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月記 第六章
    「你說什麼?」蓋聶向來冷清的音調猛地拉高。

    樂毅又急又煩的在蓋聶面前走來走去。

    「我在他宅子裡一直等到剛才,沒有!」他從天黑等到現在,就是等沒人!

    蓋聶不敢置信,「蘭析沒回來吃解藥?」他忘了今天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天?他們每個人都服了解藥,而那小子竟然沒回來了?

    樂毅的腳步頓了一下,突然轉頭,」你想,他會不會是行刺失風了?」

    「他殺人不會出岔子。」蘭析的腦筋靈光得只敵不過衛非,而殺人這種家常便飯,更不可能會出半點差錯。

    「那就沒理由可解釋時限到了他怎會沒回來。」喜歡速戰速決的蘭析殺一個人會拖這麼久?他怎麼想也想不出個道理來。

    「我叫朝歌翻黃歷查查。」蓋聶往門外走去。

    樂毅拉住他,「甭找朝歌,先找衛非算算。」與其找迷信的朝歌在那邊慢慢翻,還不如直接找衛非那個神算比較快。

    「我已經在算了。」同樣也是等無人的衛非,低首跨進室內時,一隻手還在掐指細算。

    蓋聶和樂毅在地面前站定,衛非搖搖頭,拍著手指繞過他倆,皺著眉在椅子上坐下。

    樂毅受不了衛非不笑不說話的怪模樣,好歹他也把知道的消息先告訴他們,省得他們兩個在這邊忐忐忑忑。

    「怎麼樣?」他一把拉開衛非的手,等不及的問。

    「蘭析人在哪?」蓋聶也像只熱鍋上的螞蟻。

    衛非還是沒說話,轉頭往敞開的窗子再看了一會兒,兩眉挑得老高。

    「衛非!」性子一冷一熱的兩頭獅子在他耳邊齊吼。

    「蘭析他……沒空回來。」衛非一開口就潑了一桶油,幫助他們心頭焦躁的火苗燒得更旺。

    沒空?他會沒空回來吃個救命的解藥?樂毅聽了簡直快跳腳。

    「快子時了,他不吃解藥會來不及。」再不回來吃,他以後就沒命吃了!

    「他可能是不能回來吃。」蓋聶抬起一隻手打斷樂毅的心意如焚。

    「不能回來?」樂毅兩道眉緊攏成一條直線,衛非卻是興致頗高的揚高了眉。

    「你還記得他出門前煉的那顆差點吃死你的毒藥嗎?」那小子出門前煉了藥,假如他不能回來,那他一定是用了那顆毒藥先保命。

    樂毅拍著額,「他說那顆藥能為他延個兩日不毒發而亡!」難怪他敢不回來,他身上還有一顆保命的玩意兒。

    「你們說……蘭析煉了延毒丹?」衛非徐徐地問,低首看掐算的手指停在某個令他意外的指節。

    「對。幸好那小子心細,事先考慮萬全。」樂毅頻頻拍著胸口教自己安心,蘭析三更半夜的不回來吃藥,快把他嚇去半條命了,還以為那小子出了什麼大事。

    「他只要在兩日內回來就來得及。」蓋聶也鬆了口氣,想找張椅子坐下。

    衛非放開手指,抬頭告訴他們:「來不及。」

    「什麼?」

    「蘭析無法在兩日之內回來。」別說兩日,就算再多給半個月他也回不來。

    「你……你在說笑?」樂毅瞪著衛非失去笑容的臉龐,緊張感急急竄升,迅速到達警戒頂點。

    衛非朝他倆緩緩搖首,走到窗前仰頭望著雖然夜半卻漫天紅霞的天際。火紅似血的夜空,找不到一顆星子,更不見月。

    「以星象來斷,明日子時將天狗蝕月、紅雲蔽天,屬凶象,血光人禍皆至。」

    樂毅沒心情聽他在那邊講解星象變化,整個腦子都停擺在  「來不及」這三個字上。

    「什麼節骨眼了你還觀星象?」他拉下衛非的頭,緊張地在他耳邊大吼。

    「這星像是蘭析的命。」衛非掩住耳朵隔絕噪音,慢條斯理的踱至一旁。

    「是他的命你還不快幫他?」蓋聶也被衛非的鎮定惹毛了,冷颼颼的扯著他的衣領。

    「我?」他為什麼要幫?

    「你不是最會算命改命什麼的嗎?既然你算得出來就一定能幫他!」蓋聶的火氣被他無辜的表情激得直線上升,很想就這樣把他給捏死。

    「天狗蝕月這禍是蘭析自個兒招來的,他招的禍,就得自個兒渡。況且……外人渡不了他的苦,也解不了他的痛。」

    蓋聶一楞,「蘭析招了什麼禍?」

    「破戒。」衛非拉開他的手,冷笑的俊臉顯得尖銳又可怕。

    「他在外頭救人治病?治我們四個以外的人?」蓋聶不肯相信,大大地往後退了一步。

    衛非又往外頭的天空看了看。

    「對。月蝕乃至陰,萬萬不可救月,他不該想憑己力扭轉圓缺讓月兒復明。」傻瓜也知道今兒個見不著月亮,在這種日子還救月?這下可好了,偏偏在這時又來個月蝕,看他怎麼救!

    「他不會破戒的,你不是老早就警告過他?」樂毅緊按著衛非的肩頭。

    「或許他在外頭遇上的情況,使他忘了我的告誡。」讓他算出這種惡相,那小子鐵定是不把他的話放在心頭上,出了事能怪誰?

    樂毅搖頭否認,「他不會忘記自己的大忌;況且那小子最自私了,他也不會去救外人來害自個兒折壽……」

    一般人不知道,蘭析之所以見死不救,是因為每行醫一回會使他自己折壽;除了他們這四個與他命格相同的老友外,他誰也不能救,一旦救人,就是害自己。

    「這回的破戒豈只會令他折壽?」衛非淡笑地冷諷。

    樂毅急出了一身冷汗,「蘭析會怎樣?」

    「命不長了。」衛非撇撇嘴,歎息不已地往外走。

    以這種大凶大惡的星象來看,想要不死就得有救星。只不過,他連一顆星都沒看見。

    「回來講清楚!」蓋聶和樂毅同手同腳的把他架回原地。

    「他大概還能再活個兩日。」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頂多還能再賴活個兩天。

    蓋聶緊捉著他,「我只問你,你幫不幫他?」

    「蘭析若知道我管他閒事,他會找我情仇算帳。」衛非笑瞇瞇地婉拒,掛起不淌渾水的旗幟。

    「你要眼睜睜的見他死?」蓋聶的臉色變得更森冷。

    他聳聳肩,「我不想挨他拳頭。」管閒事的下場不好,他不要。

    樂毅緊掐著他的頸子,「你居然比蘭析還沒人性!」蘭析頂多是不救人,而他竟然坐視不理,就這樣袖手旁觀!

    「你不幫我幫!把救他的法子告訴我。」蓋聶決定自己來;他還欠了藺析一條胳臂和一大堆醫藥費,什麼都沒欠的衛非可以不救,但他一定要救!

    「法子嘛——不是沒有,但我怕你做不來。」衛非的眼珠子轉了轉,語氣裡對蓋聶有十成十的懷疑。

    「說。」救一個人他有什麼做不來的?

    衛非笑若春風的問:「蓋聶,你多久沒做過本行了?」他本行是神偷嘛,這件事給他辦是比較好。

    「你要我偷什麼?」救人和他的本行有干係?

    「蘭析的解藥。」他不能回來服藥,那麼把解藥送去就可解除危機。

    蓋聶忍不住低吼,「我哪知道左容容把他的解藥藏在哪?」這是什麼爛方法?如果這法子行得通的話,他早就去把大家的解藥全偷來了!

    「想讓他的命長一點,就去把解藥偷來,在這兩日內送去給他。」衛非捂著雙耳,繼續把計劃說完。

    「送去?人海茫茫也不知道他在哪裡,怎麼送給他?」

    「我能找到藺析。去偷。」衛非一點也不擔心,笑容可掬地指示。

    「我己經偷過兩、三次了……」蓋聶的表情變得更加陰森。

    「偷不到?」喔,臉色這麼難看,原來是不只失敗一次。

    「左容容跟你一樣陰險!」那個妖女的腦子簡直就跟衛非是一模一樣,都是神算投胎的!她早料到他會打她解藥的主意,藏藥的地點一換再換,讓他找也找不到,根本沒機會偷!

    「左家妹子陰不陰險要算到我頭上?」衛非無辜地漾著笑,看兩個正處於爆發邊緣的男人挽起抽子都想揍他。

    「當初是誰第一個把命賣給那個妖女,並且把我們全都拖下水當刺客?」樂毅忘不了害他們都淪為刺客的禍首。

    「區區在下是也。」衛非撫著下巴點頭承認。

    「蘭析的命你要負責!」他們兩個又在他的耳邊齊吼。

    「好吧……我可能曉得左家妹子會把解藥藏在哪。」

    左容容所下的毒,果然守信地依時發作,並以雷霆萬鈞、銳不可擋的氣勢來襲。

    子時一來臨,蘭析便無法繼續守在斂影的房外,急急地奔至花園內的小亭裡盤腿運息,企圖以內力阻擋體內毒發的速度。

    當他弄清楚自己所中的是何種劇毒時,想自行解毒卻已為時太晚。

    體內翻騰的毒性似兇猛的狂獸,噬咬著他全身的經路脈絡,在他身上每一處的皮膚肌肉肆虐撕扯,尖銳的刺痛打釘般深探釘入骨髓,逼得他不得不用銀針封住全身的痛感穴;但寒意隨著痛感消去時隨之扶搖直上,宛若臘月酷寒,冷透心脾,教人直直打顫。

    蘭析額間沁著如雨的冷汗,咬牙再將內力提高至第九層發功驅寒。可他的內勁才提起,更猛的毒性迅即突破他封死的各大穴,直通向他的心房令他措手不及,全身泛著痛,胸前尚未癒合的傷口也劇烈疼痛,疼得簡直要把他的心揪出來。

    「該死……」不行,再頑抗下去他會心脈俱摧。

    蘭析當機立斷收回內力,頃刻間,所有的毒性在無阻力之下立刻侵襲他,令他痛得直了片刻;他顫抖地自杯中掏出那顆保命丹藥,等不及地將它吞嚥而下,再運功讓藥效發作。

    具有毒性的丹藥在轉眼之間生效,在他的體內與左容容的劇毒對抗,讓方-匆匆而來的劇痛也匆匆而去,留下一身疲憊的蘭析不能適應地急喘。

    半個時辰過後,他抽掉身上所有的銀針掙扎地站起,拂去沁濕的冷汗靠在亭柱上調息。

    「只要再等兩天……」過了子時就是初一了,而初二時斂影就能睜開眼,只剩下一天多的時間,他的藥必須為他再撐上兩天。

    猶豫的腳步聲在夜半更顯得清晰。

    斂影披著一件單薄的掛衫,沿著廊上的扶桿一路向花園小心的前進,每踏出一步都令她膽戰心驚。

    出了長廊,就再也沒有可以扶摸的欄杆,她走得愈來愈慢,愈來愈恐慌,怯怯地伸出腳試采前方的路徑,也不知道她下一步將會踩著什麼。

    一雙大掌無聲無息地環上她的腰,阻止了她險險要踩進池塘裡的小腳,熟悉的淡涼草藥味籠罩而下。

    「蘭析?」斂影放心的鬆口氣。

    「你不該在這時出來。」他的聲音裡有濃濃的指責。

    「我睡不著。」心頭意緒複雜無比,如何入睡?離睜開眼的時間愈近,她就愈緊張。

    「來外頭找什麼?」她三更半夜睡不著他能體會,但跑來外頭……她在找什麼人?

    斂影握著小手低下頭。

    「你不見了……」大白兔能夠跳上她的床與她同睡而沒被他阻止,就表示他一定不在。她已經習慣他了,他一不在,讓她不僅是輾轉難眠更是害怕孤單。

    「外頭風大,進去歇著。」蘭析緊揪的眉徐徐舒散,眼眉間浮現一抹喜悅。

    「你的手好冰涼。」她握住他的手,再接向他的胸膛,」身子也好冷。」不像平日總是暖烘烘的。

    「我……不小心染了風寒。」他找著借口,邊半扶著她往屋裡走。

    她急忙催他加快腳步,「染了風寒你還在外頭?快點。」

    「你要我帶你上哪?」蘭析照著她的催趕帶她入室,回到屋內,她的手還不肯放開。

    「去我的房裡。」生了病就該躺下來休息,這間宅子也只有她這一間房,不去那休息他要去哪?

    他撫著下顎調侃,「在夜半?孤男寡女?」她的羞澀呢?她的矜持呢?在聽見他生病時全都不見了?她若是不介意他進來分享她的床,嗯…他也不介意。

    「我只是想讓你好好休息……這些天來,你都沒睡。」斂影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支支吾吾地解釋後,又怕他會有所誤解,趕緊放開自己強拉著他的手,臊紅著臉蛋後退。

    「過來。」掩不住熱烈的歡欣,他捕捉住她後撤的身子。

    斂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困在他涼涼的懷裡發窘。

    蘭析如她所願地帶她進房,把握賴在暖暖被窩裡的第三類情敵拎下床扔出門外,俯在她的耳畔呢喃,「孤男寡女休息的方式有很多。」

    粉紅色的炸彈在斂影的臉上炸開。

    「什……什麼?」正好與他寒涼的體溫相反,斂影渾身高熱燥燙,侷促不安地瑟縮著肩頭,想避開吹拂在耳際又酥又麻的熱氣。

    蘭析含笑欣賞她嬌羞艷麗的臉龐,還想再多逗她一會兒,胸口如遭重擊猛地一窒,站不住地朝她身上傾。

    「蘭析?」他的重量突然壓過來,差點把她撲倒,她還以為他真想做什麼。

    他無法開口,咬緊牙根等著這一波痛苦褪去。

    斂影也發覺不對,他的身子抖得好厲害也更冰涼了,在她耳邊換氣的聲音好大,像喘不過氣來。

    「是風寒的關係嗎?你哪兒不舒服?」她伸長兩手環抱支撐著他不倒下,著急的搖著他問。

    「只是老毛病,我躺一會兒。」踩著蹣跚的步伐,他靠著她的支持走至床邊躺下,替自己點了幾個穴緩和胸口的痛。

    「我……」斂影站在床邊,看不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頻咬著唇。

    「陪我。」他拉著她的手讓她靠近,再稍加用力,斂影便倒在他的身上。

    斂影手足無措地趴在他的胸前,聽著他一聲比一聲急的呼吸,她想不起半分尷尬,只知道自己的心為他縮得緊緊的,也陪著他一塊兒難受,好希望她能夠為他分擔一點。

    「你能治好你的老毛病嗎?」他的氣息漸回復正常後,她柔順地倚在他的胸前問。

    蘭析猶豫了一會兒。

    「能……」若說不能,對他倚賴極深的她,怕又是一陣恐慌難寧吧!

    「太好了。」她慶幸地放下心中大石。

    「若我治不了我自己呢?」他撫著她的發,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斂影抬起頭,「那麼我睜開雙眼也沒有意義。」世上無他,她何需雙眼?她要看的,只是他而已。

    蘭析的臉上寫滿詫愕,整個人被她肯定的語氣定住。

    「你……只是想看我?」為了他,她要放棄其它的人事物?見不見他竟對她有這麼重要?

    「是的,我只想看你,因為我曾經對自己許過一個承諾。」她毫不猶疑地承認。

    「承諾?」

    「在我第一次使用水鏡時,我見過現在的你。」她的小手悄悄爬上他的臉龐。

    想來也己有十年了,許下那個承諾時,她還懵懂未知、方逢失明浩劫。十年來,她常反覆回溯自己許下了什麼承諾,並且知道,她要信守自己的承諾。

    蘭析屏著氣息,靜候她的下文。

    「我告訴自己,假如我真有能睜開眼的一天,我第一個要見的人,就是我在水鏡裡見著的第一個人。在我最驚惶無助時,是他讓我安定下心,是他讓我有勇氣在黑暗裡等待,我要見的人,只有他。」那個在月中身後背著巨弓的男子,他有一雙溫和而細長的眼,月光瑩瑩的臉龐是她黑暗中的明燈。而那名男子,現在已走出她的記憶,真實的來到她面前。

    她十年前就見過他了?

    蘭析攬緊她的腰,」你肯定那個人是我?」她等了他十年?她沒有認錯人?

    「是你。在天狩閣見到你時,我就知道是你。」她軟軟柔柔她將臉頰貼在他起伏的胸前,嘴邊帶著笑,笑得心滿意足。

    「你還看見過什麼未來?」他佔了她十年的過去,那麼他在未來能夠佔據她多少年?

    「有一個,關於你和我。」斂影的聲音頓時縮得小小細細。

    「是什麼?」蘭析對她前後截然不同的反應感到不解。

    她幽幽輕歎,「我還在等,也許它會發生,也許,你不會讓它發生。」誰知道那個幻象何時會來臨呢?如果幻象裡舉弓射月的人是他,會把箭射向她的人也是他,那麼,現在這個對她憐惜呵護的他,會不會讓那個幻象發生?他會像殺巫懷賦一樣對她嗎?

    「你不希望它發生?」聽她的語氣,她似乎不喜歡也害怕她的占卜會成真。

    她忍不住偎緊他,「我甚至不敢想……但假如發生了,我會有兩種選擇。」

    「哪兩種?」

    「逃,或者由我親自幫你動手。」她想過,若是逃不開他一定會射出的箭。她情願坦然的面對,也不要讓他有一絲為難。

    「別打啞謎,到底是什麼?」蘭析聽得隱隱難安,也解不開她在說什麼謎團。

    「那事不提也罷。」還是把那件事繼續擱在心上吧,他待她這般好,她再害怕也不捨得逃走。

    「你佔的是壞事對不?」他探問著,她的身子立刻誠實地抖瑟。

    斂影靜靜的趴在他胸前不說話,想就這樣打發他的問題,他的身體卻在此時動了動,將她挪至他身下。

    「會發生什麼事?」蘭析兩手撐在她身側,瞇著眼打量她臉上躊躇的表情。

    「你會……傷我嗎?」面對他固執的追問,斂影斟酌了半天,想到一個較接近的問法。

    他揚高了音量,」傷你?」她看見他在未來會傷害她?他?這個把她當成寶貝的男人?

    「我在水鏡裡看見的。」他又不信了,說了也沒用。

    「你情願信水鏡不信我?」蘭析惱怒地捉著她小巧的下巴。她居然寧願對那面鏡子所顯示的一切深信不疑,而不願相信為了等她睜開眼,可以連命都不要的地?

    「我不瞭解你,也不知你心裡將會有什麼打算。」斂影還在實話實說。

    「來瞭解我。」蘭析劍似的眉挑了挑,黑眸遊蕩在她柔嫩的櫻唇和白潔的頸畔。

    「怎麼瞭解?」她陷入十里迷霧中。

    照著雙眼巡弋過的領地,懲罰的烈吻兜頭罩下,她的迷霧瞬間盡散。

    濃烈的熱吻滑進她的唇裡,輕易地將兩人燃燒到沸點。在她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前,他的重量結實地交疊在她身上,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耳邊、頸緣,而後撩開她的襟口,髮梢輕輕擦過她的臉頰,連串的吻開始在她頸間滑動,更往她鎖骨下方挪移。

    「蘭……蘭析?」一波波的熱浪從四面八方湧來,斂影的腦子裡想不出一句有組織的話,一雙小手怯弱地抵著他的後頭。

    蘭析握住她的手腕,在她的唇間低吐,」你的脈象良好,體內的毒也差不多散盡。」

    斂影迷茫間明白他診脈的原因,心房因此激烈地鼓動著,感受他焦躁難耐的氣息飛撲在她的唇上,一陣細顫攀上她的四肢。

    「好嗎?」他咬著她精巧的耳垂,等待她的首肯。

    耳邊的熱力幾乎將她融化,她忍不住拱向他清涼的身軀,更加感覺自己被他引發的熱度。她赫紅了臉輕喘,一聲吟哦飄出她微啟的唇瓣,迅即被他的雙唇截獲。

    蘭析冰涼的身子使她稍稍清醒,但他覆在她雙峰的大掌又使她覺得神智飄忽,極需要他清涼的大掌來消除她遍身灼燒的乾渴。但是,他的身子在這個情況之下……可以嗎?

    「你染上風寒,還犯了病……身子……」剛才他還很難受,現在這個樣子…

    「我是個大夫,這方面,你大可信我。」蘭析的眼瞳中掠過一份滿足感,將她的憂慮吻進唇間,以行動證明。

    被褪去衣衫的斂影,在他哄誘的唇間無聲的低喃,兩手環上他弓起的背脊,照著他的特殊方式,一步一步瞭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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