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好好!」睡了一個飽足好覺的區雅弁在陽台上伸著懶腰。「不知道南巽人說的好事是什麼?」
遠遠的就看到有兩個人影直朝大屋走來,這是極不尋常的事;這些日子,南家的親戚躲他們都來不及,更別提上門拜訪口頭安慰一下南巽人了!今天早上竟然會有訪客?天要下紅雨了!
等等,該不會是來要債的吧?
顧不得還沒刷牙洗臉、蓬頭垢面的,區雅弁急急忙忙往樓下衝,等衝下樓一看,忐忑不安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爸、哥,你們怎麼來了?」
區萬金愛寵地看著急喘著氣的女兒。
「是巽人打電話叫我來的。」
「是嗎?他怎麼沒告訴我要請你和哥來?」
區萬金不理會區雅弁的自言自語,一個勁兒地直誇:
「巽人這名字取得真好,『訓人』、『訓人』,永遠只有教訓人的分,實在是太了不起了,為什麼我就想不到呢?」讚歎之餘又有著惋惜。
「爸,你別再說了。」區雅弁一臉的苦笑,為什麼父女兩個人對同一個名字的解釋落差竟然這麼大?「他的『巽』不是教訓的『訓』。」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不用你提醒我。對了,巽人他人呢?」
「他?我不知道他起床了沒有。」她邊領兩人進屋邊問:「爸,到底有什麼事?」
「他要我來談--」
區韶胤一陣咳嗽,適時阻止區萬金。
聽到暗示後,區萬金硬是將要出口的話全縮回去了,只是笑著打馬虎眼:
「丫頭,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愈是瞞著她,區雅弁就愈想知道結果。她不依地拉著區萬金的手直撒嬌:
「爸,告訴我啦!」
「沒什麼,只是有關生意上的事而已,你又聽不懂,說了也是白說。」區韶胤補充。
「你們不告訴我,可以!我去找南巽人間個清楚!」
往屋裡跑的她卻被谷少基給拉住了,他對著區家父子行了個禮。
「少爺要我請兩位到書房去,請跟我來。」
「好哇!連少基也合起來欺負我,我不管,我也要跟!」這不是擺明了排擠她嗎?
氣鼓鼓的區雅弁還沒來得及邁開步伐往前走,就被谷少基給擋住去路。
「少爺吩咐過請你待在這裡等。」
「為什麼?」區雅弁愈想愈不對,她老爸和老哥今天來的目的絕非尋常。
「因為,待會兒還會有客人來,要麻煩你接待一下。」
「到底是什麼客人,這麼神秘?」
「這,到時你見了就知道了。」
「喂,谷少基,你也學皮了!」區雅弁叉著腰看他。「小心我對南巽人打小報告!」
「這是少爺的命令,要抗議的話你自己去跟他說吧!我雖然和你交情不錯,但少爺還是比你重要些。」
三個人笑著走了,只留區雅弁一個人呆呆地等著不知什麼時候會出現的「客人」。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無聊的她開始數起地上辛勤工作的螞蟻來了。
「雅弁,你在這裡做什麼?」
蹲在地上的區雅弁聞聲抬起頭來。
「老爺爺,是你?」站起來的她,順手在牛仔褲上擦掉手上的污泥。
他就是上次區雅弁陪他逛一天的老爺爺,他身後還站著一個中年人和一個漂亮的婦人。從他們親暱的態度看來,兩個人應該是感情甚篤的夫妻,不過,兩人身上散發的氣質真令人眼睛為之一亮!
那兩個人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看著區雅弁猛笑、猛點頭,搞不清楚狀況的區雅弁也只能傻笑回應。
什麼時候來了這一大票人,她怎麼不知道?
穿著月牙白旗袍的美婦卻拉著區雅弁的手左看右瞧,邊看邊笑還邊點頭。
「巽兒真是好眼光。」
「你們是?」她很不喜歡這種被品頭論足的感覺。
「我們來找巽人的,他應該告訴過你了吧?」那美婦以極柔和的聲音笑著說。
「哦!」區雅弁恍然大悟地笑了。「你們就是南巽人正在等的『客人』?他在書房,要我帶你們進去嗎?」
「客人?!那小子還真敢說!」中年人氣呼呼的。
「是啊!這孩子怎麼可以目無尊長,一點禮貌都不懂。」美婦略發嬌嗔。
「這算我們自找的也說不定。」老爺爺呵呵大笑。
區雅弁完全不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她猜得好累,臉都快笑僵了。
「這裡太陽大,我們還是進屋裡去吧,巽人等你們很久了。」
「等一下,我們還在等兩個人,等他們到了以後,我們再一起進去好了。」說話的是那個神秘的中年人。「啊!他們來了,我們走吧!」
區雅弁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站在那裡的是司徒浩司和另外一個中年人。
看到笑著的司徒浩司,區雅弁心中的一把無名火突然竄得老高!將煜南害得那麼慘的他,竟然還有臉出現在這裡?
「司徒浩司,你--」氣呼呼的區雅弁恨不得拿把刀將他大卸八塊!
話還沒說完,就被司徒浩司給-住嘴,還半抱半拖地往屋裡走去,笑嘻嘻地安撫她:
「有什麼帳等進去裡面後再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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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的南巽人對這些人的來訪似乎不怎麼驚訝。
「巽人,浩司他--」區雅弁被-住的嘴在進門後才得以解脫。
「沒事、沒事!」南巽人安撫完氣憤莫名的區雅弁後,才轉向陸續進門的那一大票客人。
「爺爺,沒想到你也來了!爸、媽、姑丈--」他一一唱名,臉上的不豫和對區雅弁的溫柔完全不一樣。
這些稱謂讓區雅弁震驚得無以復加,而原就在書房裡的區家父子卻是無動於衷,彷彿他們早已知道似的。
「咦?你?他們?」她望向南巽人的眼裡寫滿了問號。
「雅弁,我來介紹一下。」南巽人一一為在場的人互為引見。
其實不用南巽人引見,區雅弁早從他的稱呼中猜出八成了。那一對出色的中年夫婦,是南麒聲和他的夫人藍紫雲,和司徒浩司一起來的人是他的父親司徒克。
「這位是我爺爺南得,你在南家這些日子對這個神秘人物,應該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吧?」
「不,我曾見過老爺爺。」
「咦?什麼時候?我怎不知道?」
「就是大家忙著大掃除迎接南得爺爺的那一天,我看沒人理爺爺,就陪他說說話、聊聊天。」
「我那天很開心,真是多虧了有雅弁陪我。」
「爺爺又故伎重施了?你到底要玩到什麼時候才肯停手?」
「什麼?」區雅弁不懂南巽人在說什麼。
「這是爺爺的一個小小嗜好,他老是穿著有補釘的衣服,坐著飛機的頭等艙到各個分公司去巡視。」
南巽人快不行了!他爺爺認為自己是微服出巡的劉伯溫?還是水戶黃門?
「傻小子,像我這樣才能看到一個人最真實的一面,那種『先敬羅衣後敬人』的人,是只靠外表衣著評量一個人的膚淺傢伙,讓他留在身邊也沒什麼用處。」
南巽人現在才知道,為什麼南得會全力支持他,讓區雅弁進入第二回合決選的決定。
頭昏眼花的區雅弁終於弄懂眾人的關係了。現在,問題來了,為什麼這些人會同時出現在這裡?而且南家和司徒家嚴格說來還是受害者和加害者的關係,為什麼竟沒有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殺戮之氣?
南巽人為眾人介紹完畢,看著他請來的「客人」。
「今天找你們來的確有事,我也不浪費大家時間,讓我們一條一條的好好清算一下。」
「兒子,說清算太難聽了!」南麒聲苦著臉求情。
南麒聲是在昨天早上接到兒子的越洋電話留言,南巽人明知這些日子找不到他人,所以打電話到各分公司、別墅、常住的飯店,連公司裡的高級主管也被他用上,布下天羅地網就為了找他,要他今天到台灣的別墅來,並要他順便通知司徒父子一聲,一起出席。
南麒聲昨天接到電話就知道不妙了,今天再看南巽人的神情,他這個天才兒子大概看出是他玩的把戲了。
「你們老實說,這件事誰有分?」南巽人那令人無所遁形的銳眼一一掃過南家和司徒家的人。
「你是說哪件事?娉婷宴選新娘的事?這當然是舅父的傑作了,當然也得到外公的默許。」
司徒浩司不但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還將所有的錯都推在南麒聲身上,順便連南得都拉下水了。
他的理由是:做兒子的南巽人雖然生氣,也不會沒天理的找老子算帳。可是他這個外人可就難說了,搞不好南巽人會因為整他的人都是長輩,而將所有的氣全出在他這個表弟身上,凡事還是小心為妙,要死之前也要找個墊背的。
「我不是說這件事!我說的是煜南採礦權資料被偷以及股票下跌的事;不過,看你們這模樣,我心裡也有譜了,你們全都有分是不是?」南巽人的話和他的眼一樣冷,冷得像冰。
「什麼?什麼全部有分?兒子你別血口噴人!」南麒聲打算來個完全不認帳。
「是嗎?要我從頭說起嗎?」南巽人面對自己的父親也毫不容情,畢竟將他整得這麼慘的人是他老爸,他小小報復一下也不為過吧?
「老爸,你從股市裡撈到多少好處?」南巽人冷冷地問。
「南巽人,你這話就不對了,煜南的股票下跌得那麼嚴重,應該是問賠了多少才對。」區雅弁擔心地直看著他,他該不會是氣傻了吧?
「就像雅弁說的,我怎麼可能賺錢?」南麒聲臉上雖然掛著笑,看得出來已經僵了。
「哦?要我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嗎?」南巽人挑了挑眉,臉上的表情像看著雛雞的狐狸般詭譎難測。「煜南發生這麼大的事,你卻不見人影,這不是很反常嗎?」
區雅弁點點頭。「這的確很反常。」之前她還為了這件事罵過南麒聲。
「所以我決定查證一下,好澄清我心裡的疑惑。」
「你一直在家裡,怎麼可能查得到什麼?」區雅弁先前雖覺得南巽人很了不起,也沒有這次來得神通廣大。
南巽人和區雅弁兩個人像唱雙簧似的,你一搭我一唱,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你來我往有默契得很。
「很簡單,打通國際長途電話就行了,我打到華爾街一個相熟的經紀人那裡,從他嘴裡我得到非常寶貴的資料。」
「什麼資料?」
「他說,煜南集團的股票雖然在剛開始時狂跌,可是等跌到原價十分之一的破天荒低價時,卻開始有人無限量地收購慘跌的股票。」
「咦?怎麼可能?」區雅弁叫了出來!真如南巽人所預料的,有人大量收購煜南的股票,到時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吃下整個煜南王國。
「我當然想查出到底背後的收購者是誰,還有收購股票有什麼目的,不過在我調查這件事時,卻讓我意外的發現一個事實。」
「事實?什麼事實?」南麒聲說的話再也大聲不起來了。
「我查證的結果,除了區家父子外,還有一個不知姓名的無名氏在收購,區家買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全流到那個無名氏手裡。」
南巽人在說「無名氏」時是直直盯著南麒聲看。
「這些全是你在幕後策畫的!那個不願透露姓名的買主是你!」他的眼神由冷冽轉為忿怒。「我猜的對不對?爸爸!」
聽到這裡,區雅弁才聽出一點端倪,原來煜南的混亂全是南麒聲在背後搞的鬼;從這情形看來,司徒一家也脫不了關係,不過,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爸爸這麼做會有什麼好處?你誤會他了啦!」
區雅弁不願看南巽人因為平空猜測而誤會自己的父親,弄得父子反目。
「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件事竟然連爺爺也有一份。」南巽人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最親愛的家人。
「好處可多著呢!我查過了,煜南的股票在事情發生前有不明白的大量賣出,事後市場上的煜南股票幾乎被你收購一空,高賣低買,這一出一人,煜南光是股票上的盈收就多了好幾千萬,甚至上億美金,更別提南麒聲因大量收購慘跌的股票,使得南家在煜南的持股比例明顯上升,煜南王國不但沒倒,反而更加穩固了,而咱們區家也沾了這一波的光,狠狠地賺上一筆。」區韶胤在一旁補充。
區韶胤雖覺得被耍了,跟著南巽人白忙、白操心一場,但看在公司莫名其妙賺了一大筆錢的分上,也不和南麒聲計較了。
南巽人卻沒辦法輕易嚥下這口氣,非打電話叫他們來解釋個明白不可。
區雅弁同情地看著南巽人,被家人設計的感覺真的很嘔,還好她沒遇上這種事,不然一定氣得吐血。
「兒子,你不會天真的以為,娉婷宴的目的真就如我所說的那麼單純?就為了讓你看清趨炎附勢的勢利眼?我也未免太大費周章了吧?」
「你那些整人的點子還不算大費周章?」南巽人怪叫起來,他是愈來愈不瞭解自己的父親了。
「你以為南家繼承人的位置那麼好坐?想當初我被你爺爺整得哇哇叫,這下不連本帶利從你身上討回來怎麼行?當然要多加點料才算對得起你嘍!」
「這怎麼可以?」南巽人看著在一旁微笑的南得。「爺爺,你就忍心看著爸爸整你最疼的孫子?」
「規矩是不能改的。」南得大笑。
這算是南家的「家務事」,另外三個姓區的識相地坐在一旁,不發一語,乖乖地吃著谷少基端來的水果及點心。
「娉婷宴只是個幌子而已?」南巽人實在不敢相信,若真只是個障眼法,他老爸下的成本未免也太重了。「它的用意只是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而你實際上是要我看我如何處置司徒家?」
「沒錯,你真正的試煉是--如何處理至親的背叛。要是你不顧兩家多年的情誼,毫不留情地打壓司徒家,我就決定不承認你是煜南的繼承人,讓你再磨上幾年。不過,你的表現卻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南麒聲看了區雅弁一眼,繼續說道:「娉婷宴與其說是考驗你,還不如說是考驗南家的準新娘。」
一旁的南得也說道:「事情發生後,雅弁當機立斷的危機處理能力,以及不以外表評斷人、不卑不亢的待人態度,實在是深得我心。你這小子,我不得不豎起大拇指讚你一聲,好眼光!」這棟宅子所發生的事,朱福全一五一十地向南得報告過了。
「我?這又干我什麼事了?」專心進攻蛋糕和點心的區雅弁,耳尖地聽到有人在談論她,忙抬起頭來急著撇清。 「你們沒事不要拉我下水,南巽人知道我可是清白的!」
南巽人點點頭,他現在終於全部弄明白了。
「你們的計畫又干雅弁什麼事了?」一想起他們利用不知情的區雅弁,南巽人就一肚子火。
「怎麼會不干她的事?」司徒浩司開口了。
他衡量過了,唯今之計只有拉區雅弁下水,才能消減南巽人的怒氣於萬一,他們也才能全身而退,要不然南巽人發起飆來,連天皇老子都擋不住。
「這計成功與否全繫於能不能瞞得過你,尤其是你又重新調查過所有的資料, )事情愈來愈不樂觀。還奸,當時有雅弁轉移你的注意力,否則我真的很擔心自己會露出馬腳來。」
司徒浩司一想起那段提心吊膽的日子就一身冷汗,倒不是怕東窗事發,而是怕南巽人看他和區雅弁走得近,會對他做出什麼事來。
「利用雅弁是你的意思,還是我老爸授意的?」南巽人間。
仔細一想,當初區雅弁會來參加娉婷宴這事就透露著蹊蹺,現在愈想愈不對,他當時被能正大光明娶區雅弁的喜悅給沖昏了頭,沒想到這背後的「陰謀」,不過他父親怎麼會知道他和區雅弁的事?
「在想我為什麼會請雅弁參加是不是?你的事有哪件能瞞得過我?再加上你以前是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不過自去年夏天以後,你整個人像是轉了性似的,非但生活過得一絲不苟、中規中炬的,身旁連一個女朋友都沒了,像在遵守給誰的承諾,這就讓我好奇了,我一直想知道到底是哪個女孩這麼神通廣大,能改變我這個桀騖不馴的兒子。」
這些話說得區雅弁心裡甜滋滋的。
南麒聲笑著碰碰南巽人的手肘,低聲對他說:
「其實,你也該感謝我才對,我要不這麼做,你怎麼能確認她和你在一起是真的愛你,而不是看上咱們家的錢?你不是很擔心這件事嗎?看吧!我輕易地就解決了。」
南巽人還是不說話,冷著一張臉。
「你還不謝我幫你騙到老婆?」
「老婆我自己來就能搞定了,哪還用得著你費心?」
「這件事我看咱們就這樣算了!」南麒聲拚命安撫兒子的情緒。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悄悄話?」區雅弁很好奇。
「沒……沒什麼。」這父子倆還真是很有默契地猛搖手。
南巽人終於接受父親的道歉,臉上也出現一絲笑容。他不只抱得美人歸,公司的事也圓滿解決了,而且也不必擔心區雅弁跟著他過苦日子;更重要的是他贏了老爸南麒聲一回合,一切都是這麼圓滿,他似乎沒什麼好挑剔的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南麒聲不懂他的計畫到底哪裡出錯,更不甘心敗在兒子手下,他非得問個明白不可。
「你就是不服氣是不是?」這下兩個人的立場全換過來了,南巽人意氣風發地說著。
「就算是死也要做個明白鬼,兒子,你就明說吧!」
「我當初也是被弄亂了陣腳,甚至急出病來,躺在床上只是想該怎麼做才能將煜南的損失減到最低。」
南巽人看向區雅弁,想想那些天他真是生不如死,還好有她在一旁默默陪著他、細心照顧他,讓他能心無旁騖地想事情。
「我一直為自己的錯誤決策所苦,要不是我拿鑽礦為餌,也不致將煜南逼入絕境;心裡雖然後悔萬分,我還是不相信姑丈和浩司會做出這種事,畢竟我對自己識人的眼光是很有自信的。」
「謝謝你對我們父子倆這麼信任。」司徒克感謝之餘,更在心裡默默起誓,他會極盡所能地為煜南貢獻他的心力。
「事情的轉機是我突然想起浩司的個性,我才從這看出一點端倪的。」
「什麼端倪?」南麒聲忙不迭地直問。他實在無法相信自己和妹婿司徒克兩個人費了大半年才想出來的完美計畫,竟簡簡單單地就被兒子識破了。
是他老了?腦筋不靈光了?還是這個計畫真的有一個很明顯的失敗?
「浩司的個性上有什麼缺陷嗎?」區雅弁傻傻地問。
「浩司是個比我更厭惡商場上爾虞我詐的人,他要不是牽掛著司徒姑丈,早就放下一切一個人跑去撈沉船、挖寶了。」
「沒錯。」區雅弁想起她和司徒浩司的一段對話。
「這樣的一個人,躲避南家給他的責任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自己弄個枷鎖往自己頭上套?這其中肯定有問題!」南巽人轉頭看著司徒浩司。「我父親是不是告訴過你,只要你肯演這齣戲,騙得我上當,他從此不再逼你經營煜南名下的任何企業,甚至還支持你尋寶、打撈沉船的任何費用?」
司徒浩司點點頭。「你連交易內容都猜中了,真是厲害!」
「這是不可能的事!你為什麼會知道?」南麒聲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會讓我作這個大膽假設,是因為我想起區伯父和區韶胤兩人的協議,才會聯想到浩司是不是也和爸爸共謀設計我,機率雖然不大,卻也不無可能。」
得意洋洋的南巽人根本沒看到在一旁拚命向他使眼色的區韶胤,也沒注意到聽到這句話後,突然臉色丕變、鐵青著臉不發一語的區雅弁。
「原來如此!我自認很高明的計策,原來已經有人做過了。」
南麒聲很不願意地承認,他這個兒子的確比他聰明太多了。一開始他的確是佔上風,不過從南巽人的處理方式及冷靜推論出所有事實看來,他是輸了,而且輸得徹底。
「我爸和我哥做了什麼好事?」區雅弁冷冷地冒出一句。
區雅弁緊抿著唇,清冷的眼光掃過在場所有的人;那臉上的表情是難解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很生氣,而且是非常、非常、非常地生氣。
第一個發現她臉上神色不對的人,是從一開始就深怕詭計穿幫而提心吊膽的區韶胤,所以他才拚命打眼色給南巽人要他住口,沒想到南巽人還是說溜嘴了。
「說!爸和哥到底訂了什麼秘密協議?」區雅弁咄咄逼人地看著自己的家人。
這下所有人全望向南巽人,現在也只有他能安撫她的情緒了;尤其是區韶胤,望向南巽人的眼裡滿是哀求,要是他現在不好好解釋清楚,他這下半輩於就別想有安穩的好日子過了。
南巽人雖說也是被害者,不過他更沒有立場替區韶胤辯解,畢竟知情不報的人是他。
沒辦法,他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呃,雅弁,這個……」
「住口!這是我區家的家務事,不用你插嘴;還有,你和我哥算是一丘之貉,我都還沒找你算帳呢!還好意思為我哥說情?」區雅弁氣得六親不認了,怒瞪著區韶胤。「你說不說?」
「沒辦法啊!爸爸答應我,要是我能說服你參加娉婷宴,他就不逼我相親,不干涉我娶妻生子、傳宗接代的事。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的好妹子,你可別怪我!」他一口氣說完後就躲到南巽人身後,顧不得難不難看了。
區雅弁瞪向自己的哥哥,虧她還認為他是個大好人,原來卻是一開始就計畫設計她的大壞蛋!為了他自己的自由,竟然可以出賣她這個好妹妹。
「你這個黑心肝的哥哥,虧我還把你當成大恩人,沒想到你竟敢出賣我,這筆帳我非連本帶利討回來不可!」
區雅弁氣得想將躲在南巽人身後的哥哥給揪出來,不將他千刀萬剮難洩她心頭之恨。
「區韶胤,你是個男子漢就出來,別老是躲在南巽人的背後!」區雅弁大叫。
「我本來就不認為自己是男子漢。」區韶胤左閃右躲,就是不敢離開南巽人這個護身符一刻,他可不覺得這麼做有失大男人尊嚴。
「別這樣,你哥也是為我們好。」南巽人緊緊抱住區雅弁。
他不能白白看著好朋友被整,區韶胤好歹也算是他和區雅弁的媒人,媳婦都還沒娶過門就把媒人丟過牆,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區雅弁的眼裡都快噴出火了,她總算搞清楚所有的事了,恨恨地大叫:
「不只是我爸爸和哥哥,連南伯伯和司徒浩司也是,你們全合起來坑我!這整件事從頭到尾就是個騙局!」
至始至終就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不!是她笨到沒看穿這些人的詭計。
「這怎麼會是騙局?起碼我並沒有騙你啊!」南巽人好言安撫她。
他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騙死人不償命!
「不陪你們玩了,我要回家了!」
「別這樣!別……」區韶胤死命拉著她,眼神還拚命向南巽人求救。
「雅弁,你已經答應我的求婚了,可不能中途反悔。」
區萬金在一旁聽到這句話,高興得大腿一拍。
「好女婿,這話你怎不早說?這一來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南親家,我們可以來談婚禮的事了,我早已經挑了幾個黃道吉日,來看看哪個日子比較好。」
區萬金一頭熱地投入,卻讓區雅弁的怒火更高張。
「我們的事不算!過去的,我一概不承認,我死也不要嫁給你,氣死我了!」
「他們這麼做雖然是太過分了一點,不過起因都是因為我太愛你,我愛你的心絕對不假,我絕不承認你剛剛要取消婚約的氣話。」
區雅弁一臉的不賣帳,南巽人的甜言蜜語終於也有失靈的一天,正在氣頭上的區雅弁如同一頭兇惡的母獅子,沒人敢上前為自己辯護,急得慌了手腳的眾人更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你還沒把她搞定?」區萬金踱到南巽人身邊悄聲問。
區萬金今天來南家只有一個目的--和南麒聲這個未來的親家商量一下兒女們的婚事。現在雖然東窗事發,不過他這個始作俑者反倒不怎麼擔心。
他知道區雅弁的個性,氣過就算了。她現在只是嚥不下那口氣罷了,反正她早非南巽人不嫁;要是還安撫不了她,到時綁她上禮堂不就得了,等生米煮成熟飯後,就絕對沒問題了。
「本來快要搞定了,就差那麼一點火候,誰知道我老爸偏亂攪局一通。」南巽人擔心地看著在一旁生悶氣的區雅弁。
從剛剛她就緊閉著嘴不說一句話,不管他怎麼逗她、陪著笑臉道歉,她卻只是冷哼一聲別開臉,連罵人的話也懶得開口了。
「我哪有亂攪局?要不是你哪壺不開提那哪壺地說起區親家的協議,也不至於會發生這種事了。」南麒聲為自己辯白。
不知如何是好的男士們,七嘴八舌地開始互相推諉責任了,在這時,南得卻哈哈大笑起來。
「爺爺,我都快急死了,你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尋開心!」南巽人急得快跳腳了。
「爸,我看雅弁好像和你滿投緣的,就請您老人家當一次和事老,幫我們求求情。」南麒聲悄聲要求。
區雅弁的怒氣是他們當初佈局時沒考慮進去的盲點。
「這是你們的事,我可不願瞠這個渾水。我笑的是你們這些自認為諸葛再世的聰明人,再大的難題也只要動動眉毛就能解決,沒想到一屋子人卻對一個小女孩束手無策,你們全敗給她了,雅弁才是這場遊戲真正的大贏家。」
南得隱喻式的求情也沒能融化區雅弁臉上僵硬、冰冷的線條。
束手無策的男人們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早已無計可施了。
坐在一旁的藍紫雲笑著走向區雅弁,區雅弁則是看在藍紫雲是唯一一個不知情的人,不好意思讓她太難堪,而沒有拒絕她坐在旁邊。
藍紫雲拍拍區雅弁的手。
「雅弁,你有你的立場我懂。沒關係,媽支持你,我也覺得該給這些自為以是的男生一點顏色瞧瞧!」
「媽,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南巽人實在很擔心他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媽媽會說出什麼脫線的話來。
「我說這話有什麼不對?你們合起來騙雅弁就是不對,這件事連我聽了都覺得生氣,更何況是雅弁。你們算是活該自找的,要是雅弁因此不想嫁給巽兒,也只能怪咱們家沒那個福氣,不配有雅弁這麼好的媳婦。」
「我--」區雅弁欲言又止的。
「沒關係,有媽在,放心好了,媽是站在你這邊的,有什麼事媽給你做主。」
「我沒--」
急著想表達自己心意的區雅弁,完全沒注意藍紫雲對自己的稱呼--那左一聲媽、右一聲媽的陷阱。
區雅弁的話又被藍紫雲打斷了:
「媽幫你做主,經過這件事,你不願意嫁給巽兒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就算他因此失去生活重心,覺得人生乏味也是活該自找的,別管他,讓他自生自滅好了。」
「媽!求求你住口好不好?」
「至於我們兩個老的晚年沒得抱孫子,也只能怪自己命苦。」說完,她抽出手帕猛擦眼淚。
區雅弁看到藍紫雲哭得楚楚可憐的樣子,實在心疼,只得安慰她:
「我又沒說不嫁給巽人。」
「這麼說你是願意了?」藍紫雲等了這麼久,就是在等這句話。「既然如此,你就別再生巽兒的氣了。」她收了淚,笑著看向南麒聲。「麒聲,你可以和區親家商量一下婚禮的事了。」
「媽,我差點被你給嚇死!」南巽人現在才知道他媽媽的用意,心中如釋重負。
藍紫雲要是打算騙人,功力可不輸給其他人。
「我雖沒有南家好整人的血統,不過三十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學了那麼一點皮毛。」藍紫雲溫婉地笑著。
區雅弁知道沒提防藍紫雲的自己又上當了,看到眾人的笑容,她真不知該氣得【跳腳,還是仰天大笑好?
「你們所有的人都欠我一次。」這下她氣也氣不起來了。
「是、是!姑奶奶,你要怎麼整我都沒關係,只求你消消怒火。」區韶胤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要是區雅弁執意不肯原諒他們的串謀,那他們一切的努力和大費周章的佈局就全都白費了。他的自由;父親區萬金嫁女釣得乘龍快婿的冀望;司徒浩司的尋寶夢;南巽人的抱得美人歸;南麒聲的媳婦和未來的孫子全都化為泡影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一時還想不到,就先記著,我以後想到時再說。」
「我欠你的那一次,是不是可以等到結婚後再還?」南巽人在一旁小心地問。
若是她肯開口,不管條件有多苛刻,就算要他上刀山下油鍋,他也會毫不遲疑地勇往直前;只要她不再生他的氣,賭氣離開他就可以了。
「你啊!你欠我的一輩子都還不清,懶得理你了!」她氣呼呼地轉身就想走。
不料卻被南巽人從背後緊緊抱住。
「我欠你的我願用一輩子來還,這一輩子你是我的了。」
「咦?」她剛剛在盛怒之下,又說了什麼口不擇言的話了嗎?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不准你反悔!」才一會兒,他又換上蠻橫的口氣。
區雅弁現在才反應過來,心裡懊惱著自己幹嘛多事說那一句之餘,又同時慶幸著南巽人能抓住機會讓她找個台階下,不致因一時氣憤而放任真愛從她指縫中溜走。
不過,她該這麼早就原諒他嗎?還是吊吊他的胃口,讓他知道她的厲害?
「是嗎?你打算怎麼讓我原諒你?」
「從娶你進門開始。」他一臉的賊笑,在她耳邊悄聲地說:「你要是現在不答應我的求婚,我就在所有人面對將你吻得七葷八素,趁你頭昏昏的時候再將你拖到禮堂去。」
「不要!」
「你--」南巽人作勢要吻她了,他可是說到做到。
剛好所有的親族都到了,也不用費神再另行通知;至於大宴賓客的事,等他將區雅弁拐到手後再說了。
「我比較喜歡清醒地成為你的新娘,我可不要新婚之夜是在糊里糊塗的情況下過的。」
她的雙手鬆松地勾住他的頸項,柔柔地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