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寰哲開始接送劉欣宜上下班,因為有他護航,她不再受到廖政典的騷擾,只是偶爾會遇上廖政典滿含怨毒的目光;反正眼光又殺不死人,她才不怕,不止不怕,而且還會回瞪廖政典。
今天是服裝設計比賽成績揭曉的日子,一大早孟寰哲就有點心不在焉的。
孟寰哲送劉欣宜到公司的路上,她忍不住開口問:「成績幾點揭曉?」
「今天下午三點半。」孟寰哲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可見他滿腦子就只惦記著這件事。
「瞧你緊張的,你不是說絕對沒問題嗎?」劉欣宜忍不住笑。
難得看到孟寰哲臉紅。「我雖有必勝的把握,但成績揭曉前,一切都是未定之數。」
「放心。」劉欣宜拍拍孟寰哲的腿。「你一定會四連霸,下午你不用來接我,我自己回去就好,對了,想吃什麼?我煮點好吃的來慶祝慶祝。」
早上看孟寰哲緊張成那樣,弄得劉欣宜也無心上班,下班時間一到急忙要走,她想早一點聽到孟寰哲親口宣佈好消息。
她除了到超市買今晚大餐的材料外,還特地買了個六寸的小蛋糕,準備好好慶祝孟寰哲得獎,這對惜錢如命的劉欣宜來說,可是破天荒的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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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孟寰哲坐在客廳裡。
「怎麼了,天都暗了,為什麼不開燈?」劉欣宜順手按下牆上的開關。「對了,評審的結果怎麼樣?」劉欣宜興匆匆地問,沒注意到孟寰哲的表情不對。
「別提了,我的參賽資格早被取消,更別說得獎了。」劉欣宜這才看到桌上有瓶酒,已經喝了一半了。她認識的孟寰哲是自信且高傲的,和孟寰哲同住一屋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自暴自棄的模樣。
「為什麼?你不是早就趕在截止前把稿交出去了嗎?為什麼還會被取消資格?」劉欣宜激動地衝到孟寰哲面前,緊抓著他的手,她實在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壞消息。
連她這個不相干的人都無法接受,那孟寰哲呢?
「這和截止時間無關,我被取消資格的原因是——我剽竊他人的創意。」
「怎麼可能?你最恨的就是拷貝別人作品這種事,若說別人偷了你的設計,我還會信,說你剽竊他人的創意,哈!那是不可能的事!」劉欣宜為孟寰哲抱不平。
劉欣宜太瞭解孟寰哲了,別說他有多厭惡抄襲歪風,就算他已經文思枯竭再也畫不出一張圖來,而有一身傲骨的孟寰哲,才不屑去做那些雞鳴狗盜的事!
「謝謝!」不知怎地,孟寰哲心裡好過了點。
「你有沒有向主辦單位抗議?」如果沒有,劉欣宜打算明天請假,就算只有她一個人,她也要去主辦單位門前拉白布條、丟雞蛋、灑冥紙抗議。
「有啊,怎麼沒有,我還差點揍人,逼他們拿出那張指稱被我抄襲、評定為第一名的設計稿,我一看,心都涼了半截。」說完,孟寰哲拿起桌上半滿的酒杯。
「怎麼回事?」劉欣宜一把將杯子搶過來,藉酒澆愁也不能改變什麼,反倒對身體不好。
花錢又傷身,傷了身後又要花錢,這麼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東西,為什麼還有人那麼愛喝?
「是我的稿!雖然較粗糙,而且筆法不同,還是可以看出是我的;只是那是原創草案,我不是很滿意,後來又大幅修改過。雖然我的圖較完美,和原創設計一樣,我的圖又在較晚送出去的情況下,被認定是抄襲之作。」孟寰哲痛苦地兩手抱頭,將頭深埋在膝上。
「知道是誰做的好事?」劉欣宜打算先代孟寰哲記著這筆帳,以後別讓那人落在她手裡,否則,一定要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孟寰哲點了點頭:「我大概知道是誰,趕稿的時候,何麗麗藉機在我身邊晃來晃去,因為忙,我沒管她,可能就是那時候被偷的吧!當時要是注意點就好了,只要我多注意一下,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孟寰哲氣得猛捶自己的頭。
劉欣宜也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孟寰哲,只有靜靜地坐在他身邊,希望她的關心能傳達給他。
「既然知道是誰做的,那我們可以直接抓她出來對質,搞不好主辦單位會還你一個公道。」劉欣宜還抱著一絲希望。
「沒用的,何麗麗的父親是大會的主要贊助人,他想利用這次機會吃下台灣的服裝市場,首當其衝的就是不肯和他合作的我了。其實何麗麗接近我也是有目的的,還不是想利用我,想利用我的知名度替他們開拓市場、為他們畫設計稿。」孟寰哲的口氣很平靜,像在說不相干的人、事一樣。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才讓人擔心,劉欣宜歎了口氣:「原來這一行也滿黑暗的。」這句話說得很無奈。
現在的問題是:孟寰哲該怎麼辦?
劉欣宜不想看孟寰哲這樣消沉下去,更不想看孟寰哲因此放棄自己最喜歡的事業。
專心於工作中的孟寰哲是那麼的有活力,且令人心動,絕不能讓這樣的孟寰哲消失。
靈光一閃,劉欣宜念頭一轉,求人不如求己,不是嗎?
「對了,我們可以自己來,不用靠那個吸血鬼。」
「什麼?自己來,我沒有聽錯?」本來是低著頭的孟寰哲,聽到這句話差點跳起來。
「對啊,你設計,然後出錢請人裁成服裝,這樣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還不用給人倒賺一筆,設計圖也不會被人偷了。」劉欣宜愈說愈興奮、愈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孟寰哲「唬」地一聲,站了起來,對著劉欣宜大吼:「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從紙上的死圖變成可以穿在身上的衣服,要經過多少過程、花多少錢?就拿製成衣服來看好了,到底要做幾件才恰當?不是只做一件就好,還要考慮產量的問題,只做一件成本太貴,如果太多件,那就和地攤貨沒兩樣。好!不考慮這些,就算衣服作好,賣到哪裡?隨便擺在地攤上叫賣嗎?看似一個簡單的小細節,可是牽涉範圍卻很廣,不是紙上談就可以成的,外行人不懂就不要亂說話!」
孟寰哲心裡有氣,說起話也就大聲了起來。
劉欣宜不在乎是不是成了孟寰哲的出氣筒,她知道心裡有氣絕不能憋在心裡,憋久會生病的,這樣大吼把不滿發洩出來就好了。不過,自己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話是沒錯,可是你不做怎麼知道結果會變成怎樣,也許事情比你想的簡單也說不一定。」
孟寰哲話說出口就後悔了,劉欣宜只是好意提醒他有另一條路可走,他雖然心情不好,可是也不該對一個外行人發這麼大火。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我心情不好,不想談這件件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與其在這裡自怨自艾,還不如仔細考慮我說的話,你不是想擁有自己的品牌嗎?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危機也有可能是轉機喔,就看自己怎麼去看它了。」
這些話說得孟寰哲有點心動。「可是要怎麼開始?」
「我這外行人就不懂了,這要問你自己啊!」
孟寰哲開細仔細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不說話的他甚至開始在客廳走來走去,還是沒想出個辦法來。
劉欣宜覺得自己有點不負責任,鼓勵孟寰哲跳出來的人是她、被迫袖手旁觀的人也是她,卻坐在這裡一點忙也幫不上。
不過,她知道,不論孟寰哲的決定是什麼,她一定支持到底!
走個不停的孟寰哲終於停下腳步,劉欣宜抬頭看他,他輕輕點了點頭,他的眼裡有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我決定了!我要獨立開創屬於我自己的品牌。」
???
孟寰哲決定建立自己設計的品牌,但因為沒有什麼資金,決定先尋求願意和他合作的廠商。
第一天孟寰哲自信滿滿地出門去了,晚上卻像只鬥敗的公雞一樣回來。
劉欣宜每天除拚命幫孟寰哲打氣、加油,給他精神上的支持外,其它什麼事也幫不上忙。
一個月過去了,依然是無消無息,孟寰哲愈來愈洩氣,到最後就像顆沒氣的皮球一樣。
看到孟寰哲這麼痛苦,劉欣宜也不好過,畢竟她是讓孟寰哲變成這樣的始作俑者,她要負很大的責任。
「明天我請假,陪你出去拜訪廠商。」劉欣宜在吃飯時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你又要生病了嗎?」孟寰哲早知道她的伎倆了。
「才沒有,我有七天的年假,先用完再來生病也不遲。來,喝湯,這蘿蔔排骨湯我熬了很久,吃飽一點,你最近吃的比我還少。」
孟寰哲乖乖接過劉欣宜手上的那碗湯。「沒辦法,最近實在沒什麼胃口。」工作一直沒進展,孟寰哲怎麼會有胃口。
「對了,怎麼好幾個月沒看到季夢了?在香港沒回台灣嗎?」自從上次季夢說要回香港,到現在三個月了,劉欣宜都沒見過季夢。
劉欣宜將孟寰哲的沒胃口,歸因於季夢不在孟寰哲的身邊,這時的孟寰哲更需要季夢的支持,有了季夢的打氣,相信孟寰哲會好過一點。雖然不甘願,劉欣宜卻不得不承認,其他人說到嘴都破了,還不如心上人的一句話有用。
孟寰哲身邊發生這麼多事,季夢知道嗎?
「她現在人在大陸,最近忙著到大陸設廠的事。」關於季夢和他之間的事,孟寰哲不想多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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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劉欣宜陪著孟寰哲馬不停蹄地到處去拜訪廠商,美其名是拜訪,其實是低聲下氣地軟求,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樣。
因為孟寰哲有抄襲的紀錄,所以沒有人敢用他的稿。
「這是第幾家了,我們跑了這麼久、這麼多家廠商,都沒有人願意和我們使用,乾脆放棄算了。」孟寰哲實在不願再看別人的臉色了。
也難怪他會氣餒,一個多月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不!我絕不棄,而且我也不准你再提放棄這種話,一旦有這個念頭,不論做任何事都不會成功的!況且我們現在只跑台北縣、市的廠商而已,沒有廠商願意和你合作,那是他們沒眼光。沒關係,還有新竹、桃園……這小小的挫折算什麼?」劉欣宜才不認輸!
「你就是不放棄,是不是?我覺得,你像是驅策我的一條鞭子,因為有你在,我才能支持到今天,不然第二天我就想打退堂鼓了。」
孟寰哲從沒嘗過失敗的滋味,也從沒有低頭地求過什麼人,他心裡難受是可想而知的事。
「沒有人用你的稿也不用太喪氣,依我來看,是他們笨得看不懂!只要你不放棄,能識你這個千里馬的伯樂一定會出現的。等你將來成功了,搞不好這些曾拒絕過人你的人,還會反過來巴結你!」
這種情形在現在的社會裡多得是,雪中送炭者少,錦上添花者多,劉欣宜工作六年,這種事情看多了,看得都有點累了;而孟寰哲卻是第一次遇到,難怪他會有這種消沉的反應。
「依我來看,是你對我太有信心了。」一連串的打擊動搖了孟寰哲的自信心,他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才華,適不適合這個行業?
「阿哲,你是個一路走過成功的幸運兒,沒經歷過什麼挫折,以前你只要將設計圖畫好,自然有廠商自己跑來要你的稿,不像一些默默無名的小設計師,必須拿著自己的作品到處求人,在這種情形下,你的臉皮薄得根本承受不起別人一點難堪,對自己也就愈來愈沒信心了。對不起,我說這話也許太武斷了些,但我希望你停止自怨自艾,有時間埋怨還不如想該怎麼做。」
劉欣宜實在受不了孟寰哲那要死不活的樣子,真想拿根大木棒,一棒敲醒他!
「不!你說的是事實,我該拋棄讀書人那種士大夫觀念,必要時還是得低頭求人,唉——」孟寰哲不禁歎了口氣,這種事說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得很。
劉欣宜重重地拍了孟寰哲的背,要他抬頭挺胸,振作精神。「喂!有精神點好不好?這事沒像你想的那麼難,第一次不行,還有第二、第三次……我們會成功的。」
「欣宜,我想問你,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麼樂觀?對未來永遠充滿了希望?在你的字典裡好像沒有『放棄』這兩個字?」孟寰哲很感激她,在他這麼消沉的時候,還好有她的陪伴,不然他現在早已成為藉酒澆愁的廢人。
「因為我知道餓肚子、沒錢的痛苦,連業務我也跑過,那是看人臉色吃飯的行業。若是像你這樣吃了一、兩次閉門羹就想打退堂鼓,那我早喝西北風去了,我不是樂觀,是現實根本沒有可以讓我失敗再重來的機會,久了就習慣了。」「我會努力的!」孟寰哲對劉欣宜的鼓勵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振作起來,別讓劉欣宜再為他操心了。
「這是最後一家了,不行的話,我們再到桃竹苗試試。」在推門進公司前,劉欣宜對孟寰哲說,是該振作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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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裡面請,董事長馬上來。」
等了一個多小時,好不容易才有個人將他們帶到會客室。
劉欣宜一看見進門的那個董事長,不禁張大了嘴。
孟寰哲只低頭整理資料,沒注意看來人是誰,直到劉欣宜用手肘一直撞他,孟寰哲才抬起頭來。
一看到董事長,孟寰哲也是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劉欣宜怕是自己認錯人了,叫孟寰哲是要再確認一次,看到他的反應,她更證實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沒錯!這個董事長就是一屋二賣,騙了他們兩個的屋主!不是說已經出國去了?怎麼還會在這裡?
「你——」兩個人同時站起來。
那個人好像不記得他們兩個人了,也難怪,事情到現在都一年多了,連孟寰哲都快忘了這個人的長相,要不是他鼻子上那顆有毛的大痣、臉頰上像麻婆豆腐一樣的疙瘩,否則她也不會這麼確定!
「什麼事?」那人皺著眉頭看著劉欣宜他們。「你們兩個怎麼沒禮貌,不談了!請回吧!」站起身來就想走。
劉欣宜哪能讓他就這樣溜了,急忙抓住他,怕自己力量不夠,還回頭大叫要孟寰哲來幫忙。
會客室裡頭的三個人拉扯不清,驚動了所有的員工,不知道是誰報了警,警察也來了。
劉欣宜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想把事情的始末告訴警察,順便把這個騙子帶回警局,沒想到根本沒有獨自發言的機會,所有的人幾乎全部開口,場面一片混亂,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警察也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得已,只好將他們全送到警察局去。
在警察局裡花了將近六個小時才做好筆錄,最後還要齊如柳來保他們回去。
「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沒看到有人被送到警察局還這麼高興的。」齊如柳好氣又好笑。「本來以為你們一直找不到合作的廠商,終於瘋了!拿刀恐嚇別人,要他乖乖和你們合作、幫阿哲做衣服——」
「才沒有這回事!」劉欣宜笑著瞪齊如柳一眼。
「阿哲我是不敢講,可是你喔!就有這個可能。」說完趕緊閃身躲過劉欣宜順手打來的一掌。「現在看來又不是那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齊如柳接到劉欣宜的通知,便十萬火急地趕到警察局,心裡直想不知道發生什麼悲慘的事?沒想到,一進去就看到一臉傻笑的劉欣宜,齊如柳就算有一肚子火,也發不出來了。
「我告訴你!我們捉到那個騙子了!」劉欣宜高興得抱住齊如柳,剛才因為齊如柳「出言不遜」還想打人,現在又抱她,情緒還變得真快,快得連齊如柳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才不會又挨劉欣宜一掌?
「怎麼可能?你不是說他出國去了?」齊如柳真被嚇了。齊如柳終於知道劉欣宜為什麼一臉的笑,因為,劉欣宜被騙的錢有可能拿回來了。如果是她,恐怕連晚上睡覺都可能被笑醒,何況是視錢如命的劉欣宜。
「我想那個可能是詐欺的慣犯,大概是從沒被抓到過,才會這麼囂張。」孟寰哲補充說明。
不過孟寰哲的心卻不像劉欣宜那麼好,甚至高興不起來,想到他和她其中有一個人要搬離開那個屋子,他的心像掛了個幾頓重的鉛條一樣——沉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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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那個騙子後,上法院又耗了不少時間,而劉欣宜的工作也有一天沒一天的,老闆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她才不甩咧,以前不重視她,現在終於知道她的重要了吧!
孟寰哲創立設計公司的事也被迫延遲下來。好不容易事情全部告一段落,孟寰哲和劉欣宜開始討論被擱置許久的問題。
這天,劉欣宜硬是拉齊如柳到家裡來。
「欣宜,你到底有什麼事?一大早就拉我來。」齊如柳一路上雖然忍不住嘀咕,但還是乖乖地跟著她走。
「有好事找你。」劉欣宜一臉的笑。
「你說的好事就是『準沒好事』,千萬別算我一分,我要回去了。」齊如柳說完轉身想走。
劉欣宜卻一把拉住齊如柳,一臉哀求的神情。「反正你人已經到門口了,就算是可憐我好了,進去看看嘛。」半拖半拉著將齊如柳請到客廳去。
孟寰哲早在客廳等她們了。
「請坐,請喝茶。」孟寰哲也是一臉的笑。
「怎麼?『大刑』伺候?我人已經在這裡任你們宰割了,有什麼事快說,別玩笑裡藏刀那一套!」齊如柳認識劉欣宜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劉欣宜的那一套她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既然你這麼說,我也就不客氣了。柳柳,你知道的,前不久,我們才找到騙我們買房子的那個騙子……」劉欣宜打算慢慢引入正題。
「對了,說到這兒,事情到底怎麼樣了?我最近一忙,一直忘了問。」齊如柳再忙還是忙她約會的事。
「他已經以詐欺和偽造文書罪被起訴了,我們只是有一個人能向他索賠,拿回被騙的錢;但他又沒有錢,只好拿公司抵債嘍。」孟寰哲以最簡短的話交代清楚,這不是重點,不必講太多廢話。
「這麼說的話,你們兩個人就有一個要搬出去了,到底是誰搬出去?讓我猜猜,是阿哲!」齊如柳的興致全來了。
劉欣宜和孟寰哲只是笑著搖頭。
「不是?照理來說,應該是阿哲擁有公司,這房子歸欣宜才對,怎麼會倒過來了?欣宜不就是搬出去了?她拿那個公司有什麼用?」齊如柳急了,沒想到劉欣宜「精打細算」的一世英名,全毀在這一次上頭了。
「不!我們兩個誰也不搬。」孟寰哲說,這樣的結果他最高興了。
「都不搬?那是怎麼回事?」齊如柳真的被弄迷糊了。
「因為那個公司空在那裡真的滿浪費的,所以我和阿哲決定合開一家服裝公司,公司和房子都一人一半。」劉欣宜沒說的是,孟寰哲每個月還得給她六千元的房租費,她才不傻呢!
孟寰哲只要劉欣宜不搬,他吃點虧也沒關係。反正從認識劉欣宜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他的便宜是被劉欣宜佔定了。「你們開服裝公司關我什麼事?」齊如柳說完,才像剛開竅似的,指著一臉賊笑的兩個人說:「你們在打我主意是不是?」手還忍不住地發抖。
「是啊,我們想邀你入伙。」既然被猜到了,劉欣宜也只好直說,不過臉上的笑容還是不減。
看在齊如柳眼裡,劉欣宜倒像是「扮豬吃老虎」裡的那隻豬。
「你都已經計劃好了,我除了大歎誤交損友以外,還能說什麼?」齊如柳認命地歎了口氣,誰教她以前常「算計」劉欣宜,幫她一次也是應該的。
「既然如此,柳柳,我想問你,你可以拿多少錢出來合夥?」孟寰哲連忙補充:「公司運作就只欠資金了,這個問題最麻煩。」怕齊如柳誤認為是沒錢時才想到她這個朋友。「這才是找我合夥的主要目的是不是?很不幸的,欣宜應該知道,我的錢是左手來右手去,沒有得剩。」
「不!我找你是想請你負責公司的公關;孟寰哲負責設計,其它的瑣事由我來。因為,和媒體接觸、公關這方面非你莫屬,這種事不是常人做得來的。」劉欣宜非常瞭解她這個好朋友。
齊如柳老是換工作,是她找不到自己喜歡、能發揮自己長才的工作,老是做那些秘書、助理的無聊死了,公關這個職位最適合齊如柳的個性;劉欣宜相信,有她的加入,公司一定是如虎添翼。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齊如柳雖明知劉欣宜在拍她馬屁,但還是很高興。齊如柳兩手伸直、十個手指張得大大的,豪氣萬千地說:「我可以出資十萬!」這十萬對齊如柳而言,已經是極限了。
剛剛看到齊如柳比十個手指頭,孟寰哲以為是一百萬,高興得幾乎跳起來,沒想到是十萬元,看來他和劉欣宜住久了,也被傳染到了她的誇張。三個人加起來,總共也只有七十萬元,這樣根本不夠!唉!希望愈大失望也愈大。
「對了!阿哲,季夢的父親不是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長嗎?你可以去找他啊,也許他肯出錢幫忙也說不定。」齊如柳自認這個建議實在是太好了。
「不!我不想找他。」孟寰哲搖了搖頭。
「為什麼,你去找季夢,請她去求她爸爸;只要他肯拿出錢來,那就什麼問題都沒了。」
齊如柳不知道孟寰哲和季夢的情形,才會一個勁兒地鼓吹,這種個人的私事,孟寰哲又不想讓她們知道。
「我不想去找季夢的父親,是因為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完成;我也不要我和季夢之間除了男女感情外,還摻雜一些外力因素,尤其是牽涉到金錢方面的事。」孟寰哲不知道這種婉轉的解釋,能不能讓齊如柳閉嘴。
雖說之前為了尋求合作的對象,孟寰哲不惜低頭請托,這些倒是磨掉了他不少目中無人的傲氣,個性也收斂了不少,但向不認識的人低頭,和對季夢的爸爸低頭,對孟寰哲來說是不一樣的,孟寰哲不想為難季夢,更不想看到季父那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劉欣宜知道孟寰哲的自尊心還是很強,而他所信守的原則也絕對會堅持到底,孟寰哲會去求不相干的廠商,但絕不會求可能是自己未來的岳父!
「好了,資金我們再想辦法。」劉欣宜出來打圓場,解除這種尷尬的場面。
這時,門外剛好有人按了門鈴,齊如柳離門最近,開門一看是季夢。
「你怎麼來了?」孟寰哲很驚訝。
自從孟寰哲丟下季夢和季父,一個人從餐廳跑掉後,第二天季夢就和爸爸回香港去了。之後有好一陣子,兩人都沒聯絡,現在雖然和好了,兩個人的心裡卻有個疙瘩在,在一起就有那麼點不自然,說不出的怪。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減少見面的次數,都想等心裡調適好再說。
季夢突然出現在這裡,三人中最驚訝的可能就是孟寰哲了。
「他不去借,人家自己送上門來。」齊如柳坐回原來位子時,忍不住地偷偷對劉欣宜說。
「聽說你要開公司,我來看看是不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季夢看著孟寰哲說。
齊如柳的手肘輕輕碰了劉欣宜一下,意思是——你看,我猜對了吧!
「我們進房裡談。」拉著季夢就走,快得讓季夢來不及向劉欣宜打聲招呼。
「放心,你們愛談多久都沒關係。」齊如柳對著孟寰哲的背影大喊。
齊如柳還真是脫線得厲害,劉欣宜真的很佩服她,孟寰哲的臉色那麼難看,她竟然沒發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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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寰哲將季夢接進工作室,腳一踢順便將門關上,轉過身來,緊抓著季夢的手臂問:「這是怎麼回事?」
「爸爸他知道了你的困難,他說他可以幫忙。」季夢避重就輕回答孟寰哲的問題。
「是你求他的,對不對?」
季夢什麼話沒說,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她想藉這個機會,來挽回她和孟寰哲之間日益疏離的感情。
「他不會白白拿錢出來的,一定有什麼條件!說!」那口氣像法官在質問犯人,孟寰哲生起氣來,脾氣大得嚇人。
「爸爸說,他可以拿錢出來讓你玩兩年,兩年後就要乖乖聽他的話,學習怎麼經營公司。」季夢愈說愈小聲,根本不敢抬頭看孟寰哲的臉。
「這不就等於和賣身契沒兩樣?季夢,你是知道我的,我根本不會放棄服裝設計的工作!我沒想到你這麼不瞭解我,我真是看錯你了!」
這句話說得太重了,珍珠般的淚水在季夢的眼裡滾來滾去,她強忍著,就是不讓這委屈的眼淚掉下來,她太好強了。
話說出口,孟寰哲才發覺這對季夢的傷害有多深。「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該任意扭曲你的心意;不過,我絕對不會接受季伯父的資助。」
「那你籌得到錢嗎?」季夢問,創業沒有錢哪談得到其它。
「總會有辦法的。」孟寰哲實在不想告訴季夢,現在所有的創業資金總共才只有七十萬元而已。
兩個人關起房門吵架,外面的劉欣宜和齊如柳卻聽得一清二楚,孟寰哲的音量又那麼大,想不聽見也難。
「喂!你看我們要不要勸架?」齊如柳問。
「怎麼去?誰去?」劉欣宜反問,情侶吵架,她們兩個外人進去攪什麼局?事情搞不好會愈描愈黑。
「當然是你去了!」齊如柳看到劉欣宜抗議的神情,趕快接著說:「你和阿哲住在一起那麼久了,站在好朋友的立場,進去勸勸架也是應該的,難道就這樣看他們兩個吵翻天?搞不好一對情侶就這麼散了也不一定。」
「那……你要陪我去!」裡面吵得這麼凶,不去看看,也放心不下,可是,劉欣宜又不敢自己去,只好拉著齊如柳;要死大家一起死。
劉欣宜沒敲門就闖進去,反正他們一定聽不見,於是省了這道手續。
孟寰哲和季夢看到有人進來,兩人停止了一切動作,看著闖進來的兩個不速之客,眼尖的劉欣宜卻看到季夢背對著他們,偷偷地在擦眼淚。
冷凝的氣氛讓劉欣宜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才說:「阿哲,你也要體諒季夢她的一片心意,你既然不喜歡,那我們不用季夢爸爸的錢就是了,犯不著發那麼大的火嘛!」
不知道這句話,孟寰哲聽進去了沒。
「沒有資金,你們要怎麼開公司?」季夢反問劉欣宜。
季夢沒想到連劉欣宜都這麼說,孟寰哲沒有經驗有這種想法不足為奇,有豐富社會經驗的劉欣宜也會這麼天真。
「我們會有辦法。」劉欣宜向季夢保證。
她話是說出口了,沒錢這個問題卻還沒想到要怎麼解決。
「既然欣宜都說沒問題,那就一定沒問題,季夢,謝謝你,你還是把錢拿回去吧!」孟寰哲對劉欣宜倒是挺有信心的。
劉欣宜突然覺得自己的肩膀好沉重。
送季夢出門時,劉欣宜說:「季夢,你不要把阿哲剛說的話放在心上,他是無心的。」
聽到這話的季夢卻笑著說:「放心,不出三天,阿哲的氣就消了。對了,如果有什麼困難一定要告訴我!」季夢小聲地告訴劉欣宜,她還是擔心。
季夢太瞭解孟寰哲了,他完全不知道經商的困難,空有理想是不成的,而孟寰哲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根本不會委屈自己、巴結別人那一套。
設計公司的前途堪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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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季夢後,劉欣宜倚在門上,雙手抱胸問孟寰哲:「以你現在的情況,我們要繼續討論開設計服裝公司的事嗎?」
「當然可以,我可以馬上進入狀況。」說完,連續深吸好幾口氣。「可以了,請開始吧!」
「好了,大話也說了,現在準備好要面對問題了?」劉欣宜拿出紙和筆,準備將可能會遇到的麻煩全部記下,再商量解決之道。
孟寰哲和齊如柳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首先就是資金方面,現在我們手上現有的資金只有——阿哲五十萬、我十萬、柳柳十萬,一共七十萬而已,現在大家想想看,要如何運用這筆錢?」劉欣宜想到就頭痛。
「這個我們都不懂,還是你來吧!」
孟寰哲說的倒是實話,他們三人之中就只有劉欣宜比較有金錢概念而已,其他兩個只會花錢,投資理財、開源節流那一套,是一點概念也沒有。
「首先要減少開銷,我看,我把工作辭了吧!」劉欣宜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怎麼可以?」孟寰哲第一個反對。「工作辭掉了你哪來的收入?怎麼寄錢回家?」
「不用擔心,我會向我媽解釋,反正現在弟弟、妹妹都大了,半工半讀的情況下可以自立了,家裡的生計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我到公司幫忙,除了可以處理一些瑣事外,更可以節省人事費用,我們現在沒錢請人,只有自己來了。」「那我要不要也辭掉工作幫忙?」齊如柳問,既然劉欣宜已經辭職,要專心投入公司的事業,那她這個合夥人是不是也該如法炮製?
「不要,柳柳,你千萬不能辭職!我們兩個都沒收入,公司的資金又不能私用,你那份薪水還要養活我們三個人,絕對不能辭職!」
「沒想到你還考慮得這麼周詳。」孟寰哲覺得劉欣宜實在太厲害了,財政部長應該換她來當才對。
「那當然了,錢的事交給欣宜就對了!」雖然孟寰哲誇的人是劉欣宜,齊如柳卻覺得與有榮焉。
被齊如柳這麼一說,劉欣宜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以上那些只是節流,這些省不了幾個錢,公司要永續經營,非得開源不可。」
「怎麼開源?」孟寰哲問。
「當然是賣衣服賺錢啊!我知道短時間不可能,但是要盡快,我們的資金不多;我看了一下公司以前的舊帳,其中很多呆帳,我看看能不能去把它要回來,就算只有一點點,對我們現在的情況算是不無小補,這也是個辦法。就是這些了,其它的我也想不出來了。」
聽劉欣宜說完她的計劃後,孟寰哲和齊如柳的信心更是增加不少,兩個人都覺得前景可期。
能在這麼樂觀的想法真好,劉欣宜忍不住羨慕,她可說是唯一知道經營一個公司有多困難的人,她已經有倒閉的心理準備了,一下就花掉十萬元,真是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