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範行書才知道,她是去超市買盒金桔,因為金桔汁有治感冒與喉嚨痛的功效。
範行書心頭暖暖的,她真的對他好好。
因為滿滿的感動,他快步上前,牢牢握住她的手。她微訝地抬眼,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牽她。
「考慮完了嗎?要不要嫁給我了?」
她直接當沒聽到,偏頭看見樂透彩的招牌,顧左右而言他。「喂,你偏財運怎麼樣?」
「還不錯。」至少比他看人的眼光好很多。「那你肯嫁了嗎?」
「走,花個五十塊買夢想去。」
範行書唯命是從,隨便塗了六個數字,不死心的繼續問:「我的夢想是娶你。五十塊就買得到了嗎?」
厚,他還真不死心耶!
為了堵他的嘴,楊欣儂隨口說:「好啊,要是這張彩券中了,我就嫁給你。」
「你說的哦!」範行書如獲至寶,小心翼翼護著新出爐的彩券,彷彿那是張頭彩。
這傻氣的表情,看在楊欣儂眼中,心情是說不出來的複雜。「你真的這麼想娶我嗎?」
「嗯!」他認真點頭。
「好,那你吻我,然後告訴我,你愛我。」軟玉溫香撒嬌地纏賴上他,仰眸等待。
愛?!範行書愣住。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那個……這裡是大街上……」他神色窘迫,對路人投來的好奇眼光感到不甚自在,怎麼也沒勇氣看向柔媚嬌顏,更別提往朱唇啄上一口。
「等你哪天說得出口時再說吧!」算準了的楊欣儂兩手一攤,率先往前走。
她故意的吧?範行書歎了口氣,無奈自己臉皮太薄。
楊欣儂成了範行書居處的常客。
他還是會每日下班準時去接她,但是回的,不再只是她的家,有的時候,她會留在他的住處陪他,想也知道,那個規矩過了頭的老實人當然不可能對她怎樣——事實上,她不對他「怎樣」就算不錯了!
他住的地方實在不是她要嫌棄,電梯三天兩頭的壞,她實在很怕哪一天被關在裡頭,上不去下不來的。
當然,那絕對累不到她,因為他會很自動自發的彎下腰,背她上樓。
久而久之,連他家「汪汪」都和她混熟了,每每見到她都親親熱熱的膩上來。
這天,才剛辛辛苦苦的爬上樓來,聽到裡頭的電話聲,他趕緊開了門,人還在喘,楊欣儂由他背上跳下來,一手接住熱情撲來的狗狗,搶在電話響第九聲時攔截成功。「喂?」
「楊小姐,行書在嗎?」
「稍等。」聽出是裴季耘的聲音,她沒有為難,乾脆的遞出話筒,轉身進廚房。
範行書順過一口氣,想也沒想就問:「季耘嗎?」
「我都還沒出聲,怎麼知道是我?還有,剛剛做什麼事去了?喘成這樣,又這麼久才接。」隱隱的笑意,帶著特別意味。
「因為我的朋友不多,唯一讓欣儂覺得合格、不被刁難的只有你而已,上次行威和行雲來,被她罵得很慘,還被趕出去。」他在一旁,吭都不敢吭一聲,眼睜睜看著手足被轟出大門。「另外,我沒做什麼,電梯又壞了,就這樣而已,我知道你在亂想!」
裴季耘輕笑,沒否認。「行威和行雲為什麼會被罵?」
「他們好像有事找我幫忙,本來我想問清楚的,可是欣儂好生氣,問他們我生病時,他們在哪裡?誰有注意到我氣色不是很好?誰關心的問過一句了?有事情時才會想到我,他們有把我當大哥看待嗎?我又不是工具,隨時任人利用,還說他們自私自利,只想到自己……我第一次看到脾氣不好的行威乖乖任人修理,行雲也被罵哭了……其實我又沒怎樣,小感冒而已,而且那個時候已經好很多了,她不需要這麼生氣的,可是我又不敢違抗她的話……」也許是信任他、也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範行書全無隱瞞,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我倒覺得她沒說錯什麼,你那兩個弟妹,早就該有人罵罵他們了。」
「可是我還是好擔心啊!他們每次打電話來都讓欣儂掛掉,又不讓我打過去,要是他們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怎麼辦?」
「那又怎樣?他們又不是小孩子了,該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你為他們做的已經夠多了,難道還想幫他們一輩子嗎?」
「可是……」
「你想不想娶楊欣儂?」他拋來一句,堵他的話。
「想啊!可是這和行威他們有什麼關係?」
「想的話,你就該多替她想想,你真正要擔負的,是這個女人的一生。」
「你這樣說好像也有道理。」
廢話,要說贏你還不簡單?
楊欣儂準備好等會兒要煮的食材走出廚房,手中端了杯剛搾好的果汁給他,順手抽了張面紙替他拭汗。
範行書感謝一笑,喝了一口才又道:「對了,季耘,我正好也要跟你聯絡,前幾天,你戶頭有筆一百萬的支票被兌領,你知道嗎?」
「我知道,支票是我開的。」
範行書遲疑了下,問道:「又是為了她嗎?」
另一頭沈默了好半晌——「嗯。」
「季耘,你這樣不是辦法,你為她做了這麼多,可是她什麼都不知道……」
「不然我能怎麼辦呢?叫我眼睜睜看著她受苦而袖手旁觀嗎?我要是做得到,就不會把自己弄到如今這種進退不得的地步了!」
「不能——放棄嗎?」
「如果能說放就放,那就不叫愛情了。」他淺淺歎息。「錢,我並不缺,但是錢再多,也買不來愛情。行書,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他嗎?他不知道——他有多幸運!如果可以,我真的情願和他交換。」
感受到好友痛苦,範行書一陣寂然。「愛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
「讓你想到那個人時,心會有酸酸的、甜甜的刺疼感,見她哭泣,很想緊緊將她摟在懷中,保護她不受傷害,只要她過得好,你可以付出任何的代價,幫她找幸福,一心一意,只想為她。至少,我的愛是如此。」
「這樣嗎……」聽起來,是好強烈的感覺……
掛了電話,範行書陷入沈思,楊欣儂見他便秘似的皺著臉,十足慎重的在思考人生的大道理,也不急著打擾,放他自生自滅。
門鈴響了,他沒意願垂憐,她只好自動去應門。
「行書,房東太太和她女兒來了。」她揚聲喊,招呼客人進屋,繞進廚房去準備招待的點心,剛剛烤的小餅乾應該差不多了……
端著點心、果汁出來,正好聽到房東太太抱怨經濟有多不景氣、生活有多難過之類的,她的房租算是便宜了,小漲一點也不為過……
其實這些都不算什麼,畢竟一點小錢,如果能讓別人日子好過些,那也無可厚非,可問題就出在她的態度!有求於人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強調她的房租便宜到算是施捨他了,何況憑他和她女兒的交情,給他這個機會表現是看得起他,可別不知好歹……要不要他叩首謝恩啊!這八婆!
而那二愣子居然還傻傻的同意,他到底有沒有脾氣啊!看不出人家都爬到他頭頂上去了嗎?
「請間一下,行書和您的女兒什麼交情?」她忍著氣,放下托盤,虛應笑顏。
房東太太斜瞥他一眼。「誰不知道他喜歡我女兒很久了。」
「是這樣嗎?行書?」她瞥了眼房東太太身邊的胖妞,要笑不笑地回頭問。
範行書搖得脖子都快扭到了。「沒、沒有,是她們說的,我沒同意過——」
她想也是。
但別人可不這麼想了。「你這是什麼話?難道你以前和我出去吃飯、看電影都是假的嗎?」胖妞發飆,興師問罪起來。
那是因為,她每次都一副她說了算的態度,而且每次出去都命令他付錢,他根本沒辦法拒絕啊!
他張口,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便又如以往那般,慘遭截斷命運。「你不用說了!我只要你交代清楚,這個女人是誰?她為什麼會在你家?上個禮拜叫你去接我,你沒來我都已經原諒你了,你可不要太過分!」
「我沒有答應要去接你啊,我那天就想告訴你,欣儂下班,我要去找她,可是你不讓我說話……」
「你——」胖妞跳了起來。「你現在是承認你移情別戀了?範行書!你太過分了!我給你機會追求我是你的榮幸,也不想想,我是同情你沒人要才屈就的,你竟然敢對我始亂終棄!」抖著短短胖胖的手指頭,十足茶壺姿態,罵完忿忿地拿起果汁喝了好幾口平息怒氣。
真是夠了!實在讓人聽不下去。
「別開玩笑了,我家行書胃口沒那麼好,肥肉吃多了可是會得高血壓的,就算是棄婦角色,你都沒那個榮幸好嗎?請不要再往自己臉上貼金,因為這事關我家行書的眼光問題。還有,誰說他沒人要?我可是死追活追才把他追到手呢!」楊欣儂嬌滴滴的偎靠過去,姿態親密地靠在範行書肩上,氣死她!
「你、你——範行書,你把這個狐狸精趕出去,我就原諒你,當作這件事沒發生!」
楊欣儂臉色一變。她這輩子最痛恨人家說她狐狸精!
她扯開冷冷的笑意。「是嗎?要不要問問行書,他要的是誰呢?」
「我、我本來就只要欣儂啊,是你自己決定要當我的女朋友,我又沒答應。」他低低地說出口,怕欣儂誤會,也顧不得傷不傷人的問題了。
「你居然這樣傷害我的女兒,我、我房租要給你漲一倍!」房東太太氣憤地撂下話。
楊欣儂也不和她辯。「行書,租屋合約拿來。」
「噢。」奉命獻上。
她看了幾分鐘——「房東太太,這上頭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租屋合約到今年年底為止,這段期間,你沒有權利任意調漲房租。離租約期滿還有兩個月,到時你要我們滾蛋,我絕無二話,但是休想我會多給你半毛錢。如果你不甘心,可以,我認識幾個律師朋友,他們應該很樂意幫我的忙,我們就法院見!」
搬出法律,房東太太也氣弱了。「可是……他剛才同意了……」
「欣儂,我覺得……」範行書想說話。
「閉嘴,我來處理。」
「可是——」
「是誰說他什麼事都聽我的?還想娶我就閉嘴。」
她態度極強硬。「他同意了我沒同意,在這間屋子裡我說了算!」
「你這個只會欺負男人的恰查某,也只有這個呆子才受了得你——」胖妞接話。
「謝謝!那是範行書慧眼獨具!小姐,奉勸你一句,人醜無所謂,要是連心也丑,那就真的沒人要了!」
「欣儂,你不要——」
她理都不理身後幾度試圖勸阻的範行書。「兩位請便,不送!」由她手中撈回茶杯,連果汁都不層給她喝!
「你——」胖妞慘遭羞辱,氣得幾乎飆淚。
「你再叫囂,我就關門放狗!」
怕她真的言出必行,母女倆趕緊跳起來。
「對不起,房東太太,她今天心情不太好……」他一臉抱歉地想送客,從來就沒有傷害過人,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好壞。
「誰說的?只要不看到礙眼的人,我心情就會好得不得了!」
「你——」房東太太抖著臉部肥肉,氣得發不出聲音,恨恨離去。
範行書力挽狂瀾無效,無奈地歎了口氣。「欣儂,你這樣……我以後很難做人。」
「跟這種人不必客氣,你就是這樣,難怪大家都吃定你!」
「你不是也一樣吃定我嗎?我又不在意,而且這也不是很嚴重的事,大家以後都還要見面,你何必……」
他這是在指責她嗎?她用盡心思在維護他,他卻反過頭來為了別人指責她?!
「對,我就是吃定你,現在才抱怨,會不會太晚了點?我就是這樣的個性,只憑自己的喜好行事,看不順眼的就轟出大門,我害你難做人,害你親朋好友全都得罪光了,你把我趕出去啊!」
範行書傻眼了,沒想到她會說發火就發火,簡單的思考模式跟不上她快速的情緒變化,他愣愣地望住她。
「你、你這豬頭!」瞧他這傻呼呼的表情,她更是一把火腹中燒。
她這麼用心良苦的為他打算,到底是何苦來哉呀?人家根本不領情!
說不上來是委屈還是憤怒,她皮包一拎,甩頭就走。
「欣、欣儂!」這下,他真的嚇壞了,根本沒機會多想,情急之下,將她抱得死緊,分毫都不敢鬆手,就怕她真的離去,再也不理他。「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不要生氣,不要走——」
楊欣儂板著臉,無動於哀。「不是抱怨被我吃定嗎?」
「我喜歡被你吃定。」
好甜蜜的一句話。他不當情話,理所當然的說出口,卻讓她直甜進了心坎底。
不行,楊欣儂,你有點出息!
她努力撐住不苟言笑的表情。「我害你難做人。」
「就是我身邊的人全被你得罪光了,你才更要留下來呀。」他悶悶咕噥。
「你、說、什、麼!」杏眸瞇起,他自己識人眼光爛到一塌糊塗還敢怪她?!身邊全是一些只會佔他便宜的人,這種朋友不要也罷!也不想想,她努力大掃除,清光他身邊的垃圾也很辛苦耶!
這些日子看下來就已經一肚子火了,真不曉得他以前是怎麼過的。
「是這樣嘛!你本來脾氣就沒有那麼火爆,就算生氣都會笑得很有風度,可是,對我認識的人都好凶……」
她就是氣不過啊!
自身的屈辱,她可以忍,可是面對那些存心欺他善良的人,她就是怎麼樣都嚥不下那口氣,才會一把火燒得不可收拾。
「我、這、是、為、了、誰、啊!」她轉回身,一字字恨恨地戳著他的胸膛。
「為我、為我!」範行書忍辱負重任她戳,不敢犯上。
「知道就好!」她淡哼,收回手。
見她神色稍霽,他小心翼翼問出口:「不氣了,好不好?」
「可以啊,你吻我——」她刁難地斜睨著他,存心見他不知如何是好的窘澀模樣。
淡淡地紅,泛上耳根。「這樣,你就不生氣了嗎?」
「是啊,你吻我,我就不生——」溫溫的觸覺,印上唇畔,她傻了眼。
這、這什麼情形?!他——真給她親下去了?失算了這一回合的楊欣儂,完全無法接受事實。
柔柔淡淡的拂吻,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溫溫的,沒什麼殺傷力,卻溫柔得醉人,教人整個酥到骨子裡去。她輕吟了聲,情不自禁地啟唇迎合,感受他的柔吮護憐,逐漸加深的纏吻,亂了彼此氣息,狂態難休,神魂癡醉——
直到各自分開,急促喘息。範行書臉紅窘迫,不敢迎視她。
「喂——」稍稍順過氣來,她開口喚。
「啊?」聲音細如蚊蚋,等著她算輕薄的帳。
「抱得很順手哦?你還想抱多久?要不要直接進洞房?」她譫言調侃。
「啊?」範行書如夢初醒,連忙鬆手,大大退開數步。「對、對、對——」
「對,想進洞房?」她存心逗他。
「不是不是,我是要說,對不起!」
是她叫他吻的,他道什麼歉?
「你真是老實得沒話說耶!」她歎息。「像你這樣,如果沒個人在身邊,真不知道你會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
沒錯,在專業領域,他有別人望塵莫及的本事,但是在待人處事上,他單純一如白紙,哪天她離去之後,誰來幫他撐持大小瑣事?恐怕,他會被人欺負到死,卻還不懂得反擊。擔心啊……
「有你呀!」他心無城府地一笑,握住她的手。「欣儂,你跟我來。」
他牽著她的手回房,拉開衣櫥裡層的抽屜,取出一樣物品交到她手中。
「存摺?!」還有印章?!
「嗯,你收著。」他沒放開她的手,興致勃勃地拉著她在床邊坐下。「我不知道怎樣才算足夠,但是起碼要讓你覺得生活有所保障,等你覺得夠了再告訴我。」
他,在以行動向她承諾不虞匱乏的未來?告訴她,他想成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讓她全心依靠?!
這世上,有幾個男人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全部的財產交到另一個女人手上,讓她全權處理?!可是他,這個笑容真摯的男人,卻如此全心信賴她,相信她能為他——不,是「他們」的未來,做最好的安排。
手好沈。今天他交到她手上的,不是他全部的身家,而是一顆最誠摯無偽的心,一段全新的未來。
她能收嗎?她該收嗎?她有資格收嗎?
「你自己留著吧!」她淺笑,最終,仍是交還給他,側過身時,眸底流洩一抹感傷。
「你,不看看嗎?」他有些許失望;。
「不了。你自己心裡有底,懂得規劃就好。」
範行書再度重拾笑容。「那,我想過了哦,最基本的就是要先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反正這裡的租約到年底就滿了,我們趁這段時間物色適合的房子。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
楊欣儂張口正要推卻,轉念一想——「也好。」她要不跟在身邊,只怕這傢伙又當散財童子,任人漫天開價當在做善事了。
範行書笑得好開心。「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房子?我搜集了好多資料哦,你來看看比較喜歡哪一種,我們再討論——」
各式彩色傳單、照片、簡介攤了滿床,他趴在上頭挑選著,楊欣儂深深地,望住他這一刻純然愉悅的表情,滿心期待地計劃著未來美好的遠景,只是,她卻無法參與——
「行書——」她輕喚,長指輕撫過他帶笑的臉龐,傾上前柔吻一記。
他有些臉紅,卻沒再閃避,只是難為情地喊:「欣儂,你——」
「沒事,只是覺得這一刻的你好帥,情不自禁就想吻你。」
他一臉彆扭,不知該怎麼回應。他知道自己的長相其實平凡得很,她才是漂亮得沒話說,但是聽到她這麼說,心還是暖暖的。欣儂沒有嫌棄他……
「行書,你答應我,要多善待自己一點哦,別人如果欺負到你頭上,不可以再默不作聲,狠狠反擊回去,不然他們會得寸進尺,什麼樣的人該對他好、什麼樣的人又該少來往,多花點心思去判斷,知道嗎?」
他偏頭想了會兒。「那你嫁給我,幫我判斷,好不好?」
她歎了口氣。說了也是白搭,又不是不曉得他十有九次衰的運氣。
「告訴我,你曾經吃過什麼讓你印象很深刻,忘不掉的虧?」
「嗯——」他沈吟了下。「五歲幼稚園中班的時候,坐我前面的小胖每次都搶我的點心吃,說他和我是好朋友,而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可是他卻從沒跟我分享過他的食物;國小的時候,有個人也是說要和我做朋友,但是他的目的是因為我功課好,要我考試的時候罩他,我不答應,他就再也不理我了;國中、高中的時候,常常有很多女生主動接近我,也說要和我做朋友,我心裡其實明白自己並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她們的目的是從國小就和我同班,感情很好的季耘,常常要我幫她們多說好話、送情書……」
「那你生不生氣?」被人這樣利用,任誰都有資格生氣吧?
「不會呀!因為季耘真的長得很帥,家世好、功課也好,對人又和氣,不擺架子,如果不是後來出國唸書,大學榜首一定是他。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人群中的焦點,我已經習慣女孩子的目光總是追隨著他了,如果我是女人的話,也會喜歡上他的。」
「他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她想起那道溫潤和煦的嗓音,的確,連聲音都迷人。
「對呀。」他笑得全無芥蒂,毫不在乎過於出色的好友將他比了下去。「可是好奇怪,他卻喜歡上一個永遠不會愛上他的女孩,很深很深,沒有辦法回頭。」
「我比較好奇的是,一個條件這麼出色的人,怎麼會和你成為知心好友?什麼私密的話都能談?」範行書什麼地方值得他另眼相待?該不會又是一個惡劣的人,利用範行書來襯托他的不凡吧?雖然,她不太相信裴季耘會是這樣的人。
「他說,我們都是寂寞的人。」
她瞬間瞭然。
是啊,一個如此卓絕不凡、出色到近乎零缺點的男人,怎能不寂寞?男人嫉妒他得天獨厚,無法真心與他相交,而女人面對他就意亂情迷了,難有純友誼……大概也只有範行書沒那種心眼,能夠真誠付出他的友誼了。
「你懂他的意思嗎?」她很懷疑,他到底懂幾分。
「不是很懂。反正他就是說,他不放心我啊,要是他不在我身邊,我會老是被人出賣了還不知情,因為他看人很準,會提醒我什麼人要離遠一點。以前不是很明白,後來高中畢業,他出國唸書,不再和我同校同班了,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大學畢業前,一個明明和我很好的同學,常常來陪我找資料、研究論文內容,我沒有想到,他會挪用我的畢業論文,冒名頂替,害我延畢了一年。
「交第一任女朋友時,直到她提分手,我才知道她腳踏兩條船,行威很自責,以為是他惹是生非,害我陪他在警局度過第一個沒有情人的情人節,才會讓女朋友生氣的提分手,其實根本不關他的事;後來的女朋友,因為我要當兵,可是她又是很依賴人的小女人,我不放心她,拜託好朋友照顧,結果就照顧出感情了,當兵之後難得剛好排到情人節休假,還是沒辦法和她共度;相信嗎?你是第一個和我過情人節的女人。」
楊欣儂聽傻了眼。媽呀,他命運真坎坷。照這樣一路聽下來,她如果有心設計他,絕對有本事拐得他傾家蕩產,連件內褲都不剩!
可偏偏,他就是遇上了她、遇上了裴季耘,不是嗎?
這該算是「天公疼憨人」嗎?他不懂得計較,卻總是有人幫他爭取,真心疼惜他。
「你恨那些如此對待你的人嗎?」無法想像,種種待遇下,他竟還能保持一顆純善的赤子之心。
「剛開始有一點……」他羞愧地小聲承認。「我是不是很壞?」
「那是正常的好不好?要換作我,早一人送他一桶汽油彈,祝他們早死早超生了。」他還算有風度的咧,幹麼一副殺人放火的愧疚樣?
「沒必要啊,因為我後來想想,同學偷得了我的論文,偷不了我腦袋裡的東西,畢業之後,他能夠一直靠竊取別人的東西過日子嗎?第一任女朋友,她有更好的選擇,我只能說我不適合她,及早發現,總比將來後悔好,這也不算壞事;至於後來的女朋友,她並不是存心傷害我,交往的時候,我就知道她的個性比較軟弱,又比較風花雪月,在我不能陪在她身邊時,柏鈞給了她想要的,我能說什麼?而且,她以前就常抱怨我做事一板一眼的,其實也無所謂,他們開心就好了,畢竟柏鈞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破壞友情。」
「所以你就拿女朋友來做人情?」這該算豁達還是沒神經?她在想,他就算遇到再大的挫折,都還是會告訴自己,反正這麼慘的事都遇到了,也不可能再更倒楣了,以後就沒什麼事不能面對了,培養自己的抗壓能力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她算是服了他了!
「沒關係,我現在有你了,你要不要嫁給我?」
媽呀,這句話快變成他的口頭禪了,三、五個小時就說一次。
「誰曉得你哪天會不會也拿我做人情,大方送人?我幹麼要把自己搞得這麼廉價?」
「不會的!這次我會很用心的看好你,不讓你跑掉。」他強力保證,有些心慌地抱緊她。
「是嗎?」靠著他溫熱的胸膛,在他緊實綿密的擁抱中,感受他的在乎,心卻酸得想掉淚。
你,真的會一直抱緊我,永不鬆手嗎?行書?
她在心底輕問,給不了自己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