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一大清早,西門祖一起身,隨即跑到後院客房,豈料竟見著一大群人全數圍存後院裡頭議論紛紛。
問清楚之後,才知道這些人是慕容府旗下經營店舖的夥計和掌櫃,全都是來當見證的。
「你自個兒瞧。」慕容真將軟鞭遞給她。「這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傷著的,上頭的血絕對不是狗血或貓血。」
西門祖微顫著聲道:「這麼說來,真是有人裝神弄鬼?可你怎麼會知道的?」還是他請人演出這戲碼,想要騙過她,騙過南京城的百姓?
「疑點不少。」
「怎麼說?」
慕容真搔了搔頭,睇著站在大廳外的一干人,再收回視線。「比如說,西門府多年未請下人,所以宅裡林地雜草叢生、枝蚜亂竄,在不點燈的夜裡瞧來,原本就顯得有些鬼魅氛圍,會教人一時眼花看錯,也不怎麼意外。」
「可你自己也說,你親眼瞧見的,絕對錯不了。」
「我也是這麼認為,不過……」
「不過什麼?」
「因為我想起來,我那一日在追那抹白影時,聽見了腳步聲,我想那東西應該不會發出腳步聲的,是不?」這也是他事後幾度回想才想起來的,從這兒又教他聯想到一件事。「而我之所以會瞧見鬼魅,八成是有人對我下了藥。」
「下藥?」
「記得我進機關房受了傷的事嗎?若是純粹受了傷的話,是不可能教我昏昏沉沉倒在病榻上數天的,唯一說得過去的,就是我中毒了。」他老早便知道中了毒,但是卻未曾聯想到這當頭來。
如今仔細聯想,如此推斷,理所當然得很。
「可誰有法子對你下藥?」打他進西門府,所嘗的每樣膳食莫不經過她的手,難不成他是指她?
「我影射的不是你。」他相當清楚她在想什麼。
這女人,沒事幹麼老將麻煩往身上兜?想也知道不是她!
「不然呢?」還會有誰?
「你仔仔細細地聽我從頭說起;我不知道打一開始,西門府究竟有沒有鬧鬼,但是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就算有怨氣,也該消了,如今我所見,分明是有人蓄意傳出鬧鬼傳聞。」雖說只是推測,但他幾乎是這麼認定的了。
「可那個人這麼做,究竟有什麼好處?」她不懂啊,西門府裡還有什麼東西值得他人覬覦?不對--「若是如你這麼說的話,那個人我勢必識得已久,而且是我身旁的人?!」
慕容真笑瞇了黑眸。「沒錯,一切如你所想,確實是如此。」聰明,他看上的女人果真不差。
「那麼……」會是誰?
「我已經差人去請他過府了,算算時間,應該也快要到了。」慕容真慵懶地睇向大廳門外。
此時,通向大門的小徑,傳出了些微聲響。
「祖兒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段其秀驚慌喊道。
「等你到了就知道了。」掠影指了指前方。
段其秀走到大廳外頭廣場,睇著一干人不禁有些瞠目結舌。「哇,今兒個是怎麼回事?」再探頭一看,瞧見西門祖人好好地站在廳裡,他忙快步走進,毫不避嫌地執起她的手。
「祖兒,你怎麼了,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他左觀右看,卻壓根沒發覺她究竟有什麼不對勁。
「我沒事。」原來是拐他來著。西門祖似乎有些明白了。「倒是你,你的手怎麼了?」她直睇著他纏上布巾的左手。
「沒什麼,昨兒個上蒸籠時燙著了手。」他呵呵笑著。
「是嗎?」這麼巧?
慕容真說那裝神弄鬼之人肯定是跟在她身邊已久的人,而他又派掠影請他過來,難道是他?
「能否請你解開?」慕容真不知何時走到兩人身旁,不著痕跡地拉開他扣在她臂上的手。
「不好吧,一旦解開,我又不會纏,很麻煩的。」
「不打緊,我可以幫你纏。」話落,慕容真不由分說地動起手來。
「等等、等等,你們還沒同我說,眼前究竟是什麼陣仗?外頭那些人又是來做什麼的?」他一大早就被人請過府,還莫名其妙地要他解開布巾,這葫蘆裡賣的到底什麼藥?
「先解開這布巾,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慕容真加快動作,眼看著布巾快要落下--
「你輕點,很疼的。」段其秀鬼叫著,邊甩著手。「你下手也太狠了點吧……」
故意的、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就說了,他的手是燙傷來著,上了藥再纏上布巾,這布巾肯定是緊貼著皮,他居然還扯得這麼大力,簡直是痛死他了。
西門祖定睛瞧著邊叫邊跳的段其秀,仔細地瞪著他受傷的手,好半晌,才睇向一臉難以置信的慕容真。
「不是其秀。」她幽聲道。
慕容真蹙緊眉頭,不相信自己竟會推斷錯誤。
不可能的,他明明記得那兩回,他都碰巧有吃到他親手做的糕餅,若不是他,究竟還有誰有本事對他下藥?
正思忖著--
「三爺,喝茶。」
珠兒遞上茶水,他微愕她何時走到跟前,卻未想得深入,只是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方要端起杯子,卻突地聞見一種特殊的氣味,教他的心頭驀地一顫,數種想法在腦袋裡快速地翻飛一回,聯想出的答案教他錯愕極了。
難道他打一開始就想錯了?
「也許,你的推論根本就錯了,府裡鬧鬼依舊,壓根沒有原因,只是真的鬧鬼罷了。要不,你說,西門府裡還有什麼教人貪圖的?」西門祖接過珠兒遞來的茶水,淺呷了一口,忍不住輕歎了下。
她幾乎要以為自己往後不用再過那種遭人過份冷落鄙視的生活了,豈料什麼都改變不了。
也許這就是她的命,今生注定好的。
慕容真握緊茶杯,啞聲啟口道:「那裝神弄鬼之人,真正的目的就是機關房裡的寶物。」
「可,根本拿不到的東西,還有什麼好貪圖的?」她不禁苦笑。
想要進機關房,可能得要拿命拚,誰會賭那麼大?就算拿得到,也不見得有命花用呢!
「說不定就有人傻,只是望梅止渴,心想只要守著,用瞧的也過癮,可正因為瞧見我能夠踏進機關房,她便覺得寶物即將不保,所以才會橫下心,下了殺手。」他似笑非笑地的說。
「這……」這種人會不會太傻了?
「哼,欲知真章,咱們勢必得走一回機關房。」他笑得很冷。
機關房外。
「三爺,你想出破解之道了?」掠影走到慕容真身旁,小小聲地問道。
「還沒。」他想也不想地回答。
最近事多,他還沒想到這當頭來,可如今這西門府裡的謎,是一個扣著一個,而最源頭就是機關房,這裡不破,後頭的事全都解釋不了。
就算心裡沒個想法,他也要硬闖。
「這樣還要進去?」
這裡的人可不少,要是空手而出,可是很丟臉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事到如今,他可沒有第二條路走。說著,他抬眼睇著身旁的掠影。
掠影一接到目光,隨即明白;還能不明白嗎?都跟在三爺身旁幾年了?
只要能為三爺分憂解勞,要他怎麼做都成。
當他甫要踏進機關房時,卻突地教西門祖給拉住。「祖兒姑娘?」
「等等,你們現下要做什麼?」怎麼說起話來老是斷斷續續,為什麼不一口氣說清楚,老是要她猜呢?
「取寶物。」慕容真在旁,扯開她抓住掠影的手。
嘖,她何時有這習慣?她不是少與人接觸,可為何老是喜歡抓著人?而既然喜歡抓,為何不抓他?
「可上一回……」她可還沒忘了他上回受傷時的情況。
「上一回是上一回,這一回是這一回。」馬有失蹄,人有失手嘛!話再說回來,一回生兩回熟,這一回肯定沒事。
「可是……」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這一趟,我是非走不可,要不我要如何證實這一連串的傳聞全都是假的?相信我,沒事的,到一旁等著。」他揮了揮手,隨即走到機關房前。
爹既然在冥冥之中安排他到這裡,肯定是有他的用意,就如他安排二哥到墨寶閣,亦是同樣的用意,當然,這一切也得要是他推斷得當,要不然他這一踏進去,慘一點,也許真出不來了。
西門祖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想阻止卻又不知道究竟該不該阻止。
「掠影,準備了。」他低聲道。
「知道了。」掠影不著痕跡地低歎口氣,欲進門前,又道:「三爺,你可要拿捏好時間啊!」
他要是身手不夠矯健,可真的會一命嗚呼哀哉的。
「放心吧,我何時出過差錯?哼,我可是打算完好無缺的迎親,別觸我霉頭。」他啐了他一口,推他一把,隨即蹬地躍入裡頭-
那間,機關房發出巨響,危機四伏,可在所有機關移動之前,慕容真老早便已將啟動機關的木樁按住。
「三爺,眼下要怎麼辦?」掠影輕喊著。
「還能怎麼辦?」端了東西就走,要不呢?真要找破除機關的法子,要他找到何年何月啊?
「不好吧,這東西才摸著便會觸動機關,咱們走得及嗎?」
「走不及,也得要硬闖。」他對外喊著。
掠影不解地睇著他,朝外探了下,回頭道:「三爺,你是不是想到什麼奇招了,要不這當頭了,你怎麼還蓄意放話,試探祖兒姑娘的反應?」
「我怎麼沒想到這一招?」他突道。
太可惜了,沒瞧見她方才究竟是怎生的反應,現下探去,只見她眉頭深鎖,像是極為擔憂。嘿嘿,就說了,他這個人如此之好,她怎可能半點不心動?
「嗄?你的用意不是她,那是對誰?」
「你說呢?」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嗎?那就慢慢猜吧。「先不管那些,我數到三,你抱著玉洞子便往外跑。」
「三爺呢?」
「自然是一起走。」他還要娶妻呢,才不想死在爹親手設計的機關房裡;思不破解除之道,但他就不信不能用腳力來換取機關開閘的速度。
「準備了,一、二……」
「不准動!」
掠影正準備一把抓住玉洞子的瞬間,門外傳來喊叫聲,他探去,意外竟是祖兒姑娘的貼身丫鬟珠兒喊出聲。
「你進來做什麼?裡頭很危險的!」掠影沒好氣地道。
「她來,自然是為了要救咱們。」慕容真慵懶的開口。
「嗄?」掠影瞪大眼,直瞧著瘦弱的珠兒。
珠兒微惱地蹙緊眉頭,緊抿著唇,好半晌,才冷聲道:「這座玉洞子,只要一挪開這個架面,屋頂便會整個塌陷的。」
「啥?」這麼可怕?掠影滿臉哀怨,回頭睇著自家三爺。
「我是沒猜到會這麼嚴重。」慕容真撇了撇嘴,黑眸直睞著珠兒。「但我猜到肯定會有人進來阻止。」
很好,他總算是賭對了,要不後果可是很難收拾的。
以往聽爹說過,機關房的最主要目的是為了防竊,所以有的時候,會寧願毀了寶物也不願意寶物被竊,所以,防竊的最後手段便是玉石俱焚。
「三爺為何會猜到我會入內?」珠兒問得心不甘情不願。
「因為……」
話未盡,便見西門祖已經快步跑進裡頭。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氣息微亂地道,隨即又睇向珠兒。「珠兒,你跑進裡頭做什麼?難道你不知道裡頭很危險嗎?要是擾得他們岔了神,這……」
「祖兒,你怎能這麼說?珠兒可是來救咱們的。」慕容真輕拍她的背,替她緩緩氣息。
「救?她要怎麼救?」
「她來提醒咱們,若是移動了玉洞子,整個屋頂就會塌陷下來。」他指了指上頭。
西門祖聞言,呆愣了一會兒,恍然大悟的抬眼,「難道,珠兒就是……」
「沒錯。」慕容真笑得可得意了。「我弄了點小計謀引蛇出洞,這一回,可真是沒誤會人了。」
瞧,他即將過門的妻子有多聰明,才點了個頭,她隨即明白一切。
「珠兒?」她難以置信地瞪著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為什麼這麼做?」
跟在她身邊最久的人,就是她了,最瞭解西門府狀況的人,也是她,可她為什麼要裝神弄鬼?這麼做,對她而言究竟有什麼好處?難不成真是如慕容真所說,她是覬覦機關房裡的寶物?
「小姐,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樣,你一定要聽我解釋。」珠兒抿緊唇道。
「好,我也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跟在她身邊十幾年了,珠兒的性子,她豈會不知道?
她貼心又勤快,即使府裡沒有半個下人可以差遣,她也一人當十數個人用,從未聽過她有任何的埋怨,正因為如此,她從未懷疑到她身上,她完全不能理解她這麼做的用意。
「在我說之前,可否請問三爺究竟是怎麼發覺是我的?」她睇向慕容真,一臉懊惱。
「其實,我也是方才才想通的,要不我真以為兇手就是段其秀。」瞧她滿臉不解,他笑道:「珠兒,你方才端茶給我時,我才想起你走起路來沒有腳步聲,教我想到,頭一回在客房,你進房時也沒踏出半點腳步聲,若不是練家子,是不可能有這般境界的,更遑論你不過是個尋常丫鬟罷了。」
「就因為如此?」
「不只,最重要的是,我在你的身上聞到了硝煙味。」話落,她驀地瞪大眼,他又繼續道:「昨兒個那抹白影離開之際,便是趁著煙霧瀰漫之時。欲制煙霧火藥,勢必用到硝煙的。還有,我瞧見你端茶時的手勢不對,像是上頭有傷。」
「原來如此。」說到底,還是她自個兒露了餡。
「正因為如此,才教我聯想到,在我中毒那一日,和出現幻覺的那一晚,我都喝過了你親自備上的茶水。」他莞爾笑著。「不過,就不明白為何後頭你都未再下毒了。」
正因為只有那兩回出過狀況,又碰巧他只在那兩回嘗過段其秀的糕餅,才會教他打一開始便把心思算計到段其秀身上。
「不再對你下毒,是因為小姐心疼你。」珠兒頓了頓,又道:「我對你下毒,是希冀你別再深入破解機關房,只是想嚇嚇你罷了,並沒有毒害你的用意。至於你出現幻覺那日,我並沒有對你下毒,畢竟那時我還不清楚你的到來究竟對西門府是福是禍,我豈可能隨便下毒?」
「欸?那我看見的幻覺……」難道真不是幻覺?他說著,瞧屋裡三人皆睇著自己,隨即又揚笑。「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該怎麼同你家小姐解釋。」
「我……」珠兒抿了抿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在旁的慕容真見狀,搔了搔頭,提了話引。「若我沒猜錯,你應該是當年的護院之女吧?」
「你怎會知道?」珠兒愕然。
「猜的。」見西門祖瞪大眼,他不禁有些小得意起來。「你懂武,又懂毒,又會制火藥,豈可能是等閒之輩?再加上你竟然知道移動玉洞子,整座屋頂便會塌陷,這件事知道的會有幾個人?除了設計之人和西門老爺,恐怕就只剩當年的護院了,而你從護院口中得知這件事,我不會太意外。」
「慕容三爺可真是料事如神。」她苦笑道。
「不敢、不敢。」和爹相比,他還算是小巫罷了。
珠兒睇著西門祖熱切的目光,停頓了會,才緩聲開口,「機關房的秘密,確實是從我爹口中得知的。當年,我爹身為西門府的護院,卻因一時的貪念而鑄成大錯,消息傳回城外的家時,我娘羞得無臉見人,選擇懸樑自盡,而我則在那時混進了混亂的西門府,知曉了事情的經過之後,我便決定要保護小姐,還要守護機關房裡的寶物,以贖我爹的罪。」
「可既是如此,為什麼你要裝神弄鬼?」西門祖握緊了粉拳,強遏住心頭的五味雜陳。
「是小姐不知道。打機關房鬧出兩條人命之後,府裡便有不少下人想趁著小姐和少爺年幼,打起寶物的主意,這些人若不想個方法治,豈不是要惹得府中大亂了?可那時我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只能用鬧鬼之說來嚇唬人了,然而,這幾年進府的下人一樣壞德行,想貪圖寶物,教我或是教小姐趕出府之後,便在外四處造謠,讓傳聞更加沸揚。我不是有意的,而是無法可施。」
「我可以明白你的想法,可為何你連我大哥都嚇?」這未免做得太過了?
當年的事,她並非全然不知,珠兒的做法確實可以遏阻一干性格卑劣的下人在西門府裡掌權要勢,甚至是欺凌她和大哥,但她就因為如此而過了十幾年清冷的日子?
「因為少爺企圖取出裡頭的寶物,我怕他會喪命,所以……」
「原來如此。」也對,依大哥那般的性情,入機關房取寶物,確實像極了他會做的事。
「我珠兒對天發誓,對小姐絕無貳心,我的所作所為絕對是為了西門府,為了小姐。只是我沒想到鬧鬼之說竟會謠傳至今,害得小姐如過街老鼠般,受盡他人的冷眼冷語,甚至是唾罵鄙視,我無意讓事情演變成這樣的。」珠兒說著,不禁悲從中來,淚水像是斷線的珍珠串煉,不斷地掉落。
「我知道。」西門祖將她輕拉到身旁,將她摟進懷裡。「我的好珠兒,這十幾年來若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日子該要怎麼過下去。我怎麼會怪你呢?我吃了苦,你又何嘗快活過了?」
是她以智護主啊!若不是她,說不準她和大哥老早就死在一干心性被貪慾蒙蔽的下人手中了。
衝著這一點,她何罪之有?
況且,她亦是知道如何破解機關房,若她要監守自盜,早就到手了,何必陪在她身旁十幾年?
「小姐,你不怪我?」
西門祖搖了搖頭,拿起手絹替她拭淚。「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你還是我的好珠兒。」
在旁的慕容真摸了摸鼻子,輕咳幾聲,「呃,如今謎團解開了,可否請珠兒告訴我,這玉洞子究竟要怎麼取出?」
珠兒回神,睇著他,噙著濃濃鼻音道:「我只知道一個法子。」
「哦?請說。」
珠兒抹去淚痕,笑睇著西門祖一眼,隨即便走到花架旁的床榻坐下。
「咦?」慕容真不解她的舉動。
「我聽我爹說過,這床榻底下便是控制機關的所有木樁,只要有人坐在上頭,便能夠取走裡頭所有的寶物。」
「原來是這樣,只是,你待會要怎麼走?」慕容真睇向她。
「走不了了,只要我一動,整間機關房便會在瞬間塌陷的。」她笑道。「小姐,別管我了,這是我唯一能夠替我爹贖罪的法子,有三爺顧及小姐的安危,我就放心了。」
「不准,我不准你這麼做。」西門祖走向前去,一把拉起她。「我才不管這裡頭有什麼寶物,這些玩意兒價值連城又怎樣?能陪我玩、陪我吃、逗我笑嗎?我寧可要個溫溫熱熱的人,我也不要這些冰冷的魔物!」
「可小姐不是說,這玉洞子是三爺他爹親的寶物。」珠兒急道。
「這……」她驀地停下腳步,抬眼睇著依舊站在玉洞子前的慕容真。
他不怎麼為意地聳了聳肩。「取不取走,對我而言,一點也不重要,更不會影響咱們的婚事;再者,我可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更適合放這玩意兒了。」
「可以嗎?」
「可以,但是就算如此,你可不能耍賴說不出閣哦。」醜話說在先,省得她說忘了。「一來玉洞子為聘,而且東西就在你府上的機關房,就當是你收下了;二來我幫你澄清了鬧鬼傳聞,我可是要擇日準備婚事了。」
西門祖聞言,才驀地想起這件事,霎時羞紅了臉,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她忘了。發生一籮筐的事,教她把打賭的事給忘了,但說是打賭,也是他自個兒決定的,壓根沒問她同不同意。
「過來,瞧瞧這玉洞子。」他突地對她招招手。「你瞧,這裡頭的人跟我有幾分相似呢,更可代表這玉洞子確實是我爹的沒錯。」
事實上,這裡頭的男子根本就是爹吧,而他和爹有幾分相似。哼,正好可以以此為證哩。
「這玉洞子裡的人可真是像極了你。」她驚詫道,莫怪她老覺得他有些眼熟。
她仔細地端詳著,發覺這兩礦合一的玉洞子,確實是相當特殊,而這下頭的材質,不就是硯?而上頭的玉如意,則像是擱在硯台旁的墨呢。
啊啊,這豈不是意味著……
「所以說,由此可證,這寶物確實是我爹的,而我爹的寶物不可能遭竊,唯一能夠解釋的說法,那就是我爹故意讓你爹偷的,所以這一段姻緣,等於也是我爹看中的,只是等著你爹來偷罷了。遺憾的是,我爹八成沒想到後頭的事竟會變成如此吧。」這麼一來,全部都證實了他的猜測。
「不,也許你爹早就摸透了我爹的性子,知道他這個人心性卑劣了點,如今落得這種下場,也許只能說是他的……」儘管知道是報應,她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畢竟是她爹啊!
「難道……」
「硯墨本一家啊,可當年我爹卻放棄了硯石,不願與二叔合作,而後又心生妒意,偷走了這玉洞子。可我爹只懂得欣賞這上頭的雕工,卻全然沒瞧見這尊玉洞子本是硯墨合一,意指著要他趕緊和二叔言歸於好啊。」她苦笑不已。
「這是硯?」他瞪大眼。
「可不是?雖說手不能觸,但我可以確定這確實是硯台。」
慕容真聞言,隨即抓著掠影往床榻丟去。「掠影,你坐好,要是膽敢亂動,我就把你一輩子關在這裡。」
掠影哭喪著臉,卻只能正襟危坐著。
慕容真立即將玉洞子端出,輕輕地交到西門祖手上。
她左觀右探,再睇向座底,突訝道:「如意墨、東坡硯。你不是要找東坡硯嗎?」
「怎麼?難道說……」
「這座玉洞子就是東坡硯,而擱在上頭的就是如意墨。」她端高底座,教他瞧清楚上頭提的六個字。
慕容真瞧得傻眼,一會兒搖頭驚歎,一會抱頭苦笑,隨即又將西門祖一把抱起,大喊著,「你果真是我爹親自為我挑選的媳婦啊!」
天啊,何謂神機妙算,如今他可真是開了眼界,真是開了眼界了!
二哥的如意墨,他的東坡硯啊!教他一口氣都給找著了。「不對,我得要帶著這樣寶物回淮陽才成呢。」
「可這怎麼帶得走?」西門祖問道。
慕容真聞言,不禁微挑起眉;也對,帶回去做啥?裡頭根本沒有紙條,所謂尋寶,不過只是要他們尋找美嬌娘罷了。二哥肯定是明白了這一點,所以帶著美嬌娘四處玩樂去了,而倘若大哥找著了寶物,肯定亦會瞭解其中道理,所以不帶回,也無所謂了。
「三爺,別把我給忘了。」掠影在床榻上很哀怨地低喊著。
慕容真斜睨一眼,哼笑著。「那你得要問問祖兒的意思,若她願意陪我定一趟淮陽,我就不帶玉洞子回去,若她不跟我走,我就現下帶著玉洞子走。」
「三爺……」太卑鄙了。
「祖兒,你意下如何?」慕容真笑瞇了黑眸。
「我若走,大哥怎麼辦?」
「你也該放手了,讓你大哥自己去經營,學著如何去打理書肆,況且,他身旁還有珠兒幫著呢!」
「說的也是。」她輕點點頭,卻驀地想起自己正教他給抱在懷裡,小臉漲紅,不由輕拍著他。「先放我下來吧。」
「不放,我要讓全南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西門祖,是我的妻子。」他不忘走向門口,喊道:「記住,把你們今兒個所見所聞,全都一字不漏地朝外頭宣揚開,知不知道?」
「知道了,咱們可等著要喝三爺的喜酒呢!」
「沒問題,待我婚期定好,必定先在南京城宴請百席!」
「我還沒答應呢。」她羞紅臉。
「你會答應的,只要你一答應,我就帶你到大江南北。」他笑得得意,此時此刻,他可是軟硬兼施,只求她點頭了。「你瞧過船沒有?你瞧過通往北京的大運河沒?杭州灣口外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而蘇州有數城全是以織布為生,一到秋天,你便可聽到此起彼落的織布聲:還有揚州的酒樓最富盛名,但若想瞧稀奇玩意兒,還是得要上北京。跟著我,不只有得玩,還有得瞧,一方面你又可以替我算帳本,陪著我四處巡視產業,咱們夫唱婦隨,多快活啊!」
西門祖聽得一愣一愣的,小臉羞紅著,但唇角卻是帶笑的。
「祖兒,想不想跟著我一塊走?」慕容真笑瞇了向來深沉的眸子,像是個無害的大孩子。
「……」她抱著玉洞子,羞得不知道該如何以對。
「若是不答應,我可是帶著玉洞子走,不睬掠影的死活了。」他臉一擰,惡意使壞道。
「三爺……」別這麼待他啊!
「快點,我的性子可是很急的。」他一會擠眉弄眼,一會又貼近她,仿若企圖自她臉上偷個香吻。
「救命啊,三夫人!」掠影很識相地見風轉舵。
西門祖聞言,不禁噗哧笑了出來。
「不說,我當你是默認了。」慕容真抱著她走到放玉洞子的花架前。「放下玉洞子,我要同你一道上街採買喜簾、喜帳,快點快點,我要和你橫行霸道走過南京城的每條街,教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而你就是西門府的西門祖!」
西門祖笑彎了唇角,笑瞇了水眸,幸福而喜悅的淚水輕輕淌下。
【全書完】
*欲知慕容涼和視他為「狐狸」的西門念弦,如何在如意墨的引導下相愛,請看綠光新月纏綿系列248夫君尋寶之一《如意墨》
*欲知幕容悠和他可愛的「玩具」狄心良,如何因菩薩筆而喜結良緣,請看綠光新月纏綿系列257夫君尋寶之二《菩薩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