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今生的新郎 第九章
    七年後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也許是因為還沒到週末的關係吧!壓馬路的人並不多。

    一個身著白色麻紗衣裙的俏麗身影停在一棟辦公大樓門前,用興奮的眼神看著列滿燙金門牌的牆壁。

    「小姐!」警衛見這陌生女子一臉搜尋的表情,便禮貌地開口問。「你在找誰嗎?」

    「我找……」她正要告訴警衛時,眼睛驟然一亮。「找到了!在六樓!謝謝你,警衛先生。」

    警衛愣愣地看著白衣女子消失在電梯裡,他不明白那女子感謝自己的理由;不過,難得看到這麼一個脂粉未施水樣般的女孩走進這棟大樓,讓他在平淡的看門生活裡,感到賞心悅目。

    六樓,電梯門開了,白衣女子在廊上張望了好一會兒,往右翼的盡頭走去,腳步停在一道布洛克式的門前。望著門邊燙金髮亮的招牌,她的眼睛也跟著發亮,胸口卻因興奮而忐忑地起伏著。

    「李文洛律師事務所」。

    她不禁緊張地嚥了下口水,七年了!她等這一刻已經等了七年!就在這一刻,她感到天旋地轉,連伸出去要推門的手都在發抖。

    門悄悄被她推開了,映入眼簾的是窗明几淨的小職場,兩、三位辦事員正埋頭苦幹。她像是闖入了新世界似的,好奇地張望著,七年的時間,物移境遷,事務所搬了地方,規模也大了!

    這時,一位身著深色套裝的女子笑吟吟地迎上前來。

    「小姐,您好!我是秘書助理。」套裝女子對她禮貌地打招呼。「有什麼我能為您服務的地方嗎?」

    「我找李文洛律師。」她很小心靦腆地說。

    「李律師有事外出了,」秘書助理臉上現出遺憾。「您和他約定時間了嗎?」

    「噢!沒……沒有。」她搖搖頭,抑制滿心的失望。

    「秀梅!」隨著從小辦公室裡突來的呼喚,一個身影也跟著出現,令兩人的視線朝同個方向望去。「麻煩你把明天開庭要用的文件準備好,還有……」

    「劉姐!」那白衣女子不自覺喊了一聲。

    「咦?」從辦公室裡走出來的人不由得抬眼望向她,感覺似曾相識,怔愣了半晌,眼睛不確定地亮了亮。「你……你是……你是郁南!?」

    金郁南用力地對劉秘書點點頭,一時間,竟忘了說話。「老天!你變了!」劉秘書走過去,驚喜地上下打量著她。「真是女大十八變,你變得好多!」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年輕漂亮!」

    「誰說的!我為了生兩個小仔仔,胖多了!你呀!這麼多年沒見,倒學會阿諛奉承了!」劉秘書親暱地拉起她的手,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我們到裡面談,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以前的寫字樓拆掉了,我找不到你們,所以打電話問一∷泥!」她捧起劉秘書遞過來的茶。「謝謝!」

    劉秘書掛著難以置信的微笑搖搖頭。「當年你就不吭一聲地跑到奧地利去,要不是你後來有寫信,我還真不曉得你是不是還活著呢!」

    金郁南的臉色倏然一黯。「可是為什麼到後來,你都沒再寫信給我?我甚至不知道你們搬了地方。」

    「這……」劉秘書有難言之隱似地別開頭,語焉不詳地回答。「我……我們搬到這裡……一忙亂就……郁南,」她對金郁南歉疚地笑笑。「對不起!」

    她對秘書笑笑搖搖頭。「我只是人在奧地利時,收不到你的信,覺得很……很寂寞,因為……」

    金郁南沒再說下去,劉秘書明白地點點頭。這些年來,金郁南不斷地來信,但是李文洛卻一封也沒回,她曾在信中對金郁南透露了李文洛的住址,被李文洛知道後,不准她再提筆寫信給金郁南。

    擔任李文洛的秘書工作這些年來,他們一直維持著相當良好的主傭關係,只有那一回,劉秘書和他吵起來。

    「郁南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國外!」她對李文洛大吼。「一個才十八歲的女孩,我們能做能支持的,也不就提筆寫信給她一點精神鼓勵而已,為什麼你要禁止我寫信給她?你要能說出個讓我心服口服的理由,我就不寫!」

    李文洛沒有開口,只蒼白著臉,轉身一頭鑽進自己的辦公室,那聲重重的「砰」的關門聲,算是他給她的回答。

    「抱歉!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第二天,李文洛一見到她就這麼說。上司對下屬道歉!這讓她意外極了。

    「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別再寫信給她,」她看得出他的眼中閃著痛楚。「讓她好好適應當地的生活,這裡過去的信,只會徒增她的困擾。」

    「這是藉口!」當他這些年的秘書,她總算有點辨別真假話的道行。「真正理由呢?」

    李文洛遲疑了許久,才含糊地開口。「等她一回來,我就會和她姐姐結婚。」

    「嗄?」

    在她出聲前,李文洛已轉身回辦公室。

    「別問原因!也別說出去!」這回是上司對下屬的命令。

    望著眼前金郁南落寞的神情,她感到於心不忍,卻無法開口告訴金郁南收不到回信的原因。

    「對了!」金郁南打起精神對劉秘書笑笑。「告訴你一件事,我剛回來就碰到好事,我姐姐要結婚了。」

    「啊!」劉秘書錯愕地驚呼一聲,剎那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猶未察覺劉秘書的神色有異,逕自說著,眉眼間洋溢興奮與快樂。

    「我姐姐要我當她的伴娘,還要我在她的婚禮上彈奏鋼琴,劉姐,我好高興!我姐姐從來沒對我這麼好過哩!」

    「那……」劉秘書不安地別開目光。「那你知道你姐姐的結婚對象是誰嗎?」

    金郁南天真地點點頭又搖搖頭。「聽說也是律師,這個禮拜天他要來我家做拜訪,到時候,我就會見到他了!」

    天哪!劉秘書憂心地暗暗吶喊,原來她什麼都不曉得!

    「為了這場婚禮,我還特地為新人譜了曲。」金郁南卻越說越開心。「想到要在我姐姐的婚禮上演奏,我就好緊張!」

    「郁南……」劉秘書隱忍著悲憫,對她無力地笑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嗯?」她終於看到劉秘書勉強的笑。「劉姐,你不舒服嗎?」

    「沒有!」劉秘書刻意加強臉上的笑,見著她歡喜的模樣,心裡更難過。「我說,你真的長大了!以前是清純的漂亮,現在嫵媚的漂亮。」

    「劉姐——你怎麼可以這樣取笑我!」

    她難為情地紅了臉,心中卻為這句贊言歡喜著,不知李文洛看到自己是否也會有同樣的讚美?不知自己是否已成為能與他相配的人了?不知……

    「劉小姐!」秘書室的門突然霍地被打開,探進頭的,竟是李文洛。「等一下你……」

    他的眼光落在金郁南的身上,話猛地打住,剎那間,金郁南感到心臟似乎停止跳動,李文洛會對她說什麼呢?

    在那麼一秒鐘,金郁南以為李文洛要向她走來,如往昔那般,對她展臂微笑,對她噓寒問暖……然而,他卻唐突地把視線移回劉秘書身上。

    「等會兒到我辦公室。」

    他沒多看她一眼,便轉身回自己的辦公室了。

    「等等!李……」劉秘書的叫喚留不住他已邁開的腳步。

    霎時間,金郁南感到整個人墜落在冰谷底。

    他把她忘了!

    原來他從來沒有記住她!自己在奧地利一待七年,為的就是要實現始終活在心中的夢想,做個與他相配的人,為的就是要告訴他,金郁南不再是個毛孩子,然而,她七年所懷的夢想此刻卻在腳前碎了!

    不管你人在哪裡,我都會在呀!我不騙你的,小丫頭……

    他曾這樣對自己說過的,是當初他對她說過的這些話,支撐著她走過七年漫長的異鄉歲月,支撐著她要實現夢想的心,卻沒料到現在他……當年在電話裡的輕聲低語原來真的成為歷史了,他真的騙她,當小狗去了!

    「郁南……」

    秘書的聲音中止了她紛亂的思緒,那無聲遞上前來的面紙讓她驚覺原來自己已淚流滿面。

    「謝謝!」她從紙盒裡抽了幾張面紙,把臉擦乾淨,對劉秘書投射過來的關懷眼神勉強笑笑。「我沒事!」說著,淚水又溢滿了剛拭乾的眼眶。

    「郁南!」劉秘書下意識地別開眼光,困難地開口。「把他……忘了吧!他就快……就快……」她必須盡全力強迫自己把話說完。「……結……結婚……」

    金郁南的臉色登時白了,身體幾乎無法動彈,這是什麼樣的笑話呀?原來自始至終,做個與他相配的人,全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空想!

    你……你會再聽我彈琴,為我鼓掌嗎?

    她曾這麼問過他。

    當然!

    他當時給她的回答是毫不遲疑的,卻沒想到七年後,全變了樣!

    半晌,她幽幽地出聲,不太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對方……對方一定很美……很優秀很……」

    「郁南!別這樣!」劉秘書噙著淚低喊,她看不下去了。金郁南像驚醒似地看著劉秘書,眼眶竟干了,嘴角也成功地往上揚,聲音聽來平穩。

    「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她笑得很飄忽。「我……等著……等著他的喜貼。」

    「郁南!」劉秘書擔心地望著她站起身來。

    「我走了!」那笑容飄忽得令人感到不安。「放心,沒事的。再見!」

    劉秘書無聲地見著金郁南飄搖地消失在門後,忍不住氣上心頭。她從未對李文洛所表現的冷淡如此刻這般憤怒,就算情緣再怎麼到了盡頭,他也不該這樣對待金郁南!挾帶著滿腔的憤怒,她用力敲著李文洛辦公室的門。

    ???

    「請進!」

    不等李文洛的聲音落定,劉秘書便旋風似地衝了進去,卻愕然發現有第三者在場。

    「楊先生,你來了!」見到楊泰,劉秘書只得突兀地撤掉臉上的忿然。

    「我來串門子,就像平常一樣。」楊泰總是笑臉迎人。「劉小姐!」李文洛沒事人似地拿了一疊卷宗遞向她。「我剛找到這些資料。麻煩你幫我整理一下。」

    劉秘書撇撇嘴,接過來,是李文洛照舊低頭翻看雜誌,忍不住說:「郁南剛剛走了。」

    「哦?」李文洛頭也不抬地翻看著桌上的汽車雜誌。

    「我告訴她你要結婚了,她的臉色很不好。」秘書明知自己不該多事,但看著金郁南淒迷的神情,任誰都要為她抱屈。

    李文洛翻動雜誌的手頓了頓,又繼續,聲音淡如輕煙。「臉色不好,就該去看醫生。」

    秘書一聽,氣結地抱起卷宗轉身走出去,把門關得砰砰作響。

    沉默了一陣子後,楊泰斜眼瞟著李文洛。「你把你的秘書惹毛了!」

    李文洛低頭看著雜誌,不作聲。

    「七年了,小姑娘終於回來了!」楊泰自顧地說。「剛剛沒見到她,真有點可惜!七年不見,她一定變成個漂亮的小女人,不輸給你那個艷麗的未婚妻。」

    「老三!」李文洛聽而不聞似地把雜誌放到他面前。「我覺得這款車比較適合你。」

    「你就別再裝下去了!」楊泰「嘖」了一聲,把雜誌合起來。「從剛剛到現在,你都在看同一頁,這麼失魂落魄,為什麼不去把她追回來?」

    李文洛下意識地把視線別開。「你不是要我幫你挑選車子的嗎?」

    楊泰定定注視他好一會兒。「為什麼你會不早不晚,突然要在這時候和金郁玟結婚?這和金郁南回來有關係吧?」

    「兩回事!」他仍舊別開頭,無法面對楊泰坦蕩的眼光而不說出實話。

    「是金郁玟的主意吧!」楊泰斜靠著椅背,蹺起二郎腿,斜睨著他。「是不是和金郁南突然去奧地利唸書有關?」

    「老三,這件事你就別過問,好不好?」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自己與金郁玟之間的協議,但楊泰卻猜出了七八成。「……」楊泰兩手悠哉地交叉著,喃喃自語似地。「看來這個強悍的女人把你給吃得死死的,挺厲害的角色嘛!」

    「盡量取笑吧!」李文洛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活力。

    楊泰搖頭歎息。「怎麼這些年大家都流行結婚?咱們這一群七人,等你一結完婚,就只剩我一個王老五了,悲哀呀!」

    「老三!」李文洛用手支著額頭忍耐地看他。「講話別帶刺,行不行?」

    楊泰擺擺手,站起身來。「我得走了,溜班的壞處就是時間不能太長。」

    李文洛看著楊泰帶上門,頓時,辦公室內一片岑寂。他微吐了口氣,明白僅僅簡單的幾句話,楊泰已經把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摸清楚了八九成,這是老三楊泰的專長,但是這又怎麼樣?他對自己頹然地笑笑,不論是誰明白他和金郁玟的交易,都無法挽回勢必發生的結局。

    郁南剛剛走了。我告訴她你要結婚了,她的臉色很不好。

    秘書的話在這時驀然回到他的耳邊,胃不由得痙攣起來,李文洛彷彿又看到坐在秘書室裡,驚愕地看著他的金郁南,一時間,心臟似乎也猛烈抽搐起來了。

    小丫頭長大了!在看到她的一剎那,李文洛簡直驚呆了,七年不見,雖然知道她已回來,但是金郁南就這麼突然地出現在他眼前,仍令他頓生一種措手不及的狂喜。

    那過肩的飄然長髮,一身雪白,她看來成熟而嫵媚,不再是以前那個頑皮的小丫頭了!然而,那對凝望著他的眼眸仍有著與七年前一般的依賴與深情,仍教他心動得想上前去將她緊緊攬入懷中,細細過問她在異國的一切。

    是理智及時拉了自己一把,告誡著自己現實是不容許他再往前跨一步。天才知道,他是費盡多少心力,才能不讓心中的真情奔瀉而出;是忍住多少不捨,才能轉身背她而去。面對秘書為金郁南的不平與楊泰有意的刺探,他的心分分秒秒地淌著血。他們怎會瞭解幾天後在金家所面臨的情況,將比今天的傷害更大?倘若今天他的冷淡能讓金郁南在日後受的傷少些,甚至忘掉誰是李文洛,那麼,這便是他樂見其成的代價。

    想到這裡,李文洛不自覺輕撫著桌上玻璃墊下一朵壓扁枯黃的小花,那是金郁南到奧地利不久後寄給他的。

    在奧地利的秋天遍野都開滿這樣的小花,我好喜歡,所以摘了一朵,壓在書裡,等干了可以給你。

    李文洛到現在還記得她在來信上這樣寫著,他始終克制著回信的衝動,希望她能因此而將他忘了,但是,信仍然一封接著一封自奧地利寄來。

    一直沒有收到你的信,我想,你一定很忙很忙,沒有關係,那麼,就我寫好了!我會一直寫,一直寫,讓你知道我是多麼的好好照顧自己,我很聽話吧!

    七年來,收到金郁南的信,總是他欣喜的一刻,卻也教他心痛。

    對了!怕你收不到信,所以我寫了兩封,一封寄到你的辦公室,一封寄到你的住所……

    金郁南不會知道自己在住處接到她來信時的驚喜,她也不用曉得。

    李文洛不由得怔怔望著滿窗的白雲,那白雲彷彿是金郁南身穿的白色衫裙,臉上原有的稚嫩經過時間的洗鏈,已轉為成熟的嬌媚。

    小丫頭長大了,將會有屬於自己的天空,任她盡情翱翔!

    ???

    今天是金家的大日子!金家大小姐的未婚夫婿要前來拜會未來的岳父母。

    當僕人前來通知金郁南到客廳會見未來的姑爺時,她勉強壓下幾天來的鬱鬱,緩緩往樓下走去,她的腳尚未跨進客廳,便聽到一陣陣歡悅的笑聲。

    「你們訂婚這麼久,有七年了吧!總算要結婚了。」是母親的聲音。

    「媽!」姐姐開口了。「我可是心屬金郁南做我的伴娘,婚禮自然要等她回來才舉行哪!」

    「哈哈!」難得聽到父親高興的笑聲。「當初讓你替郁南辯護真是明智之舉,不過,還真沒想到你居然相上了我們的大小姐,呵呵,真有你的!」

    金郁南的腳步猛然一頓,本能地感覺到全身的毛髮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父親是在跟誰說話?不是和姐姐的未婚夫嗎?難道……

    只聽父親開懷地繼續。「來!文洛,我們今天要好好喝一杯才行!」

    文洛?!難道是李文洛?不會吧!金郁南心中急急地否認。像是及時印證耳聞的屬實似地,李文洛的聲音幽靈似地飄起。「好的!」

    怎麼會這樣?也許是同名同姓!也許是自己聽錯了!她軟弱地安慰著自己,半晌,她才鼓起勇氣,走到門邊,悄悄探頭一望。

    姐姐小鳥依人倚靠著的身邊人,正是李文洛。

    頓時,金郁南整個人彷彿被凍住了,她感到天旋地轉,感到頭暈目眩。

    郁南,把他……忘了吧!他就快……就快……結……結婚……

    那天秘書遲遲礙礙的口氣,金郁南一直到現在才明白原因。

    「二小姐,你……」一個小傭人發現了她在客廳門外的佇立。

    金郁南及時掩住了她的口,悄聲地說:「你等會兒進去告訴大家,我不舒服,已經看醫生去了,知道嗎?」

    見傭人不解地點點頭後,她放下手,奔進車庫,瞥見另一部未曾見過銀灰色的賓士敞篷跑車,想必是李文洛的。她飛快跑進一部雷諾跑車,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家門。她無法忍受這種突來的衝擊,眼眶中的淚水早已潰決了。

    金郁南茫然地駛在車道上,不知自己的方向所在,也沒有察覺自己腳正用力踩在油門上,車子也以極快的速度前進著。

    一陣陣忽來的喇叭聲,不滿地震天價響著,她的理智也被喚醒,猛然驚覺自己的車速之快,不由得一縮腳,反射性地踩住煞車,車子驟然發出刺耳的聲音,接著便聽到後面「砰」的一聲,車身也在同時猛震了震。

    她本能地熄掉引擎。不用回頭,金郁南也明白怎麼回事,自己突如其來的煞車,令後面的車來不及保持距離,便撞了上來。有這麼一秒鐘,金郁南真希望自己被撞死了!

    後面的車主理直氣壯地敲著她緊閉的車窗,金郁南失神地搖下玻璃窗。

    對方的語氣果然是在責備。「這樣開車很危……咦?小姑娘!」

    這聲熟悉的叫喚令金郁南抬頭,詫異地發現,竟是楊泰!

    「好久不見了,」他笑容滿面地看著金郁南。「還認得我嗎?」

    剎那間,金郁南的胸口湧起見到久別親人的感覺,眼眶不由自主地發酸了。

    她想給他一個微笑,喉間卻哽住了,淚水也跌落下來。「噯!噯!」楊泰見狀,不由得發急,連忙遞上半包紙巾。「別哭!別哭!我不是來要你賠我的車,快把淚擦乾,要不然,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對不起……」她接過紙巾,趕緊擦掉眼中的淚水。

    楊泰看了下車況。「我們不能老待在這兒妨礙交通,先把車開到旁邊去吧!」

    金郁南依言將車停在路邊後,見自己的跑車除了保險桿有點凹陷外,沒有大傷,而楊泰的日本車相形之下,便十分淒慘,車燈和車蓋及水箱風扇等全報銷了,幸好引擎沒有大礙。

    「我會修好你的車。」她立刻歉疚地說。

    「沒事,反正我也要換新車了。」楊泰毫不在乎地擺擺手。「中古車就是這麼不經撞!」他看了看神情抑鬱的金郁南。「好久不見了,沒事的話,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天吧!我請你吃冰淇琳!」

    金郁南忍不住微微一笑。「好,不過,我現在也喝咖啡了。」

    ???

    他們在附近找到一間小巧雅致的咖啡屋。

    楊泰點了兩杯咖啡後,便靠著椅背,懶散地開口。「人家說女人多變,還真沒錯,越變越漂亮!」

    「這算是稱讚我嗎?」楊泰總能讓人放鬆心情,金郁南深受其益。

    「是呀!」他誇張地伸出雙手,用食指和拇指比成相框。「成熟、漂亮、動人,就只差不夠豐滿性感。」他的聲音充滿遺憾。「要不然就可以成為我的夢中情人。」

    「你可別愛上我!」她不知不覺用著與多年前同般的口氣。楊泰仰頭笑了起來。「你不是早在七、八年前就這麼警告過我了嗎?」

    「現在是鄭重宣佈!」金郁南也笑了。

    「我那天不知道你也在老六的辦公室裡,要不然早見著你了。」伴著笑聲,楊泰有意無意地提起幾天前的事。

    金郁南的臉色唰地白了白,嘴邊的笑意也倏地銷聲匿跡,原已暫拋的鬱抑全在一瞬間回來了。

    「他要和我姐姐結婚了。」她強忍住滿腔的痛楚,佯裝輕鬆的神色望著楊泰。「你會來參加婚禮吧?我是伴娘,到時候還會當場演奏我替他們譜的……」

    她說不下去了,眼眶像洩漏她的秘密似地汨汨流下了淚水,她把臉埋在掌心,啜泣起來。楊泰沉默地燃起一根煙,靜靜噴吐著,接著又一根,再一根,伴著那悶悶的低泣。

    不知過了多久,金郁南終於從自己掌中抬起頭,拿出一條潔白卻有些陳舊的手帕,拭淨臉上的淚痕。

    「這是第二次勝訴後,他拿給我用的,還告訴我,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一切真的過去了。」金郁南幽幽失神地喃喃自語,隨即驚醒似地看了楊泰一眼,尷尬地笑笑。「我是一廂情願的呆子。」

    楊泰重重吐出最後一口煙,將煙蒂捻熄,突然開口問:「你當初怎麼會一下子就到奧地利唸書的?」

    她眼中充滿錯愕地回答他的問題。「我也不曉得,我原以為真要嫁去日本,對一切絕望透了。後來我爸媽告訴我,已經替我申請好奧地利的學校,後來,就這麼匆匆忙忙地到奧地利去了。」

    「那麼你是不是曉得老六在你走後沒多久,就和你姐姐訂婚的消息了?」

    金郁南的臉登時失了顏色。「原來在那時候……為什麼我都不……」

    「我也是事後在偶然的情況下知道的。」楊泰思量了幾秒鐘,自語地道:「看來是跟我想的相去不遠,你姐姐還真是狠派作風的人!」

    她完全聽不懂楊泰的話。

    楊泰撐起下巴,閒散地注視著她。「我看老六是豁出去了。」

    金郁南仍不明白地搖搖頭。

    「在你去奧地利以前,老六有和你聯絡過嗎?」

    她點點頭,想起李文洛當時聲音中的溫柔,她的眼眶不禁又濕了。「他問我如果不必去日本,要做什麼,我告訴他,我想學鋼琴……」

    「我記得你也曾這麼告訴我。」楊泰瞭解看著她。「是為老六吧?他這個附庸風雅的傢伙特別喜歡現場的鋼琴演奏。」

    「我一直以為到奧地利是個實現夢想的機會……」

    「這就對了!」他歎了口氣。「老六是拿一個人的下半生換取另一人的未來,難怪他會對訂婚的事守口如瓶。」

    「這………這是怎麼回事?」金郁南不認為自己能明白楊泰的話。

    只聽楊泰又歎了口氣。「我想,是你姐姐告訴老六,她能讓你不用遠嫁日本。當山田裕次郎的老婆,條件是,要老六娶她。」

    金郁南驚愕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半晌,才不相信地直搖頭。「不!姐姐為什麼要這麼做?根本毫無理由!」

    「我也不明白箇中原因。」楊泰定定凝視著她無法置信的雙眼。「但是,小姑娘,想想看,為什麼你會毫無前兆地被送到奧地利唸書?又為什麼他們在你一走就訂婚,七年來毫無動靜?而你一回來,就馬上舉行婚禮?小姑娘,我真不曉得你姐姐究竟是恨你哪一點。」

    「你胡說!這些都是你瞎猜的!」金郁南驚悸地否定楊泰的話。

    楊泰逕自平靜地繼續。「這七年來,你寫過信給老六吧?他回了你幾封?」

    這話一針見血地直刺她的傷處,金郁南終於崩潰地抱頭低喊,淚如雨下。「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別問行不行?」

    楊泰不動神色,輕聲地道:「小姑娘,難道你還沒發現嗎?老六以他的方式在保護你,對你的冷淡全是怕你受傷過深哪!小呆瓜!」

    「什麼?!」一時間,她完全怔住了,無法消化楊泰如此猝不及防的說法。

    「去找老六問個清楚。」楊泰仍是一臉的懶散。「我喜歡happyending。」

    「可……可是……要是真的,我……」她不自覺撫著頸間從未離身的水晶項鏈,茫然無措地說:「那姐姐她……」「沒關係,去吧!」楊泰對她擺擺手。

    看著金郁南對自己感激一笑,轉身急忙奔出去的背影,楊泰立時有種「日行一善」的感覺,希望她和老六有個結果,至於老六那個強悍的未婚妻嘛……

    楊泰悠閒地燃起煙,噴雲吐霧起來,在煙霧中,他似乎能看到金郁玟艷麗高雅、目空一切的驕矜面孔,或許該有人挫挫這位美女的傲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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