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是舊情 第六章
    科爾的目光痛苦地躲開媚蘭的眼睛,四下望去,發現他倆離售票口只有幾尺遠。這時售票員長著一頭灰白頭發的腦袋伸出票事,滿是皺紋的臉上閃著笑容。

    “安妮?麥克金斯特裡!  我親愛的。”科爾大跨兩步到了票亭,手裡仍緊拉著媚蘭的手,他身體湊上去,一只手臂伸過去擁抱那老婦人圓圓的身體。她也起身,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伸出手臂又擁抱了他一下,然後又坐回去朝他笑著。

    “老天爺,又看見你真是太好了!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不用問我也都知而道,你的車賽只要有轉播,我是場場不拉。”她看著他,為他頗感自豪。“孩子,你真棒。”

    “謝謝,安妮,”科爾前她笑笑,低頭又看看媚蘭。“媚蘭,這位是安妮?麥克金斯特裡頭號賽車迷。”

    “見到你很高興,安妮,”媚蘭伸出手l讓她干脆利落地一遍。

    “我也是,親愛的。”安妮的眼尖,看見科爾死死握住媚蘭的手,還有他的藍眼睛望住她時他的表情。“是住這附近嗎,親愛的?”

    “是的,我住卡薩洛克。”

    “呵,科爾就是在那找上你的呀。”安妮敏銳的目光掃過科爾寬大的身體。“報上說你在事故中受傷了,可看上去你挺好的。”

    “有一個半月了,安妮  我把腿摔斷了,不過現在已經好了,跟新的一樣了。”

    “好,好。”她點點頭,滿頭銀色的字發顫動著。

    “今天誰比賽?”邊問著,科爾邊松開用蘭的手,從後褲兜裡掏出錢夾,拿出一張放在票台上,“有我認識的嗎?”

    “嗯,讓我想想。”安妮收了錢,從豐滿的腰間系著的圍兜裡掏出找頭“查理?阿特金來了,還有肯尼?約翰遜。對了,還有門羅兄弟倆,你還記得他們嗎?”

    “當然,”科爾從她鼓鼓的手裡拿過找的錢,伸手摟住媚蘭的肩膀,把她摟到身邊。“聽上去老隊員們又都回來了,一會見,安妮。”

    “好的,科爾,多保重。親愛的,見到你很高興。”

    “見到你我也很高興,安妮。”科爾帶著她走向入口,媚蘭又回過頭來對她說。他倆沿著看台間長滿青草的小徑走進去。

    他們前面有一座高高的鋼絲護欄,把賽場和看台隔開。走在通道裡他們尚感覺不到觀眾聲和汽車強勁的馬達聲,但當他們一出通道,噪聲就排山倒海般朝他們湧來從連接著看台區的大坑裡傳來引擎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而這邊觀眾們更是站起身來給這熱鬧的場面添油加勁賽場每叫到一部車和車手的名車,他們就叫喊,吹口哨,歡呼不停。

    媚蘭用雙手堵住耳朵,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場面。

    科爾看見她的動作,弓身在她耳邊喊著。

    “等介紹完了車手大家就會靜下來的。”

    媚蘭點了點頭,沒有回答,她想有這麼大噪聲。他也沒法聽得見她說話,她索性跟著他,任憑他牽了自己的手,領著她向上爬去找座位。他一直向上爬著直到觀眾稀少了些,離最高一排座位只差幾行了,這才停下來,用手如她示意地指了指一些空位。

    她坐在木椅子上。科爾特地選擇了看台的最後幾排,因為看台一直朝空中伸出去。伸出的那一部分正好遮住了他們座位上的強烈的從一碧如洗的藍天上射下的太陽光。媚蘭驚喜地望著在他們眼前展開的畫面,科爾簡單地看了看安妮給他找錢時一起塞給他的比賽名單。

    “我在電視上看過賽車,可沒想到現場比賽會這麼熱鬧。”媚蘭斜過身去對著科爾的耳朵大喊,好讓他在人聲鼎沸中還能聽見她的話。

    “轉播時,他們把聲音關小了呀,”他回答她時嘴唇碰著了她的耳朵。“不然的話,全美國的電視機的音箱都會爆炸的。”

    媚蘭笑了,點頭同意。她看到賽車在場了裡一圈圈地飛著,直到後來廣播裡念完了車手和贊助人名單才停下來。這時賽場上稍稍靜了一些,想說話也不用叫喊了。“他們已經比完了嗎?”媚蘭轉臉問科爾。

    “沒有,他們還在跑熱身圈呢。”科爾解釋道。“真正的預賽今晚七點才開始呢。”

    “預賽是什麼樣的?”媚蘭問道,興奮地看著下面鋪得很好的一車道上五顏六色的賽車正轟鳴著一次次地對位。

    “是決賽前的預賽,”科爾道。“每組預賽中的前五名賽車就可以參加決賽。”

    “就是說,如果你沒能在第一個小組比賽名列前五名,你就沒機會再賽了嗎?”

    “對,”科爾說。“你就把車開到拖車上去,然後就回家。”

    “噢,”媚蘭沉默了一小會,看著下面繞著橢圓跑著的賽車。“那該多失望呀。”

    “是的,”科爾拉長了聲調,“你全身披掛卻無處可去。”

    “既然預賽是今晚才開始的,那為什麼他們現在就在場上跑呢?”

    “測試場地,也測試車子。”看到媚蘭不明白,科爾用手指指下面的跑道,解釋著。“要贏得一場車賽,不光要有一輛快車,你的快車還一定要適應跑道,適應天氣。比如說一下雨,跑道表面就會像冰一樣滑,因為雨水和油混合起來了。要是天氣炎熱、干燥,跑道上只要有點油,問題也可能出現。車上有個氣壓表告訴你賽車是跑得太熱容易起火了,還是相反。”

    媚蘭仔細聽著,但還是不明白地搖了搖頭,並抬起一只手打斷他。

    “等等,我都糊塗了。你為什麼說有部快車還不能完全有把握贏比賽呢,我一直以為賽車就是賽速度。”

    “車快當然重要,但決定比賽勝負的是車怎麼開而不是開多快。這其中最關鍵的是看賽車的彎道處理。”科爾的目光從媚蘭美麗的臉上移向下面賽場上跑著圈的賽車。“正好有個很能說明問題的例子,”他讓她注意賽場。”看見四十八號車了嗎,那輛紅色雪弗萊,車身印著貝提格魯圍巾店字樣的,字是黑色的?”

    媚蘭順著他手指望去,找到了他說的那部車。

    “找到了,我看見了。”

    “看它跑彎道,像在向前推著。這說明這部車對方向盤反應遲鈍。使汽車走直線的力量和使它轉彎的力量較著勁呢,看,彎道處它就慢下來稍稍落後十六號奧茲車一點,然後走直線時他又趕了上來。雪弗萊開得快,可奧茲彎道處理得好一些。”

    “那,有什麼辦法補救嗎?”媚蘭全神貫注地盯著賽場,果然,兩部車證明科爾觀察的正確雪弗萊不斷地在直道上趕上奧茲而又在彎道上稍稍落後。

    “雪弗萊需要墊墊底盤,有幾個方法達到這個目的。”正說著他停了下來,看到媚蘭又皺起眉毛看著他,他笑了,不等她再次打斷自己,就繼續解釋著。“墊墊底盤就是說把車的一邊抬高一些好讓車更容易拐彎。有時可以利用車輪斜罩,就是說改變輪胎實際高度使車身一邊變高。”

    “我的天哪,”媚蘭恍然地看著他。“原來跟開家裡的轎車不太一樣,是吧?”

    “對了,”科爾朝她一笑。“大多數人都以為只要弄一部馬力強勁的車子,沿著一個圓圈使勁兒地開,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先轉完最多圈的就贏,其實裡面文章多了。”

    “你很喜歡,是嗎?”媚蘭看到他眼裡流露出的熱情和他堅毅的臉龐上表現出的專注。

    “是的,他低頭看著她,笑了笑。“看得出,對吧?”

    “對。”她心中湧起一股溫暖的柔情,看著這個硬漢子內心的孩子氣以及他對工作全力以赴的熱情。她把雙手緊緊貼在膝上,忍住心裡不斷湧起的激情,沒有去把他掉到眉前的頭發撥回去,沒有去伸開手掌體味他那厚實的褐色頭發。

    她朝他笑了笑,卻不知道自己的笑容竟將自已內心中的愛憐暴露無遺。“麥克法登先生,你想不讓人看出嗎?不太可能。”她開玩笑地說。

    科爾低下頭去看她的臉,突然他被某種感覺懾住,那東西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她的碧眸柔情萬種,面容生動頑皮,熱情、無拘無束,她的腦正仰著看著他。他眩暈了,歲月消失,他忽然又只有二十五歲了,瘋狂地,徹頭徹尾地愛上了她。

    噢,不,他無聲地呻吟著,目光無法離開她。這種事不可能發生。我只想找個機會和她上床,讓她恢復記憶。但是,他的心不聽從他。內心深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偷偷發笑,笑他不敢面對事實。你確實是愛上她了。那小聲音在歡笑著。要不然你怎麼會花一萬元錢買個保證要她陪你四十八小時,如果你想要的只是她的身體,你前天晚上就應該和她上床了。

    “科爾?”

    媚蘭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他猛然醒來,發現她正皺著眉頭擔心地望著自己。

    “不舒服嗎?”

    “不,不,沒什麼不舒服的。”他趕緊回答她。

    只要你不認為我就要出自已的大丑了就行了。他忐忑不安地想。

    “對了,”他裝出輕松的樣子,“剛才談到哪兒了?”

    “你告訴我你很喜歡賽車。”媚蘭回答說。

    “噢,對了,這話題沒什麼意思,”他說。“關於賽車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太陽越爬越高,然後開始西沉。科爾又給她解釋了一個賽季裡車手位置排名的記分制度、他非常耐心地回答媚蘭的問題,她對賽車的興趣,對細節表現出的專注以及對下面賽場上的最後結果的迫不及待,這一切都使他暗暗高興。

    四點鍾時他們離開賽場,開車到旁邊小農莊的館子裡吃飯,館子裡的牛排讓人直流口水。

    雖然這裡不像大餐館有那麼多裝飾,餐桌上也只鋪了張油布。

    七點鍾,第一組預賽就要開始了。他倆早就回到賽場,穩穩地坐在看台上、媚蘭和科爾同樣焦急地等著開賽。

    “你從前怎麼不告訴我看賽車這麼好玩?”幾個小時後決賽在十一點左右結束了。媚蘭的嗓子都喊得有些啞了,她問他。

    “天啊,我怎麼知道呢。”科爾聳聳肩,望著她興奮的面容笑了。“想不想下去給查理道個喜?”

    “行嗎/她問。“是不是得有個通行證什麼的?”

    “一般是要的,可查理是我朋友,他們肯定會讓我們進的。”他沒說他自己的名字就是最好的通行證,在全美國任何一個賽場,只要一說自己的名字,他馬上就能進賽區。

    “快來。”他抓住她的手,拉她起身。他們穿過擠滿體育場的熱鬧的人群,來到賽場最邊上。那兒有個鋼絲門,邊上站著個衛兵,T恤衫,牛仔褲。

    “對不起,老兄,”結實的衛兵說道,“觀眾不准進門到賽場裡面去。”

    “我是查理?阿特金的朋友,”科爾很隨便地回答。“他可以為我擔保。”

    “是嗎?”衛兵不太相信他,那不太耐煩的語氣分明是告訴他們他早聽過這種話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去告訴他你來了。”

    “科爾?麥克法登。”

    “麥克法登?”衛兵一怔,疲憊不堪的雙眼又打量了一下柵欄外邊那男人,眼睛睜大了“噢,是麥克法登先生,我想用不著去問查理了,快進來吧。”

    “謝謝,”科爾伸手在媚蘭腰上輕輕推了一把,讓她先進了門。“查理在哪兒呢?”

    “跑道那邊,倒數第六個就是。”健壯的男人伸出大手指了指那邊一堆賽車,拖車,儀器和隊員。

    “謝謝,”科爾說道。”別客氣。”那男人伸出手熱情地握住了科爾的。“麥克法登先生,我最喜歡看您賽車了。聽到你出事故的消息我難過得很,可看到您又恢復了健康我真高興,您很快就會再參加比賽嗎?”

    “難說,大夫們讓我多休息六七個星期。”科爾簡要地回答著。

    “六星期,太糟了。科納利的排分可能會超過您了,  會嗎?”

    “很可能,”科爾同意著,肩膀無所謂地抬了抬。“賽車嘛,有贏的,有輸的。謝謝你讓我們進來。”

    “嗨,沒問題、什麼時候都成。”衛兵說罷,招招手算是再見。科爾拉著媚蘭走了進去。

    媚蘭聽出他語氣中對自己的惡運所表現出的豁然,有點吃驚,抬起頭去看他的臉。“這次事故讓你失去今年夏天這麼多參賽機會,你不難過嗎?”

    “我不可能說我高興,”科爾轉過來面對著她。“今年的冠軍記分牌上是沒我的份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他伸手摟住她的肩膀,放慢了腳步。“要不是受了傷,我也就不會回卡薩洛克,也就不會和你一起過周末了。思前想後,我不能說還有什麼可難過的。”

    媚蘭的腳步也隨著他放慢了些,她望著他。賽場上的燈光分外明亮,照得他深棕色睫毛下的雙眸閃出深藍色的光。她試著去揣度他說這些話是不是真心的,然而她早已是自身難保,完全喪失了對自己判斷力的信心,她無法斷定他是出自真心說這話的  或者他對和他約會的所有女人都重復這些話。

    她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發現他們已經快到印著七十二號的藍色雪弗萊賽車對面了。

    “到了,”她說著指了指那部車。“這部就是查理?阿特金的車了吧2”

    “對,就是查理的雪弗萊,沒錯,”他仍舊緊摟著媚蘭,走到離得最近的一名隊員身邊,在他肩上拍了拍。“勞駕,查理在哪兒呢?”

    小伙子看了科爾一眼,又低頭繼續把工具裝進鐵箱子。“噢,他就在車那邊,和他妻子一起在行車車邊上。”

    “謝謝。”科爾接著媚蘭繞過汽車,朝著行李車走去。還沒走出兩三步呢,站在車邊和靠在銀色車身上的那一群人就爆發出驚喜的歡叫。

    “科爾?麥克法登!”

    剛才圍成半個圓圈的人群紛紛散開,男男女女的臉上都湧滿笑容,大家齊聲興奮地喊著。一個結結實實、一臉胡子的中年男人從人群中擠了過來。

    “見了鬼了  真的是你!”查理?阿特金咧著大嘴笑著,蓄著黑胡須的下半邊臉裂開一個白色的長縫,他幾步走來。狠狠地擁抱了科爾  下。

    媚蘭從科爾胳膊下抽開身,及時躲過了男人們的見面禮。她邊向後退著邊看著查理,他退了一步握住了科爾的手,並在他肩上狠狠地扣了一巴掌,要是科爾瘦小一點早就招架不住了。男人們是怎麼回事?,她不解地想,打聲招呼不就行了嗎?怎麼好像要炸了對方似的。

    “怎麼樣,孩子?”

    “好,挺好,”科爾對他的老師笑著說。他記憶中查理?阿特金一直就在明尼蘇達的小賽車場比賽,他從來沒參加過全國比賽,可是在科爾剛剛長大可以申請駕駛執照的時候,他已經是當地的傳奇人物了。他看過科爾的第一場車賽後就收他在自己的隊裡,而且還粗聲粗氣地對他說,如果他不出事自已喪命,就會有一天去代托那比賽。

    “聽說你開著車撞到牆上,弄壞了腿。”查理邊說著邊關切地從頭到腳打量著科爾。“可看上去情況還不太糟。”

    “正在恢復,”科爾不太經意。“查理,你知道的,報紙總是喜歡誇大其辭。”

    “嗯,”查理哼哼著表示同意,感到科爾不願意談及自己的傷勢。他的目光離開了科爾,第一次注意到媚蘭。“那這位是?”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

    科爾伸手拉過媚蘭,手指和她的手指纏在一起。

    “這是媚絲?溫特斯,她是我的,你這壞蛋得離地遠點。”笑聲化解了他玩笑的威脅,也拔掉了他話語中帶的刺兒。

    “什麼呀,我都結婚了,  孩子。”  查理假裝被冒犯了,但是那雙棕色眼睛卻贊許地看著媚蘭,閃爍著快樂。“不過她這麼漂亮  男人怎能不動心呢。見到你很高興,媚蘭。”

    “見到你我也很高興,查理。我喜歡看你比賽,恭喜你贏了。”

    “謝謝,查理開朗地大笑著說。贏總是比輸好,對吧,科爾?”

    “不反對。”科爾不偏不倚。

    “對了,來見見我妻子,”查理說著一只手挽起科爾的臂對,拉著他走向行李車邊上站著的那群人。“桑迪,他就是科爾?麥克法登。還記得嗎,我跟你說起過,和我一起賽過車的。”

    “不是那麼回事,”科爾握住那金發女人的手笑道。“確切地說是他教我和他賽車的。”

    “算了吧,”查理的臉不好意思地深紅了,但是他仍然快樂地笑著。”我可沒那麼好。”

    “他還挺謙虛的。”  桑迪愛慕地朝她丈夫笑笑。“他跟我講過你們一起賽車的好多事,他,你,還有門羅兄弟兩個。”

    “哎呀。”科爾笑了,威懾地看了查理一眼,“我希望他沒把我們的每件事都告訴了你。”

    “沒,”查理否認道。“不是所有的事都告訴她了。盡管有些事情過了這麼些年了,我們還是可能被抓起來的。”

    科爾嘿嘿笑著,把媚蘭接得更近,低頭看著她溫柔的綠眸。

    “桑迪,這是媚蘭?溫特斯。我還沒給她講過什麼搗蛋故事呢,所以別把查理跟你說過的太壞的那些又跟她說。”

    “見到你很高興,媚蘭,”桑迪說著伸出手來友好地和她握了握。“我們得聚一聚,互相講講他倆的故事。”

    “我有個主意,查理說道,“我們正准備到多諾萬的餐館去慶祝勝利。你和媚蘭一起來吧,咱倆也能好好聊聊,她們女的也可以在一起,看看我們都編了多少瞎話給她們聽。”

    “你看呢,媚蘭?”科爾低頭看著她,想了解她對這個建議的反應。

    媚蘭四下望了望圍了半圈的眾人,大家的臉上都露出友好的神情歡迎著他們。他們都是科爾的朋友,早在那個命中注定的夏天她和他認識之前,他們就已經認識他很久了。

    此時她心中湧起一種強烈的願望,她想多了解一些他的生活。她和他共度的周末就要結束,時間快用完了她也許再不會有這麼好的機會來了解他了。

    “聽上去挺好玩的,”她一面回答,一面笑著看著他。

    科爾心裡升起一種自豪的感覺,這個周末她的表現一直都很讓他滿意。照理說,憑她與生俱來的高雅,性格中自然而然的孤傲,加上她上過私學的背景和闊綽的雙親,她同這些老小伙子車手和他們的妻子本是格格不人的,然而她自己卻對這些差別視而不見。

    “好吧,”他轉身對查理說。“算上我們倆,第一輪酒水我來買。”

    人群歡呼雀躍著,四下散去,各自走向自己的車子。

    “查理,等一會在多諾萬餐館見。”科爾說。

    “好。我們就快把東西收拾好了。等我們半個小時左右吧,幫我們占個桌子。”

    “好的。”科爾沿原路往回走,興奮地出了大門,一邊仍按著婚蘭的肩膀,向停車場走去。一路上他們的身體不斷相撞,對他來說這種接觸顯然是一種甜蜜的折磨,他捨不得不去忍受。“媚蘭,你真的想去多諾萬嗎?”他低頭看著她。“不願意去我們就可以不去。”

    “別,沒關系的。”她如他微微一笑,燈光照亮了她的臉,睫毛下的綠眸顯得那樣神秘。“而且我想聽聽從前的故事,還有你干的那些瘋狂的事。”

    科爾嘟嚕著搖搖頭。

    “我就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主意。”

    多諾萬餐館擠滿了賽車隊員和賽車迷。到處是香煙的青煙,小木屋裡人聲鼎沸  熱氣騰騰。屋子一角的自動電唱機裡傳出鄉村音樂音量開得很大,似乎想和這滿屋子裡食客們的喧嘩聲和此起彼伏的歡笑聲一比高低。

    媚蘭和桑迪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就發現自己的座位被占了。圓桌邊又多了四個人。

    “坐這兒。寶貝。”查理伸出手摟住桑迪的腰。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二話沒說接著講他的故事。

    媚蘭站在科爾身邊,一只手放在他肩上,一儷聽著查理講話。講到妙處大伙便哄堂大笑。科爾拉住她的手。把她拉近,她彎下腰,聽他小聲在自己耳邊說話。他的嘴唇輕輕碰著她的耳朵。使她皮膚陣陣發麻。

    “想走嗎?”他問。

    她轉臉看著他的眼睛。那雙長著濃密睫毛的眼睛離她近極了,她都看得見藍色虹膜上一點點的鈷藍色。

    “不,”她說“現在還不。”

    “那就坐下。”他的聲音粗粗的。有些沙啞。

    媚蘭望了望扮得滿滿的餐桌。

    “坐哪呀?”

    “這兒。”

    她回頭朝他看去,發現他正專注地盯著自己。她有點不自然了。

    科爾看著綠眼睛猶豫不決地看著自己  笑了。然後把她往前推了一點。雙手抓住她的腰往後一拉。她一下子失去重心。坐到了他腿上。

    吃驚不小的媚蘭僵直地側坐在他膝上。科爾伸出手摟住她的腰。讓她往後靠,直到她的肩膀挨到了他的胸膛,然而她還是無法放松自己,過了一會兒。他不再繼續把她拉近自己,也沒有把手從她腰間挪開,她偷偷地從睫毛下面看了他一眼。他根本沒有注意地。而是在聽查理講一個新故事。媚蘭這才深深呼出一口氣。悄悄地放松了一點。

    別這麼小裡小氣的。她心裡責備著自己。他只不過在講客氣。要不然我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坐了。她又放松了一些。注意力轉移到了查理身上。

    “有一次我們專門開車大老遠去貝克斯菲爾德著短程高度賽。還記得嗎?科爾?”

    “哎呀。”科爾嘟噥著。“怎麼忘得了。”

    “是加利弗尼亞的貝克斯菲爾德嗎?”媚蘭不相信地問了一句。

    “對。就是那兒。跑了半個美國就因為科爾想看唐?普魯德赫姆比賽,”查理停下來,狠狠喝了一大口試用色瓶子裡的啤酒。然後用手背抹了抹嘴。討厭地看了科爾一眼。

    “開著行李車走了十八小時,到貝克斯菲爾德時都深更半夜了。全城沒有一家汽車旅館裡還有空房間。好像全西海岸的人都出動了來看幾場車賽!”

    “有什麼好抱怨的,查理,你後來不是一分錢沒花就在個房裡住了一夜嗎?”科爾無動於衷地說著,他並沒有全在聽他朋友講故事。他注意更多的是他摟著的這個女人。媚蘭在聚精會神地聽查理說話。無意中還挪動了一下身體。她柔軟的臀部曲線深俄在科爾的大腿裡。科爾讓她的肩膀更近更舒適地靠在自己身上。手摟在她的腰上更緊了,另一只手手指分開著放在她的大腿上。

    “是呀……在監獄裡!”查理還在抱怨。像是受到婚蘭專注的神情的鼓勵。他揮舞了一下手中撈田色的瓶子把坐在桌邊的十幾個人都劃在圈子裡。查理g歡講故事。尤其喜歡他的聽眾聚精會神地聽他每個字。

    “這邊這個小家伙說他餓了。一定要我們找個地方吃飯。見鬼。加州的貝克斯菲爾德凌晨兩點只有一個地方還開著門,是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快要坍了的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館子。那地方很不干淨。可我們還是點了萊。吃得還不錯。正坐著吃著自己的飯沒想去招誰惹誰。這時進來了六七個騎摩托車的小子,我說的是真的騎摩托車的,個個足有七尺高,竟也差不多,都穿著黑色皮茄克,身上到處都掛著鏈子、看樣子都是惹不起的主兒。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對這些小子說個不”字的。”

    “查理。我也沒對他們說不字呀?”科爾稍稍反駁了一下,嘴邊掛著一絲微笑。

    “你要是說了可能事情反倒好辦了!”

    “他怎麼了什媚蘭問道。不經意地把自己的手臂放在科爾身上。

    “這個傻小子笑別人!”查理不滿地從鼻子裡哼出一句。

    “怎麼啦?”

    “告訴她怎麼啦。查理。”科爾突然插入。他正竭力控制著血管慢慢湧起的燥熱。

    “蟲子。”查理的回答非常扼要,然後關鍵時刻他停了下來,棕色眼睛四下看著滿桌人期待的目光和大惑不解的神說黑胡子中間裂開一條白縫。他笑了,“對。蟲子。那些騎摩托車的小子坐在櫃台邊上,挨我坐的那個人像個熊似的  黑頭發油膩膩的在腦袋後面扎了個小辮,他的胡子是我見過的最多、最密的—一”

    “比你的胡子還多嗎。查理?”桑迪插嘴道。笑著接受他威脅性的吼叫。

    “閉嘴。女人。那小子滿臉搭拉著頭發。頭發裡有好些蟲子。真的。那可不是幾個蚊子是蟲子。大蟲子,小蟲子,不是嚇唬你們。他的胡子和頭發看上去就像開完越野以後的防蟲網,  科爾悄悄地指著那些蟲子讓我看。他說話的聲音很小。那個大個沒聽見。後來他又要了碗湯。我也不知道是喝湯喝的呢。還是那小子太累,  反正他呼溜呼溜地喝湯。越喝越慢。到後來。捧著湯碗睡過去了〕”他朝媚蘭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的臉點了點頭。“對,真的。他的臉朝湯碗裡掉下去。打起鼾來了。然後科爾,平時這小伙子挺懂禮貌的。可那天竟大聲笑起來了。”

    “喝湯的那個人就生氣了?”媚蘭問。

    “沒有,他一直睡著。在場裡打著呼哈。可是他的朋友們被惹火了,一起決定教訓我們一下。後來店主叫來了警察。小館子給弄得亂七八糟。警察就把我們全都抓到了牢裡。”查理搖搖頭,又喝了口啤酒。”就這麼去加利弗尼亞玩了一趟。”他若有所思的樣子。

    “看成車賽了嗎?”媚蘭問道。

    “看了。第二天早上我們交了保釋金出了監獄。科爾終於看到了普魯德赫姆的比賽。”

    媚蘭笑得前仰後合。並同時看了科爾一眼。他那正看著她的藍眼睛裡跳動著歡樂。也隱藏著藍色火焰。她的笑意消失了。明顯地感覺到他的身體變得堅硬。他眼裡深藏著被壓抑的火焰,與她血液裡湧動的熾熱互相呼應著。

    科爾望著那碧眸裡閃動著的渴望和與自己的欲望呼應著的湧動。難以忍受的欲望的沖動開始折磨他的身體。看到她臉上毫無掩飾的需要,他的心突然崩坍了  他的肌肉緊繃起來。他等著她否認自己臉上寫著的欲望。再把兩人的距離拉開。但是她的目光並不離開他的眼睛。她沒有緊張。沒有挪得離他更遠一些,相反。她的身體變得更柔軟。不由自主地挨他更近了。

    突然他站了起來,媚蘭嚇了一跳。趕緊抓住他的胳膊好讓自己不失去平衡而跌倒。他拉住了她。讓她站好,飛快地離開座椅,摟住她,向查理敬意地一笑。

    “對不起,安理,天太史了,我答應過婚蘭早點進她回家,我們得走了。”

    “這麼快就走,還早呢……”

    “是的,不過我們還得開牽回卡薩洛克呢。”

    科爾伸出手,與查理握了握,媚蘭抓緊時間同桌上一群人為別,然後院科爾快速地離開了擁護的酒館。

    他一言不發。走過停車場,從兜裡拿出車鑰匙開了車門。他讓媚蘭進了中,自已也跟著進去。

    根蘭的到座位五裡邊,不解地看著他鑽進車子坐在她身邊,隨手好地關上車門。

    “你想干……”她還沒說完。他就用雙臂擁住了她,把她拉到自己腿上,他的嘴准確無誤地吻住了她的唇。

    媚蘭根本沒有想過要反抗他。她伸出雙臂摟住了他的脖子,任憑激情在兩個人中間迸發著。

    嘴唇要求著,折磨人地要求著,久久的熱吻著嘴唇。他的唇抬起了一些,媚蘭不情願地呻吟著。

    “張開嘴。”他的命令幾乎成了咆哮。她順從了,他的手抱著她的頭,舌頭伸進那柔滑的濕潤裡。他的胸膛緊貼住她的乳房,他呻吟著,而從她的嗓子裡也傳來低低的瘋狂的嗚咽。

    科爾的手不住地撫摩著她的後背和腰,然後他滑過她大腿外側,尋上去,穩穩地,全部地捧住了她的乳房,他聽她興奮的驚呼,媚蘭扭動著身體迎著他的手掌。他撫摩著她。她在他嘴唇下低吟著。手指在他後頸出伸開,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個個半月形的指甲印。

    他急急地想看到她的身體,幾乎都把她襯衣上的扣子扯掉了。她任憑他的嘴唇離開自己的唇,帶著一團烈火去親吻她下巴下面柔軟的皮膚,然後是她的頸;他張著嘴親吻著她還戴胸罩的隆起的乳房。在遮住乳峰的綢緞和絲帶外面他把嘴唇合攏了,這時她整個身體都緊貼在他的懷裡。

    她似喜似惱的嗚咽聲在緊閉的燥熱的汽車裡回蕩著,科爾就要崩潰了。他把燒紅的臉緊貼在她隆起的柔軟的前胸上,使勁地呼吸著她身上的香水味以及甜蜜的女人味。雙管緊緊地,幾乎是痛苦地抱著她。

    “我要你。”他喘著氣,抬起頭來。他把手伸進她的頭發,手指纏弄著已松散了的發辮。他把她的臉捧近些。他的雙眼在強烈地要求著。被欲望燃燒著,就要失去控制。“我想抱你上床,把自己埋在你的懷裡,直到我們倆都無法理清一切是怎樣開始,又會怎樣結束。我想整小時整小時地和你做愛。直到我們倆都精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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