笑。「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把我家的老佛爺惹毛了,現在正在接受懲罰。」
「你家的老佛爺?」
「我媽。」他解釋道。「我連續三年的生日禮物都送她空白支票,她一氣之下,凍結我全部的資金,把我打回貧窮的原形,說這樣我或許能領悟,在這世界上有比錢更珍貴的東西存在。」
「那你領悟到了嗎?」
他瀟灑一笑,笑得好有魅力,令人心神蕩漾。「根本沒有,我反而更加體會了錢的重要性。」
「唉,你媽的心血都白費了!」有道是朽木不可雕也。
「大概吧!」他霍地深深地凝視著她。「不談我了,談談你吧,剛才你為什麼叫得那麼恐怖?」
「因……」她本來要全盤托出的,但在最後一秒打住。「嗯……我問你,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先試探的問,確定他不是無神論者,才不至於被他取笑死。
「不對勁!什麼不對勁?」他皺眉地問。
天啊!看他的臉就知道他是!「沒什麼!吃菜、吃菜!」
她矇混的笑嚷,沒多想地把眼前的豆芽菜挾進他的飯盒裡,態度自然地開始吃飯。
就在這一瞬間,他看著自己飯盒裡的豆芽菜說不出話,世界彷彿在這剎那間安靜下來。
他的心緊縮,眼裡閃過一絲極深極深的感情……
吃菜!多吃一點菜!
你們四個兄弟多吃一點菜,才能長得比別人高、比別人壯,以後才能高人一等……
媽,弟弟偷挾人家的排骨!
亂講,我哪有?
有……你明明就有……
「莫貝貝……」
夜裡,躺在床上的愷琪咀嚼般地吟念著她的名字,眼底儘是溫柔。
她不會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的動作,竟勾起他許許多多的兒時回憶。
一個小動作與一張空白支票之間的差別,應該就是老媽一直試圖傳達給他知道的意念吧!
她不就是希望和她幾個兒子再次好好的吃頓飯嗎?
笑容在他臉上浮現,窗外的夜色好深……好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