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變色龍男人真的很惡質耶!
第一次,她請他過來享用她親手料理的早餐他大爺-得很,只把窗戶一關,理都不理第二次,他大爺雖然肯移駕她家的小廚房卻是叫一隻狗來評監她辛苦的成果更丟臉的是,那隻狗還對她的手藝不屑一顧!
唉其實也怪不得這兩隻雄性生物知此瞧她不起一個連蔥和蒜都分不清的人,怎麼可能做出啥好東西?
可是,家裡的川菜館還等著她補上大廚的位置哩啊?惡質變色龍男人自願當她的廚藝老師?
嗯,雖然她很懷疑他這個半洋鬼子會懂得川菜這玩意兒不過看他耍起菜刀挺有架式,好像還真有個兩下子她就委屈點拜在他的「法國派」下,學學祖宗的四川料理晶璨的水晶燈下,韓致堯(讀「要」字音)不斷思索著相親的模式。
相親的程序,不外就是打扮得體體面面,在介紹人的安排下,安坐在高級飯店裡看人與被看,尤其是男方,總免不了先是任人評頭論足一番,接下來再審核品行是否優良,以及身家財力,在男女雙方的陪客有默契地虛偽客套一番後,開始男女雙方第一回合的短兵相接……雖然說遊戲規則老祖宗是這麼定的沒錯,但玩家要怎麼下場去玩,則又是另一回事。
「韓先生的興趣是?」有別於廳裡在場男士個個水桶腰啤酒肚,對面相親男主角身形瘦削頎長,完美得讓人捨不得眨眼的體態,令名媛甲的一雙明眸頓時眨成心形。
「無所事事。」韓致堯伸了伸長腿,在椅內換了個較舒適的姿勢,微薄的唇,勾揚起邪惡誘人的弧度。
「專長?」心頭小鹿亂撞的名媛乙,著迷地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將他過肩的黑髮拂至身後。
「游手好閒。」一雙墨眉飛了飛,唇畔的笑意也逐漸加深了。
「韓先生的經濟狀況?」名媛丙兩眼直停留在他那一身意大利師傅親制的西裝,俐落的剪裁,更襯得他儀表堂堂。
「揮霍無度。」他漫不經心地再為自己打開入席後的第三瓶紅酒。
「不知韓先生有什麼特殊才能?」在名媛丁的眼中看來,像韓致堯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皆能散放出乾淨優雅又帶點危險氣質的男人,就算是找遍上流社交圈,恐怕再也找不到一個。
「敗家。」韓致堯朝她眨了眨眼,將手中水晶杯裡紅色的液體,搖旋成一圈又一圈的波漪。
「韓先生是否會繼承家業?」名媛戊光是想到他將是煥采科技這一代指定的接班人,就打定主意絕不放過眼前的金童。
「絕無可能。」他仰首喝盡杯中的液體,朝她咧出一口白牙。
「咻——」
當下空調似乎失去了作用,一陣冷風緩緩在五個女人頭頂上吹過。
韓致堯笑意滿面地盯審著對面的女人們一致花容失色,又極度失望的表情。
真好,又打發一票了。
不其然地,桌面忽然傳來一陣震動,韓致堯微微偏首向震源看去,就見押著他來相親的大姊韓韜玉,正兩手緊抵在桌面不斷打顫。
「韜玉……」身為陪客的尹書亞忙安撫地想按住她。
「失陪一下。」她霍然站起,勉強朝眾女擠出一抹僵笑後,隨即將那名笑得令人咬牙切齒的親弟給拖出去。
顧不得飯店裡所有人都在看,韓韜玉硬是將心不甘情不願被押來相親的親弟,直接抱過大型宴會廳,揚手拍開早已準備好的休息室。
「你究竟在搞什麼鬼?」門板一關上,塗著鮮艷惹丹的十指轉瞬間掐上他的頸間,媚眼中發射出來的怒火,足以將親弟燒成無名焦屍。
「如你所願,相親啊。」韓致堯一臉無辜地攤攤兩掌。
「你還好意思說!」心火直竄上韓韜玉的後腦,「聽聽你剛才說的那是什麼話?你就巴不得把她們全部嚇得落荒而逃嗎?」
「我只是說出事實。」他慢條斯理地拉開她的十指,興致不錯地打量起房內的風景。
「你……」
尹書亞無奈地陪著笑,試著讓噴火的佳人冷靜下來。
「算了啦,好歹他也照著你的話乖乖來相親了,你就別跟他計較。」連連下了十二道金牌才把大牌男主角給請到場,他肯給面子,他們就該偷笑了。
她火冒三丈地指向親弟的鼻尖,「把場面弄得那樣,他不如不要來!」這下好了,她又要怎麼去跟那些把千金送來相親的長輩們交代?!
連連相了十三場親,屢相屢敗,而且次次都是他自己搞砸的,要不是為了母親大人渴望他能夠成家立業的心願,她才不想又來丟人現眼一次!都因這個存心砸場的小弟,她那已經薄得不能再薄的臉皮,和殘敗的自尊心,讓她這次真的再也找不出半分勇氣,好走出這扇大門去收拾殘局。
「我早告訴過你,我不想相什麼親。」捅了大樓子的韓致堯,無事一身輕地倚在窗畔,居高臨下遠眺妝點了城市夜彩的霓虹燈影。
「不想相親就回公司跟我做生意!」她愈想愈嘔,愈嘔就愈想把這個浪蕩子給拖回苦海裡陪她一塊受罪。
他壞壞地揚眉,說得很幸災樂禍,「不怕我把祖產敗光?」
韓韜玉深抽一口氣,一顆心不斷地搖擺,再搖擺,還是搖擺……半晌,她投降地歎口氣。上回那筆被他賠掉五千萬的案子還記憶猶新,有過血淋淋的教訓後,她當然怕。
她一手撫上又開始抽痛的額際。她家的基因到底是哪出了錯——不,是這小子真的是他們韓家出產的正品貨嗎?
這個小弟,韓家的正統繼承人,從小到大對家業漠不關心、毫無興趣,更沒有繼承人的自覺。本來每個人都認為,在他年歲增長、完成學業後,他或許就會有一點點肩負家族事業重責的認知,豈料這小子高中一畢業,隨即一聲不響地跑去了法國,在巴黎撈了個不知是哪家野雞大學的學位,且完成學業後,他又賴在法國五年不返台,這五年間,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在法國做些什麼,又是靠什麼生活。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他大爺良心發現返台省親,急於讓他接掌家業的老媽,才把他空降到總公司不到一個月,他就替家裡虧了五千萬,然後……跑得不見人影。
五千萬!那五千萬的虧損,還是她沒日沒夜在公司拚了一個月,才把他挖出來的大洞給補平。
痛定思痛後,她和老媽一致認為,這個事事漫不經心、絲毫無責任感的小弟,或許在有了個賢內助之後,他大概、應該、可能就會有些身為男人的責任感,而後定下心來成家、立業,安安分分地接下家族企業的棒子。
不過在他連踢十三場相親宴後,她赫然警覺到,那些成家立業的美麗泡影已一一消失在空氣裡,而她,恐怕要一輩子都被綁死在公司,代這個推手功夫一流的小弟,坐上那個得工作到永無天日的繼承人大位。
「別沮喪太久,那五位美女還在等著你呢。」韓致堯走至她的身旁,心情甚好地在她頰上親了親。
她一手拉回他,美男計對她才不受用!
「你想去哪裡?」把局面弄成這樣子後,他又打算落跑?
「我盡完義務了。」他輕聳寬肩,輕輕推開她踱向門口。
「慢著!」韓韜玉不死心地在他後頭喊,「你現在在做什麼?住哪裡?有沒有收入?有空要打電話回家,不然你餓死在外頭也不會有人知道!」臭小子,行蹤不定得跟個無影幽魂似的,讓人想找也找不到。要不是他偶爾還會跟尹書亞聯絡,她早把他給當成失蹤人口了。
「放心,餓不死。」他拋了個媚眼,偉岸的身影消失在門邊。
她猶想掙扎,「致堯……」
「隨他去吧,反正今晚他都已經搞砸了。」尹書亞拍拍她的肩頭,先要她考慮現實問題,「對了,那五個老董的千金,你打算怎麼辦?」
想起那等著她去收拾的殘局,韓韜玉將臉埋在手心裡,口中逸出一長串告饒的低吟。
「提醒我,下輩子別再和他做姊弟。」又要去削她的面子!
「我盡量。」尹書亞捺住笑意-抬起她寫滿挫敗的小瞼,在她眉心輕輕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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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我該用什麼工具鋸開它?」杜千夏輕軟的問句,在晨風中飄開來。
被詢問者吐出一長串哀號,乏力地將臉埋向餐桌桌面,拒絕再提供一絲力氣去面對自夜半一直延續至早晨的惡夢。
老天,清晨七點半,鳥鳴啾啾、陽光燦燦,天氣是晴朗的,世界是太平的,為什麼那只冰塊雞……還是擺在砧板上原封不動?
「哪,該用什麼工具鋸?」千夏站在流理台前,認真地打量著那只自冷凍庫拿出來的雞。
是剁,不是鋸。
「菜刀。」文蔚倦懶地睜開泛滿血絲的雙眼,已經放棄去糾正那名廚房新手的用語。
她皺皺俏鼻,「菜刀根本就鋸不動。」
「那是因為那個時候你沒把它解凍……」當她三更半夜把那只凍得像冰塊的雞拿出來時,會鋸得動才有鬼。可是現在雞隻都已覆上一層冰水自然解凍了,她卻偏偏不肯再鋸一次。
清鮮的香氣忽地自廚房門邊漫進來,方走出香間的葉豆蔻,漾著精氣神十足的笑臉與這兩名挑燈夜戰了一宿的室友道早。
「早安……」盈盈的笑靨僵止於廚房裡的情景,道早聲徒地降了個恐怖的大低調,「那隻雞還在?」
「一塊肉也沒少。」文蔚翻翻白眼,兩手伸向咖啡壺再為自己撈來一杯咖啡提神。
兩眼滑過小臉佈滿沮喪的千夏,以及一臉疲憊的文蔚後,葉豆蔻小心翼翼地觸動廚房內沉悶的空氣。
「你們……不是只要切塊雞胸肉?」她記得昨晚入睡前是聽到她們這麼說的。
「是啊。」有了這次挑燈夜戰的經驗後,文蔚暗暗發誓,下次她要是再自告奮勇陪第一次下廚的千夏進廚房的話,她就不姓文,改姓武。
「那……」纖纖玉指遙指向等候受刑已久的雞。
文蔚一手撐著下顎,「她還在思考怎麼讓雞與肉分離的方法。」
葉豆蔻懷疑的目光微微瞥向身著圍裙的操刀人。
頭痛不止的千夏擱下手中的菜刀,深深歎了口氣。
「我想,我需要一顆止痛藥。」在把雞與肉分家之前,她得先阻止她的腦袋和她的身體分家。
為什麼下廚是件如此高難度的工程?她在心底第一百零八次問著自己。
再怎麼說,她也是川菜館出身的女兒家,上頭有個得過數十枚藍帶獎章但已經退休的老爸,還有個全國各大飯店搶著聘用的大廚哥哥,光憑她家優良的血統,照理說她應該也是很有天分的才是,更何況自小看父兄們下廚不下數百回了,舉凡叫得出口的川菜,作法她都如數家珍。可是當她兩腳踏進廚房後,她才知道,血統根本就派不上用場,而懂得作法,也不等於懂得如何下手。
望著那只原封不動的雞,千夏的太陽穴又開始陣陣作疼,總覺得它像是個斗大的饅頭,無從下口……更正,是無從下手,讓她在廚房裡站了數個小時,還是只能望雞興歎。
回想起十天前,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上班族,可就在大哥打來的一通緊急電話後,她就突然成了百年川菜館的下一任接班人,不但被迫辭去了心愛的工作,還得穿著圍裙、拿著菜刀,站在一隻張大了嘴,彷彿像在嘲笑她的冷凍雞前發呆。
「別皺眉頭了。」文蔚伸手揉散她糾結的眉心,塞顆止痛藥至她的掌心裡,「你大哥的手指傷到底有多嚴重?」
「右手食指與拇指骨折。」千夏憂愁地看著掌心裡的藥丸,「就算好了,也要做上好一陣子的復健。」身為廚師,卻手指骨折,相信這對大哥的打擊一定很大。
文蔚不以為然地睨著她,「你真的要替你大哥扛下川菜館?」
「嗯。」她堅決地點點頭。
「唉……」文蔚的尾音拉得長長的,語氣裡,十足十的不看好她。
「這個唉是什麼意思?」千夏敏感極了。
文蔚試著說得很含蓄,「某些事……是要看資質的。」
「叫百秋接手吧,不然拾冬也可以,反正你們家的男人天生就是大廚的命。」葉萱寇軟軟的嗓音插入她們之間,一手把文蔚推至一旁,試著對千夏露出討好的笑。
千夏煩惱地搖著螓首,「不行,百秋要考博士班,拾冬也說他畢業後要讀研究所。」兩個弟弟都還小,學業也未成,她怎麼可以把這個重擔加到他們身上?
「唉……」歎息的音調再次充滿了小小的廚房。
「不要這樣嘛……」千夏咬著粉唇,可憐兮兮地望著打擊她信心的室友,「古人不也說有志者事竟成嗎?我一定可以學會作菜的。」
文蔚緊擰著眉心,「如果你堅持要由你自已下海的話,我有個建議。」
「什麼建議?」
「先去報名廚藝訓練班。」文蔚兩手重重地搭在她肩上,「最起碼,你也該先弄清楚菜刀的使用方法。」她可不希望冷凍雞事件再在廚房上演一次。
「我也這麼想。」千夏無異議地頷首,「但在去報名之前,我還是想先看看自己的程度在哪裡。」
文蔚與葉豆蔻無聲交視對方一眼,不約而同地在心底回答——你的程度就只有把食物自冰箱拿出來兩相對看而已……清脆嬌嫩的笑音忽地自窗外傳來,驅散了一室沉重得令人沮喪的空氣。
「又來了。」葉董萱一手揭起窗簾,在看到樓下那些熟面孔後,不禁搖搖頭。
文蔚也很崇拜她們的耐力,「她們也真風雨無阻。」
「誰呀?」千夏好奇地湊到窗邊。
「喏。」葉豆蔻伸手指向樓下那一票穿著制服的女學生。
「追星族?」看著那些小女生踮高腳尖站在隔鄰華宅門口,拿著相機不斷按下快門,千夏不禁滿腹納悶,「我們隔壁住的是明星?」她們才在此地租賃不久,倒還沒有親自登門與芳鄰打過招呼。
葉豆蔻神秘兮兮地搖著食指,「明星是沒有,不過帥哥倒是有一個。」
「帥哥?」她更好奇了,兩手搭在窗邊看向隔鄰正對著她們的窗戶。
「別看了,帥哥也不能幫你作菜的。」文蔚將她拖離窗邊,轉正了她的身子後,一手指向還杵在砧板上的燙手山芋,「先想辦法對付那隻雞吧。」
一看到令她頭痛的主因,千夏細細的柳葉眉又不聽話地蹙起。
「我看……我先做辣醬好了。」主菜既然還束手無策,那就先進行配料。
「我也認為你該先從簡單的下手。」葉豆蔻笑咪咪地拍著她的肩給予鼓勵。
文蔚卻嚴肅地皺著眉,「千夏,你會做辣醬嗎?」
「應該會。」她打開冰箱取出昨天買的一大袋辣椒,「我在網絡上下載了一些食譜。」
應該會?應、該、會?
下一刻,文蔚腳下一步也不敢多留地閃出廚房避難。
「我去換衣服準備上班!」開什麼玩笑,昨晚她要對付那隻雞時也說過「應該會」這三個字。
千夏掩不住小臉上的失望,「你不留下來幫我?」
「今天我有一場早報,不能不到!」文蔚的聲音已從閨房快速轉移至大門前的玄關。
盈盈的水眸頓時轉向,飄至另一名室友的身上尋求奧援。
「呃……」葉豆蔻的臉上掛著一片僵笑,「我上班也快來不及了。」
她垂下螓首,「噢……」
「祝你成功。」葉豆蔻揉揉她的發,轉身匆匆趕上先一步逃難室友的腳步。
大門被關上的聲音很快自她的耳邊傳來,千夏歎了口氣,無言地看著擱放在流理台上的鮮紅朝天椒,伸手翻了翻擺在一旁自網絡下載的資料,在不求甚解後,不斷命自己回想大哥都是怎麼把這一顆顆辣椒變成鮮辣誘人的醬料。
應該,是那樣做的……吧?
應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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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味分子一再輕叩睡意的門扉,睡意濃重得睜不開眼的韓致堯,兩眉不由自主地朝眉心靠攏,下意識地分析著闖進鼻梢的氣味內容。
這味道……嗯……是朝天椒。
誘人甜美的睡意,令忙至夜半才上床休息的韓致堯無法抗拒,他低低咕噥一聲,翻身將臉龐埋在軟綿的枕頭裡,企圖再見得一場好眠。
但逐漸形成的問號,隨著愈來愈濃烈的氣味蔓延,穿越漫漫無邊的夢海抵達他的心田。
朝天椒?七早八早為什麼會有朝天椒的味道?而且還是干煎過後的朝天椒?
是作夢嗎?對,他在作夢,應該是作夢。
刺鼻的辛辣味一再竄進他敏感的鼻稍,怎麼更換睡姿也躲避不掉那令人很難不去在意的怪味後。他不得不懷疑這場夢境也未免太過真實了些。
燒焦的氣味悄悄滲進辣味濃重的空氣裡,愈睡愈痛苦、愈聞愈不對勁的韓致堯終於放棄與周公掙扎,一骨碌地白床上跳坐而起。
老天,失火了嗎?
甫張開兩眼,韓致堯便愣坐在床上。白色煙霧瀰漫了整間屋子,嗆辣的氣味刺眼催淚,幾乎今人無法呼吸。他一手掩住口鼻,飛快地躍下床來到窗口邊打開半掩的窗扇,打算讓清鮮的空氣衝散一室的煙霧,豈料兩手一推,更濃烈的油煙便迎面嗆來。
「咳咳……」他一手揮開白煙,抹去被迫蓄滿眼眶的淚水,試圖看清隔鄰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煙霧的來源,就在他正對面的窗口,他瞇著眼努力辨識,隱約可見對面窗裡有名身穿圍裙的女子,似乎正站在窗邊執著鍋鏟翻炒著鍋料,而那些鍋料,正是此時此刻空氣嚴重污染的元兇。
那位芳鄰是想燒了她家廚房嗎?
喉際忽地一陣犯癢,喉中的纖毛經不起此等過於強烈辛辣的刺激,展開了一連串排斥外物刺激的作用,使得他難以遏止地頻頻作咳。更糟糕的是,在被嗆咳了一陣後,犯癢的鼻尖也開始提醒他已經有了準備打噴嚏的預兆,而他通常一開始打起噴嚏,就注定得沒完沒了地打下去……韓致堯當下做出決定,迅速離開窗邊,穿上了被扔在床邊的拖鞋就往樓下衝去,在路經客廳時,不忘自抽屜中找來一副口罩戴上,顧不得自己儀容不整的模樣,拉開大門飛快地跑向隔鄰。
這種情況是正常的嗎?
千夏不解地低首看著鍋中已然焦黑的炒料,拚命思索著往日站在大哥身邊看他製造醬料的過程。
她記得,大哥是把材料切碎後,在鍋中放入熱油,再加入材料下去爆炒,可是在這過程中,好像並沒有煙霧四起的這個過程呀,她是忽略了什麼手續少放了什麼嗎?
不解的水眸流轉至一旁的香料架啊!胡椒,她少放了這一樣。
可是就在她取來胡椒罐時,她又蹙眉思忖著,到底該放多少才算是恰當。
「哈啾!」聲音自遠方傳來。
哈啾?千夏懷疑地看看左右,再看向手中原封不動的胡椒罐。
效果這麼強?她甚至都還沒開罐呢。這該不會是上天給她的指示吧?好,就倒下去。
「哈……哈啾!」聲音愈來愈大,也有逐漸靠近的趨勢。
「又是指示?」再一次的噴嚏聲,令千夏不禁疑惑地看向手中的胡椒罐,「好吧,再倒一點。」
「哈啾!哈啾!哈……啾!」噴嚏聲已演變成連環戰火。
她聽得好生為難,勉強地再倒完罐中剩餘的粉末後,未料那指示性的噴嚏聲還是沒有停止。
都倒了一整罐了,還不夠?
震天價響的鳥嗚電鈐聲,霎時劃破空氣加入她的迷思中。
千夏忙不迭地掏掏耳,「不會是幻聽吧?」繼噴嚏聲指示後,現在換成啾啾聲指示?
遭人全力按到底,並不肯鬆手放開的電鈐按鈕,再次製造出不間斷的金屬鳥鳴聲。
沉思了好半天的千夏,猛然憶起這熟悉的鳥嗚聲,似乎跟她家的門鈴聲……一模一樣。
「來了來了!」恍然大悟的她慌忙扔下鍋鏟。
正在被底下爐火熊熊燒烤著的鍋爐,隨之被棄置不顧。
「早安,請問你找——」千夏甜美的笑意,消失在來客蒙著口罩,和一身睡衣拖鞋的打扮中,一雙杏眸突地瞪大。
媽呀,搶劫啊?
下一刻,她已在本能的反應下,反手想將大門關上。
韓致堯迅捷地一腳跨入門縫內卡住,並兩手拉著門板不讓她關上。
被拉住門板而進退不得的千夏,才想伸手把他推出去,但他卻把握時機傾身向前,利用身形優勢佔領門扇張關的主導權,屬於男性的體溫,淡淡朝她罩下。
兩眼泛滿血絲,紅紅的鼻子抽吸著,眼角還泛著淚光的韓致堯,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身後映著晨光的女人,彷彿根本就沒發生過什麼事,竟能自煙霧瀰漫的房裡,帶著甜甜的笑,一副神清氣爽的來應門。
嗅覺……嗅覺白癡?
「哈啾!」下一波刺鼻的氣味又傳抵他的鼻稍時,他忍不住又再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千夏愣愣地揚首看著來客,就這樣卡站在門縫裡,噴嚏一個接一個的打個不停,他的半張臉龐,此刻全被覆蓋在白色的口罩下,口罩上方的部分,則被覆面的黑髮給遮去。噴嚏打到後來,看似已經把力氣耗竭的他,索性蹲下了頎長的身子,抱頭繼續製造出一個又一個的哈啾聲。
聽著聽著,千夏原本滿心的害怕,轉瞬間在他辛苦又可憐的模樣下,替換成滿心的同情。
「你……」千夏鬆開緊握門板的手,悄悄蹲在他的面前試著歇口。
疲憊的韓致堯低垂著頭,乏力地伸手朝她揮了揮,接著又再冒出一連串響亮的哈啾聲。
自他額際兩旁垂下的黑髮,在風中微微飄蕩,她稍稍拉開與他的距離,猶豫地伸出玉筍般的織指,撥開他覆面的發。見他沒有反對,她再輕輕拉下他的口罩。
好……好狼狽的一張臉呀!
泛滿血絲的小白兔眼,閃爍的淚光,和蓮霧般的紅鼻,頓時呈現在她的面前。
「你沒事吧?」她的黛眉緊緊連成一道直線。
「你……到底是在……哈啾!」韓致堯難受地開口,連重點都還沒說到,一個噴嚏又接管了他的發言。
「咦,怎麼會有黑煙?」在順流的空氣中,陣陣煙霧在飛掠過千夏的身旁時,千夏總算是意識到她家的天氣狀態似乎是與外頭的有些不同。
韓致堯猛然抬起頭,二話不說地站起身繞過她,拔腿就朝黑煙的來源飛奔。
「你你你……」千夏傻愣了半晌,連忙追在他身後,卻追不上長手長腳的他。
按尋著煙霧的來源,一鼓作氣衝至廚房裡的韓致堯,當機立斷地關上快燒破鍋底的瓦斯爐火,並揚手按下排油煙機的按鈕,再順手打開廚房裡所有的窗扇,讓一室嗆鼻的辣椒味全都排出去。
「你……你想做什麼?」追至廚房裡的千夏,被強佔廚房的不速之客嚇白了一張小臉,有些恐懼地拿起鍋鏟緊緊護在胸前面對他。
目帶陰冷懾人的寒光,他慢條斯理地回過頭。
他想做什麼?滅火兼殺人!
迎上他似會噬人的目光,千夏登時緊縮著香肩,在他」步步走上前來時,兩腳不住地往後退。
「我想……」他逼近她,但無法控制的自主神經,卻又在這時再度復工,「哈……哈啾!」
他想哈啾?特地跑來她家,他就是想哈啾?
隨著再度不斷響起的噴嚏聲,和他漲紅了俊臉一副辛苦忍耐著不適的模樣,滿腦迷思的千夏,再度啞然無言。
一個穿著睡衣服著拖鞋,紅著鼻子在她家打噴嚏的男人。
這就是她對他的第一個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