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蔓延在裴漪這間小屋裡的每個角落,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的肉搏戰在持續了兩個小時後,好不容易才停火。
杜品堯接著她,溫柔地吻著她的臉頰,大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背,品嚐著暴風雨過後的寧靜。
她靜靜地窩在他的懷裡,閉著雙眼,似乎還在回味方纔的滋味。
「小裴,我的表現你還滿意嗎?」
哇哈哈!兩個小時,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裴漪抬起頭白了他一眼,「你不能不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嗎?」
男人真是奇怪,好像不論古今中外、老少俊醜,都很在意他們在床上的表現,其實問這種問題又有什麼意義,就算是真的不滿意也無法直言,不然他就會說你傷害了他單純而幼小的心靈。
「呃……」杜品堯碰了個釘子,有點手足無措。
「如果我昧著良心說滿意,你愛聽這種安慰的話嗎?如果我說差強人意,你一定不服氣;如果我說不滿意,你的心臟負荷的了嗎?」她辟哩啪啦地念了一堆。
杜品堯聽的頭都大了,連忙擺手,「停停停!我以後不敢再問了。」
「不會有以後了。」
「什麼?」他掏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裴漪輕輕地推開他,「麻煩你起來好嗎?」
「不會吧!我才說錯一句話,你就要趕我走?」
這女人也未免太奇怪了,剛才兩人正在情濃時,她緊緊地摟著他,恨不得一口將他吞下去,現在他不過是問了一句話,她居然就要叫他走。
「跟你的話沒有關係。」裴漪站起身來,「無論是上次或這次,我們都應該將其視為意外,既然是意外,就表示那是不該再發生的;過了今晚,我想我們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
老實說,她會這樣決定,也是經過了一番的掙扎,她不能否認杜品堯在某些方面很吸引她,她也從他身上得到了男女之間的歡愉,不過,只要一想起他洋洋灑灑的情史,她就知道自己絕對很難對他付出真感情。
他緊抿著唇,皺著眉頭,「這算是『一夜情』嗎?」
「不!是『兩』夜情。」
她笑著解釋。
「會不會還有三夜情、四夜情?」
「不會!」
她很肯定地搖頭。
杜品堯有點光火,也有點無奈,長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被女人從床上推下去。
那種感覺,好像自己就是她的玩具一般,她想玩時就將他撿起來,她不想玩時就將他一腳踹開,主導權完全掌控在她手裡。
他舉牌抗議,「這樣是不是有點不近人情?
我不是你的玩物耶!要我來就來、要我走就走,有點過分喔!」
「沒關係,如果你覺得心理不太平衡的話,你可以在心中將我視為你的玩物,我不會介意的。」
她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不過,這個玩物你只能玩兩次,下次再也沒有機會讓你玩了。」
聽見她斬釘截鐵的口氣,杜品堯頭皮一陣發麻,一顆心從雲端掉到泥堆裡。
「小裴……」
「麻煩你把衣服穿好,我累了,想睡覺了。」她下了逐客令。
「我陪你。」
「不好意思,我不習慣有人陪我睡。」
杜品堯眼珠子轉了轉,「這樣好了,不要說是我陪你睡,算是你陪我睡好嗎?」
「你在說什麼廢話!」她斜瞪著他,「我數到三,如果你衣服少扣一顆扣子,我就把你從窗戶丟下去。」
哇!看樣子她是來真的。
再怎麼說,他杜品堯也算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雖不能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在社交圈裡,誰不知道他是對女人最有辦法的人,現在竟然活生生的要被這個和剛他上過床的女人趕出門,要是傳出去叫他這張臉往哪兒擺。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他知道有些女人就是喜歡特別一點的玩意兒,譬如說皮鞭、蠟燭之類的東西,說不定裴漪就是對「SM」情有獨鍾的那種人。
眼前雖然少了些該有的道具,但以他的經驗與才智,要製造出那種強暴的氣氛是一點也不難。
設想好一切步驟之後,他倏地撲到裴漪身上,將她兩手抓到頭頂,雙唇雨點也似地吻在她身上,口中還不斷嚷嚷:「親親小寶貝,乖乖聽聽我的話,看我如何把你整治的死去活來!」
裴漪一時間被他突來的舉動嚇住了,由他輕薄了半響才回過神來,憤然地將手掙脫他的掌握,朝著他的胸膛捶了下去。
「你……你再不停手,我要喊救命咯!」
別看她個子嬌小,力道卻大的驚人,杜品堯被她打得差點內傷,
連忙從她身上爬起來,痛得整張臉糾結成包子。
「喂喂喂!謀殺親夫啊!」
「什麼『親夫』?
你是小人,居然敢非禮我。」
「我是君子,你才是小人。」
他揉著被K紅的胸肌,「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剛剛動口,所以我是君子。
你動手了,所以你是小人。」
裴漪才懶得和他耍嘴皮於,捉起地上的衣服扔到他臉上, 「快給我把衣服穿好,不然我就把你丟下樓去。」
「丟就丟,我還怕你不成?」
口中雖這麼說,他還怕這個喜怒無常的女人真會把他推下去,
只好慢條斯理地將衣服一一穿上。
穿好衣服正要走出門,裴漪卻又叫住他。
「喂!你等一下,我有事要麻煩你。」
哈!她還是捨不得他走,現在反過來要求他了吧!
「要拜託人做事口氣要好一點,我有名有姓,你該不會忘了吧?」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雙手叉腰,兩腳微分,站成一個自認會迷死滿屋子肄螂螞蟻的姿勢。
「好的,杜品堯『先生』。」她沒好氣地喊了他的名字,還特別在「先生」兩個宇上面加了重音,「今天你對於那幾個法案的批評,我覺得很有參考的價值,能不能找個時間讓我採訪你?我想做一個比較完整的紀錄。」
呃……原來是公事,一盆冷水當頭淋下。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表示心頭極度的不滿,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絕她的要求。
「星期四晚上十點,在飯店的Lobby見。」他回過頭去,見她仍是躺在沙發上,只是胡亂將衣服蓋在身上,卻遮不住滿眼的春光,不由得心神激盪,「
還有,穿漂亮一點,談完正事後若還有時間,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再來幾次。」
裴漪碎了他一口,「啐!只談正事,不然我寧願不去。」
「隨你吧!」
他悻悻然地走出去,使勁地將門甩上,還聽見裴漪在屋裡高聲喊著:
「杜先生,別忘了你的風度啊!」
※ ※ ※ ※ ※ ※ ※ ※ ※
趕走了杜品堯,強烈的失落與寂寞在轉瞬間淹沒了她。
她不知自己怎會再次淪陷,這樣的關係早該在她離開他房門的時候就結束了,可是和他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原本建構好的堡壘又被他的熱情瓦解,甚至連最後一道防線都宣告棄守,任由他予取予求。
就像剛剛的情形,才硬著心腸將他驅逐,他離去時的腳步扯痛了她的心,所以只好編造了一個借口來製造和他見面的機會,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見不見面的決定權還是掌握在她手中。
唉……他才剛剛踏出門口,她竟又開始想念起他來,想念他風趣的言語、想念他迷人的笑容,還想念他的熱情如火,她有如吃了迷幻藥一般地對他上癮了。
似乎從自己將第一次交給他的那一刻起,他的身影就在她心裡生了根,而且還不斷地蔓延在每條血管裡,除了點火自焚之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磨去他所留下的痕跡。
這並不是她希望有的結局。
她一直把那天的情況歸類成意外失足,總想著雖然不小心跌倒了,只要再站起來,將記憶像塵土一樣的拍掉,她又會是個和他無涉的人。
但是,她竟忘了「一失足成千古恨」這句話。
現實總不如夢想的美好,事與願違的機會總是大於心想事成,明知道不該和他在一起,卻又期待和他在一起,她開始有了泥足深陷的危機感。
即使在星期四那天,到了他房裡之後,她也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對她而言,那是個該豎起一塊紀念碑的地方,也是一個容易讓人迷失自己的地方,可以想像,應該有太多太多的女人,曾在那個房裡失去她們的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甚虞是第無數次。
她……有幸能成為最後一個嗎?
裴漪並不後悔將第一次給了他,畢竟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也不願以此來要求杜品堯給她一個承諾;但是她不得不承認,曾有極為短暫的時間,她認為自己應該可以將杜品堯牢牢地握在手掌心……
想到這點,對他懷有的一點情絲,立刻被冰冷的利刃切割成難以接續的片斷,她笑自己的癡傻,他才不是什麼純情少年或新好男人,憑什麼她會是最後一個?
還是別做夢了吧!
不是對杜品堯沒信心,而是對自己沒信心。
她不相信自己會是那禹中選一的幸運兒。
抱著揉成一團的衣服走回房裡,頹然地倒在床上,現在的她只想埋頭睡個好覺。
至於星期四的約定,她不想去了,在入睡前的一剎那,她下定決心要戒掉想他的壞習慣。
※ ※ ※ ※ ※ ※ ※ ※ ※
人就是這麼健忘,才隔了幾天,她已經把當晚的決定忘的一乾二淨了。
本來是打定主意不來的,可是到了星期四這天,她「剛好」不用加班,又「剛好」在下班後去看了場電影,好讓她「剛好」在十點之後「順路」來到了杜品堯的飯店,這一切的「剛好」就是造成她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坐在大廳旁的沙發上,張望著從電梯走出來的人,每次當電梯傳來「叮」的一聲,她的心就猛地跳一下,可是在跳了數十次之後,仍然見不到她所等的那個人。
一直覺得有幾雙炯炯的目光在盯著她,便朝著目光的來處望去,
櫃檯裡的幾個服務員赫然就是前幾天,幫她將杜品堯抬到樓上的那些人。
她有種做壞事被發現的羞赧,前幾天她上了樓之後,直待到中午過後才下樓,
在這幾個人眼裡,可能已把她列入杜品堯的收藏品之中了。
強烈的羞愧心理在作祟,她感覺那些人好像在對她指指點點,讓她如坐針氈,好幾度她真想起身逃離這個令她難堪的境地,
可是才剛離開沙發,不知哪來的一股力量又強迫她坐下來。
她一下子覺得這飯店裡的空調不夠強了,害她猛流汗,一下子又覺得空調太強了。
因為她流的是汁汁,心裡不禁狠狠地詛咒杜口堯,把他從頭到腳都罵了一遍。
擺什麼臭架子嘛!讓她等這麼久。
要不是因為他的論點有些參考價值,她才不會來受這個罪呢!
真是去他的圈圈叉叉。
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杜品堯還是沒有出現。
四十七分鐘後……
裴漪放棄了,一咬牙,起身就要離開這家飯店。
快要走出大門時,突然轉念一想,這麼輕易放過他實在是太不甘心了,以杜品堯的身份地位,照理說他不會遲到,就算遲了,派個人通知她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再說,擺臭架子也是要有耐性的,
她才不相信杜品堯會單純地為了擺架子而忍著四十七分鐘不下樓。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忘了今天的約會。
心頭火起,火勢猛烈到足以燒盡這棟三十多層樓的大飯店。
她緊急煞車,掉頭走向電梯,經過櫃檯時,還沒忘用那幾乎是猙獰的表情瞪了那幾個服務員一眼。
裴漪昂首闊步地走進電梯,此刻的她是個一心要復仇的女王蜂,她在心裡草擬了一張表格,
列滿著見到杜品堯第一眼時要罵的三百七十八句話,其中當然包含了「香蕉你個芭樂」、「去你的大西瓜」等幾個比較經典的,還有幾句她靈機一動想的,譬如「滾你的爛蘿蔔糕」、「你真是個杜蘭——朵公主」等等。
走出電梯,逕自朝著杜品堯的房門走去,口中還不停復誦著那些罵人的句子。
她使勁地拍著杜品堯的門,恨不得把門打出一個洞來,然而回應她的只有空蕩蕩的走廊裡傳來的回音。
她拍的手有點疼,於是改用踹的,又踢了幾腳,還是沒人來應門,她開始揣測杜品堯是不是真的不在房裡。
如果他真的不在,就算是拍斷手、踢斷腳也沒有用,她才不肯做這種賠本的生意。
勉強地按捺著想要放火燒屋的念頭,她走回電梯前,決定過兩天再來討回公道。
就在她等待電梯之時,
褐色的房門驀地被打開了。
聞聲,她腳跟一旋,見到像座山般擋住絕大部分視線的杜品堯時,也不知怎麼搞的,心裡頭快要爆發的火山,竟然在轉瞬間變成了漣漪陣陣的湖水,有的只是興奮的波濤和他映在其中的倒影;連那張存在腦海裡寫滿了罵人句子的紙條,也被碎紙機軋成了不留隻字片語的碎片。
她連忙綻放笑容,
有禮的微微躬身頷首示意。
杜品堯的表情卻是明顯的吃驚。
剛從浴室裡出來,就聽見大門傳來陣陣聲響,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喝醉了酒的房客走錯地方,大概過一會兒就走了。
沒想到,那敲門聲像是催人魂似的,
每一聲都敲進了他的心坎裡,害得他不得不出來開門。
而他完全沒有料到,敲門的竟然是裴漪。
先前的不耐煩,在看見來者是她後自動消失了。
「怎麼是你?」
他顯得有些意外。
今日的她與前幾次完全不同,合身的針織衫搭配及膝裙,看似普通的打扮,穿在纖細的她身上一點也不覺平凡,簡單中呈現出大都會女子的風情。
對於他驚訝的反應,她忍不住翻翻白眼,「杜大爺,你該不會忘了我要來訪問你的事吧!」
「啊?有嗎?幾時約好的?」
坦白說,
他是忘了,
或者該說是根本沒印象會比較妥當。
那天從裴漪家離去時,他是悶了一肚子的火,哪還有心思去記什麼約會不約會的事。
「有!」
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說謊,可他確實是不記得,自己理虧在先,只好乾笑幾聲,「那我們就開始吧!」
「現在?」
她的目光由上而下,再由下往上的掃了一遍,很有良心的建議著:
「還是先去穿件衣服再開始吧!」
「喔對對對,我先去穿……」他抓著腰間的浴巾以防滑落,話還沒說完,卻發覺她的臉色十分的不對勁,與一分鐘前的神色自若大為不同,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你怎麼了?」
「呃……」對於眼前所見的景象,即使是從不扭捏的裴漪也不禁有些傻住。
她該怎麼告訴他?
尷尬啊!
順著她發愣的視線,他緩慢地回過頭,瞪大了雙眼。
喔哦!
床上有個姿態撩人的半裸美人,以及現在衣衫不整的他
簡單的構圖,即使不加任何註解,也沒有哪個成年人會不懂得他們先前關在房裡,是在做些什麼勾當。
「我還是先走好了。」她欠欠身,掉頭就走。
他追了過來,「小裴,我能解釋……」
天!他要怎麼解釋?
都已經擺明「抓奸在床」了,他還能怎麼解釋?
她只覺得好笑,「不用這麼麻煩,我瞭解,我真的瞭解。」
杜品堯還需要為自己房裡出現女人解釋!?
啐!
省省吧!
誰不知道杜品堯最出名的就是他的風流史?
「我……」最糟的是,
他連該怎麼解釋都想不出來,因為他剛才確實是正準備要做。
她瞄瞄正走向房門的女人,再將焦點轉回到杜品堯身上,不帶個人情緒的說:「你先別急著向我解釋什麼,還是先進去陪她會比較妥當。」
事實上,只要看過電視的人都認識那個女人,她是當紅八點檔連續劇的主角,還拍過不少化妝品廣告,但每次上報卻不知為何老是和些政商名流連在一塊。
至於原因,這一刻裴漪終於懂了。
他連看也不看,「小裴,你先別急著走……」
他完全不把倚在門邊的半裸女人當一回事,這樣的行為令女人美麗的臉孔有些僵硬蒼白,不信他會為了個普通的女人忽略她,卻又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一絲不悅,只好也當成沒注意到這回事,繼續發揮得天獨厚的艷光。
裴漪按下了電梯鈕,轉過身子,十分平心靜氣,「我們還是另外約個時間再做訪問吧!」
「不,我知道這只是客套話,你不會再見我。」他緊緊的鉗著她的肩膀,沉重的說著。
她反而納悶了,「為什麼不見你?」
他沉默不語,眼角掃過房內的女人,再回到她明亮的雙眸,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裴漪笑了,像個天真的孩子發出銀鈴似的悅耳笑聲。
若她是認真的,以她的脾氣,沒把他給閹了就算客氣。
但她不是呀!
打從一開始,她就立定只想嘗鮮的心態,而他也的確給了她難忘酌記憶與快樂,這就夠了,有什麼好生氣的?
「你笑什麼嘛……」他破她笑得有些窘。
她又笑了好一會兒,才正色道:「我不是早說過,那只是個意外而已,我不需要、也不會因為你的行為生氣。」
他很仔細的觀察她的神色,無論他怎麼看,她一點也不像是在說謊。
啊咧!她竟然是認真的!
她很認真的只是跟他玩玩……
最糟的是,他發覺他竟該死的在乎。
她也和同的觀察著他的神情,一你該不會希望我生氣吧!?」
杜品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更不知道該點頭還搖頭,好像不管怎麼做都不對。
裴漪進了電梯,忍著笑道:「我走了,你也別讓美女等太久,會著涼的。」
「小裴……」他用手阻擋電梯門關閉。
她沒有一絲不悅,反倒是叫了聲。
「對了!」
然後神秘兮兮的勾勾手指頭,「耳朵過來一下!」
完蛋!他越來越不懂她在想什麼了!
儘管如此,他還是很聽話的將耳朵附過去。
「我一直很想知道,她的胸部是不是真的。」她因八卦而興奮的賊笑著,很努力的壓低聲音,「明天記得打電話告訴我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