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拜師學藝的千夏,在學藝的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多多少少摸清了芳鄰師尊的一些規矩。
首先,不准在早上八點按他家的門鈐,她要是敢再犯的話,他發誓,他絕對會派哈利來將她叼走驅逐出境。
再來,不准攜帶任何高科技類產品,否則東西只要踏上他的地盤,下場就請比照她那只至今仍下落不明的手機。
還有,服裝儀容不及格也別想進他的家門,想進門,她就得穿些能露肉的衣服,要不,就得穿他特意買來的指定衣物。
自認身材不怎麼樣,也普通得沒什麼本錢,因此露肉衣物本就不多的她,是很樂得有人免費贊助她衣物啦,可是,這並不代表她也很樂意穿上五天前件被她退貨的比基尼式惹火泳裝,或是三天前那件差點讓她吐血,前面只有一片透明得遮不住什麼春光的布料,後頭全部鏤空的小禮服。
除去以上這三點小規矩不談,也不要管他清晨的血壓低不低、起床氣大不大、脾氣壞不壞,和常常自作主張的在她頭發上東摸摸西碰碰,以及偶爾會幫她添副耳環或是裝飾用品,並把她當成人偶來打扮玩弄外,基本上,他還算是個滿能溝通,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師父。
只是,她的這個想法,只維持到今早她收到他所送來一件兩腿開高叉直開到大腿腿根的旗袍為止。
也許,她真的該向他抗議一下了。
「抗議駁回!」正在享受特選旗袍所造成絕佳視覺效果的韓致堯,在她開口後立即斥回她的請求。
千夏振振有詞地抗辯,「可是穿件旗袍待在廚房裡,這不是很怪異嗎?」
「我不覺得就行。」他不痛不癢,藍眸滿足地在她-纖合度的姣好身材上徘徊。
「但——」更多未及出口的抱怨還含在她的舌尖,朝她直壓下來的黑雲,立刻成功地讓她收聲住口。
「你有意見?」帶有惡意的濃眉微揚著,他兩手抵向她身後的牆壁,將她困在以他身軀造成的牢籠內。
「本來有……」被他整個人圈住而縮抵在他胸前的千夏,羞惱的吝眸直瞪著眼前這片形成曖昧姿勢的銅牆鐵壁。
他刻意把溫熱的氣息噴拂在她的面前,「現在呢?」
「忽然沒有了。」臭洋鬼子,老是用大軍壓境這招來對付她!
「看上面。」天外天飛來的指示溜進她的耳裡。
「你要我看什麼?」她乖乖仰起螓首,抬眼看向天花板。
他隨便打發,「空氣。」
「空氣?」嗯,這是個深奧的問題,空氣該怎麼看才看得到?
奇怪,耳邊好象有點癢……她伸手撥掉耳邊的干擾物;腰際好象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她再拍掉那個不明物體;涼颼颼的大腿邊似乎有點暖呼呼的……她忍不往將大腿上難以蔽腿的布料再拉攏一點。
正對她上下其手的韓致堯,實在是愈來愈捺不住他的好奇心,忍不住停下犯癢的雙手,歎為觀止地看向這個超級遲鈍的女人。
「你到底要被吃豆腐到什麼時候才會反抗一下?」不可思議的問號鑽進她的耳裡。
「啊?」仍在研究老師給的深奧課題的好學生眨了眨眼。
他拉下她的下頷,示意她低頭往下看。
「你的手什麼時候放上來的?」千夏怔怔地看著那只放在她胸前的大掌。
「有一陣子了。」望梅不能止渴,打從她換上這身特制旗袍後,他就很想逮著機會試試這件衣服合不合她的身了。
「可以請你拿開它嗎?」即使紅潮漲滿小臉,她還是很有禮儀的問。
「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受挫的男人慨然長歎,像在安慰她,又像在安慰自已地拍拍她的頭頂。
向來她就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遇上這種超級怕壞人而配合度極高,又魯鈍得渾然不覺的女人,他什麼偷香竊玉的興致都沒有了。再繼續造次下去的話,不遭受抵抗掙扎的他,反而看起來倒像是個欺負弱小的色情狂。
罷罷罷!坐懷不亂乃真君子也。唉……天曉得男人在任何時刻都可以是生理表征沖動的時刻,這個真君子,他這陣子實在是當得有夠憋。
千夏不至關地看著他正撥弄額前亂發的手指。
那雙手,干淨修長,當它握著菜刀時,俐落的刀法總讓她瞠目結舌,當它撫弄著她的發絲時,有時,會溫柔得令她的心髒停止跳動。
在這雙手的主人教導下,她的刀法雖然沒有他這種大師級的人強,可是至少她已經學會怎麼使用菜刀切割食物,她也已經分得清楚柴米油鹽醬醋了,在食材方面,對於肉品與青菜的種類,她也有了一番的了解,不致於再食材不分胡亂煮大鍋菜毒殺試吃者。
從最基本作菜入門開始學起的她,目前正在向他學習,哪種食材該配哪種調味料和配菜,而將近一個月來的拜師,已讓她正式脫離廚房菜鳥的行列,現在叫她做幾道家常小菜不是問題,只是若是想要朝大廚的身份邁進,恐怕還要很久很久。
她不禁有感而發,「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從你這裡畢業?」大哥驗收成果的時間快到了,在川菜這方面,她卻只會做一道辣子雞丁而已,進度再不快點,她就要回家丟臉了。
「再多花個三年五載吧。」他模糊地估算一下。
她很想垂淚,「唉……」丟臉丟定了。
「歎什麼氣?你大哥驗收的時間又不是我訂的。」韓致堯習慣性地揉向她的發,卻感覺到壓向他手掌的腦袋,重量似乎是有點沉。
一個呵欠自千夏的小嘴逸出,令他忙不迭地轉首看向牆上的時鍾。
午間一點整,小朋友午睡時間到。
韓致堯一手掩著瞼,「你又想睡了?」
真是沒用,簡直就跟幼兒園的小朋友沒兩樣,時間到了就准時起床、吃飯、洗澡、睡覺,不管發生什麼事也無論她正在什麼地點,她的生理反應和下意識行為,總是不早不晚、不誤點不遲到……她的身上到底放了幾個鬧鍾?
「午睡時間到了嘛。」她秀氣地揉著愛困的眼。
「拿去,先去躺一下。」他在嘴裡咕咕噥噥不知說什麼說了一陣,自口袋中掏出一串鑰匙交給她。
「這是什麼?」千夏勉強睜開眼皮,靜靜地看著躺在她手心裡的一大串鑰匙。
「客房的鑰匙。」他懶得再花工夫把她搬回家,而她今天下午又有課,干脆就讓她在樓上瞇一下算了。
戒慎恐懼的目光忽然投射至他身上,她的兩肩還配合表情抖聳了一下。
她的頭皮開始發麻,「你家有這麼多客房?」雖然來他家是有一陣子了,可是她從沒去過樓梯以上的地方,沒想到上頭居然藏有這麼多房間。
「你又有何高見?」那眼神看得他可是過敏極了。
「我不去。」她原封不動地退還門鑰。
「為什麼?」霧水開始在他頭頂蔓延。
「因為藍胡子的故事。」
韓致堯沉默地看著她不像是開玩笑的表情,然後,一只烏鴉從他的頭頂上飛過。
藍胡子?來他這裡混這麼久了,她不為她的清白緊張,不擔心他會退化成大野狼把她吃掉,反而懷疑他家有沒有藏著眾女人的屍首?
他好氣又好笑,「我是藍眼睛,不是藍胡子!」虧她有那個興致用起她擺來當好看的腦袋,沒想到卻是用在這種地方。
「難說,壞人又不是寫在臉上的。」這時她又振振有詞了。
哭笑不得的韓致堯實在是愈來愈好奇,好奇她……腦袋瓜裡都裝了些什麼東西。
「再不走不行,我快沒電池了……」眼皮直往下掉的千夏,邊揉著眼邊打呵欠後,整個人深深倚向他,隨時隨地都可能准備向周公報到。
他無奈,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客廳的椅子上躺一躺吧。」
「嗯。」她把小臉埋在他的胸口,語焉不詳地應著。
「別拿我當枕頭啊……」他投降地歎口氣,拖抱著緊揪著他不放的軟玉溫香開始往客廳移動。
「嘿咻。」終於把她拖上長椅躺下後,千夏隨即翻了個身,尋找更好的入睡姿勢,韓致堯則是在確定她不會滾下來後,轉身上樓去幫她拿件薄被。
午後暖暖的日光自窗口邊灑落下來,幫她墊好枕頭蓋好被子後,他坐在她的身旁,以指刮著她紅潤的玉頰和頂高她的俏鼻,對那張睡得又甜又香的睡臉,滿是妒忌。
「小豬豬……」每天把他吵起來搞得他睡眠嚴重不足,而她呢,卻還敢在他的地盤上睡得這麼香。
低首看著她恬適的睡容,一層隱憂緩緩覆上了他的心坎。
她的廚藝驗收日子就快到了,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除非她大哥有意放水,否則她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不會過關。就算她有心想學,她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或是技藝大成,如果就這樣讓她去應試的話,她會有什麼後果?
一張紅著眼睛吸著鼻子的小臉,加上落寞地蹲坐在家門口的身影,這兩個畫面同時躍進他的腦海裡。
不行,要是再讓他看到那些畫面,他會沖動的,而每次沖動後,他總是會做些不理智的事。
上回就是太沖動了,所以他才會自告奮勇地接下她的家教一職,然後拚命壓搾自己的睡眠時間,一面幫她上課,一面還要去做他自己的工作,搞得他差點沒累去半條命,卻又沒辦法對她心軟收回成命。
一失足真是千古恨,真的,他真的不能再沖動了,他可沒有一副鐵打的身子可是就這樣不理會她的話,到時他一定又會對她做些不理智的事來讓他自己後悔。
該怎麼辦呢?擔憂的藍眸滑過她在睡夢中微微上揚的紅唇。
距離驗收日還有幾天,看來,在這段最後沖刺期,他得給她上上魔鬼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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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課程的前提是,要有學生來上課才行。
距離驗收成果僅剩一日的韓致堯,在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的情況下,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太過崇尚斯巴達教育,在倒數計時的這兒百子來,硬是把菜鳥新兵日操夜操,終於給操成了逃兵。
可是他記得,他明明是個很愛護瀕臨絕種生物的保育人士啊,尤其是隔鄰的那只保育類,他不但恪盡師尊的職責,仔細認真地教導她如何才能不再毒殺試吃者,對她更是既噓寒又問暖,餓了就做頓外頭吃不到的好料來填她的胃,困了就充當枕頭給她靠,天天為她聞雞起舞、洗手做羹湯,哪,她逃課是逃什麼意思?
嘖,她是想抗議他日前途的那件SM專用的女王衣和皮鞭嗎?不對,那件他已老老實實的照她的話去退貨了。再不然,難道是她想抗議那天他不小心把她打扮成大清格格嗎?也不對啊,在她差點跌了個狗吃屎時,他也乖乖把那套行頭都給收回衣櫃裡去,並且讓她換上接受度比較強的紅燈區蕩婦裝啦。那她到底是哪裡不滿意?
七早八早的,等無人的韓致堯,坐在床邊思考以上的問題。
他抬首瞄瞄牆上的時鍾,再一次納悶起那個向來此格林威治還要准時的新兵,在這短短不到一分鍾的路程上,究竟是迷路迷到哪去了。
隔鄰窗口兩名觀眾交頭接耳的聲音,徐徐飄進他的耳底,令百思不解的他精神猛然一振,打算直接去向另外兩名芳鄰問問那名逃兵的行蹤。
推開窗,清鮮的空氣迎面拂來,當他的雙眼在十點鍾的艷陽下,終於發揮聚焦的功用將視線集中在鄰家窗口時,兩名休假在家的芳鄰,登時皆噤聲不語的古怪表情,當下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千夏呢?」他清清嗓子,不斷打量著她們不約而同的心虛臉。
「她在……在……」葉豆蔻的眼珠子不自在地東轉西轉。
文蔚則是在歎息完畢後,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她在忙。」語罷,眼角余光微微朝下。
就著她的視線,韓致堯轉首看向她們的家門,而後在家門前的紅磚道上,發現一對要約會也不會選別的地點的男女。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那雙親密緊牽著千夏柔葵的大掌上。
「看得出來。」氣溫直接降至冰點。
「天冷了,關窗關窗。」文蔚識相地在他的氣壓變更低前先行避難。
換上衣服,隨隨便便攏了攏散發的韓致堯,帶著已經許久沒發作過的起床氣,一步步踱下樓階直殺向外頭的敵陣。
沒節操的小菜鳥,也不想想那些想跟他拜師學藝的人,預約排隊都得排到凱旋門去,他難得沖動的破例下海指導,還分文不取,並且特地犧牲大好的星期假日要來幫她惡補,生怕她的時間會來不及,不但天天陪她熬夜,他也放棄美容覺捨棄了溫暖的被窩,特允她清晨八點就可以過來上課,結果咧,他在宅裡枯等不到她小姐的大駕光臨,她卻在外頭給他拈拈花、拔拔草以陶冶性情?
欺人太甚。
「回來吧,大家都在等你回去。」馬路邊樂樹下,楊東霖再度拍了拍千夏的小手。
千夏低垂著螓首,「我不能回去。」
「為什麼?」
「我說過我得回家繼承家業……」當初她就跟大哥約定好了,她會回去接下菜館,不再到外頭就業。大哥對她的期望那麼深,她不能反悔。
楊東霖狀似同情的八字眉垮了下來。
「你是自願的嗎?你真的想放棄你的前程去做個廚師嗎?」放著似錦前程不要,她卻要去當個勞什子廚娘?她是哪根筋有問題?也不想想在公司裡,還有多少人得靠她吃飯。
「我……」螓首垂得更低了,她悄悄把小手抽回來,開始絞扭著。
足足在這陪她站了兩個小時,卻還是久攻不克的楊東霖,實在是沒時間陪她再耗下去了。但事關自己的前程,他還是勉強再擠出最後一絲的耐心。
他將名片交至她的手中,再次施展溫情主義企圖打動她,「我去向老總說過了,對你采取留職停薪,如果你改變心意的話,隨時打電話給我。」
千夏只是含糊地點點頭,「謝謝學長。」
見好就收的楊東霖正欲退場,但不知打哪來的陰風,卻在此時突地吹上他的背脊。
「你怎麼了?」千夏不解地看著他頻頻搓撫著兩臂的舉動。
「不知怎麼搞的,忽然有股寒意……」他重重地抖了抖,「不對,好象是殺氣。」
殺氣?
千夏揚高了柳眉,稍傾著身看向他的身後,在接觸到不遠處一張韓氏特有的大黑臉時,腦中的警鈴頓時急急響起,她忙不迭地抬起手腕上的女用表。
要命,十點又三十分,她足足遲到了兩個小時半!
「你認識那個人?」也跟著轉過身來的楊東霖,斜睨著正站在大約五步以外距離,嘴邊叼了根煙的半洋人身上「認識……」慘了,變色老兄居然會紆尊降貴特地出來迎接她,而從今天他臉上又濃又重的黑色調,和他腳底下累積的煙屁股來看,他似乎正處於極度不悅中。
「他做什麼對你擺著一張討債臉?」感覺男性權威受到挑釁的楊東霖,忙不迭地聳高了背上的鬃毛准備應敵。
「這個……內情很難解釋。」真是糟糕,痛恨人早到也痛恨人遲到的韓致堯居然等了她那麼久,說不定等一下他就會派出哈利,然後把她叼去垃圾筒處理掉。
「你怕他?」感覺到她的微微顫抖,並自行推演出家有惡鄰的假想畫面後,為求表現以討歡心的護花勇士,立刻現身在她的面前。
千夏僵著笑臉,「呃,該怎麼說呢……」早知道就把那套sm道具都留下來了,至少她還可以在變色老兄殺來時用來對付他。
楊東霖一手勾攬著佳人的香肩,大有力拔山河之勢。
「不怕,有我罩著你!」探照燈當下全部集中打過來,英勇的勇者跨上白馬,高舉起佩劍准備為佳人出征。
「這不是罩不罩的問題……」這是她的成績能不能過關的問題。
豈、有、此、理。
晃點他在先的芳鄰,見到他親自出馬來迎接她,不但不先過來跟他來段痛哭流涕的陳情表,對她的遲到以示懺悔,她居然還敢躲在那只痞子的羽翼下尋求奧援?
今兒個早上,韓致堯發覺,自己對芳鄰的進攻戰略著實需要再加強。瞧,只管努力向前沖經營戰區,卻忽略了應該先鏟除敵人大後方原本就有的資源。
藍眸直戳向敵人大後方的痞子資源,並將上下眼瞼瞇成一條細縫。
這只在禮拜天還一身硬挺挺西裝打扮的痞子,那雙在千夏身上毛來毛去、左拍拍右揉揉的狼爪,打他在樓上瞧見起就已經在對千夏上下其手,而現在,竟然還在他的面前爬呀爬呀,爬上她的香肩,然後……固定不動,並且示威性質濃厚地對他挑高了下巴。
空氣中霎時彌漫著詭譎……不,肅殺的氣息,韓致堯吐去了嘴邊叼著的煙卷,跨出長腿准備朝敵方陣營前進。
縮緊呼吸和虐待心髒的音樂緩緩奏起。
韓致堯凶猛地扭過頭來,「喂,不要亂加背景音樂好不好?」沒事放什麼大白鯊?
「是是是……」痕家計算機資料重整中,消音重來。
清澈響亮的口哨聲劃破寧靜的街道。
大事不妙,他又吹口哨了!
預感成真的千夏,頭皮發麻地忙轉頭看向他吹口哨的方向。
聞訊一骨碌沖來的哈利,以百米速度來到指揮官的腳畔就定位後,吐著長舌靜待下一步的指示。
韓致堯抬手一指,「目標,十二點鍾方向雄性生物,GO!」
千夏惱得直跺腳,「你怎麼又利用人家的狗!」自己不養狗就別老是借別人的狗來使喚!
「哇啊」楊東霖的慘叫聲隨即跟著揚起。
「學、學長!」她轉過身忙想去救難,就見哈利已成功的咬住敵人的屁股紅心,並因死咬著不放,正被落荒而逃的敵人在馬路上拖行中。
一只巨靈掌突地降落在她的頭頂,使勁地將她的臉轉過來。
「你!」透心涼的寒氣用力噴在她的臉上。
「我?」千夏恐慌地瞪大了吝眸。
「不錯嘛!蹺了我的課在路邊跟只痞子打情罵俏。你以為你可以出師啦?翅膀長硬了是不是?」愈說表情愈是唾棄。
她怒紅了俏臉,「你亂……亂講!他才不是什麼痞子!」
她立即的反駁,差點燒斷了韓致堯腦中的神經連接線。
修長的指尖頻頻戳向她光潔的額際,「奇了,你管我是亂的講還是正的講?你沒事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干什麼?哼,有膽子跟我大小聲,剛才卻在那痞子面前裝什麼低垂螓首、扮什麼羞人答答?怎麼,你暗戀他?」
千夏也被他激得卯起來了,「臭老外,你思想污穢!人家學長他只是有事來找我而已!」
「喲學長?」韓致堯更是譏誚地把拖長余音的大嗓吊得老高,「哈他就哈他,干啥拐彎抹角的叫什麼學長?還人家咧!學長學長……干嘛,欲蓋彌彰呀?學高中小女生增加親密度啊?」
他他他……他的起床氣簡直就不可理喻!
「好女不跟惡男斗!」算了,經驗值告訴她,跟眼角長痣的男人爭辯穩敗不贏,撤兵!
「對啦,我是惡男,有種你就不要踏進我家大門!」韓致堯在她扭頭走人時,也小朋友似地學她轉過脖子。
咦,他家大門?絲絲的把柄感登時拖住千夏欲走的腳步。
「哈利,收隊!」再度吹完口哨後,他朝以光速歸隊的忠犬彈彈指。
「汪!」金黃色的尾巴,快樂地跟在他的腳跟後頭搖晃。
目不斜視朝自宅大門挺進的韓致堯,不耐煩地驅走跟哈利搶位置,偷偷扯住他衣角的小手。
「眼巴巴的跟著我做什麼?」他再度撥開,可是她卻轉移陣地,改拉住他後西褲子口袋。
「我要上課呀。」千夏小跑步地跟在他身後,使勁地想把他的步伐給拉停。
「不要拉。」他沉著一張臉,在褲子恐有掉下之嫌時,熔漿已漲到喉頭的腹內火山再度爆發,「不准拉!」想在大街上替他脫褲嗎?
她試著陪上討好的笑臉,「別這樣嘛。」
「再拉當心我告你性騷擾!」張牙舞爪的惡臉改變風向,轉首劈她一頓響雷。
「那、那我的課怎麼辦?」千夏怯怯地抿著嫣唇,含淚收下身上逐漸開始累積的炮灰。
「不教,本大爺今天罷課!」踐不拉嘰的下顎往上一抬,角度直與天齊。
「罷……罷課?」她慌慌張張地拉下他齊天大聖的下巴,「可是我明天就要回家考試了!」
韓致堯自鼻孔中一字字踏出,「干、我、屁、事?」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的師道沒有學好,為人師者——」忙想說服他改變心意的千夏,所有欲出口的說詞,全都終結在他不斷點頭同意的動作裡。
「說得對。」韓致堯不但沒意見,還大方地村掌通過,「我的師道是沒學好,誰教我是喝洋墨水長大的臭老外?」
千夏傻愣愣地聽著他半酸不酸、半臭不臭的內容,腦內的馬達也跟著開始運轉,好半天過後,她終於得到一個結論。
她指著他的鼻子尖叫,「你在記仇!」小氣男人,她也才罵了他一句臭老外而已!
「沒錯,我就是在記仇。」他咧出一口閃亮亮的霸王龍白牙,一雙墨眉還朝她飛了飛。
千夏忙試著將他佐以正道,「你不可以記仇的,男人的心胸應該寬闊得像大海——」
「大海個屁!」他截斷她的話尾當場吐槽,「你以為我會閒著去當什麼超人還是白馬王子?是針孔!我的心眼比針孔還要小,搞清楚了沒有?」又不是發癲了,他何必去委屈自己成全他人?不爽就是不爽,干嘛還要打腫臉充胖子?
雞蛋形圓狀小嘴定格呈現在千夏的小臉上,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猶在噴火山灰的火山,不一會兒,她吸吸俏鼻,被轟炸出來的委屈寫滿了她的眼眉。
「要擺小媳婦臉就去擺給你的學長看!」已經走到家門口的韓致堯大步朝裡頭一跨,在她又跟上來前將大門甩上。
「哪有人這樣……」囁嚅的嗚咽聲在她的唇邊打轉,朵朵淚花也開始在她的眼眶聚集。
「汪嗚?」也被關在外面的哈利一腳搭上她的玉腿。
「哈利!」她蹲下來摟住哈利的頸項,淚水不能控制地開閘,「他莫名其妙亂凶我,他……他不教我了啦!」
倚靠在裡頭門板上的韓致堯,愈是聆聽她嚶泣訴說的罪詞,愈是止不住拚命往上翻的白眼。
他都把話指得那麼清楚了,卻被她改成是莫名其妙?他的國語是哪裡不夠標准?那個小妮子根本就搞不清楚,他肚裡的連環炸藥會連環爆炸的正確主因。
他懊惱地在嘴裡咕噥,「神經粗得可以接電線……」遲鈍的女人,白癡也看得出那只西裝痞子對她有企圖!她卻只有空跟他算他小不小家子氣的帳。
「喲嗚——」哈利同泣的悲鳴加入門外的大合唱。
一口鳥氣更是頗得他不上不下,「吃裡扒外的叛徒……」下次再敢爬進他家後院乞食,他就把它燒成一鍋香肉打牙祭!
自高處往下眺望的葉豆蔻,在好戲落幕了後,意思意思地拍拍玉掌算是鼓勵。
「真熱鬧。」附近的鄰居八成都跟她們一樣,大概都在看完戲後准備散場了。
「唉,沒慧根。」文蔚搖頭晃腦地說出她簡短的影評。
「慧根?」媚眼眨了眨。
她一手指向還蹲在人家家門口哭泣的千夏。
葉豆蔻先是看了看千夏,再掉過頭看看正蹲坐在門裡,懊惱地抓著頭皮發愁的韓致堯,而後同感地點點頭,開始同情起裡頭那個被哭得心煩意亂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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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不去。去,不去。去……吱,又是去!惱恨的火龍眼死瞪向手中花瓣瓣瓣無存,僅剩光禿禿花莖的玫瑰枝條。
韓致堯火大地將枝條往後一扔,枝條落至身後地板上已累積的花莖小山上,在小山旁,四周花瓣散落如雪,視若無睹的他再度抓來桌面上出自花藝剪插大師之手的盆景,從中又抽出一只鮮嫩欲滴的粉色玫瑰,再次一片片地拔拈起嬌花花瓣。
此時此刻,身處在年度總檢討會暨發表會場的韓致堯,並沒有留心在他耳畔滑過的中文或是法語,也不在意會場裡到底有多少不辭千裡,特地前來覲見的旗下大廚,正張大眼睛看著他從出現在會場,就一直持續著的怪異舉止。
低首看著手中酷似她粉馥馥玉頰的花瓣,在他腦海裡漫天飛轉的,是張眼角帶淚的粉色小臉……韓致堯挫敗地搔搔難得打理整齊的長發,不支地向此刻在心中正與理智交戰的暗鬼投降。
好吧,他承認,他實在是……很擔心她的考試。
算算時間,千夏現在應該正待在她大哥的廚房裡接受測試了。昨天自甩上門沒搭理她後,也不曉得她後來的情形是怎麼樣……不知道她有沒有在家裡好好復習基本的刀法和煎煮炸蒸悶的技巧?前天才切到食指的她,到底有沒有照他的話,先上藥裡好傷口後再戴上手套?就怕她又會呆愣愣的讓傷口去浸水打濕……糟糕,他一直都忘了告訴她,她每回起油鍋時,鍋內的油量總是太少,放進鍋裡的東西總是會被她煎成焦屍。還有……還有,他還有一籮筐的交代還沒交代。
唉,早知道會在這裡心裡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直為她擔心這個、操煩那個,昨天他就不跟千夏嘔那小家子痞子氣了。早知道,今天就不照尹書亞的話,乖乖的來參加這召集了中法兩國旗下所有大廚的檢討會,也省得他人在這心不在這。早知道、早知道……」大堆的早知道。
尹書亞也真是的,明明就跟那小子說過了一定得把今天的行程給騰出來,可想抗議他最近溜班頻頻的尹書亞,像是故意惡整他似的,硬是把日期給排得全滿,還故意把最大尾的行程跟千夏的驗收日撞期,害得他在這兒坐也坐不住,但又怕去了她那兒,他又會對這票大老遠飛來的員工有份愧疚感,直在這裡拔花瓣算著,該去與不該去的機率哪個比較大。
「老板?」坐在他身旁的法國總店廚師長,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寒光爍爍的兩柄冷刀,自韓致堯微瞇的眼中迸射而出,中刀的廚師長,登時把所有的疑問全塞回喉嚨裡,示悔地垂下頭噤聲。
「啊——」抑郁到極點,他索性來上一陣抱頭狂吼消悶解郁。
整個會場當下鴉雀無聲,唯留獅吼後的裊裊余韻。
吼完一肚子悶氣,卻不覺得有半分舒坦的韓致堯,忽地推桌站起。
「老……板?」正在發表台灣分店今年下半年度發表新菜色的廚師長,不解地揚高音調。
他朝一室的人宣布,「抱歉,我忽然想起我還有事,拜拜。」罷罷罷,投降就投降,反正老板是他,檢討會愛哪天開就哪天開,但千夏她家的老板可不是他,不去不行。
「老板!」在場所有人士皆刷白了臉,趕緊動作一致地起身留人。
「吵死了。」韓致堯皺著濃眉,不理會一票攔路人,兩腳飛快地突破重重障礙朝門口邁進。
在老板前腳走人後,會場登時陷入兵荒馬亂的陣仗,被眾人推派出來的法籍廚師長,忙不迭地掏出口袋中的手機,飛快地按下一組緊急救火號碼。
「喂?」冗長的等待過後,話筒中傳來的低沉的男音,宛如救贖的聖樂。
「尹經紀!」身負眾人希望寄托重任的廚師長求救地大嚷。
「他捅了什麼樓子?」不到三秒鍾,英明睿智的尹大經紀已將可能發生的事件推演出來。
他慌張地稟報,「老板他……他蹺頭了!」
「蹺去哪裡?」對方沉默了一會,而後壓抑的迸出問句。
「不知道。」
「立刻把人追回來。」下完指示後,尹書亞隨即收線。
坐在辦公桌後的韓韜玉訝異地揚著黛眉,塗著鮮艷惹丹的食指將桌面敲得清脆作響。
「你的臉色很難看,發生什麼事?」到底是何方神聖打來的啊?竟能讓素來不動如山的尹副理臉上風雲變色。
在轉過身來時,尹書亞馬上更換了臉上的氣候,雲淡風輕地朝她笑了笑,修長指尖撫上她膚觸細致的下頷。
「小事。」但他的指尖只流連了一會,「我出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