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新聞跑久了,習慣跑來跑去、沒有定點式的新聞捕捉法,突然一聲令下,要他重回跑政治新聞的老路子,還真覺得有點適應不過來。
國大虛級化是最近熱門的話題,為此,推動此一方案的國大代表成為鎂光燈注目的焦點,陽明山上的中山樓成為記者每日必到的地方,為了逮到各黨負責協商的主要代表。
小小的正門擠了黑鴉鴉一片的記者群,把門口擠得水洩不通。
跟在宇文律後頭,羅飛羽困難地抬高雙臂、舉著相機猛朝門口拍,在這種情況下,只有靠數學裡的機率頻頻按下快門,祈禱能拍到可用的照片而已。
但是,個子小又才剛踏進這行討飯吃的她哪是一票老鳥記者的對手,沒三兩下就東倒西歪,要不是太擠,她早就趴在地上被踩得屍骨無存。
在記者群中回頭,個子算高的宇文律一眼就看見幾乎快滅頂的羅飛羽,毫不遲疑地拐倒身邊最近的一名記者,慘叫聲下骨牌效應同時而起,不到三秒鐘的時間,記者們一個壓一個,全倒在地上,除了始作俑者的宇文律和及時被護在他懷裡的羅飛羽。
這副景象連被採訪的國代都不由得停下滔滔不絕的嘴。
「呃……」她親眼看見他拐倒人,有點嚇呆。「你都是這樣跑新聞的?」
「必要的時候。」他笑著,順便提醒她:「趁現在拍照。」
「哦、哦。」這時候的鏡頭好掌得很,喀喳一聲,她拍到今天晚報一定可以用的照片。
「該是離開的時候了。」他說,摟住她轉身往回走。
「可是你還沒有問啊!」沒看他拿本子記東西,這樣怎麼可能會有文章?「你的部分還沒——」
「自然會補上,你不用擔心。」他回頭,凌厲的視線匆匆瞥過站在正門被記者包圍的國代,斜揚的唇角頗有深意地像暗示什麼似的,只見那位國代對他以很容易被忽略的頷首回應。
「自己的工作要自己做,怎麼可以叫別人代打。」正義感的老毛病又犯,當場譴責他。「做人不可以這樣,要對自己的工作負責。」她拉住他又往回頭路走。「我和你一起去訪問,就算只能問一個問題也沒關係,走。」
「不用了,飛羽。」有這種個性真是糟糕。「一會兒就有訪問稿公佈,不必這麼認真。這些做官的會主動提供消息。」
「咦?」真的嗎?傻呼呼的表情充滿問號。
「當官的需要曝光的舞台,記者需要新聞;兩方合作下,沒有什麼事是秘密。只要有利,任何事都可以公開,你不用擔心沒有新聞。就算沒有,他們也會努力製造幾個,好增加曝光率。」
「是嗎?」這樣的話聽起來真讓人難過。「我沒想過媒體會有這樣的功能。」
「這只是一小部分,你覺得它不好,但這卻是讓大眾知道國家政治如何走向的指標之一,有利、有弊,你不要太鑽牛角尖。」
「可是,我還是覺得媒體的功用,就是把社會上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大家,不能光顧著報導什麼熱門話題、或者是替有心人士作嫁,渲染經過偽造的新聞,這樣算是欺騙大眾,怎麼可以!」
「這是目前的媒體生態,你能說它錯嗎?」談話間,他帶她遠離仍然一窩蜂追著新聞跑的記者群。
「這是不對的!」羅飛羽氣憤地握緊雙拳。「不重要的事被渲染成國家大事,真正該關心的反而遭到冷落!還記得上個月我們追的受虐兒新聞嗎?我真的不敢相信,有父母親會虐待自己的孩子,而且還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而這些真正值得我們關心的事情,我只能在社會版的最角落處找到你寫的報導,連我拍的照片都上不了刊面!」
「少一點正義感,你會好過一點。」見她又胡亂發散熱情,宇文律暗歎,這個小小的身子到底還有多少熱情儲存在其中,不怕這樣胡亂使用,到最後會傷到自己?
「我……我想我比較喜歡跑社會新聞。」
「怎麼說?」
「至少我可以接近這個社會。」她回頭,帶著悲哀的眼神望向被堵得滿滿的中山樓正門。「政治和社會始終有一段距離,待在政治世界裡的人似乎一直無法真正瞭解這個社會,所以他們都沒有辦法想像這個社會目前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政治人物創建的制度老是和社會脫節。」
「你真不是普通的憂國憂民。」
「我只是不喜歡這種充滿人造意味的世界。」重新看向正前方,她嘟嘴。「你的語氣好像這些都與你無關。」
「我不像你,獨善其身是我的處世原則,只要人不犯我,我絕不犯人。」
「這不好吧,太自私了。」
「試著接受,不是有句話說:『一種米養百種人』,我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他聳肩,就算看見她不贊同的神情也沒辦法。「我改不了。」
「我自己也沒有多好,說起來,大概只有愛管閒事這項專長吧。」
「如果它算是專長的話。」
「宇文!」真氣人,說這種!她揚拳作勢往他胸口捶去。
宇文律笑著接下她的拳頭,握在手中。「這樣不是很好嗎?你愛管閒事,做事又衝動、冒失,只會低頭往前跑,什麼都看不見;而我完全相反——以後每當你又犯起傻呼呼往前衝的毛病時,我可以在後頭注意你的安全,最起碼,你受傷的機率會小一點,這樣不是很好?」
「呃……」好像很有道理耶。
她點頭的次數愈來愈多,就像被他說服的程度愈來愈高一樣。
「所以,只要你一句話,我們之間的暖昧就可以明朗化,老實說——」他貼近她身側,在她動搖的時候,乘機以魅惑的聲音輕呼:「我有些等得不耐煩了。飛羽,你想讓我等多久?」
「其實我也不想讓你——」
「飛羽!」
一聲熱情有餘的呼喊,將差點被催眠蠱惑點頭答允的羅飛羽嚇醒。
可惡!功虧一簀!宇文律懊惱地回首,瞪向壞他大事的傢伙,那一道朝他們直來、愈來愈近的人影。
* * *
「你是飛羽吧!老是迷迷糊糊找不到我家路的羅飛羽!」奔來的男子身穿一套價值不菲的亞曼尼西裝,頭髮服貼地待在該待的位置,沒有因為一段路的奔跑而顯出一絲零亂,可見是個一絲不苟、重視秩序勝於一切的男人。
「洪學長!」遇見熟人,羅飛羽驚訝地張大了嘴。「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很久沒看電視了吧?」這寶貝學妹該不會還跟以前一樣窮吧?
「嗯!連報紙都沒有。」她朝他一笑,毫不介意告知對方自己的貧窮程度。「這幾年,我很少、也沒有機會注意。」
「代表洪行德。」做介紹的反而是在一旁,與這學長、學妹相會無關的宇文律。
「只是末屆代而已。」洪行德笑說,左頰凹陷一處酒窩。「你是——」他朝宇文律有禮地伸手。
宇文律除了回之以禮外似乎別無他法。「新銳社記者宇文律。」
「久仰、久仰。」
「我相信你在今天以前,絕對沒有聽過我的名字,又何來久仰之說?」油嘴滑舌,十成十的政客嘴臉。
「新銳社的宇文律,向來以針砭政治人物為己任,筆下絕不留情,擁有政客殺手美名的大人物,我怎麼可能沒聽過你的名字。」
洪行德的話大出宇文律意料之外,美麗的黑眸難得閃過一抹賞識。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
「我相信自己絕不會是你筆下的一個,就算是,除了讚美,你絕對找不出可以筆伐我的地方。」他回應得極有自信。
「光是憑這點高傲,我就可以大作文章。」哼哼,宇文律雙手環胸擺出準備好戰鬥的姿態。
「如果你覺得擁有自信是項罪名的話,請便。」菁英青年的眼笑瞇瞇地看著他,無視於他的威脅。
「宇文!」見兩方戰火有愈竄愈高的趨勢,第三勢力終於介入調停。「他是我國中的學長,很照顧我的。」
「是嗎?」美眸一瞇,這傢伙是她國中的學長?很照顧她?「怎麼個照顧法?』』
側首回想了下,她笑道:「他常提供我午餐,讓我不會餓肚子。」
「你根本是有得吃的就是爹!」她這個性真的很讓人頭痛,宇文律覺得自己兩邊太陽穴現在正隱隱作痛。「還記得上次的芋頭酥事件嗎?連過期的你都不放過,還把它帶回來給我。」
「人家給的嘛,而且又沒壞,丟掉可惜。」她嘟嘴抗議。「我吃了又沒事。」
但他吃了有事!還因此上醫院掛急診,被滕青雲那小子狠狠譏笑了一番。「你胃腸構造異於常人,不要拿來跟一般人比。」
「我……」
「你們是戀人?」本來是戰場上的主角,不知怎地變成配角的洪行德,在言談間揣測出他們兩人的關係,黑框眼鏡下的眸子帶笑意地閃了閃。
「不是!」羅飛羽一口否定。
「是!」宇文律瞪她一眼,迅速將她摟人懷裡,挑釁的看著他,等著他的下一步。
「真可惜。」洪行德頗具深意地歎了一聲,見更換得宇文律的怒瞪,趕忙澄清:「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太可惜了,我這個學妹很迷糊,辛苦你了。」
宇文律聞言愣了下,才放下戒備的心防,薄唇抿出笑意。「是我誤會了。」
「選擇她是項很偉大的犧牲。」洪行德煞有其事地說。
「同感。」才不到一分鐘的光景,兩個男人好像從戰場上撒開,私下成了相見恨晚的莫逆。
「你們在說什麼?」揭開之前戰役的當事人根本沒知覺,仍然呆呆地看著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一開始造成雙方的不和,現在又讓兩個男人和好。
「你不懂沒關係。」兩人極有默契地同聲道,因為太有默契而嚇到,相視好一會又同時放聲大笑。
「什麼嘛!」她糗道,偎在宇文律懷裡,已經習慣得連掙脫都懶,或者該說她一點緊張的感覺都沒有,甚至還不自覺地靠近他,表現出不想離開的意思。
笑著告別,宇文律兩人來到停車場,前腳才踏進停車場,自宇文律停車的方向,一道火光迅速竄向天際,接著是轟然巨響。
宇文律以身體保護羅飛羽趴在地上,防止爆炸的碎片傷到她;待爆炸聲終止,確定她沒事後才起身。
「沒事吧?」
羅飛羽困難地在他懷裡站穩,腳軟得無法支撐自身的重量身子仍是顫抖得不停。成為爆炸案的當事人還是頭一遭,除了害怕再也沒有其他多餘的情緒。」我、我沒、沒事……」
在這同時,負責看守停車場的警衛也趕忙上前,說些於事無補的話:「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爆炸?你們有沒有怎樣?」
宇文律一邊謝絕警衛人員的關心,一邊注視座車熊熊的火光,青中帶紫的火焰顏色,這是使用某種特定火藥的結果,而這火藥來自於他。
現在他非常確定,有個人或者是有件事針對他而來,而且——腳步愈來愈近。
那麼——低頭看向懷中兀自發顫不止的羅飛羽,他心裡開始掙扎,雖然想說服自己,對方找的人是他,絕不會傷及無辜,但怎麼也無法說服成功。因為如果他們早一步上車,現在火光中就會出現兩具焦屍,他死倒無所謂,黑道份子本來就要有隨時就死的準備,但她是無辜的,他不能拖累她。
「好不容易以為所有事都結束,可以得到幸福了,卻——」摟緊她的肩膀,他努力給予她一個依靠,好停止她因恐懼而生的顫抖,一邊卻也忍不住歎息。「是我太天真,太自以為是了。」
「宇文?」定了些許心神的羅飛羽在他胸口聽見他所發出的歎息,十分不解,還以為他和自己一樣,於是反手回摟他。「沒事、沒事,我們都沒事。」
宇文律愣了下,珍惜地收緊雙臂,接受她第一次主動的撫慰。
這是第一次,會不會也是最後一次?
他不願意得到答案,拒絕去想。
* * *
「宇文、宇文!」按了老半天的門鈴沒人回應,羅飛羽改用最原始的方式,敲門外加扯開喉嚨放聲大喊:「宇文!你在不在家啊!」
又敲又喊了一陣,熟悉的人影還是沒出現,喊到最後她口也干了、手也酸了,乾脆靠坐在門板,把腳伸直在大樓的走道上。
「又不在。」肚子餓得沒力氣的她搗著肚皮,哀怨地自言自語。
連續好幾天了,她敲門找他一起去吃消夜,他都沒回應,好像裡頭沒人一樣。可是隔天進公司,又會看見他的人影——到底他是睡了、還是不在家啊?
可是連續這麼多天也太奇怪了。有一下、沒一下的扳弄大門旁邊擺飾用的盆栽,她邊弄邊想,最近他怪怪的,好像就從那次他的車子爆炸之後開始的吧。
爆炸案發生之後,他們當然是去警局報案,雖然他一臉的不甘願,最後還是被她逼去。
現場經過一番搜索後,警方找不到任何可以追查犯人的蛛絲馬跡,害她對警察的辦案能力失望了一段時間。
好像就從那次以後他就變了——變得很沉默,而且刻意閃避她。
平常不管怎樣都會取笑她的人突然不再逗她,還有讓她不得不習慣的親暱也突然消失無蹤,如果從這些還看不出事有蹊蹺,那個人一定是不折不扣的大笨蛋了。
她是笨,可也沒笨到那種地步。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朝著空氣發問,明知道得不到答案,可目前她也只有空氣能對話。「就連平常上班你都故意提早錯開,甚至——」今天她接到女上司的命令,調她去旅遊休閒版的照片剪輯。
你真的那麼不願意再和我一起工作了嗎?她難過地想。宇文律什麼話都不說,一點預警也沒有的疏離傷害了她。
「好餓哦!」蜷起雙膝抱住,她靠在膝上忍受肚皮咕嚕嚕的叫聲。「唉!你到底怎麼了嘛,有什麼事非得要悶在心裡不告訴我?就算我幫不了你,至少也可以分扭你的心情嘛。」這些是她以前說過的話,以為他記得的,沒想到他還是沒放在心上,否則怎麼會用這種方式對她。
「臭宇文!不把人家的心情當一回事。」埋怨了一會兒,也許是餓到沒力氣再抱怨,只能做些不花力氣的事,比方說動動年久失修的腦或發發呆,想些天馬行空的事。
腦子難得一轉,突然發現一件事——她好像不怎麼瞭解他!
不,應該是說她瞭解他不如他瞭解她。
宇文律知道她很多事,像她的背景、債務、個性、喜好……她卻不知道他的事,只知道他說話常帶刺、愛作弄她,被人說長得漂亮會生氣打人;但是,他對她很好,好到不能再好。
他的寵溺,讓她幸福得沒有辦法想太多事情;他的作弄,讓她覺得自己是個被人注意的存在。她認識的是幫她、護她,每次說她很麻煩卻還是會妥協為她處理善後的宇文,是對她很好、很保護她的宇文。
可是——他對她的好是不是一時興起,根本不是真心?否則最近怎麼可能變得冷淡,甚至刻意避開她。
「不想誤會你啊!宇文。」收緊手臂,她害怕在心頭愈湧愈凶的不安。「別讓我有這種想法,我不要,我不要那樣的念頭,不要……」
他不是真心的,他只是一時興起想作弄她,他怎麼可能真心對她好,他——
「不要!不會的!」搗住耳朵猛搖頭,她不要這種可惡、可怕的念頭萌生在腦海!「他不是那種人,絕對不是。」
不是嗎?潛意識裡對自己沒有自信的一部分開始浮動,更加深她的不安。
「不要啦……」又累、又餓,混沌的腦子這才想起,最近因為他的疏離,自己又回到以前三餐不定的生活。
上一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嗯……早上嗎?
「飛羽?」等得頭昏腦脹好不容易等到的聲音終於出現,緩緩轉頭看見聲音的主人。
「宇——」話未盡淚先落,聲音被淚哽在喉間。
她委屈的眼神瞅得宇文律內疚不已。
蹲在她面前伸手為她拭淚,他似乎很容易讓心愛的人為自己哭泣。他歎息地想,是自己不夠體貼,才導致這景象不斷重複嗎?
「怎麼坐在這?」
「不要討厭我……」吸了吸鼻子,她傾身摟住他頸子不讓他離開。「拜託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飛羽?」宇文律試圖拉開她的手,不料她抱得死緊,一個重心不穩,他跌坐在地,她則半跪在他面前,緊緊地抱住他,說什麼都不肯放手。
「你對我的好是真心的對不對?不是一時興起的對不對?你不是故意不理我的對不對?」一連問出好幾個對不對,透露出這幾天他對她的冷淡,造成她多大的心理負擔與不安。
「我……」
「不要不理我,不要……」埋首在他肩頸處猛搖頭,不想讓他離開,卻又覺得他好像隨時隨地會沒有預警地就離開她,她好害怕。「不要離開我。」
「我沒有要離開你。」雙手落在她腰背,一上、一下輕拍安撫著。「我不會離開你,別胡思亂想了。」
「我沒有亂想,你離我愈來愈遠了。」胡亂擦乾淚,她控訴的語氣相當明顯。「你請總編大姐調我去負責別的版面對不對?」
「我是為你好。」他算是間接承認。「你喜歡風景照不是嗎?」
「我想和你在一起。」
「是因為依賴我成了習慣,還是有別的原因?」他問,想確定他們之間已經走到哪一步。如果她對他的依戀還算淺,他考慮放棄,以免傷及無辜的她。
「我……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不要你討厭我!我不要、不要!」
「你的表現就像小孩子要糖吃要不到一樣。」他苦笑,拈起一撮短俏的黑髮把玩。「你太依賴我了。」
「是你讓我養成的習慣!」扯住他的領口,她耍賴地道:「你要負責。」
「你愛我嗎?」
「咦?」羅飛羽愣住,沒想過他會問這個問題。
黑眸抹上難掩的黯然,他復問:「你愛我嗎?」
「為什麼問?」
「我想知道在你眼裡我算什麼,如果只是朋友,分離應該只是短時間的難過,不會讓你受到什麼傷害;等到你有了新的朋友,我就不再重要。如果是情人,我會努力讓自己不離開你,也會努力不讓外在的因素逼我離開你;相反的,我會盡一切的力量保護你。」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在此時作出決斷,好定下彼此的未來。
「我……我想說我愛你,但是我不能騙你……」擦乾的淚又重新濕了她的臉,積累的情緒讓她痛苦難過,向來樂觀開朗的個性因為他的冷淡變得鬱鬱寡歡。
如果宇文律夠細心的話,他會知道她現在所說的話,只是因為自己還不明白,感情在日積月累中已放下得有多重。
因為他不夠細心,聽見她的話,只是讓他原本沉甸甸的心更為之一沉。
「我們不能像以前一樣嗎?」她問。不懂是什麼原因讓他們變成現在這樣?在他身邊快樂的日子,難道就沒有辦法挽回?「以前不是過得很好,我們都很開心。」
「可以的話我也想。」不應該太有自信,以為自己能抓住幸福;一開始就投入太多的感情,讓自己無法回頭;這是他咎由自取,不能怪誰。「我以為還有時間可以等,但現在不行,我沒有時間再等了。」
「為什麼?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你不會沒有理由就這樣,是不是那場爆炸事件?難道——那不是意外,是有人要對付你!」
「不是!」他飛快地否認,卻等於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宇文律沉了呼吸,減緩激動的情緒。「別多想,我只是累了。現在已經很晚,你回去休息。」
「不要!』?抓住他的衣角不讓他起身,她堅定的神情和每次的固執一樣。「不說真話,我們就一整晚耗在這裡。」
「別再胡思亂想,什麼事都沒有好嗎?」
「我不信。」單手柔柔劃過他每處疲累的輪廓,她知道他真的累了,可是得不到答案而讓彼此這樣下去,她會更難過;最重要的是,她很清楚難過的人不單單只有她一個。「真的什麼都不能讓我知道嗎?」
「因為真的沒有事好說。」他還是決意不告訴她。
「我不能說愛你,是因為我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感情;你對我的好,我知道,但我一向遲鈍,我需要時間想清楚,需要時間找答案。我希望你給我時間,我不會讓你失望,也不想……看到你失望的表情。」
「我說過我沒有——」話被她一手捂在嘴裡,他看見她搖頭,眉目之間是滿滿的不贊同。
「不管你打算做什麼,又是為了什麼原因要疏遠我,你不說我也就不聽;你一直不告訴我也無妨,我永遠不知道都沒關係。我等你,等你哪天想回到以前那種快樂、笑鬧的日子,你再來找我,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我會等你。」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他,但她很清楚一件事——
一生中相識的人有許多、許多,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但她有自信,他是唯一一個會讓自己戀戀不捨的人。至於是不是因為愛的緣故,她必須好好想一想,才能找出答案。
「飛羽?」
「等你的時間,剛好讓我用來理清自己對你的感覺,對不對?」她發出嘿嘿的笑聲,擦掉難看的淚痕,想得到他的認同。「你沒閒著,我也不敢偷懶哦!」
抓下她的手,狠下心搖頭否決掉她的提議,儘管她的提議動人,足以撼動他本來的打算。「飛羽,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是我——」
「我不要聽。」再次摀住他的嘴,眼眶重新湧上淚。「不要讓我哭好不好?我哭的樣子很難看,我不想讓你看到。」
「我已經看到了。」他歎氣。「你可以忘了我沒關係。」不確定這一次的結果會是生、還是死,若是後者,等她理清感情後會不會太遲?如果這樣,一開始不讓她想清楚豈不是更好!
「我不要!」像小孩子一樣執拗地抱緊他,她拒絕他可惡的建議。「我一定會想清楚,不管你同不同意。」
「固執的女人。」宇文律為難地呻吟出聲。
「我就是固執!所以答應我,只要你想找回之前那段日子,就要回來找我。我會等你,一直一直等你。」
他輸了,頭一次在她面前敗北,他被她的固執折服,只能頷首同意。
「我知——」允諾的聲音被吻進唇間,漆黑的瞳眸因為她的主動而愕然。
「這是保證。」紅著臉退開,她不忘提醒:「你絕對不可以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