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將乾糧就著烤魚吃了個飽,慎思掰了根魚刺剔著牙,口中還嘟嚷著:「真是美味啊!這時要是有瓶陳年老酒,那該有多好。」
「你是得隴望蜀、人心不足。」端端用著揶揄的口氣說道:「要不要再給你一張香軟的床鋪,好讓你可以躺若作夢呀?」
慎思哈哈大笑,「好啊!這也不錯,最好是還有人在一旁唱個小曲兒。」
「你別妄想了!」端端做了個鬼臉取笑他,「我可沒你這麼會享受,我現在只想……只想……」
「想什麼?」慎思見她欲言又止,開口問道。
端端赧然一笑,「辜大哥,能不能請你去林子裡逛一逛,等我喊你時你再回來?」
「什麼事這麼神秘啊?」他口中說著,卻還是起了身,往森林裡走去。
看著慎思的身影掩沒在樹叢之中,她還不放心的喊了句:「我沒有喊你,你絕對不能過來喔!」
「知道啦!」慎思大聲的答道。
確定慎思真是走遠了,端端又望了望周圍,這才選了一處草木較為茂密之處,輕解羅裳,只留下貼身小衣,又把衣服披在矮灌木叢上,赤足走進溪水中,將手絹沾濕,擦拭著她粉白的藕臂。
她生性愛潔,三天沒有沐浴,就覺得整個人都無精打采,又擔心慎思會嫌她蓬頭垢面,現在剛好有個機會,當然要趁機好好的梳理一番。
慎思哪會知道這小妮子的心思,他在林間閒踱著,天色已是漸漸的由白轉灰,望著這一片幽靜的美景,他也想不出什麼詩,於是挑了一個較平坦的地方,躺了下來,將兩手枕在腦後,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天際,也將慎思從睡夢中驚醒。
「是端端!」他心知必有狀況發生,也不管端端之前的囑咐,拔腿便往溪邊狂奔而去。
才到溪邊,一道黑影猛地向他撲了過來,他尚未反應,黑影已先叫了出來。
「辜大哥,有蛇!」她嚇得花容失色,連聲音也變了樣,只是舉著右手指向身後的樹叢,
慎思將她護在懷裡,往端端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見到一條手臂般粗的蛇,盤踞在樹枝間,其色如血,頭呈三角,紅的發紫的蛇信一吞一吐,嘶嘶作響,似乎在宣告牠的地盤不容外人侵略。
他只望了一眼,心就涼了半截,那是條見血封喉的「雪裡紅」,毒性最是猛烈,且生性凶殘,只要是在牠眼前會動的東西,牠一樣也不放過,即使遇到同類,也會互相咬噬,不到一方慘死,決不鬆口。
他連忙伸手入懷,掏出一枚銅錢,指間一運力,朝蛇口飛擲過去,只見金光一閃,那條雪裡紅已是身首分離。
「端端,你哪兒受傷了,快讓我看看。」他緊張的語音發顫,擔心端端已是中了毒,急忙扶住端端雙肩,仔細的檢視著端端身上有無傷口。
他直到這時才驟然發現,端端全身只著片縷,貼身的小衣已然被水沾濕了,緊緊的貼在她身上……
在迷夢銷魂之後,一切都歸於平靜,端端才感到周圍的冷空氣又眾攏了過來,她睜開眼眸,卻望見慎思正瞧著她笑,連忙別過頭去,口中嗔道:「你怎麼這樣瞧著人家……」
慎思只笑了笑,沒有回答,他輕巧的一個翻身,側著躺在端端身邊,將右膀枕在她腦後,左手仍舊是依戀地在她身上漫步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端端,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端端還低回在方纔的激情之中,不明白慎思為何有此一問。
慎思遲疑了一下,說道:「後悔……後悔剛剛發生的事,後悔將你的一生交在我這個魯男子的手上,後悔……」
他還要接著說下去,一隻小手卻遮住他的嘴。
「傻哥哥,你別說這話。」她明快地打斷他的質疑,反身開口問道:「難道你後悔了嗎?」
「不不不!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後悔。」慎思一顆大腦袋搖得像波浪鼓,表示著他的喜悅與堅決。
端端見狀,笑著說:「那就對了,我也是和你一樣的。」
這句話已清楚讓慎思明白,剛才的事件並不是端端一時的忘情,而是她以身相許的承諾,他心中大受感動,執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心房,「端端,我要你永遠住在這裡。」
她用力的點點頭,走入他的生命中,儘管前途可能充斥著重重困難險阻,但她已有了這水恆的居所,再也不怕任何的大風大浪了。
慎思對著她心滿意足的一笑,隨即將她摟在懷裡,安安穩穩的睡了。
望著睡在身旁的男人,一份沛然的甜蜜充盈於心,她悄悄地起身,穿好衣裳,又為他披上隨身帶著的薄被,她知道自己此生就將和這個粗獷的男人一同廝守,嘴角漸漸漾起一絲笑意,仰臉望天,星兒也笑了,月兒也笑了,連路過的風也都笑了。
她在慎思身側躺了下來,閉上眼睛,擁抱著自己一生的幸福,安然地進入了夢鄉。
端端醒來時,天已經微亮了,晨風柔柔吹來,伴著身旁流水清脆的銀鈴聲,令她感到十分清爽。
憶起昨天一幕冪的旖旎景致,臉上仍殘留著餘熱,轉頭看慎思時,他還睡得真甜,嘴角略略地上揚,彷彿還帶著笑,端端忍不住低頭想在他臉上香一下。
隔著密密麻麻有如亂草的鬍子,要找到一個可以不受干擾的地方還真難,端端皺了皺眉頭,左看右看,就是沒有可以留下印記之處。
忽然,她童心大起,無聲的溜了起來,摸出隨身的分水娥眉刺,又輕手輕腳地來到慎思身邊,輕輕用尖銳的一端在他臉上紮了一下。
「啪!」
慎恩打了自個兒一個耳光,又換了個姿勢,繼續睡他的,原來他睡得實,只當是野蚊作怪,哪知道瑞端心中樂得很,正準備進行一個大陰謀。
她強忍住笑,先將娥眉刺的刀面慢慢地靠上慎思的臉,小心翼翼的剔了幾根鬍子,見他依然毫無知覺,這才放膽地大刮特刮。
由於她下手拿捏的准,竟然沒有驚醒慎思,花了半個時辰功夫,慎思那留了好多年的落腮鬍終於離家出走。
端端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擺了擺頭,覺得還是稍有不足,本想連他兩道臥蠶眉也乾脆讓它隨風而逝算了,這時慎思卻陡然翻了個身,把端端嚇得一時忘了呼吸,也幸好這一個翻身,否則除了眉毛之外,恐怕他一頭的亂髮都得分家。
沒有了那一層鬍子的阻隔,慎思那張隱藏了多年的臉龐終是重見天日,端端又沉思移時,才拾起身旁的手絹,走到溪邊,將手緝沾濕了,又走回慎思跟前,輕柔地用手絹清理著他臉上余留的鬍渣。
此時,陽光透過林間的葉縫落了下來,流金似地灑在慎思臉上,端端在一旁看的分明,內心不由得直跳。
讓端端意想不到的是,沒有了鬍子的慎思,廣額闊穎,英氣勃勃,一管鼻樑似挺直參天的古松,嘴唇下厚不薄,剛毅堅實地緊緊抿著,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照在他古銅色的臉頰上,映射出陣陣燦爛奪目的光彩。
「原來他長得如此之俊!」
端端感到有點暈眩,忙定了定神,眼前這個人,居然便是與她死生相守的那個人,她已經有點認不出來了。
她就這麼呆坐著,癡癡望著猶在睡夢中的美男子,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情不自禁地在他唇上留下了深深的一吻。
慎思緩緩的睜開眼睛,首先投射在他眼簾的,就是端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你起的真早啊!」他揉揉惺忪的雙眼,就發現端端的異樣,「端端,你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勁嗎?」
她無言的搖搖頭,還是直瞅著慎思的臉。慎思倒讓她這樣的眼光看的有點不好意思了,坐起身來正想說話,就發現脖頸、胸前、衣襟上,都是長長短短的鬍渣。
他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下頷,竟是空空如也,光滑的猶似雞蛋,這一驚著實不小,以為來了外敵,立即跳了起來,機警地將端端拉到身後,又用腳尖挑起橫放地上的武器,手握寶劍,雙目如電地巡查著四周隱蔽的危機。
「我刮的。」端端突然說道。
「什麼?」慎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大聲地問了一次。
「你的鬍子是我刮的。」
這次他可是聽的一清二楚,原來自己的鬍子是端端刮的,提的老高的一顆心好不容易放了下來,緊繃的情緒也鬆開了。
他轉頭望著端端,看她仍是那一副如癡如醉的神情,只好開口問道:「我這鬍子長的好好的,為什麼要刮了它呢?」口氣不軟不硬,只是覺得好奇。
端端卻沒有回他的話,自顧自的說:「想不到你長的這麼好看啊!」
聽到她說這話,慎思實在感到啼笑皆非,對於她刮了他的鬍子只是為了想看他長什麼樣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大費周章,若你真想看我的真面目,大可直接告訴我,就算沒有利刃,我也會用手將鬍子拔的乾乾淨淨的。」他誠懇的對著端端說。
端端揚起頭來望著他,滑下兩串感動的淚,她踮起腳尖,在慎思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慎哥哥,你對我真好。」
「因為我愛你啊!」經過昨夜熱情的纏綿,他現在說這幾個字可順溜極了,好像是打小就開始練習那般的自然流暢,一點都不結巴。
他又將端端摟了過來,灼熱的唇烙在她嬌羞的粉腮上,發出一陣充滿著濃情蜜意的輕響。
少了鬍髭的從中作梗,端端也感到舒服多了,不過她仍是跳離不開矜持的心態,稍微掙了一下,低聲說道:「慎哥哥,時候不早了呢!」
「嗯……」
慎思卻還膩在那芳馥的女兒香中,不僅沒放了她,反倒將她抱得更緊了點,並用牙齒輕輕囓著她的耳垂。
端端嚶嚀一聲,幾乎軟倒在慎思懷裡,總算她還比較把持的住,將他推開了些,口中吹氣如蘭,柔聲說道:「慎哥哥……只要你不嫌我……我們……我們……往後的時間……還……還長著呢……現在還是……正事要緊吧!」
她的聲音卻是愈說愈小,幾至不可聞,但慎思還是聽到了,他對端端如此的心思感到又敬又愛,也不由得放開了她。
「端端,我希望你知道,我辜慎思不是個始亂終棄的人,不管此行結果如何,我只想告訴你,這輩子永遠沒有人可以分開我倆,就如你曾說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也要死在一塊兒。」他滿懷真心地說道。端端瞧他一臉的摯誠,心中頗感欣喜,也跟著點頭,「對,要活,一起活,要死,也要死在一塊兒!」
兩人對望了一眼,從彼此眼中都見到了永世不渝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