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君憐 第七章
    夜墨如水,沁著微微的涼意。單遠憐走進房中,看到莫群紹站在敞開的窗前望月沉思,她走過去,靠在它的身旁,伸手與他的手掌交握。

    「在想些什麼?」她微側蟀首,笑倪著他。

    莫群紹原本臉上表情沉凝,聽到她接近的腳步聲,立刻斂起心神,將困郁的問題暫置一旁,露出深情的笑容。「隨便想些事情而已。」

    單遠憐回以溫柔一笑,望進他的眼裡,笑意微微沉澱。

    「朝中發生什麼事嗎?」她輕問,雖然他掩飾得極好,她還是隱約感覺到他的不同。他的眼眸不似往日清澈,略顯墨沈的瞳色透露了它的情緒。

    「怎麼突然這麼問?」莫群紹散件輕鬆道,實則內心一驚。他沒想到在他如此掩飾後,她居然還能察覺!

    「覺得你和平常不太一樣。」即使笑容依然,但她就是有種說不上的感覺,像是有種無形的東西橫互在他們之中。

    「是嗎?」莫群紹輕笑,將她環入懷中,下領輕靠在她的發頂。「朝中是有一點事,不過沒什麼,別擔心。」他雖然這麼說,眼中卻流露出煩鬱。想到今日在御書房的情景,英挺的眉宇鎖上了愁緒,濃得化解不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它的發怔讓單遠憐感到事態嚴重,她從未見過他這種模樣。她拉開一段距離著他,不讓他逃避。

    「不打緊的。」他搖頭,不想將這些困擾也傳給她。

    「別瞞我,我不是你隨口一笑就可以粉飾一切的傻子!」單遠憐將他推開,被他的襟口氣得發顫,他的保留,讓她有股被推拒在外的心寒。「你要我學著托付,我做到了,可你卻反把事情全藏於心,你根本言行不一啊!」他異常的神態已經說明了一切;若非狀況極度險惡,也不會引得向來從容自信的他染上了凝郁的氣息。

    到了這種時候,他卻還想談笑自若,獨立承擔,他怎麼能?1「別問好嗎?」莫群紹將她攬靠胸膛,在她耳旁低道。「明天你就會知道了。」

    「知道什麼?結果嗎?」單遠憐握緊拳怒道,她聽見他聲音裡的愁苦,她何嘗願意加重他的負荷?可她不想什麼都不知道地守候啊!那種焦慮是如何地折騰人心:「我不要得到結果,我要參與的是能幫助你的過程啊!」

    「我沒有辦法,這件事,你和我都沒有辦法改變,別再問了,好嗎?」他勾起她的下領,想安撫下激動的她。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她卻有種不祥的預感!上天妒她,布下一個關口要將它的幸福奪走……「給我一個承諾,說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不會棄我而去。」她抓緊他的衣襟,像是這麼做可以抗衡天力,將他緊緊地留在身邊。

    「我答應。」只有我的心能給這個承諾。莫群紹在心裡默默加上這句。他的心會、遠陪在她的身邊,即使不在人世,肉體消滅,他的心也絕不會棄她而去。

    「嗯。」單遠憐埋首他的胸前,它的承諾給予她安定心神的力量。

    看著她披瀉而下的柔軟青絲,莫群紹心中盈滿了心疼。他無法給予她真實的承諾因為他不知道他的拒絕會引起如何的軒然大波。面對天威難測的聖上饒他武功高強,饒他睿哲多智,亦無所用。他只能搏,望君主有賢明之德,不會為了一己之私而擾亂臣民,此外,他無計可施。

    一切,只能等明天。

    早朝時,殿外的衛士們嚴陣以待,注意力提升至最高點,守護皇上和殿裡文武百官的安全。突然,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劃破了長廊上警戒的寧靜,連向來面容嚴肅的衛士也不禁露出驚訝的神色,用眼角餘光瞟向聲音來源。

    「你居然還是執意如此?」坐在龍位的皇帝氣得脹紅了臉,重拍扶手,激動地站起身來。

    「敵稟陛下,您和恭王爺的美意,臣實在無福接受。」莫群紹持彷站在殿前,臉上表情依然無畏無懼。

    皇帝被他的話氣得無法言語,只能怒瞪著他,胸膛不住起伏。

    此時聚集了眾臣的殿上完全鴉雀無聲,眾人莫不低垂著頭,為了聖顏的震怒感到惶恐不已。只有位於後列的司敬之掩不住關心憂慮之色,頻頻抬頭觀望。

    這小子居然沒將此事告訴他!司敬之對莫群紹的隱口不提感到憤怒,一面在心裡不住咒罵,一面急速運轉思緒,但事情發生得過於突然,饒是足智多謀,一時之間地想不出應對之策。

    「朕已給你最後機會,而你卻依然選擇違逆!」皇帝指著他,手因憤怒不住發抖。「來人,把莫群紹……」他朝殿外大喊。

    司敬之見狀急忙從列後持彷上前,打斷皇帝未出口的懲處。

    「皇上請聽微臣一言!」情況緊迫,就算甚無把握也只得孤注一擲。

    看到他挺身而出,莫群紹原本冷靜的表情條地大變。他當初沒將此事告訴他,就是因為不想多作連累,卻沒想到司敬之居然奮不顧己為他請命!聰明如他不可能沒料到後果,他的官小權輕,貿然上奏也只是白白犧牲。

    「你在做什麼?」莫群紹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倆聽得兒的音量怒道,對他的義無反顧震怒不已。

    司敬之對他不予理會,將彷高舉,無懼的眼神直視聖上,此時他全身散發的強烈氣勢,和平素輕桃瀟灑的模樣完全相迥。

    「敵奏陛下,陛下想為恭王爺和莫將軍締結良緣此事,實為天子體恤臣民之聖德,相信莫將軍必對此事感到萬分驚喜。但由於莫將軍已在數月之前成親,縱是極欲接受,但為時已晚,也只得憾恨拒絕。

    「莫將軍能不被恭王爺的權位吸引,依然堅以不敢屈辱恭王爺而回拒,這是莫將軍不因食戀權貴而罔親他人的高潔品格,假使日後有外人誘之以對我大唐不利,亦無須擔心莫將軍會因名利動心而背叛大唐。而莫將軍朗能對妻子如此專一,他對我大唐忠貞不貳的心更是無庸置疑。

    「由莫將軍拒婚此事,可以明顯著田莫將軍約為人,如因他的忠貞不貪而招來懲處,豈不使以貞潔自律之士望而卻步?此舉影響甚大,幾可重奠我大唐國風,尚請陛下三思。」

    司敬之的侃侃而談讓盛怒的皇帝一怔,心緒稍定,不若方才喪失理智之狂暴,開始有足夠的平靜去思慮他話中的意思。「你是誰?」皇帝沉吟了會兒,開口問道。

    「禮部恃即可敬之。」

    「朕怎麼對你毫無印象?」皇帝喃道,對他那番語論頗為激賞。

    「臣官位卑微,今若非擔慮陛下因愛臣之心而稍有錯失,也不會瑜越上奏。」

    他舉彷回裡,皇帝語氣和緩的轉變讓他欣喜。

    「陛下,您豈能聽此人的強詞奪理就改變了看法?他只是將莫群紹的罪行予以粉飾,可莫群紹蔑視聖上和恭王爺的行為卻是不爭的事實。」此時,一名極力擁護恭王爺的臣子站出,欲再次引起皇帝的怒氣。「今後眾臣若是不想順從聖聽,只要說些冠冕堂皇、顛倒是非黑白的說詞就可以推卸,此風一長還得了嗎?請陛下別被巧言令色所感。」

    「而且此人不過是個小小的禮部侍郎,竟敢在殿前大放厥詞,這不是擺明藐視朝廷嗎?這種人有何資格去談論品德?不過是為了幫莫將軍開脫罪嫌而極盡鼓噪之事罷啦!」另一名早就對莫群紹深感嫉妒的臣子,更是乘機落井下石。

    「陛下,臣以為如為賜婚一事鬧得軒然大波,將有損陸下之英名,請三思。」

    朝中也有些站在莫群紹這邊的臣子出列陳情。

    霎時間殿上一片喧嚷,攻托和辯駁的話語紛飛,藉機公報私仇的亦大有人在。

    只見皇帝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最後用力一吼:「全都給朕住口!朕自有定奪,用不著你們來替朕拿主意!」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皇帝深吸口氣,指著莫群紹說道:「你不遵皇令,罔視朕的權威,朕要摘去你的將軍封號,押入大牢,聽候刑郡判決。而你——」皇帝轉向司敬之。「瑜越權限,企圖迷惑聖聽,朕要將你貶為許州司馬,限你在三天內離京上任。」

    「陛下,此事皆因微臣所起,如要懲處,臣請求您將罪刑完全加到微臣身上,恕司侍郎無罪。」沉默已久的莫群紹開口,他無法為自己辯駁,但司敬之因他被貶譎一事他卻不能坐視不管。

    「你為待罪之身還敢有所請求?此事已定,無須多言,退朝!」語畢,皇帝拂袖而去。

    皇帝一離去,殿前侍衛立刻上前將莫群紹和司敬之包圍,其餘眾臣在圈外不住引頸探顧,不勝烯噓和幸災樂禍者皆大有人在。

    「連累你了。」無視侍衛的包圍,莫群紹著著司敬之低道,語中有深沉的悲痛。伴君如伴虎,縱使過去如何深受賞識,也敵不過一夕之變。他不怕受罰,不怕牢獄之災,他唯一放不下的是她,他承諾給她守護,卻只有這段極短的日子而已……司敬之搖頭苦笑,眼裡滿是無奈。「要是我官位再高些,或許就可說服皇上。

    「他沒想到他的無慾致仕,在此刻會成為一項憾恨。

    「莫將軍,該走了。」依然將他視為統帥的侍衛不敢造次,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後恭謹說道。

    「別把真相告訴遠憐,隨便捏造個理由,絕對別讓她知道!」莫群紹握住司敬之的肩,重重叮嚀,他怕知道真相的她會自責。

    「可是……」這個要求讓司敬之頗為為難,她不是那麼好騙的人啊!

    「答應我!」莫群紹怒吼,他不允許司敬之拒絕。

    「我知道了。」不得已,司敬之只得點頭。

    「交給你了,保重。」莫群紹伸出右手和他緊緊交握,兩人的視線交會。

    司敬之回握,兩人的手都因過於用力而微微顫抖。「保重。」他簡短道,隨後鬆開了執握,排開人群,迅速往外奔去。

    望著他疾奔而去的身影,莫群紹知道司敬之會依他所托去做。

    若是她知道了真相會如何?會怨他沒將一切告知,還是會怪他昨晚給了她一個不會實現的諾言?他苦澀一笑,心裡盈滿了對單遠憐的不捨。

    他挺立遙望的站姿散發著懾人的氣勢,竟使那些侍衛站在一旁際聲佇立,不敢輕言。

    「走吧。」他輕道,帶頭往大牢的刀向走去。

    侍衛們見狀立刻跟了上去,對他的合作感到感激不已。

    ☆        ☆        ☆     「嫂子。」司敬之走進船運行,朝單遠憐喚道。

    正在和景叔討論事情的單遠憐一怔,隨即笑道:「你怎麼突然來了?」

    司敬之勉強扯了個微笑。「嫂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聰慧的她立刻察覺不對,不祥的預感讓她心一凜。是群紹出了什麼事嗎?想起昨夜的對話,她的臉色僵凝。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要托人來說?他在哪裡?

    單遠憐強忍下內心的忐忑不安,維持平靜的口吻說道:「我們到裡頭去,這邊請。」她率先走進內室,司敬之隨後跟入。

    「發生了什麼事?」一進到內室,她立刻焦灼問道。

    「群紹因為軍事謀略有誤,現被皇上押入大牢聽候判決。」受到托付的司敬之說著編來的理由。

    大牢?單遠憐渾身一震,感覺手腳冰冷。她深吸口氣,才有力氣再度開口。「到底是什麼原因?不要瞞我!」

    司敬之歎了口氣,早知道騙不過她的。「恭親王想將女兒嫁給莫兄作妾,托皇上作主,莫兄不肯,現被押入大牢中聽候判決。」司敬之簡短轉述,一直戒備地看她,怕這個消息會議地無法承受。

    單遠憐臉色在瞬間轉為慘白,四周化為空白一片,她看不見也聽不見,只有劇烈的痛楚是如此鮮明,像心被狠狠剛開,冷風狂嘯地在她空洞的心頭肆虐,全身溫度降至冰寒。

    這麼大的事,他居然瞞著她?

    四肢彷彿和思想斷了連線,她無法出聲,無法動作,只有抑制不了的顫抖釋放著她的驚懼,卻是愈顫愈讓她慌恕不已。

    她必須靠著桌子的支撐才能站著,按在桌面的雙手握緊成拳,哀淒憤怒在胸腔裡翻騰,衝撞她的心坎。將她體內撕為碎片,滿腔的悲痛在喉頭滾動,終達地無法按捺的激烈界限,化為哭喊由咬緊的牙縫中溢出。

    「啊」她放聲哭叫,想將不平傳到他心裡,他卻遠在宮中的鐵欄裡!

    他為什麼不問她接不接受?為什麼執意承擔一切?他昨晚才給過要永遠伴在耳測的承諾,他答應過的!

    淒厲的哭喊聲在空間裡迴盪出撼人心弦的衷勵,令人聞之心酸。她不停她哭喊,像要把傷痛釋出,手抓緊了桌巾,淚水奔流而下,卻依然釋不去悲痛的一絲一毫。

    他不願納妾,是為了她;他隱瞞一切,也是為了她;但……他怎麼能!她咬緊了唇,用力之深,舌尖已嘗到了些微血味,處於悲痛的她卻恍若未覺。

    司敬之並沒有上前勸阻,見她如此發洩出情緒反而還讓他心安些,他只是臉色沉凝地站在一旁,防她在激動之餘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有幾個聞聲趕來的夥計,也都被他用手勢打發出去。

    他怎能?給他一個誘餌,誘出她的期待,說服她交心托付之後,卻將一切全都取走?虛軟的變腿再無力支撐,緩緩跪下,狂肆的哭喊轉為間歇的輟泣,潰了堤的淚水順著低垂的螺首,自空洞的眼陵不斷滾落。

    不!他說過要守護她一生一世的,她絕不讓他就這麼將她捨棄!

    單遠憐伸袖抹去淚水,扶著桌子站起,臉上的神色由淒楚轉為堅定,焦距澳散的瞳眸凝聚,走到司敬之面前。「帶我去見群紹。」她直視著司敬之,一個字一個字緩緩吐出。

    雖然她的眼陵仍泛著淚光,但眼底深處那抹決然,卻躍然得令人無法逼視。她的表情讓司敬之一震,在這一刻他竟被她的氣勢所懾,必須凝聚所有心神才能與之抗衡。

    「不行。」他搖頭,他不能辜負莫群紹的托囑。「我不能答應。」

    「我找你是因為你是群紹的好友,我知道他要你前來傳訊,定也有所托付。」

    她定定地看著他,晶亮的眼眸不曾稍瞬。「你右不答應,我會另找門道,而且是不計任何代價,屆時你將更難以向群紹交代。」她甚至沒有提高音階,聲音裡只有痛泣過的嘶啞,然而那平靜的語音卻隱帶著不容人抗拒的氣魄。

    司敬之一怔,隨即輕渭。莫群紹小覷了自己的妻子,他該想到堅強的她是不可能會六神無主地等候結果的。而面對這樣的奇女子,司敬之也只有屈服的分。「我替你安排。我只能夠讓你和群紹見一次面,後天我就要離京了。」

    「你要離京?」單遠憐驚訝地看向他,這個消息來得過於突然。

    「官職被調,不得不走,原諒我不能幫太多忙。」他並沒有將自已被貶的事說出,後天就是地出發至許洲的最後期限,能有所行動的時機只剩明天而已。聖上還在氣頭,加上罪名未定,若再貿然求情,只是會將情況弄得更糟,他最多只能幫到這種地步,之後,魷得看大意了。

    「是因為這件事?」單遠憐立刻就聯想到了,否則以他和莫群紹的友情,不可能會在這種緊要關頭棄他而去。

    「凡事沒有絕對的因果。」司敬之苦笑帶過,並沒有直接回答。「我得先走了,去運用一下關係,明天才能見到群紹。」他告辭離去。

    單遠憐目送他離去的背影,被牽連的他卻一點地看不出怨慰自艾的神色,直至此時,她才真正體會到他們兩人之間的友誼是多麼地深厚。

    「少夫人,發生了什麼事?」見司敬之離開,景叔立刻走進問道,臉上滿是膽慮和關懷。

    若不是天大的事情發生,向來冷靜的少夫人怎會失控地放聲大哭?方才鋪子裡的夥計們都嚇壞了,紛紛臆測,全沒了上工的心思,不斷要他來問明原因,看有沒有需要大夥兒幫忙的地方。

    「少爺被打入大牢,正在聽候判決。」單遠憐沉吟,最後還是決定說出。

    她不想讓景叔他們擔心,但隱瞞不說,反而更傷了各個關懷者的心:她已深受其苦,又怎能將這種被蒙在鼓裡的痛苦加諸他人身上?值得慶幸的是莫老夫人前去白馬寺還沒回來,沒讓他承受這種憂慮。

    「大牢?」饒是見多識廣,景叔也不禁大驚失色。「少爺不是深受當今聖上寵愛嗎?怎麼會突然這樣?」

    單遠憐將事情始末簡單說了。景叔聽得不住搖頭,沒想到表現優異也會招來禍端。

    「景叔,明天我不過來了,你幫我轉告他們,安撫一下他們的情憂。」看著景叔,細細叮嚀。要是那些火爆的工人們衝動鬧事,只會落人話柄,使群紹的處境更加艱難。

    「您放心處理少爺的事吧,這裡有我在,不用擔心。」他強顏歡笑,想給於她一點支持的力量。

    單遠憐何嘗不知?感激一笑,笑裡含了太多苦澀。「我先回去了,景叔,這裡就麻煩您打理。」她將整理到一半的帳收起,離開了船運行。

    老天捉弄人吶!景叔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劫數要來,怎麼也躲不過,就連太平盛世也有這等冤枉降臨。

    他抬頭著著鋪子裡供奉的神-,誠心跪伏一拜請神明保-少爺和少夭人能平安度過這一個劫難!

    大牢裡,幽暗的甫道長而深,隱隱透著冷風,而通兩旁的火把傑出搖曳的火光,隨著風的流動一閃一滅,將氣氛烘托得異常詭譎。

    風中偶爾夾雜哀鳴聲,那是一種陷入極度惶恐所發出的喊叫聲,沿著甫道迂迴傳來,顯得空洞標渺,彷彿由地底傳來一般,吏便聞者為之一栗。

    單遠憐拉攏身上的披風,咬緊牙,強迫自己不去聽那些聲音,否則她會將每一聲衷切的淒喊都聽成莫群紹的聲音,心痛得無法邁步。

    「嫂子,還好嗎?」司敬之持著火把走到她身邊低問,抬頭對前面帶路的獄卒輕喊:「獄卒大哥,能否走慢一點?」

    「你不怕被發現,我怕啊!」獄卒壓低聲音碎了一口,腳下步伐更是不敢留歇。「怕就別來這兒,早早回去算啦,我也樂得省事。」

    「我沒事,別顧慮我。」單遠憐對司敬之的關懷搖搖頭,快步跟上。

    司敬之無計可施,只得將火把持前,盡力為她照明前方的道路。

    走了一會兒,獄卒站在一個牢室前低喊:「到啦!」

    單遠憐急忙上前,隱約只看到一個人影貼靠內橋面站,但牢裡頭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她緊抓著牢欄,低切換道:「群紹,是你嗎?回答我!」聲音因過於緊張而微微發顫。

    司敬之趕緊靠近,高舉火把往裡頭照去。火把約亮光讓裡頭的人有了反應,他抬頭,正是被人用鐵煉煉在牆上的莫群紹。

    「群紹……」看見是他,單遠憐只喊得出兩個字,滿腔的激動讓她未語先哽咽,淚流了滿面。

    乍見來人,莫群紹睜大了眼,臉上表情震驚不已。

    進大牢不過短短一日的時間,他的腦中就滿是她的身影,充斥了他所有感官,眼一閉、心神一斂,都是她的笑顏和柔語出現在他的周圍,陪伴他度過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孤寂。

    方才闌黑中聽聞它的聲音,他以為又是幻覺,然而火光一照,她帶淚的容顏狠狠地撞進了他的心坎,還有那殷殷的呼喚在耳邊迴盪,一切都那麼真實,他才猛然驚覺,她真的在他面前!

    「鑰匙呢?」司敬之手伸到獄卒面前,不住催促。

    獄卒著慌,一整串鑰匙掛在腰間,越急越找不到正確的,突然眼前一閃,他反射地抬頭望夫,這一眼卻使他膛目結舌,魂給嚇掉了大半剛剛還煉在牆邊的犯人,此時卻出到了牢籠之外,和他帶進來的女子緊緊相擁!

    一見她在眼前,莫群紹什麼也顧不了,即刻施展內力將鐵煉繃斷,將牢欄拉開,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她緊鎖入懷。

    「天!你怎麼會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莫群紹低吼,滿腔的激動讓他不知該喜該怒,只能用力地將她擁在懷中,深汲那令他想念得幾近發狂的馨香。牢裡的黑暗與陰冷對他都不足以構成影響,最讓他感到難熬的,是對她的牽掛和思念,那種蝕心之苦足以將一個健壯男子折磨得不成人形!

    「也不是你該來的啊!」單遠憐抓緊他的衣襟,泣不成聲地喊。她原耍自己不准哭的,誰知一見了面,眼淚就無法克制地直往下落。「為什麼瞞我?為什麼……」

    這感人的一幕看在獄卒眼底卻化為心膽俱制,腦中唯有一個念頭,死犯人逃脫他不死成嗎?獄卒驚懼後退,開始拔足狂奔,一心只想到外頭求救。或許還有將功贖罪的機會。跑沒幾步,一道人影從頂上掠過,定睛一著,卻是他帶進來的另一名男子。

    完了!獄卒渾身一涼,軟倒坐地。

    司敬之揪起它的衣襟,將他抵壓在牆。「別嚷嚷!莫將軍根本就沒打算逃。」

    司敬之低喝,懾人的魄力十足。「我們見完面就走,你要是聲張出去,那才是自尋死路!」

    若莫群紹真有心逃離,那些尋常的鐵拷牢籠根本就困不住他,他的束手就縛是因為不想害了單遠憐。司敬之明白好友的用心良苦,所以才沒有邀人劫獄,只能尋求最正規的方式將他救出。

    獄卒嚇得魂不附體,只能不住點頭,脖子上緊捆的力道讓他無法言語。司敬之手一鬆,雙腿早已虛軟的獄卒一屁股摔在地上,好半晌還站不起來。

    「到外頭等,時候到了我們自然會走。」司敬之說道,突然心念一轉彎身將他架起。「我陪你等,免得你害怕。」為防獄卒告密,他決定在旁監視著比較妥當。

    他能說不嗎?獄卒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就這麼被「摟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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