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酷達令 第三章
    「BYE!」

    伊莎貝拉揮動的手隨著計程車的駛離遠去,直至車子彎過了坡道,宇軺才遙控關上外圍的門,推 動輪椅順著一旁的小坡道上去。

    坐輪椅的好處,就是能將手臂鍛煉得更結實有力,這向來是他無法隨心所欲去做的事之一。   模特兒要求結實,卻嚴禁虎背熊腰的健美體態,若模特兒穿起西裝就像要把西裝撐破似的,還

    有哪個品牌敢找上門邀請代言?

    看著眼前那因推動輪椅而日漸粗壯有力的手,宇軺揚起了似有若無的微笑。他已多久沒這麼為所欲為過了?世界名模是個榮耀,也是個枷鎖,束縛著人必須站在原地保持原狀,下得前進,也不能後退。

    「需要我幫你嗎?」淡淡地,褚澄觀清亮的語音從身後傳來。

    一回頭,褚澄觀手裡拿著串鑰匙,站在車庫前看他。在看到她身上的裝扮時,宇軺挑起了眉。只是換個裝扮,氣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合身的七分袖T恤和牛仔褲,驅散了套裝的老成;原本盤起的髮髻梳成了馬尾,隨著風拂在背後飄動,年輕活力中又夾雜著一絲嫵媚。

    模特兒的廣闊交遊培養出他看人的眼力,但他卻一直錯估了她的年齡,直到現在,他才發覺她並非他所認為的那麼成熟。而且,伊莎貝拉錯了,她既不老也不醜,卸掉化妝品的掩蓋,她的五官雖非美艷搶眼,卻柔柔媚媚的,帶著一種似水的韻味,一點也不像她之前那種精明幹練的女強人氣息。

    他總算看到了她卸除秘書身份的真實面貌,不過,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她那副老氣的金邊眼鏡依然安穩地掛在鼻樑上。

    「第一次看到你這個樣子。」宇軺轉動輪椅笑道,完全地面對她。

    「托福。」褚澄觀皮笑肉不笑地揚起唇角,手托了托眼鏡。要不是他那麼「強烈」地堅持,她怎麼可能會以這副模樣在他面前出現?這身裝扮雖然舒適休閒,卻讓她感覺彆扭極了。

    「宇先生要上去嗎?我幫你。」不想再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他打量的目光下,她走出車庫,繞到他後頭握住輪椅的握把。

    她是他所見過的人之中,最為客套的!昨天好不容易逼得她稍微顯露了真實的情緒,經過一晚的休息,就又完全平復,真讓人不禁想要為她完美的自制力發出喝彩。不過,他可不想有人一直這麼生疏地對他。宇軺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手握住輪子,輕鬆地就阻下了她的推動,將輪椅固定原地。

    「叫我宇軺或阿軺就好,我不介意。」他開始閒話家常,「昨晚睡得好嗎?』

    「很好,謝謝。」褚澄觀點頭,微揚的笑容中噙著抹自嘲。能睡得好那還真是佛祖保佑呢!昨晚才一人睡,沒隔多久就被胸口的灼熱感給問醒來。

    她還以為東岸的新鮮空氣可以抵掉一些過敏源引起的症狀,沒想到還是失算了,那整床的棉制寢具折騰得她整夜不得安眠,而規律的生理時鐘又讓她賴下了床,一大早就醒來了。不過,怕伊莎貝拉見了她又引起不必要的敵意,她索性待在房裡看海景,直到聽到車子遠去的聲音,才下來車庫拿她昨天忘在車上的手機。

    要不是怕他以為她嬌生慣養,一方面也不想讓他知道她有氣喘的毛病,否則的話,她原本在經過花蓮時還打算買組蠶絲寢具帶下來。不過,算了,反正最多也才十幾二十天而已,幸好她的睡眠時間一向不長,忍一忍就過去了。

    「請問你…幾歲?」他回頭睨著她,突然問道,「不介意告訴我吧?」迷人的風采將這問題的唐突完全消弭無形,只是對上她,似乎完全發揮不了作用。

    「這應該屬於個人隱私吧,宇先生?」有禮的笑還掛在臉上,然而鏡片下的眼眸已微微瞇了起來。

    每個人在她除去套裝的老成打扮後,都會質疑她與外表不符的工作能力,過去是,現在也是!她虛假一笑,手上更為使力,卻是文風不動。可惡!為什麼他輕而易舉地就將她的力量擋下?!

    雖說一般女孩子對於年齡的問題總是較為敏感,但她的反應也太過於激烈了吧?更加激起他的好奇心。「阿軺,我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你這樣叫我的,小澄。」對她的不悅視若無睹,字軺柔聲糾正,低醇的嗓音透露出執著的信息,雙手一轉,握把整個掙脫出褚澄觀的掌握,又回到面對面的局面。

    雖然坐著的高度使他必須由下往上注視著對方的眼,但那從容不羈的笑容,卻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和錯覺。褚澄觀抿緊了唇,對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感覺有些不安。她向來能不慍不火地完全掌控局面的,這兩天,她卻常被逼到失控邊緣,這不是個好現象。「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阿軺。」若不順從,不知道他又會用什麼方法來強迫她屈服,他昨天的激進方式已讓她見識夠了。小澄?真夠可惡了!

    她在用溫和的言語進行無言的抗爭。將她眼裡的不滿盡收眼底,俊朗的眉宇蘊滿了笑意,字軺突然冒出一句:「二十三?」

    褚澄觀得了下,才意識到他又回到年齡的問題:「這不重要。」夠了,她不想再被他的控制牽

    動:「既然你還不想回屋子,那我就先進去了。」她微一頷首,頭也不回地轉身往車庫裡的樓梯走去,一下子就消失在樓梯頂端。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讓他想到她昨天的模樣——

    她第二次從小鎮購物回來,一踏進客廳,立刻二話不說地筆直走到正在看書的他面前,一古腦兒地將紙袋裡的東西倒在桌上,經過他的指點,這次她可沒有氣喘吁吁的模樣了。

    「請問,這樣符合待在您府上的標準了嗎?」褚澄觀將散落的衣物攤開,一臉平靜地直視著他。  她眼裡的挑戰他可看得一清二楚。字軺放下書,一低頭,那躺在最醒目之處的內在美立刻映入眼簾,。粉紅蕾絲的,淡藍素面的,全都一清二楚。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這招——夠絕!

    「當然,就當來這裡度假吧!」對那有著花邊的誘人衣物視若無睹,宇軺淡淡一笑,紳士地揚起手做了個歡迎的手勢。

    「謝、謝!」褚澄觀加重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地用力回道,彎腰又一古腦兒地將桌面上的衣物全掃進紙袋裡,轉身回房。早料到他不可能因這一點小小的事就被她反擊成功的!雖早有預料,但她還是因一時氣不過而悄悄翻了個白眼。

    她以為他沒看到——一思及此,宇軺忍不住低笑出聲。

    他看得一清二楚,那和套裝完全不搭邊的幼稚舉止,他完全看得一清二楚。讓他即使隔了一天,仍然一想起就忍不住好笑。

    看來,伊莎貝拉在她不能陪在他身邊的期間,替他找來了一個有趣的伴。宇軺愉悅地吹著口哨,推動輪椅往坡道前進。

    將最後一個盤子放進烘碗機裡,濕漉漉的手用力甩了幾下,褚澄觀打開微波爐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熱騰騰的吐司,隨意咬了一口。

    從車庫上來後,她想找找看有沒有牛奶或果汁能當早餐,才一踏進廚房,迎接她的是整桌的杯盤——從盤子的數量和裡頭的殘骸可以看出伊莎貝拉似乎拿這頓早餐當成臨去英國的餞別宴,其中最不可思議的,在這頓她來不及參與——也避之惟恐不及——的豐盛早餐後,竟然會連杯牛奶也沒剩下!翻遍了冰箱,惟一還跟早餐搭得上邊的,只有兩片孤零零躺在冷藏庫、不知被冷落了多久的吐司。

    對於伊莎貝拉能將份量準備得這麼準確,她真的甘拜下風。褚澄觀無奈地搖頭苦笑,推開後門往屋後的山坡走去。

    她該在什麼時機、用什麼方法進行遊說?邊咬著吐司,褚澄觀一路思考這個問題,在還沒想好對策前,她不想待在屋裡和他對上。

    誘之以利是不可能的,就算宇軺接受、老哥肯付,她也抵死不答應,沒理由「海潮」得為了這個自暴自棄的名模多付這筆錢。

    動之以情?在昨天剛被他這樣對待過,她還培養不出情緒對他說些感性的話。看來,暫時只有說之以理了,只是,對於他聽得進多少道理,她實在不敢抱持太大的希望。想到他那總是四兩撥千斤的燦爛笑容,她就忍不住心裡有氣。

    她倒寧願他變得任性孤僻,就算軟硬兼施她都有方法勸他就範,但現在問題是,他是個狡詐的人——雖然外表看不太出來。他不把他的問題點表現出來,她根本找不到遊說的切入點。

    遠遠地,就看到樹下有個人影。

    怎麼這麼巧?本來想避開卻反而撞上。褚澄觀腳步微頓,心裡低低咕噥。現在要回頭離開已經來不及了,也罷,反正她剛剛已決定勸說的方向,天時、地利、人和,就算勸說失敗,至少也可以避免他又問她私人的問題。

    將剩下的吐司迅速吞進肚子,拍了拍手上的麵包屑,她直直地往他走去。

    「宇…阿軺。」腦海中突然蹦出稍早的僵持,褚澄觀及時改口,「看海?」

    「不,我在看天。」宇軺回頭看了她一眼,緩緩地搖頭笑道,「海太過幽邃神秘,還是天比較樸拙易懂。」

    沒預料到隨口一問會得到這種哲學式的回答,褚澄觀怔愣了下,才語意含糊地應道:「或許吧!」不想再牽扯到其他話題,她走到他身旁的草地坐下,看著海,狀似漫不經心地提起,「在來這裡之前,我曾去你的主治醫師那兒一趟,問了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仰首望天的姿勢不曾變動,黑澈的眸子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犀銳。

    她還真是不浪費時間,想早早完成任務離開,但他可不太捨得呢!字軺揚起了笑,手指在腹部輕鬆交疊:「問他沒有用,他又不知道我喜歡在此麼。要是你先打電話問過我,昨天也不會經過那番折騰了。」

    難道他這個人永遠都無法正經談話嗎?才一開口,就又故意扭曲了她的意思。褚澄觀垂下眼;藉著推眼鏡掩飾眸中的怒氣。

    「那沒什麼,是我不好,到這種地方還準備那些衣服,難怪你不高興。」深吸一口氣,她一聳肩,無謂地笑笑,隨即眼神一黯,看著他真誠地低道,「我比較關心的是你的身體。你現在是暫時性的癱瘓,只要努力復健,很快就可以恢復;但假如一直拖下去,你的肌肉會逐漸萎縮,到時候就算你想復健都無法挽救了。」

    難道,她一定要用這種老套的方法嗎?宇軺強忍著胸腔中鼓噪的笑意,低垂著視線和她對望,沉默不語。

    他的眼睫毛真的好長。望著他的眼盈滿了關懷和擔慮,掠過腦海的卻是游離的思緒:「復健雖然很辛苦,但只要你肯去做,一定能成功的!」見他似乎動容,褚澄觀伸手覆上他的手背,給予鼓勵。

    他真的想不到,看起來再拘謹下過的她,居然這麼有演戲的天分,光看她眼中的誠摯,他幾乎要信以為真。不行,他忍不住了!

    突然間,宇軺爆出大笑,而且笑得驚天動地。不可遏止。褚澄觀被嚇得上身後仰,雙手撐在身後的草地上,驚愕地看著他。

    他可能是被她的直接點出了恐懼,一時之間無法承受而情緒崩潰吧!在發現宇軺眼角微微泛著淚光時,褚澄觀定了定心神,放柔了聲音道:「別自暴自棄,我們都會幫你…」沒想到話還沒說完,宇軺更是笑得無法控制,狂肆的笑聲隨風四處飄揚。褚澄觀只能停下口,仰頭看著天空,等他停止。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嗓音因大笑而變得有點瘖啞,字軺咳了幾聲,才歉聲道,「我以為我忍得住,沒想到……對不起,你繼續。」他用手掩住口,又咳了幾聲。

    咳嗽是假,為了掩蓋笑意是真,有本事他就拿條黑布把他彎成半月狀的眼睛給蒙起來!會以為他剛剛是情緒崩潰算她眼睛瞎了,居然到現在才發覺他在嘲笑她!一口怒氣倏地湧上,褚澄觀的臉板了起來,眼神變得深沉。伊莎貝拉寵壞了她的世界名模,但她不是拜倒在他魁力之下的女人,也不是靠他吃飯的經紀人,對這種打著悲慘旗幟而行任性舉止的人,她受夠了!

    「你這樣一直逃避有什麼用?你依然是不能走,依然只能自怨自艾地依賴輪椅,需要別人照顧!」她毫不退縮地望向他,口氣變得嚴厲,「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為所欲為給多少人造成了麻煩?許多人為了你的事而亂了生活步調,你難道一點都不覺得慚愧嗎?」

    開戰了呢!宇軺眉宇微揚地看著她,一臉的興味盎然。

    「自怨自艾?我像嗎?」相較她的義正詞嚴,他的語氣顯得是如此雲淡風輕,「而且,我並不需要別人照顧,是你們一廂情願地如此認為,造成了我的困擾。還好房子夠大,這裡物價也便宜,住在這裡的開銷我還負擔得起,依然很歡迎。」

    第一次,從進「海潮」工作六年至今,就算客戶再怎麼惡劣,這還是她第一次有想揍人的慾望,而且,非常強烈!她,犧牲假期,開了七個小時的車來這裡做牛做馬,卻被他說成了白吃白住的「困擾」?!

    「你不需要人照顧?你能開車嗎?你能走路嗎?坐在輪椅上你能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嗎?」褚澄觀冷哼,不想再費心掩飾真正的想法,「你什麼都不曾真正去做過,怎能大言不慚地誇口說你不需要別人照顧?」

    「嘿,這樣不公平,你不能用我不曾嘗試過的借口來否決我,是你們沒給我機會,不是嗎?」即使面對尖銳的言詞,宇軺依然語氣輕快地反駁。他真的把她氣炸了,連這麼犀利的質問都毫無保留地說出口。他微微一笑,手臂推動輪子轉了個方向,緩緩地往坡下而去。

    「等一下!」褚澄觀見狀急忙躍起,快步跟上他,「話還沒說完,你別逃避問題!」

    「我沒逃避,只是想證明。」宇軺看了她一眼,愉悅笑道,「免得你又說我這只是沒受過教訓的人在大放厥詞。」

    「這樣又有什麼用?」褚澄觀停下了腳步,對著他的背影質問,「為什麼你寧願選擇以後殘廢也不願意復健?」

    為什麼?這個問題他已被問過千百次了。字軺停住,轉了過來,眼神澄澈地看著她,裡頭沒有絲毫的輕優。

    「因為,這是我想要的生活方式。」他倏地一笑,又恢復慣有的輕鬆灑脫,繼續往坡下而去,

    「中午就看我表演一個半身不遂的人如何準備午餐吧!」他的語音愉悅地傳來,漸行漸遠。

    可惡!褚澄觀屈膝在草地上坐了下來,雙手支著下額,長長地吐了口氣,可鬱悶卻仍沉窒地壓在心坎。

    他是真的對半身不遂的狀況毫不在乎,還是演技絕佳?在他俊傲的帶笑面容上,她根本讀不出任何思緒!

    深邃多情的眸子,冷酷狂妄的側面;愉悅輕快的笑臉;或站、或坐、或跪,或慵懶地側倚棗紅的貴妃椅上,或性感地裸著上身躺在黑色絲緞上,或狂放地在高度及膝的草原奔跑;每一張風格鮮明的影像都是他,也都不是他。

    褚澄觀捧著宇軺的寫真,指尖感受到那光滑的觸感,一頁一頁地緩緩翻過,終於明白他的成名並非一時的幸運。相片裡的他時而冷傲,時而憂鬱,渾身散發著一種介於優雅與危險之間的詭魅氣質,她從沒見過一個人能那麼完美地表現出如此多樣的感覺,即使只是經過快門攝下的影像,卻完全穿透紙張的封限,直接撥動了看者的深層感官。

    「好了,用餐了。」宇軺一進客廳,就看到她坐在沙發上專注地看著寫真集。表情微微一沉,俊朗的眉宇難得地輕擰了起來。

    伊莎貝拉居然把這些東西帶到這裡!

    他並不希望她看到他的照片,因為她不知道在鎂光燈下的他是什麼樣子,從一開始,她看到的就是普通身份的宇軺,而下是眾所皆知的宇軺,但如今,她看到了他的照片。

    將心頭的沉凝不著痕跡地掩下,宇軺來到她身旁彎身拿走寫真集,開朗笑道:「本人就在你面前,還用得著看相片嗎?」

    「不一樣,透過鏡頭,你的表現非常好。」看著他,褚澄觀由衷說道。雖然對他的人生觀難以苟同,但她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個模特兒的料,也難怪他發生了意外,伊莎貝拉會這麼氣急敗壞。

    她的眼神就像她一直到今天才真正認識他。宇軺心頭一沉,轉身將寫真集放到舊報紙堆上。除了拍攝後的修正討論外,他從不看自己的照片,看著照片裡的他,他有種被吞噬的感覺,彷彿他的真實自我將被照片裡的假象吞噬,不復存在。他知道心頭的不悅為何,他怕她家覺到他的特殊,那她對他的淡然態度也會改變。難得遇到一個把他當普通人看待的人,他不想失去這樣的相處模式。

    「這裡還有。」看到他的舉動,褚澄觀將桌上那些貼滿他廣告及照片的剪貼簿和寫真也一併拿給了他。難得,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不笑的表情呢!

    他在擔心什麼?對一個任何東西都可以換算成數字的精明秘書而言,在發現他的魅力後,可能只會讓她惋惜「海潮」的廣告沒拍成吧!他實在不想承認,但她對那些照片的態度真的讓他鬆了口氣。

    「謝了。」宇軺一笑,將那些也一併丟了過去,「吃中飯了。」

    他的態度太奇怪了,就像是他極度厭惡模特兒這個工作,厭惡到連看一眼都不想的地步。跟在宇軺後頭走進餐廳,褚澄觀一直思忖著這個問題。難道,他不肯復健會是這個原因?這個念頭才一閃過腦海,她立刻就將它推翻。不,不可能,這個理由太可笑了,沒有人會為了這樣而毀掉自己的雙腿的。

    「宇式特製海鮮意大利面,試試看吧!」到了餐桌前,宇軺介紹道。

    海鮮?!茄汁微酸的香味勾起了食慾,可是褚澄觀臉上的表情卻是僵硬無比。

    醫師曾告誡過她不適合吃海鮮,因為海鮮會造成她易發病的體質,自此她就再也沒碰過海鮮,因為國中那次發病真的嚇壞了她。看著那盤裝滿料多味美的烏賊、蛤蜊和蝦仁的意大利面,浮現腦海裡的只有氣喘發作的痛苦。

    察覺到她的遲疑,宇軺更是熱情招呼:「試試看,我保證它絕對和看起來一樣好吃。」

    「抱歉,我不吃海鮮。」猶豫了會兒,褚澄觀決定不冒這個危險。

    是不吃海鮮,還是不想承認他有自我照料的能力?宇軺挑高眉,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他眼中的懷疑讓她為之氣結,褚澄觀暗暗咬牙、將盤子推到他面前,揚了抹笑:「我真的不能

    吃海鮮,過敏。」一如以往,她將患有氣喘的狀況隱瞞。

    「皮膚過敏?」見她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宇軺無所謂地笑笑,打開冰箱門開始翻找,「這個地方什麼都不產,就海鮮最多。你不早說,看來,要證明我的廚藝,你還得再等會兒了。牛肉你應該吃吧?」

    「嗯。」褚澄觀輕應一聲,心裡不以為然地暗自咕噥。她怎麼知道他會搶著煮飯?要是由她主廚,她連對海鮮過敏都可以不用說。

    看他忙了會兒,將一個淺皿送進烤箱,手法頗為純熟,她不禁好奇問道:「你對做菜似乎很拿

    手?」

    「一些簡單的西式料理還難不倒我,不過一些要燉、要燜的中國榮我就沒轍了。」噹的一聲,宇軺用隔熱手套將淺皿拿了出來,放到她面前,「趁熱吃吧!」

    融化的起士上散佈著微焦的褐色,引人食指大動。褚澄觀拿起湯匙挖了一口,牛肉咖哩和起士的香味融合在飯裡,形成一種濃郁的好滋味。真厲害,竟然用冰箱裡現有的材料就能做出這種美食。

    「好吃嗎?」宇軺開始吃起意大利面,明明看到她眼中的驚訝,還故意笑問道,「你說我照顧不了自己的話,是否要收回呢?」

    愛記恨的男人;念念不忘要她認輸。又用力挖了一口,褚澄觀面無表情地淡道:

    「只是會煮飯並不能夠代表一切,這種地方應該不流行鐘點女傭的工作,房子髒了誰來掃?還有很多事你還沒遇到而已。」

    不愧是善於言辭的秘書,如此的伶牙俐齒。要是她這樣就被他駁倒,他還覺得有點失望呢!

    「時間還很多,等著看吧!」他慵懶一笑,開始認真地吃起意大利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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