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黃昏,斜陽將餘暉灑在點點水珠之上而愈見輝煌燦爛。而園中百花在經歷過細雨的洗濯後更加嬌美。一陣微風拂過,花枝似也含笑起舞。
一襲白衣獨坐百花之中,在坐擁百花清香的同時竟也未被嬌花的驕美給比下去,她的清美在晨花簇擁下更 加艷絕人間。
自她清醒之後,她似乎未如此安靜過。
元旭日生怕驚擾了她的好興致,他每步都輕輕地落下,就這樣來到她身後,他聽到她口中逸出的輕歎。
「為何歎氣?」一聽到她的歎氣聲;他便忍不住開口了,實在是不想讓煩惱來困擾她。
「元旭日啊,你何時來的?」她的聲音無精打采,就像是遭霜打過一樣。
據說與她有很親密關係的元旭日回到他府中已有半個月。除了她最初對他有敵意,現在她對他也漸漸撤去防心。雖不是溫柔有禮,但再也不至於對他惡言相向了。
何況她現在是寄人籬下,怎麼還敢對主子出言不遜?
「你為何歎氣?」他來到她面前看著她的眼睛又問了一遍。他一定要找出引她歎氣的禍首,進而除去。
他要她永遠展顏歡笑。
「你知不知道你好煩?」梅棄兒起身避開他的眼睛。她不喜歡他追問的口氣與他眼睛所反映的光芒。
他的眼底似乎含著什麼——她拒絕去想,去猜測。
那裡面隱含的事物似乎好複雜的,她不喜歡摻人很麻煩的事件中,何況她現在已經很煩了,她只想做個單純的女孩子。
她說他很煩——元旭日心中又泛出了苦澀。他的關心在她眼中竟代表了他很煩?他惹她煩——
眸在一剎那流露出受傷的色彩。
梅棄兒在不經意中發現了,她的心微微顫了一下。
「好啦好啦!算我講錯了行不行?你不要一副我騙你一萬兩銀子逃跑了的表情。」她很讓步也很忍耐地安慰他,至少她認為這是安慰。
「你沒錯,是我不好。」他讓自己的臉擠出笑容,「我是不應該在你已經很煩的時候來加深你的煩惱。是我不對,」他道歉,「可是我真的很希望能分擔你的煩惱——」
因為她的煩惱會壓在他的心頭,而她的不願訴說更讓他心頭的負擔加重。
哦!天哪!梅棄兒朝天翻了個白眼。上天怎麼會讓這種、這種囉嗦得不得了的男人投胎?她上輩子做了什麼事才讓她在這輩子裡非常「有幸」地碰上他?
又翻個白眼,她堅信,如果她不說出歎氣的原因,那麼今天她會一直看到這張笑比哭還難看的臉!
其實他生得也不醜啊,甚至還有些俊美,可惜硬要做出那種表情。
「我也沒什麼好煩的啊,在這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似乎是應該滿足了,可是一直悶在這裡我會悶瘋耶!要不是考慮到爬牆會不小心摔下來丟了小命,我早就爬牆溜出去玩了!」
這可是她的肺腑之言哦,她待在這裡真的好悶。那些可愛的家丁哥哥與丫環姐姐真不可愛,他們總是在侍奉她侍奉得無微不至的同時又對她尊敬到不敢多說一句話,真是一群好奇怪的人。
還有這個元旭日,雖然他總是陪著她,想跟她談天說地,可是她總覺得跟他沒什麼好說的。而且靠近他,自己心中會發出類似警報的聲音要她小心他。
所以,她就好悶好煩嘍!
聽到她的解釋,元旭日心中又湧起了鬥志。他相信他為她所做的一切遲早會感動她,讓她再次愛上他。
梅棄兒是元旭日永遠的妻。
他相信三生石上早已注定了他們之間的情緣。她是他已拜堂的妻,他會一直守護她,直到她與他同歸黃泉——不,就算是下黃泉後他依舊不會放手。他要永遠陪她。
「你想出去走走嗎?我陪你,說出你想去的地方吧。」
他等她開口。不論天涯海角,只要她想去他便陪她去。
這一生他欠她太多,他要以愛來補償她。
梅棄兒的眸亮了起來。
他願意帶她出去玩!好棒哦!在此時,她忘記了心中對他的排斥,她只知道她就要像籠中雀被放飛一樣回到自由自在的天空了。她感激他!
「你肯帶我出去玩?太好了!哇,元旭日,我發誓從今日開始你是我的信仰?你在我眼中將會是跟菩薩一樣偉大的人物!」她高興得不知如何表示了。
看她如此開心,他也不想去計較她話中的毛病了。只要她開心就好——貪看她開心的笑顏,想將這美好的一幕銘刻於心。這是在她清醒之後第一次對他笑呀!
「元旭日,我們現在就出發好不好?」她迫不及待地想出去,想看看那可愛的世界了!
「今天恐怕不行——」他指著那天邊殘留余落日,提醒著,「天將黑下來了。」
「哦。」她的光彩在瞬間消失,又變回了沒精打采的梅棄兒,「唉,這樣啊!」害她空歡喜一場。
「沒關係呀,明日我帶你下山去玩,我們在外邊玩上三四天再回來,你說好嗎?」他急著想哄她開心。
「哦。」她卻依然是那副蔫樣兒。
無奈,他又不忍心看她不高興,只好再讓一步了。「那麼我們現在便出發吧!」
「你不會是又想騙我,讓我空歡喜吧?」她看了他一眼,似乎是頗為懷疑。
「我絕對不會騙你,永遠不會了。」他話裡含著對她的承諾,真真正正的承諾——他會履行的承諾。
「那你證明給我看啊!」她回答,然後便被他摟在身側向馬房掠去。
「喂——」她嚇了一跳,繼而開始掙扎,「你很無禮耶!怎麼可以隨便摟人家?」她抗議。她還是知道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耶。
「我們要爭取時間,我帶你以輕功飛掠比我們一起慢慢走要快得多,是不是?你也想早些下山吧?嗯?」
他的話很輕易地便堵住她所有的不滿。
「也對哦。」她順從了。
看著她順從在懷中,他笑了,鼻端縈繞著自她身上傳來的絲絲清香,他真想讓時間就此停住。
這一刻,他真正地感受到了快樂。
幾個時辰後,他們來到了蘇州。
看著已經睡熟的她,他笑了,如此可愛的她,他更加不願放手了。他要永遠在她身邊——
MAY MAY MAY
次日,梅棄兒很早便起來催著元旭日帶她出去玩。
「不行,再急也得用過早膳呀!」他拉住她,硬是要讓她吃些早點。
「吃就吃,有什麼了不起嘛!」她咕噥著,塞了一塊芙蓉糕進口。
他體貼地遞了一杯玫瑰茶給她,怕她嗆著。
她喝著茶,眼珠子卻直往客棧外瞟。突然,她像發現寶貝似的喊起來:「元旭日你快看、啊!」
「什以?」他順著她的目光向外看去,「沒什麼啊。」
「那位師太!」她直盯著自客棧前走過的一位年輕師太。那位師太給她的感覺好親切,她要去追她!
她跑了出去,元旭日也隨之拋下一錠碎銀追出去。
他的眸在看到梅棄兒與那位被梅棄兒喚住的師太后怔了一下。那位師太——她是碧琉?
難道在這幾個月中,薜峰沒有留下碧琉而任由她出了家?怎麼可能?在他看來,薜峰不是那種可以輕言放棄的人啊。
碧琉在看到梅棄兒時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地便恢復正常,「貧尼並不認識女施主,女施主認錯人了。」她已出家,凡塵俗事從此於她再無關係。此生,她只願長伴青燈古佛。
「我說過認識你嗎?」梅棄兒在聽到師太的話後疑惑了,「我認識過你嗎?」她抓住師太的袖子。
「施主——」師太伸手想將她的手撥開。
「師太!」元旭日走過來立在梅棄兒身旁,「師太已出家,那薜峰何在?」
師太的眼黯了一下,眸中閃過痛楚,不過很快她又回復了平靜,「貧尼已看破紅塵,所以紅塵俗事再不入貧尼之眼之耳之心。」笑一笑,「施主請放手,貧尼還要趕路呢!」
「師太!」梅棄兒不肯放手,「師太,人常說佛門弟子以慈悲為懷,師太難道是鐵石心腸,不肯幫人一把嗎?」從元旭日及師太的話中,她隱約覺察到這位師太的俗事似乎與她也有關聯,最起碼這師太認識她,卻又不肯在此時相認,其中必有原因。
「阿彌陀佛!」師太宣一聲佛號,道,「女施主想要貧尼助你什麼?」
「我失去了以前的所有記憶,今日見到師太后似乎有靈光在腦中閃過,不知師太可願助我恢復記憶?」梅棄兒開門見山。
「失去記憶?」師太一驚。她的宮主——好可憐。
「師太可願答應?」梅棄兒追問。
「阿彌陀佛!貧尼將在蘇州化緣一個月,一個月內貧尼就暫宿在城東的『金佛祠』,施主可以來找貧尼。貧尼告辭。」說著,師太將袖子從梅棄兒手中抽出,轉身而去。
梅棄兒站在原地目關師太離去,她的腦中似乎有無數畫面在閃過,但她卻無法捕捉任何一幕。
看她發呆,元旭日不禁擔心起來,「你沒事吧?嗯?」
「我沒事。」她回神,笑了笑,「我想回客棧了。」她忽然發覺累了,在與師太交談幾句之後,她竟累了。
「好,我陪你回去。」雖然追問她,但看她似乎是很疲累的樣子,他只好嚥下了疑問,心裡卻好擔心她。
後來的一整天裡,梅棄兒把自己關在房中不肯出來。
元旭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只能在她門前來回踱步。
黃昏,梅棄兒打開門走了出來。一出門便叫元旭日抱住。
他將她擁得好緊好緊,好像要把她嵌到自已身體上似的。
梅棄兒推他,不動,再推,他才鬆開了手。
「你又失禮了!」她指控,要他給她一個滿意的交待。
「對不起,我失禮了,」他輕聲道歉,然後又接著道:「可是我並不後悔,因為我擔心你擔心到快瘋了!我情不自禁!」他的感情壓抑了好長時間,他不想總是壓抑著,他想告訴她,他愛她。
「情不自禁?」梅棄兒重複了一遍,向後退了幾步,又退回房中。
元旭日跟進來,「沒錯!我對你就是情不自禁,因為我愛你,我愛你你聽到了嗎?」他急欲讓她明白。
「愛?」梅棄兒重複著,疑惑著。
「我愛你——」他低訴著,從懷中摸出一根又一根白玉釵子。那足有三四十根的白玉釵子上面無一例外地都是刻了「梅棄兒」三個字,「這是我愛你的證明,這些釵子是我親手刻的——」
梅棄兒接過一看,「你是說『梅棄兒』就是我,而你愛我?」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
「你就是梅棄兒,我愛的梅棄兒——」他的聲音低沉,飽含著深沉的愛與刻骨銘心的情。
梅棄兒被這樣的他感動了。
她向他走去幾步,「我不知道那個梅棄兒究竟是不是我,但既然你認定了,那麼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也許她不知道梅棄兒的過去,也許她永遠也不會記起梅棄兒曾經擁有的故事,但為了眼前的人,她原意重新來過。
「我們重新開始。」元旭日將她摟人懷中,深情地說著,「我們再也不會分離——不會了。」
歷盡了那麼多磨難,他們終於要在一起了。
MAY MAY MAY
夜。
梅棄兒猛然驚醒。她坐起來,回想著夢中的故事。
那是她身穿嫁衣與旭日拜堂成親的場面。她好高興,似乎是期待許久的心願終於達成,可是在她歡喜萬分地與旭日拜完堂後,旭日竟然變了。他陰沉、狂傲,他不可一世地睥睨著她,傷她的話一再出口——
她的心好痛好痛。
原來他接近她是要報仇,她卻好傻好傻地愛他「愛上你是我今生最致命的決定——」,在這句話出口時,她的心已經碎成片片,那是種難以形容的刺痛——
「這就是我的過去嗎?」她問自己,然而自己卻找不到答案。她要問誰呢?不,不能問他,不能問。忽地,她想起了那個答應幫她的人——「師太!」匆匆穿好衣物,她跑出了客棧,在微明的道上奔跑。
「金佛祠!」她一直跑,急欲尋找答案。終於,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她跑到了金佛祠。
氣喘吁吁地找到師太所居客房,她沒敲門便闖了進去。
正在誦經做早課的師太並未有任何責備她的話,師太只是說:「這麼急地跑來,你所想問的問題一定很重要了?」
「是——」她喘著氣,「我只想要師太一個『是』與『不是』的回答。」只要這兩個回答中的一個,她所想知道的東西便都知道了。
「你說吧!」她仍是敲著木魚。
在木魚那單調而乏味的敲擊聲中,梅棄兒的心意慢慢地沉靜了下來,「我做了一個夢……」她訴說著那個「拜堂成親」的夢,說完時,她加了一句:「請師太告訴我,這個夢是不是曾經真實地出現在我的過去?」她只要這個答案,這個答案便足以告訴她一切了,也足以讓她做出所有的選擇了。
「你真的想知道?」師太又問了一句。
「是。」她毫不遲疑地回答。不管答案是好是壞,她都要知道。
「好,」師太點點頭,「那個夢是真的,那個夢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存在過的——這就是你要的答案嗎?」她不忍心去看梅棄兒的反應。
雖然心底也猜測著也曾試著證實它的正確性,但自師太口中說出,她仍是一陣天旋地轉的昏眩感。
元旭日——
最愛之人傷己最深——
「哈哈哈哈……」她放聲大笑,笑得好絕望——
師太仍是敲著木魚,閉著眼睛。
許久之後,梅棄兒止住笑,她跪在師太面前。
「啊?」師太一驚,手一伸想扶她起來。
「不——」梅棄兒手一拂拒絕師太的攙扶,「我有個不情之請,我想請求師太為弟子剃度。弟子願削髮為尼,從此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滾滾紅塵罪惡滔天,及時回岸迷途知返。從今以後,紅塵之上少了梅棄兒一個人,佛門弟子多了一位信徒。
凡塵情愛傷她,一而再地將她刺傷。心早已碎成片片,她本無力再於紅塵翻滾。
「我佛若果真慈悲,當救贖弟子於苦海——」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心——已沉如古井。或者該說,她已無心。
「佛無不可渡之人。」師太笑了,似乎看到了幾個月前另一個身著綠衣的女子,「阿彌陀佛。」
她轉身去取剃度所需之物。
「阿彌陀佛,佛門一人,不可再有分毫俗念。你可捨得?」在伸手解開她發臀的同時,師太又再一次重審,徵求她的意見。
「請師太開始剃度吧!」她沒有遲疑。
一頭青絲披瀉在她背上,師太的戒刀將斬斷這三千煩惱絲。從此以後,梅棄兒便不存在了——
鋒利的刀即將割下一縷青絲時,門邊傳來一聲大吼:「住手!」
師太的手一抖,那一縷青絲便飄然而下了。
看著那縷髮絲緩緩落地,元旭日心痛得無以復加。
體內為梅棄兒已隱忍多時的狂肆殘戾又再度復出,他目露凶光,身形迅速地向師太撲去,「你竟削斷她一縷青絲?我殺了你!」說話時,手中一股勁力已向師太發出。
他一定要殺了這個膽敢削斷梅棄兒青絲的師太,一定要殺了她!
師太沒動,梅棄兒已攔在她身前。
她知道是元旭日來了,而她並不想見到他。如此殘忍地想為一縷發而殺人,她不認為他還值得她去看。
看到她攔在師太身前,他急將已發出的勁力收回,可那勁力實在太大又太猛,他的強制收回使自己體內氣血翻湧了起來,吐出一口鮮紅的血。
他看著她的背影,她竟是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珂。為什麼?昨夜她還告訴願意重新開始的,為何今日她便如此絕情地對他?
「為什麼?」他忍不住問了出來,「昨夜你還說要重新開始的,為何在今日你卻又要削髮出家?難道你只是想騙騙我而已?」他不相信梅棄兒會是如此之人,他不相信。
仍是背對著他,梅棄兒的口氣卻很平淡,「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如若不是昨晚我做了那個夢,我真的會陪你重新開始,可惜我卻做了那個夢。」
「什麼夢能讓你在一夜之間有這麼大的變化?」他心痛地問。
「一個本應很美好的夢。若不是你的無情,夢中的你我早已是一對神仙眷侶般的夫妻。夢中的我被你傷得好深好深,不,或許該說曾經的我被你傷得好深——」她口氣依舊平淡,似乎在講述別的人的故事。然而面對她的師太卻看到她眼底的水霧。
「你——都想起來了?元旭日向前走了一步,「你想起來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知道我傷你很深,但我已經在贖罪了,我希望與你重新來過呀!你原諒我,讓我們重新開始,我願意用一生來補償——」他向前一步一步地走著,他希望能重新得到她。
「我沒有想起過去的事,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不管曾經的我是怎樣愛你,現在的我永遠不會再愛你——」
「不——別這麼對我好嗎?」他站在她身後,哀求著。眸中除了懺悔還是懺悔。
「你走吧。」她不想回頭。
「你跟我一同回去好嗎?」他伸手想將她攬住。
梅棄兒忽地轉身,手中握著那把剃度所用的戒刀,此時那鋒利的刀刃正抵在他胸前。
她終於正視他,並且與他的視線相交。然而她的眸中有的卻只是絕決般的陌生的黑色的光。
「我已經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攔你,你會殺了我?」他卻笑了,然而心裡又很痛——是為她曾經被他所深深傷害而自責的痛。
他真的傷她很深。
「是。」沒有遲疑。
「好——」話未落音,他的身子便向前一傾,讓那鋒利的刀刺入他身體。不去看湧出的血,他的眸始終鎖在她身上。
她退了一步,看著插在他胸膛上的那把刀。
封閉在黑暗中的記憶一一衝破了禁錮的鎖而湧了出來,往事如畫卷在她眼前展開,看著他的血,她封閉的記憶重新回到她的腦海裡——
所有的一切都貫穿起來了,然而她的心意沒半分動搖。
「你是在告訴我,你一定要攔我?」她的口氣依然平淡。
「是的,同時我也是在償還你曾經為我而受的傷——」他望著她,眼中只有她以及對她的愛。
「沒用的,佛門一入紅塵於我皆糞土,往事的是與非,曾經的恩與怨,我已經不願再提了。」她重又背過身跪在佛像的面前。
「你真的不願回頭?」他心中也有了想法。
「我心意已決。」
「也罷,」他歎了一聲,「今日世上少了一個梅棄兒,佛前多了一名師太。明日,世上也會少一個元旭日而多一名苦行僧。」
他也決定了,願脫去紅塵牽絆,為她而削髮為僧。他為他所錯的贖罪,他為他所傷過的而懺悔。
只要她能過得開心,他做什麼都無怨無悔。
梅棄兒一直背著身,直到師太悄悄歎道:「他走了。」
她這才轉過頭,只看到他快消失在拐角處的背影。她看著看著——他的背影已消失,她還在看著。
一旁的師太看到她的眼角正慢慢地滲出一種透明的液體。晶瑩剔透的液體——
那是淚,那是不應出現在梅棄兒眼中的淚。
原來那情至深處的愛與刻骨銘心的痛與恨交織在一起便是「絕淚」永恆的解藥——
到底是愛多一點或者痛比較多?還是恨多呢?
這個問題似乎不重要了。
「你哭了。」師太指出臉上有淚的事實。
我有淚了?她伸手拭去,腦中想到了梅韻雪的話:「你為什麼又有淚了?難道你真的動了情傷了心?」
看著指尖的斑斑淚跡,她笑了。
轉回頭,她看著古佛與木魚,「師太,請繼續為弟子剃度。」
有了淚,那代表有恨、有痛、有愛,而這又代表她心又復活了,只不過,她仍是想伴青燈古佛。
因為她曾發誓要為緋瑤報仇,然而她對他卻下不了殺手。所以,她也只有在佛前多誦幾段經、多燒幾炷香來贖罪了。
但願緋瑤在天有靈,能諒解她。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