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聶輕接到一封信。
是聶鳴已托兜售雜貨的販夫帶來的。
約她在無央堡三十里外好漢坡上的山神廟見面。
信上只說見面是為了要讓她瞭解東方任的真面目,瞭解霍依威、白織死亡的真相,要她千萬別被東方任的一面之辭所騙。
看完了信,聶輕知道這只是叔父引她出堡的餌。
她雖願意放過聶鳴已,不去追究殺父之仇,但他卻不願放棄得到擎雲莊財產的念頭,尤其是在他得知自己找到九龍印後更是勢在必得了。
她只想一勞永逸地打消叔父的念頭,免得他又來惹是生非,萬一惹怒了東方任後一刀將他給宰了。
聶輕拉開櫃子中的抽屜,拿出了東方任為她修復完好的短劍,握著劍,她心裡的不安也篤定了些。
這是她的事,她得自己去收拾這個爛攤子。
反正東方任出堡去了,到傍晚才會回來,沒有事先徵求他的同意「當然」不能怪到她頭上。
一打開門,卻看到冷沒君擋在她面前。
他只說了句:「我跟你一起去。」
「你怎麼知道?」
「那販子的鬼崇早引起我的注意,更瞧見他偷偷塞了一封信給你,你看了信後神色有異,我便猜到出事了。」
明白騙他只是浪費口水,聶輕挫敗地歎了口氣:「你們就是不相信我能自己解決是不是?」
無央堡的男人全都是一個樣兒,早被東方任的驕傲和自以為是給傳染了。
「我就是要陪你去!」他不許人討價還價。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冷沒君喃喃自語的,彷彿他從沒想過這件事。「好?你認為我對你很好?」
「是啊,每當我有困難時,你總會現身幫我,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回報你?」
「回報?」冷沒君竟不敢直視她似的別過臉,惡狠狠地警告著:「我不要你的任何回報!給你一個忠告,你甚至不要太相信我!」
「為什麼?」
「這是命令!」
「對不起,恕難從命。」聶輕微微一哂。「打小到大我只聽一個人的話,現在歧叔已死,沒人能命令我、管我了。」
「難怪堡主總是拿你沒轍。」
聶輕賴皮一笑:「那不一樣,他是心甘情願的。」
本以為會換來冷沒君的會心一笑,沒想到卻只聽到他歎了口氣,悠悠地應了聲:
「走吧,再拖下去天就要暗了。」
「等一下。」
又奔回房裡的聶輕拿起桌上的信往懷中一揣,這一來就不怕東方任看到信了。順便拿起毛筆匆匆揮灑數句。
臨走前她還不忘留下訊息給東方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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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解決一些事。
輕輕
「這算什麼?」
東方任瞪著手中的留言,不解!他的小娘子愛出謎題,沒必要連信也定得這般沒頭沒腦地費人猜疑吧?
不放心的他召來駐守無央堡大門的衛士,問出聶輕已然出堡,陪在她身旁的還有冷沒君,因為兩人常外出溜馬,所以守門的衛士也沒多加詢問。
「有沒君跟著,應該沒什麼問題。」名霄道。
「若真是這樣就好了。」東方任還是不放心。
這時外出巡邏的常衛卻回來了,他帶回了一個消息——三十里外的好漢坡上反常地聚集了數十名匪類,鬼鬼祟祟地不知在打什麼主意。不放心的常衛,除了留下一小隊人馬監視外,便趕回堡裡向東方任報告。
「哼,敢在我腳下做起無本的打劫生意,簡直是擺好自己的腦袋等我來砍。」東方任冷哼。
「是啊,十數年來,無央堡方圓百里早已沒有劫匪蹤跡,他們一出現馬上引起眾衛士的注意。」常衛道。「只是我有一件事覺得奇怪——」
「什麼事?」
「那票賊人的頭目長得極像聶嗚已。」
「你確定?」東方任驚問。
「確定。當初接收擎雲莊時,我和他曾有數面之緣,他現今雖然經過喬裝打扮,但卻瞞不了我。不是傳說他已躲到保霸蠻境,為什麼還曾出現在這裡?」
「為了聶輕。」
「什麼?」一早便出堡巡視的常衛,這才知道堡裡的人全為了聶輕的留書而亂成一團了。
「我記得好漢坡上有座破舊的山神廟,人跡罕至。」樂霄道。「聶嗚已定是使計將夫人引到好漢坡了。」
「可是我回來時並沒瞧見夫人啊。」常衛也急了。
「肯定是錯過了。」氣怒攻心的東方任再也控制不住地暴吼著:「這丫頭,我不是說過一切全交給我嗎?她竟敢不信任我!」
「堡主,我馬上派一隊人馬去救夫人。」常衛道。
「不!由我親自領隊。」
「是。」接到命令的常衛不浪費時間地奔了出去。
東方任握掌捶向石桌,恨聲道:「本想看在輕輕的份上留聶嗚已一條生路,沒想到他竟易容潛回,還敢誘騙輕輕,這次再也留他不得!」
若說,之前東方任並沒有殺了聶嗚已的打算,聶輕的安危也教他改變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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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央堡精銳盡出。
衛士們個個爭先恐後,為的只是想跟隨東方任出擊解救夫人,無奈人數過多,東方任又怕浩浩蕩蕩的一票人馬會打草驚蛇,只得從中挑選二十名菁英隨他出擊。
這可苦了名霄了。
因為他還得費神安撫那些沒被挑上的衛士們。
策馬狂奔的東方任只求一切都來得及。
讓他能及時趕上聶輕,趕在聶嗚已對她不利找到她。
悄無聲息地趕到好漢坡時,東方任朝身後打了個手勢。
接到他的命令後,訓練有素的衛士們迅速形成一個大弧形,悄悄掩進,直到將賊人全部圍在圓心後才停止。
打算偷襲的賊人在發現自己反被包圍後,早已無心反擊,只是驚惶失措地四處逃竄著,但無央堡的衛士們不給他們任何活命的機會。
「這群人渣死不足惜,咱們算是順便替老百姓除害。」常衛朝著地上的死屍啐了一聲。
心急如焚的東方任不顧危險地直往山神廟沖。
但,空無一人的破廟更教他撕肝裂肺。
狂怒的眼角卻瞥見聶嗚已騎著馬沒命地朝另一條下山的路狂奔而去。
這等棄夥伴於不顧卑劣行徑更教他不齒。
東方任仰天吹哨召來奔日,在奔日衝勢未停的情況下便翻身上馬,一夾馬腹立即朝聶嗚已奔去。
是如雷的馬蹄聲告訴聶嗚已追兵已至。
回頭看見卻是一身黑衣的東方任朝他狂奔而來,那如地獄使者的凶狠讓他在驚恐間失足摔下馬背。
等東方任奔近一看,才知道聶嗚已在摔下馬時額頭撞上了地上的尖石,血流滿臉的,若現在帶他去找楊大夫或許有救,可惜東方任沒有菩薩心腸去同情想加害於他娘子的人。
「聶輕在哪裡?」東方任冷著臉俯視著他。
「我……我不知道。」
「說!不然,我會讓你連死後都無法解脫!」
東方任臉上的猙獰讓聶嗚已在臨死的最後一刻也嚇得哆嗦,恍惚間他將東方任和勾魂使者的臉重疊在一起,喘著氣斷斷續續地招認:
「我……我們等了大半天也不見聶輕的身影,我以為她沒收到我的信,正想下山打探消息,卻看見你帶了一群人殺上山來,我一慌,便逃了——」
「哼!諒你也不敢說謊!」
「好痛啊,求求你,給我一劍吧,讓我死個痛快——」受不了疼痛的聶鳴已在地上打滾哀叫著。
「我答應過輕輕,絕不替她報殺父之仇,你的血還不配拿來祭我的劍,髒!」東方任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帶人將山神廟徹底搜查過一遍的常衛,沮喪不已地對東方任道:「到處都找不到夫人的蹤影。」
「別找了,她沒來這裡。」
「這麼說,沒君帶著夫人到別處去了?」欣喜瞬間爬上了常衛的臉。「對了,以沒君的聰明和細心,他定是哄得夫人改變了主意。」
「多想無益,還是先回堡再說。」
不知怎的,東方任的心情就是輕鬆不起來,若非看到聶輕安然無恙地站在他面前,他是絕不可能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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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晚,並沒有等到聶輕的身影。
少了聶輕歌聲調劑,再加上擔心她的安危,堡裡的人個個愁容不展,再也沒人有心情談天說笑,只是靜默地做著手邊的工作。
東方任從不覺得無央堡太過沉悶,但現在這股包圍著眾人的沉默壓得他幾乎窒息。
第二天一早,一名農人帶著他的小孩和一封信來訪。
在東方任的瞪視下,農人結結巴巴地說出了事件經過,昨天他的小孩在田里玩時,有人給了孩子一串糖葫蘆和一袋碎銀,要孩子將這封信送到無央堡來。
看完信,狂怒讓東方任將紙揉入掌中,等他控制住勃發的怒氣後再張開手時,那團紙已化為粉屑飄落至地上。
「信是誰寫的?」名霄問。
「沒君。」
「信上寫些什麼?」
「沒什麼,沒君只想和我了斷過去的恩怨。」
「過去的恩怨?難道沒君來到無央堡一直是別有目的?而我竟然不知道?」名霄驚異萬分。
「為了白織吧。」東方任搖頭低歎。
他該在聽到這名字從沒君口中說出時就有所警覺的,但當時的心情不定卻鬆懈了他所有的防備。
「輕輕呢?」名霄為全堡的人提出共同的問題。
「她沒事。」
「你相信沒君?」
東方任霍地轉身,眼裡的痛苦卻教人無法直視,他低吼:「就算是自欺欺人,我也願意相信沒君的話,只有這樣我才能不去想成為人質的輕輕會受到何種折磨!」
「我會讓堡裡的菁英保護你。」
「不,他要我單身赴會。」
「我和你一起去。」不看東方任詫異的臉,名霄自顧自地分析:「我們三人的武功相當,只要你吸引沒君的注意力,他應該無暇注意我的存在,我便可伺機救出夫人。」
東方任點頭接受名霄的建議:「好。」
就算因此被指責為卑鄙小人他也認了,聶輕的安全比他的名聲、他的驕傲都重要。
「有機會的話是否要我殺了沒君?」名霄低聲問。
「不,先不要。」
看著名霄難掩的震驚之色,東方任乾笑兩聲並解釋:
「若是以前,我定會毫不留情地一劍刺向他的心窩,現在的我卻寧願選擇相信,相信沒君會這麼做定有他的理由,而我,也願聽聽他的解釋。」
東方任絕不承認自己變得軟弱與婆媽,只知道聶輕幫他找回了遺忘了許久的美德,那就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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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和黑牢、山洞這類地特別有緣。
抬頭打量著這小小山洞的聶輕,忍不住在心裡自嘲著,只是和關在黑牢中不同,這一次,她的雙手被反綁,連腳也失去了自由。
冷沒君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只讓她無法自由行動,卻不覺得難受,麻繩更不會緊得在她的細嫩皮膚上留下紅痕。
安置好她之後,冷沒君只是坐在一旁閉目養神,沒有開口,皺眉的俊臉強烈暗示著聶輕別來惹他。
聶輕卻不是個輕易善罷甘休的女子,尤其是在她有滿肚子疑問的時候,她問:「為什麼綁我來?」
「你是我的餌,用來引東方任的餌。」
「這下,你可要失算了,任不會來的。」
冷沒君輕笑兩聲。「為了心愛的女人,他會來的。」
「我並不是任的最愛。」聶輕以為她的順序得排在東方徹、名霄,甚至奔日、飆風之後。
「你錯了,他非常愛你。」
「錯的人是你!那天在大廳上你也聽到的,他不許自己愛上任何人。」想到這件事,聶輕心裡就有氣。
冷沒君只是撇嘴,不願回答。
氣得聶輕撐起身子一拐一拐地跳到他面前:
「喂,你和任之間窨有什麼深仇大恨,逼得你非得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引他出來?說穿了,你和我叔叔又有什麼兩樣?」
被這一激,冷沒君的眼倏地圓睜,怒道:
「別把我和那人渣相提燕論!起碼我不屑用毒,我約東方任來是想理清五年前的恩怨。」
「是什麼恩怨?」
「你沒必要知道!」
「你不告訴我,我總會猜到的。」聶輕信心十足。「自苦英雄難過美人關,依我看天底下除了東方任以外,沒有任何男人例外,所以你和任的衝突來自於女人,那個死在無央堡的另一個女人——白織,對不對?」
突來的直覺讓聶輕脫口而出,而冷沒君陡地一震的身子,讓她明白自己押對寶了。
「什麼事都瞞不了你。」冷沒君無奈地苦笑了下。
「她是誰?你的愛人嗎?」
「白織不是我的愛人!」
「騙人,她若不是你的愛人,你絕不會如此痛苦,更不曾想要替她討回公道。知道嗎?你也被那柄名叫『復仇『的利刃給傷透了。」
「我沒有。」
「沒有嗎?你一直活在復仇的煎熬中,所以,你才會激動得問我為什麼會放過聶嗚已、放下殺父之仇?其實,你早想從痛苦中解脫,只是放不下,對不對?」
「夠了,不要說了!」冷沒君捂著耳朵大叫著。
「我偏要!」聶輕的吼聲在山洞中迴響著。「告訴我,你愛她,她也愛你嗎?」
「當然!」
「白織既然愛你,又為什麼會到無央堡來?甚至成為任的女人?這說不通,不是嗎?」
「這——」
「任說他從不強迫女人,所以,他應該不會做出因貪圖白織美色而拆散你們兩人的醜事來,對不對?」聶輕對東方任的驕傲是極有信心的。
「沒錯,東方任不是如此卑劣的小人,他根本不知道我和白織的過去。」
「那麼,白織為何會到無央堡來?」
「她的養父母貪官府的高額賞銀,才會不顧她的反對,將她送到無央堡來。」
「是嗎?」
「沒錯。」
「她親口告訴你的?」
「當然。」
「你想,會不會是白織貪圖無央堡的富貴和權勢,自願成為送到無央堡的『貢品』之一?」
「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在無央堡見到你後,她為了自圓其說,更為了博得你的同情,故意說謊騙你!」
「不會的!不會的!白織不會這樣對我的……」
逐漸崩潰的冷沒君雖教聶輕心疼,但步步進逼的她還是老實不客氣地說出自己的推論:
「那麼,就是白織在見了任以後便被他的魅力所吸引,結果就將你們的海誓山盟給拋在腦後,主動勾引任,並成為他的女人?」
「你胡說!」冷沒君大叫。
「我只是提出假設罷了,你幹嘛對著我又吼又叫的?背叛你的人又不是我!」聶輕不滿地嘟噥著。「對了,白織為什麼會服毒自殺?」
「因為她紅杏出牆。」
「誰說的?」
「東方任。」
「你相信他嗎?」聶輕卻完全相信丈夫。
因為東方任的傲骨絕不會容許自己說謊騙人。
「……」冷沒君低頭不語。
聶輕開心地跳到他面前,一副「被我給逮著了」的快意模樣:「哈!老實承認吧,你心裡也懷疑白織的不貞,只是不敢說出口罷了。」
「我沒有!」
「還在騙自己?」聶輕只想逼冷沒君想通,所以說出口的話句句深中要害:「因為,你怕破壞她在你心中的印象,更怕一旦承認,你這些年來想為她報仇而在無央堡的蟄付便成了笑話一則,對不對?」
「不是的,不是這這樣的!」
這一刻,山洞中只迴盪著冷沒君的瘋狂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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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在最短時間內趕赴約會的東方任被山洞的死寂給駭住了。
怎麼了?他的小金絲雀脆弱得無法唱歌了?
不會的!沒君要的人是他,絕不會對輕輕下手的。
東方任硬是按下心中翻湧的思緒,一步一步地走向山洞,他的心中不禁感激起父親從小對他所做的非人訓練,那讓他在面對失去聶輕的威脅時仍能力持表面的平靜。
等走進山洞後,東方任只能張大眼瞪著所看到的一切。
眨了眨眼,確定自己不是因為太擔心而產生幻覺後,他緊繃的肌肉這才漸漸放鬆。
要不是氣氛詭異他一定會大笑出聲。
聶輕的手腳被反綁,小嘴上也不意外地塞了塊棉布,可是她看起來該死的健康。
「她很好!」冷沒君道,髮髻散亂,長滿鬍渣的他看起來更像被綁架凌虐的那個人。「我只是不想聽她唱歌、說話罷了。」
東方任瞭解地點點頭。
聶輕無邪的歌聲有時是種折磨,尤其在你和她對立的;不過,他的小娘子並不知道自己擁有自己擁有多大的力量。
東方任上前想替聶輕鬆綁,卻發現自己的手顫抖得地無法完事,索性執起手中的冰劍一揮,麻繩便俐落地斷成婁截。
匆匆取出聶輕口中的棉布後,還來不及察看她是否安好,便伸手將她拉向自己身後,以身軀護住她。
冷沒君只是垂手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一切,直到東方任將削鐵如泥的冰隱劍對向他。
「來吧,給我一刀。」冷沒君指指自己的心口,兩眼無神的他早已喪失所有的鬥志。
東方任卻咧嘴笑了:「你以為能命令我?我可是無央堡的堡主,黑龍轉世的狂人。」手中的劍仍未入鞘。
「等一等,沒君不是故意的。」聶輕衝向兩人之間,張開雙臂擋在東方任之前。「沒君是個好人,只是被壞女人騙了,身不由已啊。」
「輕輕,回來站好。」東方任沉聲命令。
「不要,你若不答應放過沒君,我絕不會回到你身邊。」
「你又來了。」東方任呻吟,她這老愛強出頭的毛病到何時才會痊癒?
別人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他的小娘子卻是拔刀相助後便從此路見不平,總是愈幫愈忙,偏又樂此不疲。
「輕輕,你還是回堡主身邊吧。」冷沒君開口了。「我數次幫你卻從未安過好心,國為我想贏得你的信任後再伺機綁架你,我更想讓東方任嘗嘗被心愛的女人背叛的滋味,想借由你的手為我復仇罷了。」
「真的嗎?」東方任開口了,順便將聶輕給拉回來。
「那是當然,因為你搶走了我心愛的女人。」
「這五年裡你有太多的機會,卻為何遲遲不肯動手?還有在長白山時,若不是你發現白額虎的蹤影出聲示警,我早已成為虎爪下的亡魂,你為什麼要救我?」
「那是因為——」
「因為,你還把我當堡主,對不對?」東方任自信滿滿的。
「我來無央堡為的便是白織,沒想到她卻成了你的女人,我本想帶她遠走高飛,可是她不願意離開無央堡。」
「想必,她是以不想拖累你做為借口,力勸你打消私奔的主意吧?」
「沒錯。」冷沒君好奇地問:「你為什麼知道?」
「猜的。」
對於白織,東方任是沒什麼感情的,只覺得這女人太過工於心計,想利用他的寵愛在堡中佔有一席之地,偏偏他最厭惡這樣的女子,在對她的新鮮感淡了後,再也不屑去找她,這一來白織所能得到的賞賜便少了許多。
不甘於貧窮也是白織會去勾搭那名玉石商人的原因。
但,東方任決定將這些事實全埋在心裡,誰也不說。
如今的沒君早已脆弱得無法接受「事實」,若讓他知道心愛的女人卻如蛇蠍般狠毒,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蠢事來。
「如果你能善待白織,也許我的心裡會好過一點,知道嗎?當她向我哭訴著你是如何虐待她時,我真想一刀殺了你!一刀殺了你啊!」冷沒君痛苦地道。
「現在呢?」
「知道了她的死因後,我明白自己是被利用了。沒想到白織臨死前竟還對我撒了個大謊,讓我被她給耍得團團轉。」冷沒君的冷笑比哭還難看。
那笑,讓聶輕心驚。
「現在,我最想殺的人是我自己!」冷沒君喊完,將刀橫向自己的脖子。
「不要!」隨著聶輕的大叫,她已衝上前。
差點沒將東方任給嚇掉半條命。
幸好是冷沒君發覺聶輕不自量力地想搶下他手上的劍後,瞬間變化招式以手肘擋住她的身子,才沒傷了她。
東方任一個箭步向上,揮手打掉冷沒君手上的劍,冷冷道:「你想死?哪有這麼簡單?」
冷沒君頹然地坐倒在地,頭低垂至胸:「隨你處置吧,我已不在乎了。」
「挾持堡主夫人的罪名可不小,我會將你關在黑牢裡直到你徹底想通,或是我找到讓你贖罪的方法後,才放你出來。」
冷沒君瞭解地點點頭,並不抗議。
「喂——」
聶輕的話還沒出口,東方任便轉頭瞪了她一眼,怒吼著:「別吵!」
「可是沒君他——」
「輕輕,別替我說情。」冷沒君出言制止了兩人即將爆發的爭吵。「對現在的我來說,黑牢或是地獄,都無所謂了。」
冷沒君站起來,朝站向洞口的名霄走去,甚至伸出手要名霄將他綁起來,綁回無央堡;而名霄只是搖搖頭,拉過兩匹駿馬。
看著冷沒君騎上馬後,名霄回頭向東方任點頭示意,而後便騎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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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裡只剩下兩人。
聶輕是死命地瞪著自己的丈夫,一言不發。
東方任卻在心裡大歎糟糕!他曾看過她這種負氣又打算孤注一擲的表情——就是為了名霄和他在大廳吵架的那一次,這次恐怕也難善後了。
沒想聶輕只是冷哼後,扭頭,轉身就走。
此舉大大出乎東方任的意料,明白就此讓她離去的下場更為可怕,遂低聲命令:
「回來!」
「不要!」
「我再說一次,回來!」
「我偏不要!」聶輕轉頭給他一個鬼臉。「除非你將沒君給放了。」
東方任挫敗地歎了口氣:「你難道不明白我將沒君關在黑牢的用意?」
「你根本是趁機報復,哪來的用心良苦?」
「我該為你的不瞭解我而打你一頓屁股,還是你善於猜謎的腦袋突然變得不靈光了?」
這句激將好用得很!
除了讓聶輕乖乖走回來外,甚至仰起小臉對他:「我偉大、英明的相公,請明白告訴我你的理由,你拙劣的小娘子實在猜不透你動不動就將人關入黑牢的動機。」她的口氣是明顯的不服。
「我想你應該看得出來,沒君一心想死,若不拿贖罪的大帽子扣住他,他連活下去的力氣都沒有,現在他的命是我的,他不會輕易就尋死的。」
「我的相公好狠啊。」整人就整人嘛,幹嘛還編出這一大套道理!
「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東方任抿唇微微一笑,心中卻愛極她叫「我的相公」時的親暱。
「萬一沒君永遠想不通,或是自願在黑牢放逐一輩子怎麼辦?」
「我會逼他想通的。」
「你已經有法了?」聶輕的眼一亮。
「也許。」東方任笑笑。
「告訴我好嗎?」她的興致全來了。
「不行,我若告訴你,你定會跑去對沒君通風報信,事情一旦搞砸了又來怪我。」
東方任打算賣關子,這一聶輕必會好奇地想知道答案,看著她使盡渾身解數想從他身上套出秘密的嬌媚模樣,實在是人生一大樂事。
「我不會壞你事的。」她保證,聲調也柔媚了許多。
「不會壞事?那你剛剛做了什麼?想搶下沒君手中的劍?你以為你的武功有多好?還是,你以為我會冷血地看著沒君自殺而不救他?真是氣死我了,你的衝動不但差點誤事,還幾乎送上自己的小命!」
糟了,她的相公會失控到沒形象地大吼大叫就表示他準備來個秋後算帳,她得趕快溜才行,免得栽在他手裡。
悄悄轉身的聶輕再次計劃偷溜。
「站住!你想跑那兒去?」
「我……呃,我們待在山洞裡夠久了,想出去透透氣。」她指指洞口。
「你快把我給嚇死了。」東方任粗嘎的聲音裡透露著極力隱藏的擔心。
聶輕驚訝地看著拉她入懷的丈夫,閉著眼的他彷彿正從極大的痛苦中逐漸解脫。
這提醒了她一件事:「對了,你怎麼會來這裡?」她一直想問的,卻被沒君的事給岔開了。
「我不該來的嗎?」他死命瞪著她。
聶輕認得這個表情,那表示他的情緒正瀕臨失控,她要是不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肯定又得遭他咆哮了。
「沒君說,你愛我,所以一定會來救我的。」
東方任還來不及點頭稱讚沒君的料事如神,卻又被聶輕接下來的話給噎住了。
「可是你不愛我啊,怎麼會來?」
「你——你憑什麼說我不愛你?」東方任大吼著,激動之餘連洞頂的小沙都紛紛掉落。
「你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討厭,被他的咆哮震得有些耳鳴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混帳話?」
「就是我劫獄、幫宸因逃出堡後,你在大廳裡當著眾人面前說的。」說她小心眼、愛記恨都行,反正她這一輩子絕對忘不了。
「那是——」東方任一窒,明白聶輕瞎攪蠻纏的功力異於常人,再繼續下去絕對會愈扯愈遠,索性將心一橫,咬牙道:「我愛你,這總可以了吧?」
聶輕不滿地嘟起唇:「說得像有刀架在你脖子上似的,沒誠意。」
「好吧,你要我如何證明?」只要能讓乖乖閉嘴,他什麼事都願意做。
「讓我騎奔日?」
「想都別想!」他又在大吼了。
「我保證,只要你肯讓我騎奔日,我便不再計較你不是很愛我的事實,甚至還會很有度量地承認我也愛你,如何?」
「你——」
東方任一直以為是他抓住了聶輕這性格怪異、令人捉摸不定的小女子,沒想到是他栽在她的手裡而不自知。
天可憐見的,他連她一句「愛」都要不到,甚至得用一匹牲畜交換這一輩子的誓言。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