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鳥兒在屋簷上啾啾鳴唱,陣陣黃豆香飄飛在晴空宅中的每一處,嗅著熟悉的香氣,正在禪堂裡打掃的晚照看了看外頭。
他似乎已經恢復正常了。
她放心地吁了口氣,手擰著打濕的布巾繼續擦拭地板,但在擦至那七盞燈的附近時她停下了動作。
七盞燈已滅了六盞,晴空始終不肯告訴她這七盞燈的功用為何,但她察覺到,每當燈滅了一盞,晴空似乎就改變了些,以前他那因七情六慾過於平淡而被她說過不像人的性子,一點一滴的有了改變,而她不知這改變,對他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
但她很喜歡他的改變,他時常追在她身後逐著她的目光,令她微微心悸,她不需探究他眼眸中的意味,也知這份藏在彼此間的情愫代表著什麼,那雙總是會在她入睡時撫著她的發的大掌,愈來愈溫存,也令人愈來愈沉溺,印在她面上的吻,有種拋開束縛的感覺。如果說她從不曾記得半件幸福的事,那這幾個月來的點點滴滴,已經可以在她心中編串成一頁頁美好的回憶。
兩千年前當她還活著的時候,命運撥弄著她,所有的人與事也都操縱著她的一生,她沒有半分作主的權利;在還魂後,她有了個全新的人生,雖然過去的陰影還在她的心底,但自認識晴空以來,卻讓她有勇氣去遺忘過去,甚至,可以放棄去尋找那個她想知道的答案。
她喜愛這種平平淡淡的日子,就在這座山頭上,就只有他與她。倘若可以,她希望能這麼一直當他所說的特例,待在他的身旁,與他一同過日,看他微笑……
「還魂以來,你過得可好?」溫暖的鼻息突然吹拂在她的耳畔,低沉的男音還伴隨著一個自身後的擁抱。
突如其來的擁抱令她嚇了一大跳,她忙掙開陌生的懷抱,回首一看,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強行將她自鬼界中帶回人間的恩人。
「無酒?」他怎會來這?
「許久不見,滿足了你的願望了嗎?」無酒一手抬起她的下頷,滿意地審視著她紅潤健康的模樣。
晚照愣了愣,這才想起她來到這後,已有好一陣子沒想起她回來人間的原因。
「你是來提醒我的?」她低首看著僅存的一盞燈,「可是這些燈還未滅盡。」
「不,我是來同你打聲招呼的。」也不知是晴空的定性太夠,還是另有其因,這最後一盞燈始終就是不滅,他已經等得夠不耐煩了,因此他決定親自來幫晴空滅掉最後一盞。
「打招呼?」
「晴空可有告訴過你關於我是誰?」他溫和笑問。
「沒有。」
「我是修羅之首,與晴空是死對頭。」
她不解地撫著額,「你既與他是敵,為何你還叫我來這?」
「因為你必須在這,我才能在成全你之餘並利己。」這個法術沒有她的話,恐怕就完成不了。
「你要怎麼利己?」愈聽愈覺得不對勁,晚照心中不禁浮起了不好的預感。
他聳著肩,「將你擺在他的身邊,一點一滴的傷害他羅。」或許晴空到現在都還未察覺那七盞燈的用處也說不定,等他知道,可能就太遲了。
她錯愕地問:「利用我來……傷害晴空?」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就算他與佛界結怨又如何?晴空這一世只是個普通的凡人啊,而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凡人,晴空會因她而受到傷害?
「我不只是傷害他。」無酒愉快地在她耳邊低喃,「我還要利用你殺他。」
晚照震驚地張大了眼眸。
「你可知道,修羅者,至善也至惡?」在她拖著腳步不斷後退時,無酒一步步朝她進逼。「對於你,我是至善,對晴空來說,我則是至惡,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你想如何利用我殺他?」她的心跳愈來愈快,不願相信地看著這名救命恩人。
「當這七盞燈全滅了後你就會知道。」雖然說出的話很殘酷,但無酒看她的眼神,卻溫柔似水。
燈滅?
你可知在燈滅之後,我會有何後果?
她猛然憶起當初她來找晴空時,晴空還以為她是無酒派來的人,並問她……難道那時候晴空就已經知道,當七燈全滅後他會有什麼下場?既然明知她會為他帶來什麼,他為何還願讓她留下?
只是因為她想知道答案,所以……晴空就冒險成全她?
「我並不知道……」她渾身泛過一陣冷顫,如受驚嚇地想退至一旁,在無酒一把拉住她時,她懇求地握住他的手臂,「無酒,我收回我的願望,我再也不想知道答案是什麼了!」
他徐徐輕撫著她的面頰,「這可不行,遊戲既已起了頭,就沒有後悔的餘地。」
「無酒……」她焦急地想讓他改變心意。
低首看著她無私的眼眸,無酒忍不住將她納進懷裡,輕聲安撫著她。
「日後,你會好好的待在人間,拋開過往,重新活出一段新的人生。我讓你還魂,為的就是希望你能得到你從沒有得到過的那些。」兩千年前當晴空認識她時,他便已知道她的存在,他默然地看著她哭過、愛過和死去,再次讓她回到晴空的身邊,除了她是對付晴空唯一的利器之外,他是真的很希望能將晴空不能給她的,在還魂後全都由他來補償給她。
低沉的聲音裡泛滿了心疼,晚照不解地推開他的胸膛。
「為何你要待我這麼好?」在提到晴空時,他眼中的殺意根本就掩不住,可他對她時卻又像換了個人似的。
「因你值得我憐惜。」
晚照看著他的眼,總算明白這份獨獨對她才有的溫柔是從何而來。
「不過……」無酒抬起她的下頷,眼底閃爍著決心,「你的心底,似乎已經又有了一個晴空。」他還以為在她死過一回後,她不再犯同樣的錯,看樣子,這回他得親自來修正錯誤才行。
「無酒,我——」
他將指尖一轉,按在她拒絕的唇上,「你記得,我不是個會輕易死心的男人,我等你改變心意。」
唇上冰冷的寒意封住她所有的抗拒,看著他臉上那份成竹在胸勢在必得的模樣,晚照抖索著身子,像一腳踏進了深淵裡,想要動彈卻又掙脫不得。
「出來。」這時,晴空的聲音在禪堂外響起。
晚照倏然轉首看向什麼都已聽見的他,然而晴空卻不望她一眼,只是站在門邊等著無酒,無酒不甘不願地回首,迎上晴空那雙滿懷妒意的眼眸,他怔了怔,隨後開心地走向門邊。
「可惜,那七盞燈裡少了盞護燈。」無酒壓低音量嘖嘖有聲地搖首,繼而笑睨著隱藏不住情緒的他,「眼神不要這麼凶嘛,否則我會以為你又想破戒了。」
晴空在他一步下長廊後,立即站在廊上想拉起門扉,但無酒卻一把將它按住。
「我想你應該已經想起第一世了。」無酒湊在他的身旁親切問:「如何?還感激我吧?」
「馬上給我走。」
無酒得意地揚高唇角,「你放心,在你死後我會替你照顧好她的,這一回,就由我來頂替你的位置,相信她不久後定會忘了你。」
晴空轉過眼眸,「再不走,你會化為一堆灰燼。」
無酒笑笑地拍著他的肩頭提醒,「你可千萬要把持住呀,不然最後一盞燈,就要滅了喔。」
「你要上哪?」
無酒走後的當夜,不出晴空所料,晚照在知道那些不該知道的事後,下一步即是想離開他,不想他因她而發生任何憾事。
「離開這裡。」她瞧著守在門邊等人的他一眼。
晴空一掌攔下她,「你把無酒的話當真?」
「那是假的嗎?」她將話扔回他的身上。
他沒有回答,而他的沉默,令晚照不得不承認無酒所說是真。
「別走。」真也好,假也好,他並不在意生死,他只想知道,真正當個人,是什麼滋味。
聆聽著他的挽留,晚照更加覺得自己很自私。
自遇見他後,她就像株攀夢的菟絲,伸長了細蔓攀附在晴空的身上,任風雨由他這棵大樹去擋,她這株自私的菟絲則安心地在他的領域裡恣長,她一心只想捉住這片可以令她覺得人世是如此溫暖的胸膛,卻從沒有替晴空設想過,遭她纏住的晴空,是否因此被她困住了,又是否得為她而犧牲些什麼。
或者是,令她成了他的弱點,得為她付出生命。
「你曾說過,我若要離開,你不會攔我的。」她拿出他曾說過的話,冷冷的艷容上,找不到任何可挽留的餘地。
他不疾不徐地問:「你的心願已了?」當初他可是加了這句話在先。
她撇過臉,「我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在你走之前,我想告訴你一事,可以聽完再走嗎?」晴空在她走前,再次留住她的腳步。
「什麼事?」
他若無其事地問:「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在那棵梧桐樹上,究竟刻了什麼字?」
晚照隨即被轉移了注意力,不知已踏入他所布下的陷阱。
「刻了些什麼?」他不提她還真忘了這件事。
「分刻了兩行小字。」晴空一步步地將她誘入他的痛苦深淵,「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愛至盡頭,生死相守。」
情誓?
他淡淡再述,「一行,是我刻的,另一行,是你。」
不在意料中的答案,令晚照腦際一片空白。
「什麼……」
「這是你我當年親手刻下的誓書。」他努力捺下心中的激盪,將她不願知道的事實告訴她,「你生前最後一段日子裡,所遇見的人就是我。」
生當復來歸,兩千年後,她真的依照她的誓言回到他身邊了,可這兩千年來,他沒有實現他的誓言記住她,沒有相思、沒有牽掛,他徹徹底底的遺忘了她,他們也沒有做到生死相守,而他們的愛,卻如誓言般地在兩千年前真走到了盡頭……
陰陽兩隔的盡頭。
她顫著聲,「我們……曾相愛過?」
「對。」
可晚照卻覺得不只是這樣,她總認為在這後頭似藏了個令她戰慄的答案,她明明就是不想追問的,卻又忍不住想知道。
「我是怎麼死的?」在來得及反悔前,她已把話問出口。
晴空頓了頓,很不願又去回想那段他說不出口的往事一回,這時的他有些懊悔,懊悔自己為何要向她坦白,其實他大可將它一直埋在心底的,可他知道,秘密終究有被揭穿的一日,今日不告訴她,他怕往後再沒機會得到她的原諒,或是……她的後悔。
他盯著她的眼眸,逼自己面對,「當年我頭一回來人間歷劫轉世,佛界為了不讓你來壞我修行,故命宿鳥出手,令你命喪在戒棍之下。宿鳥在你死後,將你交給鬼後,要鬼後將你打入無間地獄,讓你永不能再返人世,再不能來使我受劫。」
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般,刺耳的聲音將她雙耳扎得疼痛,再不能聽見其他聲音,她張開嘴試著想呼吸,可每一口進到肺裡的都是一種痛,她必須繃緊身子、蓄滿力氣才能夠抵抗它,但,晴空清澈的雙眼卻像面真實的鏡子,緊緊跟隨著她不讓她逃避。
「我不信……」晚照茫然地看向四周,手足無措的頻往後退,甚想就這麼找個地方將自己藏起來。
「為了我,你枉受兩千年日夜無間之苦。」看著她欲哭無淚的模樣,他的心,在淌血。
她摀住兩耳,「住口……」
他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臂要她聽清楚,「害死你的人就是我。」
「我說我不信!」晚照奮力掙開他,聲嘶力竭地朝他大喊。
「晚照……」晴空還想再說些什麼好讓她相信,然而她的淚卻在這時掉了下來,他在她的眼中看見了相信,可她卻極力不讓自己去承認她相信。
「你想做什麼?」在他一步步朝她踱來時,晚照恐懼地撫著胸坎不願讓他靠近。
「把眼合上。」他強行將掌心覆上她的雙眼,「我能讓你看見你生前最後一段日子。」
「不要——」她淒聲尖叫。
不容得她拒絕或是抵抗,如海濤竄進她腦海的影像霎時奪走她的意識,晴空那串佛珠所記得的一切,覆蓋在她心底那本被封上了的記憶之書上,將它開啟之後,陳舊的書本散了線,頁頁泛黃的書紙經風一拂,四處飛散在她的心坎上,她張大了眼,看見那棵盛滿黃葉的梧桐樹……
如他所說的過去,一點一滴重新在她的腦海中凝聚,她像盆盛得太滿的沙,明知再不能承受卻又不能阻止上方的沙再次落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段蝕心刺骨的歲月將她淹沒,再不留一線生機。
溫熱的淚水濡濕了他的掌心,他輕輕挪開,看見了一雙寫滿傷心的眸子。
「晚照……」他不捨地低喃,想將瑟縮的她拉進懷裡。
「別過來……」她流淚地坐在原地,不住向他揮手,「還不要過來……」
那顫抖的音調,令晴空的雙腳如遭束縛,千斤之重令他無法舉起,在他與她這麼短短的距離間,倏然像有座海洋將他倆隔開,他無法靠近。
晚照兩手撐按在地,當落在地上的淚滴被燭火照亮時,她自那一顆顆慟淚中,看見了另一些當年她來不及知道的事。
在她死後,晴空四處都找不到她的屍首,他強忍著心痛,不顧寺中那些以他為恥的眾生如何看他,孤身一人來到法寺的大殿上,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跪在染血的大殿上拿著布巾將她的血全都拭起,而後將布巾仔細摺妥,貼身藏放在他的胸前。
佛界是趕在他自盡之前將他帶走的,因佛界不要他犯下殺己的罪孽,他這名佛界的聖徒,必須永遠的潔淨無瑕一如美璧。後來佛界將他的記憶收藏在西天的盡處底下,讓它再也照不了日光,讓他再也不能憶起她。
他被迫將她忘記那麼多年……
晚照淚流滿面地抬首,自那雙和她一樣傷痛的眼申明白,這陣子來他為何要閉關,為何要刻意疏遠她,還有他為何總在他不注意時流露出歉疚的目光,因他在心中築了個懺悔的牢,在那裡,他仰首所窺看的天際,是一片無盡的黑漆。
「為什麼你要想起來?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假若可以的話,她情願沒有再走進他的生命裡一回,讓他永遠都不要憶起這段過往,就讓他繼續當個無知的晴空。
「我無法不去想起。」
從一開始,他就無法抗拒那份想知的慾望,當命運之輪再次在他倆身上轉動之後,他不得不去尋找那個被藏起的答案,因為在這背後,有著他們在梧桐樹上所刻下的誓言。在那段古老的誓言裡,承諾著一個永恆,而在消失的歲月裡,則有著他們的真心。
他蹲在她的身畔抬手拭去她的淚,「給我機會,讓我還你。」
「傻瓜,愛是不能用還的……」晚照緊握著雙拳,不斷朝他搖首。
停留在她頰上的指尖,似遭燙傷了般,在下一刻想撤開,但她卻捉住他的手。
「不要再把自己當成罪人……是我該感謝你救了我,並給我一段最幸福的日子。」他的心中有罪人,她的心中又何嘗沒有?是她令晴空失去了一世的光陰,令佛界的名聲蒙塵,他倆的痛苦雖皆是來自於遺忘,但他在這一世卻先她一步憶起,那想說不能說的心情,那想贖罪卻無力挽回過往,他受的遠比她來得多。
「那麼……」晴空哽著聲,遲疑地問:「能不能讓我再愛你一次?」
宿鳥與來鴻的身影瞬間輕掠過她的腦海,晚照怔看著他,緩緩放開了他的手,起身住後退了一步。
「難道這回佛界就會允許?」如今一如當年,當年佛界欲保他聖徒身,今生佛界就會袖手旁觀?
他早下了決心,「我顧不了那麼多。」
「燈呢?」她汲著淚搖首,「七盞燈只剩一盞了,若是它因此而滅了最後一盞怎麼辦?我回來人世,不是來毀滅你的……」
「現在才阻止我,太遲了。」他低聲輕歎,眼中閃爍著不能回頭的光芒,「那盞燈必定會滅,或許是下個月、明天,也可能就在下一刻,但我不在乎後果,也不認為無酒真能置我於死地,我願意賭。」
這是要她也陪他一塊賭嗎?
晚照緊咬著唇,沒想到無所不能的他,竟在這上頭如此無助,僅能與她一樣,隨命運飄流。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他懇切地問,聲音中藏著不確定與沒把握。
「這次,你會把我的手握緊嗎?」一滴眼淚滑下她的面頰,她心痛地問。
「只要你願意。」
時間頓時像是一潭不再流動的水,晴空緊張地屏住氣息,像是過了千年般的漫長等待後,晚照將手放進他的掌心裡,看他深深喘了口氣後將她握緊,她無言地轉動著掌心,與他十指密密交握,往前跨了一步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如果,日後世上不再有他,這還會是她願回來的人間嗎?還有誰會像他一樣住在她的心上?她還有什麼可損失的?她本就是隻鬼,就算只能為他再多活一天,那就一天吧。
若能有來世,她願代佛界為他掬起一手月光,為他鋪上一池蓮香,因此現在就請允許讓他們再自私一回,就算這仍然是場錯,就算它將如一夜曇花般的短暫,她還是願再次牽緊他的手,再隨他哭笑一場。
他們就像飛蛾一樣,孤寂地在野地裡徘徊了許久,遭黑夜裡的火源吸引,迫不及待地朝烈焰中飛去,在身上燃燒的火花燒亮了焰火之時,他們自彼此身上看見了吸引彼此的耀眼光芒,但在蹤身跳入烈焰中後他們才發覺,這座短暫的天堂,與墮落深淵的盡處,僅有一線之隔。
話說,在狐王與碧落聯手將無相給困住了一段時日後,法力強大的無相終究還是破鏡而出,並記仇地找上了某對師兄弟,而為了將無相給引至靈山讓藏冬去對付,一路刻意被無相追著跑的兩人,在好不容易抵達靈山時,卻赫然發現……某神不在家。
「你就不會叫他事先在這等咱們嗎?」小命被打得只剩半條的軒轅岳,邊對付無相邊開罵。
「我哪知道他會臨時不在家?」燕吹笛邊搬出從自家親爹那邊偷來的魔法攻向無相,邊回頭與親師弟口頭交戰。
兩眉隱隱抽搐的無相,再也受不了地朝他們大吼。
「統統都給我住口!」一路吵一路跑的這兩隻吵死人啦!
藏冬感慨的低歎,緩緩自一旁傳來。
「連你也受不了他們啊?」由此可證,這不單單是他這位神的問題。
「你跑哪去了?」某對師兄弟炮口一致地齊轟。
「我這不是來救火了嗎?」藏冬揚起一掌,輕而易舉地接下無相沒有斷過的攻勢,以眼神示意燕吹笛他們退下。
喘得半死的兩人,癱坐在地上看著難得大發神威的藏冬,一開始還漫不經心地與無相拆招,但在無相使出兩柄大鐮刀伺候時,藏冬頓時換上了一副獵人的眼神,以非要致無相於死地之勢改守為攻。
燕吹笛在休息完畢後,很快地加入戰局不讓藏冬專美於前,而不肯讓藏冬撿便宜的軒轅岳,也一塊下水再戰,緊接著……
慘劇就這麼發生了。
愈打愈過癮,不知不覺間,藏冬完全忘了要控制力道和手下留情,在避過無相的雙鐮貼身與他近搏時,藏冬一手握住無相手中的大鐮刀,一拳將無相的胸口給打穿。
「壞了……」大錯鑄成後,軒轅岳終於發現他們在聯手打死無相前忘了一事。
燕吹笛情急地蹲在躺平的無相身邊,提起他的衣領直搖晃。
「喂,要死也先把話說完再死啊!」解咒的法子咧?這傢伙要死幹嘛不通知一下好讓他聯絡遺言先?
「不會吧,真死了?」沒想到無相這麼不耐他打,藏冬緊張地收起拳頭湊上前。
「死透了。」抬腳踹了踹無相後,軒轅岳的臉色遠比無相還來得青慘。
詭異的沉默頓時徘徊在一神二人加上一具死屍間,此時黃昏樹梢上的兩隻烏鴉,彷彿嘲笑他們般地振翅嘎嘎飛過。
藏冬壓下滿腹的心虛先發制人,一手指著燕吹笛的鼻尖。
「剛才出手最狠的人就是你!」又沒跟無相結了啥深仇大恨,他幹嘛打得那麼認真?
燕吹笛再把罪過推給另一名兇嫌,「我可沒用七星大法打他!」比狠勁,誰能比他家師弟更狠啊?
軒轅岳咬著牙,改瞪向動起手來就不懂得克制的不良神。
「用神法一拳撂倒他的又不是我。」光憑他們兩隻法力差一截的小貓怎有法子打死無相?還不都是這個當過戰神的傢伙幹的?
藏冬含淚地認罪,「好吧,咱們全都有份……」
搞了半天,到頭來居然白忙一場。軒轅岳疲憊地撫著額,實在想不出在唯一的救星死了後,他們要怎麼去救晴空。
「現在怎麼辦?」
「死都死了,還能怎麼辦?」燕吹笛才懶得管那尊天敵的死活。
「慢著。」冷靜過後,藏冬在這時提出解救的方案,「燕家小子,你不是會讓死人復生嗎?」朋友就是交來這時利用的。
燕吹笛一骨碌地眺起,「我哪有那種能耐?」大帽子不要隨便亂戴行嗎?
「你會還魂術。」緊緊拉住一線希望的藏冬不肯放棄。
軒轅岳皺著眉,「師父有教過這個?」怎麼他從來沒聽說過?
「當然沒有。」他是自己偷師的。
「師兄,你曾讓幾隻鬼還魂過?」考慮過後,也認為還魂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軒轅岳當下又重燃希望。
他撇撇嘴,「兩隻。」一隻幹過啥將軍的,一隻還當過皇后。
「那就讓他還魂吧。」軒轅岳一手指向地上剛死不久的無相。
燕吹笛怪聲怪氣地呱呱亂叫。
「你開什麼玩笑?這傢伙救不活的!」他們也瞧瞧這傢伙胸坎上那個被轟出來的大洞好不好?不想讓他死得那麼徹底,剛才就不要打得那麼過癮啊!
軒轅岳開始討價還價,「最起碼可以迴光返照一下吧?」
「還魂必須具備三要素,他少了一樣,所以不成。」燕家老兄亮出三根手指頭,毫不客氣地再打回票。
「好不容易才把他給打死,咱們也沒要他再活一次呀!」拜託,在藏冬趕到前,他們倆差點就被無相給打死了,誰吃飽那麼閒想讓他活過來找他們報仇?
「對對對……」藏冬涎著討好的笑臉,與軒轅岳聯成一氣,「咱們只是要他短暫的再活一下下,好讓他把解咒的法子說出來而已。」
「不幹。」燕吹笛不賞臉的扭過頭去,一點也沒興趣製造出一具殭屍。
軒轅岳不死心地走至他的面前,以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猛然接觸到他的目光後,燕吹笛倒吸口涼氣,力持鎮定地再將臉撇過一邊。
「師兄。」溫柔到不行的音調在他背後響起,馬上令燕吹笛重重抖了抖身子。
藏冬用力推了軒轅岳一把,暗示他得再賣力一點。
明白他意思的軒轅岳,隨即走至燕吹笛的身旁拉著他的衣袖,用更熱切的目光注視著他。
「大師兄……」
「噗——」心臟刺激過度,某人的鼻血差點噴出來,他趕緊一手掩著臉以免破功。
「拜託你了,好不好?」軒轅岳懇求地對他眨著眼睛。
「我做,我做就是了,求求你別再這樣看著我……」大大吃不消的燕吹笛,趕在血流成河前捂著鼻子向他投降。
軒轅岳在他拚命擦鼻血時,納悶地問著藏冬。
「他怎麼了?」剛剛發生什麼事?
藏冬笑咪咪的,「沒事。」就知道這師弟管用。
花了好陣子才把鼻血止住,並把兩個鼻孔用碎布塞住,被迫上場的燕吹笛,在地上畫了個陣式,將無相擺進陣裡後即坐至陣外,兩手撩起衣袖,開始合眼唸咒。
「還魂大法——」就在他念得藏冬快打瞌睡時,燕吹笛突然朝地大聲一喝。
靜躺在地上的無相,在燕吹笛的法術完成後眼珠子隨即動了動,軒轅岳在他一睜開眼時即上前一把揪住他。
「喂,破解無酒法術的法子是什麼?」
「不告訴……你們。」無相冷冷一笑,隨後便斷了氣。
「……」失算。
忙得滿頭大汗的燕吹笛,使勁地瞪向身旁早告訴過他們後果的一人一神。
「咳咳。」藏冬清了清嗓子,「這回,咱們先對他施法,只許他回答咱們問的問題。」還真的只讓無相短暫的再活一下。
「還魂大法——」燕吹笛使出渾身解數再試一回。
「說,怎麼破無酒的法術!」等不及的軒轅岳與藏冬,一左一右地撐開無相的眼皮。
「破解法術的辦……辦法……是……」白眼一翻,又斷氣了。
一人一神無言地看著燕吹笛。
「再……再一次而已喔。」已經耗去不少法力的燕吹笛,邊喘邊警告他們。
他倆保證地點點頭。
「還魂大法——」
「快快快,方法是什麼?」無相才張開眼,就有三張面孔爭取時間地擠在他的面前問。
「方法是……是……」斷氣。
「我不玩了!」燕吹笛氣炸地大叫。
一人一神忙把翻臉走人的燕某人給拖回來。
「這是最後一次!」他氣呼呼地指著地上已被他折騰好幾遍的仁兄。
他倆嚴肅地再朝他點點頭。
於是……
在死了十八遍,也復活了十七遍之後,藏冬等人終於如願以償的把破解法術的方法問到手了,而無相,總算能夠徹底安息不必再死一次。
聽藏冬說晴空所剩時間不多,一將解咒的法子問到手後,軒轅岳二話不說地扔下自家師兄趕著去救晴空,而藏冬在準備跟上軒轅岳時,不經意低首瞧了地上的燕吹笛一眼,半晌,他感慨地蹲下身子,以指戳戳耗盡法力呈現半死狀態的燕吹笛。
「真可怕的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