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朵拉 第六章
    紐約一年一度的香水博覽會終於即將展開,在這美國經貿彙集的著名大商圈中的年度盛會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香奈兒、蘭寇……等著名品牌名世界各地的調香師、模特兒和大明星,只要是香水愛好者無不趨之若驚,尤其今無是開幕式。

    當然,這其中也是有些不甘願被迫與會的無辜者——好比柏仲。

    濃黑的劍眉始終凝鎖在眉心中央,面對空氣中無可避免的香水味,他只能躲到最角落,以不惹人注意的方式暗自猛打噴嚏,在心裡抱怨這份苦差事。

    他何苦答應南宮適做國際頂尖名模莉亞,嘉烈德的臨時保鏢,這份工作意味著他連續一個禮拜都得在香水充斥的環境中苟延殘喘。

    邊忙著打噴嚏、一邊退守角落的地,仍不忘以一雙碧綠利沖盯視莉亞-嘉烈德及她所處的四周,眼前來來往往、交談不斷的與會人士臉上時笑時樂的表情,更襯托出他全然不同於眾人的孤絕

    一年多的時間……想不到丟了心的人對時間如此無感,一晃眼,他已經渾渾噩噩過了一年多,而她——也沒消沒息了一年多。

    當時她的不告而別幾乎讓他失去理智地恨起她!但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增添的不再是一開始的憤恨,而是愈發濃烈的思念與愈陷愈深的互戀,只相擁度過一個夜晚、她的身影、肌膚的觸感、無助的脆弱……—一深植在心中。

    一個人的記憶力能持續多久他不知道,只知道一切的感官在接觸她之後便全然封鎖,只留下她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地回味;同時,為了保有身體對她的記憶,他開始不分季節穿起長袖衣衫、戴上手套以隔離他人的碰觸,徹底封鎖自己,只為了保留住屬於她的感覺。

    透過所有他能動用的資源,甚至聯絡黑街幫忙找尋她的下落,卻仍得不到任何回應,彷彿這世上沒有一個叫潼思的女人,黑道也沒有聽說有人再接到潘朵拉之盒而死的消息,潘朵拉的名字隨著潼恩的消失而消逝,於是潘朵拉已死的消息不陘而走,逐漸為人所淡忘。

    但他忘不了,遍尋不著她的下落差點讓他發狂,他不求再見她一面,只希望能知道她仍然安好的消息;但上天似乎不顧成全,讓她徹底消失在這世界。尋覓了大半年,怕最後會得到她亡故消息的他終於放棄找尋,只能不斷告訴自己,以她的身手絕不會遭人下毒手。

    這樣的想法任何人都知道是一種自我欺騙的方式,他也不例外,為了不讓自己被擔心給逼瘋,他強迫自己壓下滿心的不確定與恐慌去對付潼恩丟下的阿道夫-菲佛,之後又因為同樣的理由,他決定回台灣找出失去當年記憶的原因。

    一番調查之後,才知道在他踏入黑街前曾經被某位黑道大哥看中買去收作義子,卻在四年後的一場地盤搶奪戰中,頭部遭受重創而逃入黑街,就此失去進黑街前的記憶。想再回頭找當年販賣人口的販子,無奈事隔十五年,再也找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知道自己的確是因為人口販賣的交易而流落至台灣。

    這麼一來,失落的記憶大抵算是補上,補足的同時對背信於控恩的罪惡感也變得更加沉重,雖說事出有因,但他無法不怪自己為何不早點去找她,只顧自己的生活、不肯花些心力去找她。

    她真的就這樣消失,無論他如何探尋,都探尋不到她的消息了嗎?

    消失得如此徹底,不就等於在告訴他她很他恨得徹底嗎?

    恨……再一次,柏仲被這個字眼傷害,儘管他要求的是她的恨,然而這世上有哪個人樂於見到所愛的人如此憎恨著自己?

    「那是誰家的孩子啊?怎麼會跑來這兒?」低聲交接不斷的私語由會場一角慢慢滲透到柏仲所站的角落。

    柏仲只顧著閉眼回想與演恩相處的記憶,安慰自己空虛寂寞的心,對四周的交談聲充耳不聞,更沒有看見服務生領著一名約十三歲的金髮少年朝他而來。

    「先生?」服務生來到他面前有禮地輕喚。

    柏仲張開眼,看見與他同樣擁有一雙碧眼和一頭金髮的少年,健康的臉龐擁有俊美的輪廓,介於稚氣與成熟之間,可以想見將來的魅力

    少年的雙手珍惜地抱著一個白瓷般的小娃娃,若不是他看見小娃娃輕微的呼吸,他會以為這真只是一尊瓷娃娃。

    「有事?」柏件挑起眉詢問前夾的服務生。

    「希望您小心一點,別再讓孩子走丟了。」

    孩子?「我沒有小孩。」

    「先生,這孩子長得這麼像您,任誰都看得出來你們是父子啊,」

    像他?相仲鎖緊眉頭看著服務生走遠後,才拉回視線到面前抱著小娃娃的少年身上。像他嗎?相仲仔細看了會,從他身上的確可以找出與自己相似的地方。

    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大的孩子,「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少年輕拍娃娃的臉頰直到她甦醒。「重要的是她是誰。

    「什麼意思?」柏件不解地看向小嬰兒,待嬰孩咕味地將圓溜溜的大跟張開後,他錯愕地膛起綠眸。

    娃娃圓溜的大眼擁有世上罕見的特殊,左眼碧綠。右眼燦金,這到底是——

    「席拉才八個月大,按她出生的時間推算,你應該知道她是誰。」少年用與自己年齡完全不符的成熟語調說出關鍵性的話。

    但柏仲早在看見嬰孩的雙瞳後,便將全副心力放在孩子的母親身上,無暇顧及其他。「潼恩人在哪裡?」

    少年凝起淡金色的眉,不悅地瞇眼看進他的緊張,擺明對於相件輕忽他手中小寶寶的態度非常不滿。「你只在乎潼恩,不關心席拉?」

    柏仲無視他的憤怒,一心只想見到潼恩。「告訴我他人在哪兒?」

    少年刻意抱高席拉。「這是你的女兒,而你決定忽視她?」面對柏件的緊迫,他似乎只在意手中嬰孩是否受人注目,是否有人關心。

    「聽著——」兩雙綠眸相對,彼此各有執著,也同樣的凝重嚴肅。「我一定要見到控恩,除非見到她安好,否則我無暇顧及別的。

    「潼恩比席拉重要?」

    柏仲沒有回答,兩眼眨也不眨地盯著他手中名喚席拉的女嬰,尋找和他、和潼恩的相似之處——他並非懷疑,只是想找到她和潼恩相似的地方,以暫緩自己控制不住、快要爆發的思念。

    那雙特殊的眼,有一隻來自於她,另一隻源於自己……

    「回答我,潼恩與席拉相比,孰輕孰重?」

    拗不過少年的執著,柏仲不假思索地道出事實,

    「潼恩。」

    「該死!』少年冷冷丟下這句話,轉身頭也不回地打算離去。

    「慢著!」柏仲握住他一邊肩膀。「潼恩在哪裡?」

    「自己去找。」兩個應該稱作大人的傢伙竟對自己親生的女兒如此輕忽,他不該天真地以為席拉的父親和潼恩不一樣。「你和潼恩不配做席拉的父母。」

    「你——」正要出口的話在瞬間被巨響後而起的黑暗打斷,熟悉的手法只證明一件事——潘朵拉的復出。

    「潼恩!』柏仲朝槍聲與尖叫聲齊出的方向奔去,將少年和女兒丟在原地。

    少年的綠瞳在黑暗中仍然可以隱約看見懷中的席拉,他握住席拉伸在空氣中抓握的小手,低頭在溫暖的手背上印下一吻後,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心臟位置。

    「無妨,他們不要你,我要!  他立誓道:「這一輩子只要你。」

    「咯咯。」這是席拉的回答。

    睽違一年多,他以為她真的退出殺手界,卻沒想到還會再親眼看她毫不留情地取人性命。

    這是宿命嗎?要他不斷看她投身殺戮,將自己浸在血腥當中?相仲邊跑邊心痛地想。難道她真的殺得興起,無法退出血腥的世界?

    黑暗中,如貓似的燦金雙瞳巡視可以最快離開的路線,迅捷地繞過亂成一團的眾人朝會場後門奔去。正當黑色的身影順利退到後門,、一記抓握牢牢摀住纖細的手腕,引發下一波迴旋踢的攻勢。

    柏仲硬接下猛烈的一踢,更加確信自己抓的人沒錯。「潼恩,是我。」

    「放開!」金眸閃過錯綜複雜的情緒,最後歸於冷靜。

    「為什麼不告而別?」

    「再不放開——」扣扳機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我就殺了你。」

    「這一年多你之所以沒有消息是為了生孩子?」提起這事相件的怒氣不亞於她。「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盡孕?」

    潼恩愣了愣。「你見過她?」不該讓他知道這件事的。那個多事的小鬼。

    「她的眼睛有一隻是你給的,另一隻是我——」

    「住口!」潼恩趁地不注意時凌空踢開他的箝制,一舉跳過欄杆落至地面。「她是我的!」

    「她是誰的並不重要。」柏仲隨後跟著跳下,偉岸的黑影籠罩在她身上。「重要的是你屬不屬於我。我只在乎你。」

    「我恨你。」昔日的恨意仍舊深刻,痛斥他的一廂情願。

    「我說過你有恨我的權利。」長久的等待對他來說已經足夠,當初他以為自己能忍受沒有她的日子,但事實證明——她的離開也將他的心、他的笑一併帶走;沒有心、沒有笑的過日子簡直是酷刑,這種酷刑他足足承受了一年多!「分別一年多,我也想通了某些事。」他說著,在昏暗不明的燈光下揚起不明顯的詭笑。

    潼恩感受到有別於過去柏仲所擁有的氣勢,被他無法形容的強勢震用,不由得往後退一步。這段時間改變了許多事——她生了孩子,而他變得陌生,唯一不變的只有總在流逝的時間。

    「有沒有興趣知道我想通了什麼?」他緩緩開口問道。與緊張得似拉滿的弓一樣的潼恩相比,他顯然十分怡然自得。

    「我沒有興趣。」撂下話,潼恩轉身迅速離去。

    就在這一瞬間,粗壯的手臂一舉勾勒住她纖腰,止住她離開的步伐。「很可惜我想讓你知道,非常想。」

    「柏仲!」潼恩扭動身體,卻怎麼也掙不出箍住她的鐵臂,寒冰似的表情終於瓦解。「放開我!』

    他不但沒有放開,反而箍得更緊。「我想通了。即使讓你恨我,我依然要將你留在身邊——」

    「柏仲!』

    「也許你會更恨我,但又何妨?」他揚起自嘲且自殘的淡笑,可惜的是,背對他的潼恩看不到他輕笑聲裡那一雙哀傷的綠眸,「反正你早恨我入骨了不是嗎?既然如此,讓你再恨下去也不會嚴重到哪兒去。」

    重逢的一瞬間讓他想通了這件事——他敵不過思念的煎熬,也願意不惜犧牲一切,只為解決令人窒息的思念之苦,當然,這其中也包括讓她對自己加深的恨意

    無論是強留或不擇手段的逼迫,他只想將她留在自己所能看見的地方,將她放在一觸可及的地方……

    他不想再獨自一人任由相思折磨,度過漫長無止境的夜晚。

    「你——」想說的話在瞬間被黑暗吞沒,頸背突然的一記疼痛將她拉入黑幕。昏厥在他懷裡。

    柏仲輕柔地將她打橫抱起,在她潔瑩的額頭印下一吻,隨後步入黑暗,將兩人劍拔弩張的對峙拉入另一個無法預估的局面。

    數小時後,柏仲的人影出現在曾與潼恩單獨相處的別墅,應門的是之前在會場抱著席拉去找他的少年。

    「你終於來了,」少年對於他的出現並不怎麼驚訝。

    「你知道我會來?」柏仲訝異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少年,對於他的敵意他並不在乎,但對於他應對間的冷靜,卻有某種程度上的似曾相識。

    「你要找潼恩不是嗎?」少年反問,側身讓他進屋。

    「潼恩在我那兒,來這只是碰碰運氣,我不確定事隔一年多她是否還會舊地重遊,住進這房子。」

    「既然你已經找到要找的人,麻煩請離開。」他沒有關門,等著這個高他三十公分左右的男人離開。

    柏仲看了看屋內未變的擺設,懷念與對等的痛苦再一次氾濫成災。「她多久前回到這裡?」

    「兩個月前。」少年快速回答,逐客之意十分明顯。「你可以走了。」

    「你很討厭我?」他做了什麼事讓這少年討厭他?

    「你和潼恩我都討厭。」

    「為什麼?」冷凝的綠眸突兀地閃過興味。

    「席拉她是你們的女兒,卻得不到一般父母應該對孩子付出的愛。」

    這就是他厭惡他和潼恩的原因?柏仲因他的回答而確定了某件事,並作出決定。「我來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同時也要和你談個交易。」

    少年瞇起眼,警戒地盯緊他的一舉一動。「什麼意思?」

    「我和潼恩並非不愛這個女兒,而是沒有辦法愛。

    「什麼叫沒辦法愛?父女之情本是天性,沒有什麼沒辦法愛的!這只是你們自私的借口!」就像他的母親一樣。

    「從潼恩口中你知道我多少事?」面對少年突然激動的反應,柏仲只是冷眼以待,並沒有之前那份逗人開心的興致。一年多的時間,他的改變連黑街同伴都受不了,潼恩帶走他所有的一切,只留下一具軀殼。

    「我只知道你是席拉的父親。」

    「我是席拉的父親,也是潼恩這世上最痛恨的男人,席拉並不是在期待下被製造的生命,她只是個意外來到的孩子。」從名字的意義就可以知道她存在的價

    席拉,在希臘文裡所代表的涵義是野女孩,這點小事他相信潼恩也知道;更甚者,她是明明知道還故意挑這個名字,連姓也不給。

    「所以你和潼恩要席拉因為她無法自主的錯誤出生負責?要她自求多福,所以連一點關注也不願給她?」少年瞇起綠眸,雙拳握緊垂在身側。「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們,總有一天!」他發誓。

    「為了席拉?」他無從得知這少年的來處,但他似乎有些瞭解潼恩之所以將他帶在身邊的原因——她要他代為照顧席拉。

    看來經歷過生產階段的潼恩並未改變牲情,他暗忖。如果她的個性和以前一樣,那麼就方便他掌握了。抬眼再看向始終散發一身敵意的少年

    這個少年對席拉有強烈的執著、這份執著和他很像——他不只在外貌上酷似少年時期的他,就連在乎與執著的表現也極度相像,如果是他,他也會將女兒交到他手上,這少年對席拉的執著猶如戀人,這應該算是好事一樁。只要他愈愛席拉,他就會愈拚命保護她,將人交給他再放心也不過。

    他和潼恩……不適合為人父母。如果是一年前——他會在愛她的同時,也愛這個女兒,怪只怪他知道得太晚,一輩子的愛已經投注在一個人身上、他沒有多餘的愛可以分給他人,就連自己的女兒也沒有。

    如果愛是泉水,他這口井早已乾枯、只會為一個人再湧出新泉。

    回過神,他移動綠眸投注在少年身上。「你叫什麼名字?」

    「柏納。」少年回答道。

    柏仲微揚封閉一年多不曾惕起的唇角。「那是我以前的名字。,」

    「我知道。」柏納鬆了拳。「潼恩說如果不叫柏納,就不能待在席拉身邊照顧她,所以我叫柏納。」

    「是嗎?」這表示她從沒有忘記過他嗎?她硬要這綠瞳少年改名柏納的用意何在?「你丟掉自己的名字,就只是為了能留在席拉身邊照顧她?」

    「是的。」柏納信誓旦旦道:「不離不棄,我只要席拉一個,這一輩子只要她一個,所以,你們不要她也無所謂,我要!』

    「一輩子的時間超乎你想像的冗長。」柏仲輕聲歎息。「你看起來不超過十五歲,話別說得太早。」

    「我不是你們,我什麼都能學,就是學不會背叛。」無視於高大強烈的壓迫感,他說的一字一句都極盡諷刺之能事。

    「但願如此。」他低聲道。

    打從一開始,這少年就不斷重複指責他和潼恩為人父母的失職;然而早已無心的他又怎麼可能有內疚感萌生這一年多來他徹底沒入黑暗,為的就是和潼恩同存,他的情只有她一人能啟動。

    他移身至小吧檯前,取出兩隻高腳杯,抽啟      XO瓶口的軟木塞,倒出黃澄酒液,勾起其中一杯在黑色手套覆蓋的掌心中輕晃。

    「你可以離開了。」柏納再一次表達他的逐客之意。

    「我說過我是來跟你談一筆交易的。」冰冷的綠眸凝視晃動的汁液,目光穿過透明的酒杯打量這少年值得他投資多少、交付多少責任。

    「交易?」

    「我剛說過我和控思不適合為人父母,所以我打算將席拉送進B.S.L.交給朋友撫養。」

    「你要送走她?」該死!「你有什麼權利決定一切!除非潼恩親口說,否則我不會讓你送走她,死。也、不、會!」

    「潼恩對她有感情嗎?」柏仲突然問起。「你可曾看過潼恩抱她?」他不知道潼恩對自己懷胎十月所生的女兒作何感想、但依潼恩的個性推敲——不難發現她是個不會掏自己女兒的母親,因為她不懂愛,只知道恨。而懷胎十月的生命,流著一半她所恨男人的血,她會抱她——除非目出西山。

    「晤……」柏納無言以對。是的,從席拉出生潼恩就不曾抱過她,他被潼恩帶回去的原因他心裡清楚得很,她只不過是在找人專職照顧快出生的嬰兒,而他又剛好被住在妓女窟的母親丟出門遇上她罷了。「那又怎樣!席拉有我保護她、照顧她!」

    「你一個小孩子能做什麼?」柏仲點出事實。「將席拉送進B-S-L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應該很清楚潼恩的職業,如果你想讓席拉過和一般人無異的普通生活,你知道什麼選擇對她最好。在那裡她能受到最完善的保護。」柏仲輕啜黃澄酒液,感受舌間的辛辣刺激。

    他說得沒錯,但——「我呢,」他打算將他署於何地?

    食指勾起另一隻高腳杯,舉杯伸向他,作出邀約的動作。「我給你八年的時間讓你在B-S-L接受訓練,隨便你想學什麼,只要你認為所學的能保護她。八年後會有人檢定你的資格,如果合格,保護席拉將是你一輩子的責任,你可以選擇帶她離開或繼續留下。」

    「如果不合格呢?」

    「派去檢定你的人會殺了你,因為沒有理由讓一個沒用的人留在她身邊」他晃了晃指向柏納的酒杯。「如何?你的決定呢?這八年我可以保證席拉的安全無虞,直到你的檢定結果出來為止。」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沒有通過檢定,席拉就

    柏仲愣了下,雖沒這個意思,但如果能讓這男孩更積極——『沒錯!你死,她死;你生,她生。」他森冷地說道,不帶一絲感情。「她的命掌握在你手裡。」

    「你還是人嗎?」柏納再度握緊拳,直想一拳轟上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不管有什麼理由,她還是你的女兒,而你卻——」

    「一句話,接受或不接受?」

    「若我不接受呢?」柏納強硬道,不願意妥協被人操縱的人生,雖然心裡很清楚自己無力反抗,且大人的力量不是小孩能及的,尤其是眼前這樣待血無情的男人,他的能力用不看看他出手便能深刻察覺。

    「我立刻殺了你們兩個,免得你們活在這世上受苦。」黑暗世界已經有太多人沉溺,不需要再添加兩名。「這個世界不需要弱者。」

    這樣的轉變是認清現實還是逃避現實?他已無心去想。

    帕納恨恨地瞪向他,搶過他手上的酒杯一口喝盡,強迫自己忍住喉間辛辣的灼熱感,硬是不讓自己咳出聲,「你可以滾了!』

    「一個禮拜後會有人來接你們。」他轉身,達到目的就沒有逗留的必要,這間房子一個禮拜後他打算將它化為灰燼,讓什麼也不剩。

    這幢房子裡儲存的回憶太多,每一段都蝕人心肺。

    黑色的風衣因他的動作揚起,旋出決絕無情的弧度。帕納看著他毫不留情的離去,不曉得為什麼心底有種悲哀的感覺,這男人說的話是那麼的冷血,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面不改色的說要親手結束她的生命,但他為什麼覺得這男人好可憐,輕揚起的風衣衣擺反而凸顯他的沉重腳步?

    這個男人真的無情冷血到連女兒都不想認嗎?他沒來由地心生懷疑。

    「等一下!」來不及思考,他已經聽見自己的聲音叫住他直向:「為什麼不去看她?」只隔一道門,為什麼他連一點想看看自己女兒的想法都沒有?「她在睡覺,不會發現身邊有人在看她。」

    暗黑的身影停住在門前,別過半露陰勢的側臉,風衣的領口擋住他的唇,只露出一隻斜睨他的冰冷綠眸,帶著森然的無情,「這世上除了潼恩,沒有一個人值得我留意。」他只要知道這世上有個同時擁有潼恩和他的眼睛的女兒存在即可,認不認、看不看,早已不是重點。

    「但你還是為了席拉的事找我談交易。」他點出柏仲的矛盾之處。「如果真不在乎,你會在得到潼恩後還跑這一趟嗎?」

    「你很聰明!」柏仲冷笑,綠眸終於透露出一絲對他的欣賞,「但願你的聰明能幫你通過八年後的檢定。」

    「我一定能通過檢定!」他有這個自信。「為了席拉,任何事我都會去做,」

    「不要忘記你剛才說的話,她的未來操控在你手上。」綠瞳不再銷定柏納,偉岸的身影逐漸離開這曾充滿回憶的房子;然而在轉身的一瞬間,碧光瀲灩,難捨的光芒閃逝,霎時盡人柏納眼底。

    「告訴我——」柏納像突然領悟什麼似的,急忙衝出,卻因為一陣頭暈目眩而倒下,他攀著門緣撐住自己漸漸沉重的身體,拉著喉嚨大聲問:「是不是為了保護席拉不受你們兩人的連累才故意這麼做?是不是?」

    風衣甩動拒絕回答的意念,隨著主人的離去漸漸消失蹤影。

    他終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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