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令 第一章
    江湖中傳言道:毒手唐門系出四川。其實,傳言只是傳言,唐門就算真的源自四川,它不見得只會在四川出沒。四川唐門名號雖響亮,可又有誰在四川遇上唐門中人?難不成還寫個唐門的招牌掛在門邊供過路遊客參觀不成?擅長下毒、偷襲的唐門又不是多見得了人,放眼武林,門派如林,唐門不過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然,江湖人對唐門又恐又懼的大有人在,原因除卻了敬畏,就剩怕死了唐門出手的極毒狠招。四川唐門,以毒、狠著稱,這一點,江湖上人盡皆知;若不想死得莫名其妙、太過難看,還是少惹唐門為妙。

    難道就沒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

    當然有!

    找上唐門的,不是有求於唐門,就是前來尋仇的仇家。

    前者要的就是唐門為人稱道同時又為人詬病的奇毒,後者則是親友死在唐門手裡,找上門踢館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是讓人又驚又懼的唐門,也會想有個安靜又安全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於是,江湖人可以找得到的唐門所在不過是個影子,只是為與江湖連繫所設的;真正的唐門所在,是甚至連剛入門的唐門弟子都不知道,知情的淨是唐門中的高手,要不就是刻意查探唐門底細的有心人。

    月黑風高。

    寧靜的大半夜,銀雪漫漫,蓋滿秋瑟的黃土—掩了草、埋了花,壓垂每棵枝葉飄零的樹木,大地一片蕭瑟無聲,彷彿所有的時間全靜止在這裡,動彈不得。

    放眼望去,巷弄街道沒有一處在半夜裡還有人跡—凍得緊密的雪地連一個污黑鮮明的腳印都沒有;人煙滅絕的程度,好像才剛被賊寇清城,殺得不留活口似的。

    北風凜冽,光是聽到風聲就讓人不停打顫,這麼冷的天,還提什麼夜遊!

    在這靜得幾乎像沒有人居住的荒漠似的夜,一襲黑影無聲無息揮毫畫出如飄落半空的花瓣,輕巧地點落在高聳的城門石牆頂,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飛快地移動,才眨一下眼,突然又消失了蹤影。

    銀白的雪地裡,黑衣蒙面潛入別人宅邸的賊肯定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當宵小之輩。

    這抹影子的主人,縱身落在隱藏在城中最角落、毫不起眼的平常人家宅前。映在沒有月娘照射、暗淡出奇的雪地,不夠亮的天,隱隱約約只能藉著白雪的曖曖銀光照出大致輪廓。

    良久,這人騰起一個空翻,翻入這處不起眼的宅邸,消失無蹤。

    巷弄街道依舊這般寂靜,像沒了人的氣息。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白居易  憶江南

    琵琶聲一會兒悠悠似流水潺潺,發出錚錚鈴鈴像珍珠落玉盤的清脆聲,一會兒又洶洶似急雨驟下,鏗鏗啷啷彷彿鐵珠擊落鐵盤般的高亢激昂,迴盪在水榭別院,自是一番閒雲野鶴的怡然自得。

    隨著攏捻抹挑的輕重快慢,譜出的曲子聽了教人心曠神怡,聽見樂師隨口唱出的詞調,更是教人忍不住自內心發出最真切的微笑,稍微害羞的姑娘恐怕還會臉紅得像誘人蘋果。

    在水榭別院裡,樂師一人自彈自唱,自得其樂。

    「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雨。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台……」

    放眼景致別有一番風味,水榭所種淨是江南花草,暖和的南方四季怡人,花草得到這樣的天候庇佑,千嬌百媚、爭奇鬥艷。

    嘈嘈切切錯雜的琵琶聲與之應和,琵琶聲忽然毫無緣由地凝結,落下的靜謐不但突兀而且窒人,空氣中浮動難隱的沉重嚴肅。

    「來了就別躲在暗處。」獨自坐在別院蓮池中央涼亭裡的樂師停下手指挑動,開了口,閒適的語氣裡自有一份難掩的尊貴,態度從容又彷彿視身旁物於無形,從倨傲的姿態來看,恐怕身份不只是一名小小的樂師這麼簡單。

    話聲方歇,黑影如電光一閃般迅速飛縱入涼亭,站在一隅,靜候手撫琵琶弦使之噤聲的男人再度開口,一身樸實灰藍色調行走江湖的便裝,走在路上委實不起眼,讓人想留意都難。

    但除卻便裝,飛縱入亭的男人卻有種教人難以忽視的冷冽氣勢,就像在冰天雪地的原野上兀自奔馳的孤狼,渾身的肅殺之氣凜冽得彷彿是北方極寒的冬令時節,連這位處江南的杭州水榭裡的花花草草,也都忍不住打顫。

    只有始終坐在亭中的男人不以為意,神色一如先前的從容。

    「別來無恙,冷焰。」

    「你重金找我來不會只是為了問候。」名喚冷焰的男人不客氣地坐在石欄杆上,平靜的黑眸掃過琵琶,嗤笑,「又在訴衷情?」

    男人雅致的唇角勾動一抹攝人魂魄的微笑。「她愛聽,我就唱。」

    「聽得見嗎?」冷焰開口一如他姓氏的冷,就連江湖上惟一可以稱得上朋友的人,也依然冷言相對。

    大掌下的琵琶弦乍時錚地應聲齊斷在男人掌下。

    「找你,不是要你雪上加霜。」冷言冷語依舊,難道就只應了姓名裡的冷字,一點焰該有的熱也無?

    「鳳驍陽,我看不慣為女人失心喪志的你。」冷焰這話起因於鳳驍陽的灰心喪志。不過是一個女人,何必把自己弄到這步田地。「她只是一個女人,無足輕重,無關緊……」

    斷裂的琵琶弦劃過半空,滑過冷焰右頰,留下一道細長血痕,細如髮絲的弦竟然有如此威力,可以想見此人武功造詣深不可測。

    冷焰眉也不挑一下,彷彿對頰上的傷一點感覺也沒有,冰幽的視線依舊落在鳳驍陽身上,他只是想知道這個帶著終年不變的笑臉的男人,在這時候是不是一樣笑容滿面。

    端詳了一會兒,他因瞧出鳳驍陽一貫表情下的破綻而勾起一抹淺不可見的嗤笑。

    可笑,為了一個女人甘願隱身江南,放棄一切。

    「你再敢說一句詆毀她的話,就別怪我無情。」

    冷焰拔劍以對。「早就想和你比劃。」當年敗在他手下造成今天得聽從他吩咐的局面,他可以心服過去意氣風發的鳳驍陽,就是不服現在這般頹心失志的鳳驍陽。「這次絕對不會敗給你。」

    「你已經敗了。」可笑!江湖人為何懸懸唸唸總是一個「勝」字?勝了千人萬人,輸了自己又有什麼用?

    冷焰的表情露出困惑。「為什麼?」

    「還沒有交手你就言敗,又怎麼會勝?」鳳驍陽丟開斷弦的琵琶,起身背對著冷焰,執著的黑瞳凝視著坐落於水榭西邊的廂房。「還要比劃嗎?」

    冷焰收劍回鞘。

    這時,鳳驍陽才轉身面對他。「我找你來不是為了閒聊,有事要你去辦。」

    「我知道。」很清楚自己不是閒聊的好對象,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他絕對是有事要他辦。

    「我要你找出『閻羅令』的解藥,無論用什麼方法,不管使什麼手段,都要得到閻羅令的解藥。」

    「不。」斷然拒絕毫不遲疑出口,僵化鳳驍陽雲淡風輕的和善,結成凝色。

    「你敢抗命?」

    「我服的只有你,會出手相救的對象也只有你。我是殺手,不是大夫;只殺人,不會救人。」更何況要救的人是她,是讓鳳驍陽失志到這種地步的禍水,他為什麼要救。

    「就算幫我,難道不行?」

    「你不是沒有本事。」

    「我要待在她身邊,無時無刻要看見她。」生命如風中之燭的她,要他怎麼帶著隨時可能見不到她最後一面的恐懼與憂心,分身離開她前往冀北。「冷焰,這是命令!」

    「你不是我認定的那個主子。」鳳驍陽霸氣已失,怎麼當主子。

    「你!」手下的人個個脾性迥異,論倔強,無人能出冷焰其右,偏偏眼下能挑釁唐門的只有他。「難道要我下跪求你,你才肯答應?」

    「只要是為那個女人,絕不。」

    知道他一句「絕不」就沒有轉圜餘地的鳳驍陽狠瞪著不聽命令的冷焰,他是忠心,卻忠心得太偏執,忠得沒有人性!

    「不要逼我殺你。」

    「如果你要為一個女人殺我,我也認了。」冷焰勾起淡然的微笑,生死對他這個以殺手為業的男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你!」鳳驍陽一拳槌上石桌,乍現的氤氳殺氣立刻教理智給壓抑在被激起的惱怒神色之下,化成幽然歎息。「唉……莫非你不懂人世間最貴重的不在權勢,而是一份相知?你屈於我之下難道是因為我握有的權勢?要是這樣,現在你該投靠的不是我。」

    冷焰抿緊嘴唇,這番話他找不到漏洞可以反駁。

    「冷焰,算我求你行嗎?」鳳驍陽伸手握住冷焰的臂膀。「就當我欠你一份情,總有一天我會還你。」

    「你從不欠人情。」冷焰淡淡的陳述裡隱含不滿。為了西廂房那個女人他已經做出很多不可能會做的事,現在又多了一樁。

    「這一筆,我欠。將來你可以向我索討一項要求。」

    冷焰聞言,黑瞳倏地一亮。

    「除了殺她之外。」瞧見他眼中難掩的雀躍,鳳驍陽立刻下了但書,果然就見冷焰發亮的雙眼即刻黯淡。

    不能要求他殺她,那這人情有什麼好讓他欠的。「哼。」他不屑。

    「冷焰?」

    「不。」

    「公子,別求他了。」清清亮亮的女人嗓音劃過天際落入涼亭。「人家根本就是怕唐門找麻煩才一直拒絕,瞧,那雙殺人無數的手正顫巍巍地發著抖哩。」一張臉從涼亭頂探下,黑烏的發倒垂在半空,精明大眼眨著促狹光芒。

    「你來了。」

    緊繃沉重的氣氛隨著一襲青衫落入亭內而減去不少,不過相對的,冷焰的臉更臭了。

    季千回向主子打了揖,纖指成掌抵在俏艷的唇邊呵呵直笑。「想想嘛,四川唐門耶,以狠極毒絕見長,誰敢招惹啊!要是我接到這命令也會想回家躲在被子裡發抖,打死都不出門半步,是不是啊?冷焰哥哥。」

    「你、閉、嘴。」繃緊的唇間逸出不悅。

    向來就跟女人不對盤的冷焰面對人稱「八面玲瓏」的季千回一樣不對盤。

    而且是非常不對盤,看見她就像看見隔世仇人一樣。

    「唷,你上輩子吃了女人什麼虧,被騙失身還是失財?我可沒欠你銀兩黃金,更沒欠你海誓山盟,瞧你這討厭女人的死硬脾氣,像極了茅坑裡的石頭——臭、臭、臭!」

    這女人……他雙拳緊握喀喀作響。他就不信這女人下一刻還有命可以說。

    哇!他又想宰人了!季千回趕緊躲在主子後頭,沒一會兒又探頭不怕死地挑釁:「來啊,有本事來啊。」

    「別以為躲在後頭就安全。」冷焰上前,劍有出鞘之勢。「再吵,就算鳳驍陽保你,我也絕對要殺你。」

    「公子,冷焰要殺我!嗚……人家不過是猜中他怕唐門的心思而已,你看看,他惱羞成怒就想殺我。怕就怕嘛,有什麼怕人家說的,膽子留在娘胎裡沒帶出來就承認嘛,幹嘛端一堆理由遮掩;人家又不會笑他沒用、膽子小得跟老鼠沒兩樣,嗚……」季千回委屈地俯在主子背上泣訴。

    再冰、再冷的人也會被嘈雜難聽的女人哭泣聲惹得心煩,尤其是最厭惡看見這類人的冷焰。

    寒冰似的性子被斷斷續續的抽泣惹毛,更輕易被話中內容挑起情緒波動。

    「季千回!」說他沒膽量挑上唐門,「唐門算什麼,不過是一個使毒的小門派!」

    「那你幹嘛怕一個使毒的小門派?」寄千回織指一伸,大咧咧指向冷焰,理直氣也壯。「說什麼也不敢槓上人家。」「誰說我不敢!」

    「那麼你是答應了?」

    「廢話!我……」該死!冷焰倏然一驚,他竟然中計。

    「呵呵呵,主子,你也聽到他答應了。」俏顏染上得意,季千回望向啞口無言的冷焰。「江湖上人人皆知冷焰言出必行,可別讓大夥兒失望。本來由你『索命閻羅』去討閻羅令的解藥是再天經地義不過了,是不是,驍陽?」

    「你……」

    「三個月後我要看見閻羅令的解藥。」鳳驍陽打蛇隨棍,讓冷焰沒有掙扎餘地。

    一步錯,步步錯。他不該因為他斥重金懸賞就來,自己何必趟這趟渾水?冷焰深深感到懊惱,對於非本行的事感到棘手。

    「季千回。」冷焰寒眸凍上還躲在鳳驍陽背後的女人,左手揣入懷再抽出時,一物朝季千回刺去。

    「接住!」季千回纖纖素指兩指夾住朝自己飛來的黑影。「又是咱們冷焰哥哥的索命符。」天曉得她已經收集多少張索命符了。

    拿這麼多江湖人聞之喪膽的索命符卻還沒死成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季千回,想到這,她就感到莫名的得意。

    在索命閻羅手下還能安然自得地過活,誰能不得意?

    「等我辦完這件事就是你的死期。」冷焰季千回笑瞇瞇地回應道:「我會趕快逃到天邊遠的,焰哥哥。」

    「哼。」

    悻悻然地縱身以輕功退離,沒有告辭,足以想見他此刻肝火之旺。

    鳳驍陽望著冷焰方纔還站著的位置愣了一會兒。「千回,方才謝謝你了。」

    「用不著客氣。」季千回自主子的背後走出,若無其事地收起箭羽形狀的索命符吹吹指甲,笑靨如花。「人家只是看不慣冷焰一張臭臉而已,逗他好玩的。」

    鳳驍陽搖頭輕笑,笑中帶著濃濃哀愁,顯然的,又想起西廂房裡的人兒。

    季千回會意,笑挑的眉也垮了下來。「沒事的,一切會沒事的。」

    是吧?說話時,莫名的不安在她心底翻湧。

    會沒事嗎?在中了唐門至毒閻羅令之後?

    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強留她近半年,也到了最後的緊要關頭。

    留得住?留不住?目前也只能等了。

    「閻羅令的解藥在哪兒?」潛進唐門的冷焰扣住巡夜的唐門門徒壓聲低問。

    虎口下的咽喉似乎沒有發聲的打算,一雙恐懼的眼看著不請自來的蒙面人。

    喀!頸脊斷裂的聲音是他得不到回應時奉送給對方的禮。虎口下的人像棉布似的軟倒在地,再無生息。

    在迴廊逮到另外一個,同樣的問題又是同樣沉默的回答,他只得又送了同樣的禮。

    唐門真能調教出這麼忠心的門徒?一團疑惑湧上冷焰腦海。

    抓到第三個,咿咿啞啞的掙扎後才讓他找到答案。

    他擒扣住巡夜人的下顎一扳開後,果然,舌頭被剪了,難怪說不出話。

    「帶我去找閻羅令的解藥。」

    門徒搖頭,拒絕被迫就範。

    「又是忠心?」被剪了舌頭當一輩子啞巴還這麼忠心。冷焰陰狠一笑。「無妨,你不帶路,只好先送你去見閻王。」「咿!」所謂的忠心敵不過貪生怕死的顫抖,門徒抬起手臂指著黑暗中迴廊一處。

    冷焰推他向前,跟在後頭。

    走著走著,又拐了幾個彎,冷焰知道自己愈來愈往這宅子深處走,從外觀看似平常人家宅戶的房子原以為沒多大,進來之後才知道別有洞天,機關佈局巧詐緊多得教人不會覺得無聊,也讓這趟原先就心不甘情不願的唐門之行,變得讓人可以忍受些。

    輾轉來到偏院一處,帶路人指著裡頭。

    冷焰動動扣住他頸子的拇指與食指,逼他開門。

    門扉一開,屋裡衝出十來人,個個手執刀劍,將見狀挾人向後退的冷焰圍在中心。

    哼,唐門的忠狗。喀的一聲,帶路人又是如布般無骨軟倒。

    圍住冷焰的十幾人沒有一個發出聲音,只是瞪著他,看見他親手殺了同門師兄弟,個個面目猙獰。

    啞巴是有不洩密的好處,也有不能揚聲警告的壞處。拔劍出鞘,冷焰提醒自己得留幾個活口問出解藥下落。

    寒光流轉,有如龍出淺灘一躍上九天,又如雛鳳高飛縱橫蒼穹,劍嗚聲呼嘯紛落,流連在刀光劍雨、招式交疊之間,一轉眼,如火燎原的殺氣一一斬殺十來人,留下幾個被刻意挑斷筋脈的活口。

    「帶不帶路?」見回應是搖頭,他毫不遲疑震了抵住咽喉的劍,挑斷對方氣脈。

    再找一個,只要答案是搖頭,連逼迫也懶,直接挑斷對方的生機。

    「帶不帶路?」終於,這一個被他「感化」,點了頭。

    「很好。」抓起他,冷劍寒光準確地掃向還沒問的僅存三人。有了答應帶路的,其他人就沒有活著的必要。

    臣服的唐門門徒看了,嚇得直發抖。

    「老實帶路,我會讓你活著。」沉聲吐出要挾,今晚殺人殺得有些煩躁,沒有一個能逼出他三招以上,真無聊。

    而這一次,帶路的人彎彎轉轉,帶他走進一座看來荒廢多年的別院,要不是腳下踩著的路徑上,雜草被踩踏的痕跡足以證明這小徑來往過不少人,他絕對會捺不住性子揮劍。

    他們終於停下,停在一面石壁前。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止顫抖的手指向石壁。

    冷焰撫上石壁輕敲,叩叩的空洞聲透露出裡頭別有洞天。「怎麼開?」

    順著手指的方向,他看見隱藏在草叢裡的矮木。

    點住帶路人的睡穴應允留他活命的承諾,冷焰抬腳踩上矮木,輕易將之踩往右移。

    轟轟低沉的啟動聲隨後響起,在他面前的石壁緩緩裂開縫,愈開愈大,透出亮眼的白光。

    裡頭有人?他疑惑。可是石壁完全開啟後又不見有任何人從裡面衝出來與他對陣。

    移動步伐進入前他小心翼翼探看四下,懷疑這也許是請君入甕的陷阱,梭巡四周,確定沒有人伺機而動,他才放心走進去。

    曲曲折折的通道透出刺骨寒意,從天頂、從左右壁緣、從腳下踏的石板,密密實實的寒意四襲,就像置身冰窖一般。

    刺寒的低溫讓冷焰想起幼年在北方生活的凍原。

    信手探向牆壁,才發現這是寒玉所砌,整條通道放眼所見都是寒玉,怪不得會這麼冰冷刺骨。

    也難怪鳳驍陽指名要他辦這件事。想到自己又被他利用一次,心裡的不甘願頓時加深一層。

    這條路到底有多長?唐門為什麼刻意設計這一座機關專放解藥?

    不愧是以詭異行徑著稱的唐門,淨做些怪事。

    像走不完似的通道單調一如毫無生跡可尋的凍原,沒有機關、沒有看守的人,唐門中人八成是以為在通過這條路之前大多數人就會被宰玉凍死,所以放心地不派人看守,也不設機關防範吧!

    輕敵的後果是忽略江湖奇人怪事特多,不怕寒玉刺骨寒氣的大有人在。冷焰就是一例。

    終於,更刺眼的光隨著冷焰的腳步由遠而近,他加緊步伐上前,忽而廣闊的內室和同時入眼的景象令他平靜無波的表情露出短暫不由自主的錯愕。

    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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