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冥火 第九章
    分率兩支大軍入侵黃泉國的赤璋與白琥,在突破地面上的關防,棄馬進入黑暗中的甬道行走了兩日後,總算踏進了距黃泉國地都最遠處的冥火關,可當他們方抵冥火關,他們便發覺此處的黃泉國地域,與地上遍地黃沙的大漠,完全是兩個世界。

    從未見過地底異象的眾人,汗流浹背地站在時而傳來隆隆轟聲的地底,在他們眼前,赤色的火河流過地底深處,自裂縫中映出的火光,將地底映照得眼前儘是一片赤紅,遠方叢叢烈焰似吐信的巨蛇,不時自遠方藏身在地底的山陵上冒出,流竄在地底的熾風,所攜來的濃重刺鼻氣味,留滯於空氣中瀰漫不散,令人無法不掩鼻皺眉,相較於大漠的烈日,此處地底的灼熱悶濕感更是令人難捱。

    瞇眼眺望著遠在前方的冥火關,前來襲擊的赤璋,在與白琥所率之軍一分為二後,他倆分別率軍潛向冥火關東西二門,決意速速將它拿下,好進入關內以離開這讓人一刻也待不下的地方。

    自獲得紡月的情報,馬秋堂連夜與長老們會商後,命藥王率四旗留守地都四方,他則親率八旗趕往冥火關,並刻意命地面關防撤兵,好讓帝國兩軍順利進入地底,因此當帝國兩軍來到冥火關外時,黃泉國八旗軍早已在關內等著他們。

    高高聳立在眼前的東西二門,雖看來勢高不可攀,但已潛至東西二門前的帝國兩軍,並不以為意,紛紛架上躡頭飛梯抓穩牆壁後,派兵登梯準備攀攻,可在這時,城上像是後知後覺的衛兵急敲起受侵城鑼,守城的衛兵一下子集結在城頭上,取出木托一一將飛梯推離阻止敵軍攀上城牆,城上的箭兵亦開始大量朝下派箭,使得已放棄襲敵的赤璋,只好採取強行破城,緊急命人築起盾牆置於大軍之上以御箭雨,並命人速自大軍後部運來已組裝好的拋石機與床子弩,準備在城上的守軍朝下擊砸檑石之前,先行破壞城牆,不讓城上的敵軍有可立足之地。

    箭雨一批挨過一批,居於盾下的赤璋在拋石機終於運至時,速命人載石對準城頭,可在一顆顆飛向城垛的巨石在派放而上,習慣於地面上戰爭的赤璋這才發覺他忘了一事,這兒並非地上,而是空間有限的地底。

    飛向城垛的巨石,才飛昇至最高點未來得及墜下前,即擊中了上方的岩層,雖說此處能夠築城,地層定不脆弱,但在無數台拋石機的運作下,擊中岩層的大石數量過於龐大,岩層崩裂的巨響迅即掩蓋了下方唁一囂的人聲兵息,在碎裂的岩層化為無數巨石落下前,赤璋瞪大了眼,迅速命大軍退離東西二門前,但無法在地底乘馬的軍員們仍是走避不及,如雨落下的巨岩在重重墜地後,頓時將處在城門前的大軍掩蓋在漫天捲起的煙塵裡。

    僥倖逃過此劫的敵軍,在雙耳因巨響震擊,尚聽不清他音,雙眼因巨石掀起的塵煙而無法看清時,埋伏在城外的八旗,在堵住他們前來的甬道後,與大開城門繞過巨岩的城軍,采四路包圍,紛自四方如潮洶湧冒出群起攻向他們。

    因一時失策而導致局面驟變的赤璋,命大軍集結成圓陣準備接受敵襲的這當頭,並未在亂仗中找到白琥的身影,無暇去想白琥是否沒躲過那陣落巖的他,在敵軍的八旗將他們沖潰,敵我都混雜在一塊廝殺之時,看準敵軍人數較少的一旗,帶隊乘隙殺出一條血路脫離亂仗之中,全力狂奔的他在抵達人數較少的空曠處時,一道彷彿像是劃裂空氣的銳音,突自前方傳來,他緊急止步,眼睜睜看著數步前的地表像遭利刃割劃開來,一分為二,並自地底竄出熊熊的火舌。

    火光中,他看見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龐,猶未認清,在他身後突起的兵刀交擊聲令他回過頭,只見一名髮色與身後焰火相似的女子,在奔向他的部眾時,身影頓分成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始襲敵,他當下一手握緊手中之矛,腳下步伐尚未邁出,處在他身後的馬秋堂已再揮出一斧,他立在地上的冥斧頓時撕裂了他前方的大地,圍繞在他下方四處的焰流將他孤立在不過百步的巖頭上,令他進也不得、退也不得。

    刻意讓他落單的馬秋堂,隔著一層焰火,直視著這個害他家破人亡的舊仇人,而赤璋似也無意逃避,轉身看了他一會,認出了他是誰後,赤璋頓時將手中之矛橫過,將矛尖直指馬秋堂的臉龐。

    迎面襲來的熱風炙痛人面,但他倆誰都沒有退意,手握一柄冥斧的馬秋堂,在赤璋提氣一躍,衝出焰牆躍向他時,他也已快步上前,首先揮動手中之斧往前橫劈,一斧將眼前由地底竄升的烈焰一分為二,在赤璋衝向他時,馬秋堂高揚起手中之斧重重朝赤璋落下。

    喝過酒的藥王靠在窗邊睡著了。

    秋意熏人,一棵棵遍植在宮院中的楓樹與銀杏,將燦紅與金黃織成一段秋日的彩錦,午後的日光在銅鏡的反射下,映入了宮窗內。花詠瞧了瞧睡在窗邊,手中還拿著畫卷不放的藥王,在外頭的落葉又掉了幾片在他身上時,她小心地踩著不驚醒他的步伐,去一旁取來薄毯蓋在他的身上。

    靜靜看著就連睡著了,臉上都還帶著笑的藥王,花詠忍不住回首,那個坐在案前的馬秋堂,在隔了十數年後,終於提起了封箱已久的畫筆,如藥王所願地再次提筆作畫。

    她微笑地看著他認真如孩子般的神情,想起了方才在馬秋堂將多年後,頭一回重拾畫筆所繪的大作贈給了藥王后,藥王那副如獲至寶的模樣,她知道,那時的馬秋堂定也和她一樣,都見著了藥王藏在眼底的淚光。

    她輕巧地走向馬秋堂的身畔,側首看著將藥王當作題材入畫的馬秋堂,朝她咧出一抹壞壞的笑,然後提筆為畫中的藥王多添兩撇微翹的鬍子,她忍不住掩唇輕笑,側身坐至他的腿上,雙手環抱住他的胸膛,與他一同看著窗邊睡得正甜的藥王。

    馬秋堂滿足地擁著她,珍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在他十歲那年,帶著血和淚,他提早來到了選擇方向的人生的路口,被迫選擇了方向後,他懷抱著艱辛獨自走了多年,但就在不久前,當他自地底找到了個沉睡的姑娘後,原以為這輩子就將這樣過下去的他,又再次來到了另一個人生的路口。

    只是這一回,在花詠不意的介入後,他總算是聽見了藥王的心衷,並為此修正了他的方向,而他,也修正了花詠的方向,並帶著她一同走向那條不再孤獨的人生旅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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