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山頭,他們找了間客棧安身,讓冷劍塵好好調養身子,任何事都等到他完全恢復健康時再做打算。
「盼盼,在想什麼?」冷劍塵輕輕來到她身後。
盼雲回過頭,仰首望著他,「你的任務達成了,然後,你會再回到青焰門過那種行屍走肉的生活?」
沉痛一閃而逝,「不然我能如何?」
「不要回去,我不要你再過那種噩夢般的生活,我不要你再承受那種天天在死亡邊緣掙扎的滋味,不要回去,不要!」
她激動地拉著冷劍塵的雙臂,眼眸中閃動的淚影惹他心疼。
「盼盼,你聽我說,我沒辦法不回去,因為…算了,你不會懂的。」
「我懂,我當然懂!」她深吸了口氣,「讓我當你的妻子,好嗎?」
冷劍塵震驚地退了一步,「不,你明知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盼雲迅速截斷他的話,「我知道沒有人活著退出青焰門過,也知道想擺脫青焰門,必須付出生命做代價。我與青焰門門主有過約定,他答應我,若你的妻子願意代你一死,你便自由了,我希望你能夠脫離那個暗無天日的生活,重新過有陽光、有希望的日子,答應我…」
震駭的眼,驚痛的望著她,這個小傻瓜居然…
他再也抑制不了激盪在胸口的情潮撼動,猛地拉她入懷,封住了那一串令他心碎的話語。
帶著激情與憐惜,他深切而狂熱地吻著她,盼雲在初始的驚愕過後,溫馴地反應著他,雙臂悄悄爬上他的頸項,配合著他霸氣卻不失憐惜的需索。
溫熱的唇,漸漸由她甜美的唇移向她滑膩細緻的頸間,溫存地輕吻著。盼盼呵,這個總是令他心痛的女子…
「不管你只是為了羞辱我或是另有其他原因,我都衷心感謝你曾給我…」淒楚的話語,中斷於冷劍塵因詫異而推開她的舉動中。
「你以為我吻你是以報復或羞辱你?」該死!她怎能這麼以為?!他的心疼、他的憐惜,她難道完全感受不到?!
「不然還有更好的解釋嗎?」她哀戚地反問。
「盼盼!」他忿然低吼,「你居然以為我會用這種卑劣的方式羞辱你?!我怎麼會…」他止了口,想起那一段因段飛星而引發的插曲。
能怪盼雲曲解他的真心嗎?不,他不能,因為當時氣瘋了的他,的確是做過這麼渾帳惡劣的事。
他懊惱地一拳捶向牆壁,任扯痛心扉的疼再度取代了所有的知覺。
「塵影!」盼雲見狀,連忙溫柔地握住他的手,她並不麻木,她能感受出冷劍塵對她是有感情的,只不過取代不了仇恨在他心中所佔的位置。「別這樣,我全明白。」
是嗎?他的矛盾、他的痛苦、他的掙扎,她真的明白嗎?
「盼盼,我們不可能—-」
盼雲搖搖頭,摀住他的嘴,「我說過,我不求什麼,你肯讓我愛你,就已是莫大的恩賜了,我又豈能貪得無厭的再奢求什麼—-」
他熱烈的擁抱,阻斷了她的話,這樣的她,怎不令他心痛?!
盼雲將臉深深埋進他懷中,汲取這份令她心碎的片刻溫存。
良久—-
「答應我,好不好?」
冷劍塵一怔,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這件事不許再提起。」
他怎能拿盼雲的生命來換取他的自由?不!他寧可一輩子淪陷在地獄中!
但,盼雲卻不瞭解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落寞地說:「或者,為妾也無所謂—-」
他臉一沉,「你聽不懂我的話是不是?!」
他生氣了,白癡都看得出來。
盼雲心裡再明白不過了,他一定是不願姓殷的人冠上他冷家的姓,辱沒了所有冷家人。
「我懂,因為我連為你而死的資格都沒有,看來,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你放心,我再也不會再犯這種自以為是、一廂情願的毛病了。」
冷劍塵欲言又止,最後卻仍選擇了殘忍的沉默,任盼雲獨自悵然心傷的走離自己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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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青焰門?」驚詫的聲音在寂冷的夜裡響起。
借由微弱的火光,冷劍塵見著了盼雲訝異的神情,他以平靜淡然回之,「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
「是啊!可是…你決定接納我的提議了嗎?」
冷劍塵有些逗弄地瞅著她,「怎麼?你害怕、後悔了?」
「才不,」盼雲立刻回道:「我永遠不後悔。」
冷劍塵板起臉道:「誰管你後不後悔,立刻給我打消這個念頭!」
「你不是…」盼雲不解地回望他。
「這是我的事,你別管這麼多。」
前些天,他已飛鴿傳書到青焰門,此刻,青焰門門主大概已知道他脫離青焰門的決心,並且有所行動了,他沒有多少的時間,必須快點將盼雲送回殷府,早早了斷長達十六年的恩怨糾葛,然後,他活不活在世上都無所謂了。
「不,不可以!」彷彿看穿了他的想法,盼雲驚懼地叫道,「你打算自己面對,是不是?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是不是?為什麼…為什麼我總是無法激起你對生命的執著與光熱?是了,我這麼的渺小、這麼的微不足道…」
「盼盼!」他無奈地叫。
盼雲來到他身前,跪坐在土堆中,一隻柔荑緊握住他的手,抬首仰望著他,「我不是路癡,當然不可能在我們人已接近洛陽了還不曉得你打算送我回去,但是塵影,這是不是也正代表著,你將在面對青焰門的門規之前,先了結與我爹的恩怨?」
冷劍塵的沉默,代表著她所言無誤。
盼雲忍住心傷,深吸了一口氣,「你要尋仇、要為你枉死的家人討回公道,我無話可說,但是—-」淚光在眼眶閃動,「不要讓我面對這樣殘酷的打擊,我不想看到自己生命中最愛的兩個男人相互傷害,在那之前,先殺了我,我情願死在你的手中。」
冷劍塵渾身一震,倏地白了臉色,「盼盼!你—-」
「我是認真的,」她柔腸寸斷地說著,「我不要恨你,我只想用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天來愛你,一旦你成了我的殺父仇人,我就必須要恨你,但我知道我做不到…與其承受這麼痛苦的煎熬,我寧可結束自己的生命,至少,到死的那一天我還能愛你……」
冷劍塵痛苦的閉上眼,悲愴之色深沉的刻劃於俊容中,「別逼我—-你這樣…到底要我怎麼辦?」
「這並不為難,一如你當初所堅持的,拿我來抵你家人的命啊!」
「你在折磨我!你明知道我辦不到!」他悲慟地吼著。
盼雲咬著唇,隱忍許久的淚終於滑了下來。
值得了,真的值得了!他在乎過她,真心的疼惜過她,也不枉她一片刻骨銘心的深清。
她含著淚,激動地撲進他懷裡,悲悲切切地啜泣出聲,再也不能抑止。
冷劍塵有著同樣的撼動,他死命而激情地緊緊抱住她,任滿心苦澀而噬傷心扉的痛楚淹沒了他。
「若真愛我,盼盼,不要這樣傷害我。」他痛苦而掙扎地說著。
「我不想,我真的不想,但你又何忍讓我面對那痛不欲生的殘忍打擊?我懦弱,我無法承受,所以我選擇了逃避,你怎能狠心得連逃避的餘地都不留給我…」
猶如穿心利刃的話語一字字刺戳著他鮮血淋漓的心,他將臉埋進了盼雲泛著幽香的發間,隱含痛楚的聲音低低響起:「盼盼,你要我拿你怎麼辦?」
盼雲不語,將浸淫在淚雨中的臉蛋緊緊貼上他胸口。
他的感情,已是這麼明顯,他會為她心痛,她感受到了,那麼,她還有什麼好求的呢?
「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他微微鬆開她,輕柔地為她拭淚,「你說。」
「聽聽我父親的解釋,如果…如果你認為他真對不起你,」盼雲哽咽著,艱困地吞嚥口水,努力想平息發熱的喉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冷劍塵內心激烈的交戰著,好一會兒,他勉強的點了一下頭。
一抹令他痛斷肝腸的淒楚笑容自她唇閒漾開,她再度投入他懷中,她以著似有若無的哀戚音調,柔腸寸斷地說:「多希望—-能聽你說句愛我,縱然,要以生命為代價,我也甘之如飴…然,現實卻讓我連想都不被允許,今生呵…最大的遺憾、最深的傷痛…」
她以為,除卻天地,再無人知道她盼得心痛的渴望,卻不知,習武之人,尤其身為殺手,聽覺特別異於常人的敏銳,這番連盼雲自己都聽不到的呢喃,也一字不漏的傳進了冷劍塵耳中,再一次狠狠的揪痛了他的心。
「盼盼—-」他張口欲言,鏤人心魂的深情與血淋淋難以磨滅的血海深仇在心底煎熬著他,最後,他仍是愴然無言。
盼雲也明白,她不能再奢求更多了,能擁有冷劍塵的感情,她已死而無憾。她十分清楚,如果她的父親真做了一丁點愧對冷家的事,冷劍塵不可能拋得開深沉的家仇,就算她利用他的愛而使他勉強放棄,那麼他一輩子都不可能有真正的快樂,何況,她不忍心逼著他在殘忍的煎熬中下這種椎心刺骨的抉擇。
又如果,他復了仇,不論誰是誰非,她更是不可能與自己的殺父仇人在一起。
在以上這兩種情形下,就算得以相守,他們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也注定了這段感情必須在心碎中黯然收場。
這些,他們不說,彼此早已心照不宣。
「睡吧!明日—-」他艱澀地頓了頓,不知該如何啟齒。
「我懂。」盼雲愴然道。
明日,她將面對人生中最痛徹心扉、揪腸斷魂的慘痛局面。
面對盼雲的悲痛,他除了暗自為她扯疼了一顆心,什麼也不能做,她的痛苦來自於他,這他比誰都清楚。有時,他會在心底自問,他明明知道盼雲對自己而言勝過一切,為何還要苦苦執著於復仇?可是每每他想為盼雲放棄一切時,腦海卻又浮起那一幕幕椎心泣血的畫面,父親臨終前含恨囑咐他的遺命一字字敲痛了他千瘡百孔的心,如果殷年堯惡貫滿盈,他如何能放了他?不手誅罪魁禍首,又如何對得起枉死的三十七條生命?
悲慼的目光,望向此刻已在一旁沉沉入睡的盼雲,殘淚未乾的姣美容顏是如此柔弱淒迷,連入了夢依然無法舒展眉頭,看進眼中,無端又惹疼了他的心。
「唉—-」
揪腸的歎息幽然響起,他放柔了動作,將盼雲輕輕移進自己的臂彎,懷著滿腔心痛的柔情,溫存地吻去她眉睫的淚珠,然後深深的將她擁入懷中—-
今夜,或許是他們相處的最後一夜,今生,他再也沒有機會懷抱這個他愛得心都隱隱作痛的女孩,此後他能懷抱的,只有無邊的淒涼與悲苦。
抖開披風,將盼雲包圍在他的深情中,夜的寒冷,被隔絕於他的柔情之外,濃情深愛,只此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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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武之人,縱使在睡眠當中亦能保持高度警戒,所以,在凌厲的殺氣逼近時,冷劍塵立刻便察覺到。
「盼盼、盼盼,你醒醒,我們恐怕有麻煩了。」他急喚著懷中的盼雲。
「嗯—-」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不解地望著他。
「待會兒你自己小心點,我會保護你,再不行,你自己想辦法先脫身要緊,聽到沒有?」
冷劍塵凝肅的神色,讓盼雲驚覺出事態非比尋常,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兩道身影已自樹梢中伶俐迅速的翻身而落,出現在他們面前。
「我說冷影,你真是愈來愈厲害了,我們人還在一里外,你就能感覺到我們。」青衣男子輕鬆地笑著說道,若非有一身冷凝的肅殺之氣,他看來似與常人無異。
「好說,你們的速度不也超乎我的計量?」冷劍塵穩住心緒,不慍不火的回言道。
該死的!沒想到他還是晚了一步,讓他們先找上了他!
「好了,少說廢話,你該知道我們的來意。」一身黑衣的男子打破他們之間看似平淡,實則波濤洶湧的假象。
冷劍塵一雙劍眉微微凝起,不語。
黑衣與青衣,是專門執行青焰門門規的使者,是青焰門中具有高度危險性的人物,也只有冷劍塵,才有這個能耐讓他們同時出動,而冷劍塵也心知肚明,他們兩人聯手,他根本就沒有多少勝算可言。
「等等,冷影,你是人才,門主很倚重你,」雖然明知是廢話,青衣使者還是形式上的轉達青焰門門主的意思,「你真的不願回心轉意?」
「動手吧!」這是他的回答。
「你還是選擇死亡?」唉,可惜了一個人才!
「青衣,你的廢話真是愈來愈多了。」明知道冷影的性子不可能有轉圜的餘地,黑衣實在不懂同伴為什麼還要跟他說這麼多。
「好,那麼,冷影,你小心接招!」語畢,青衣使者一個旋身,猛烈的劍身飛快的欺近,與黑衣使者撩亂且劍劍狠絕攻勢一同逼向冷劍塵。
盼雲驚呼出聲,這等凌厲而致命的攻勢,她看得出冷劍塵應對得十分吃力,必須全神貫注,稍不留神,下一刻他極有可能成為劍下亡魂。
老天!她該怎麼辦?偏偏,她什麼也幫不了他,只能在一旁暗暗為他憂心如焚,扭成一團的心,緊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冷劍塵屏氣凝神,什麼都不敢想,將全副的心力放在眼前這場決定往後生死的戰局,然而,縱然他再有三頭六臂,也很難在青衣與黑衣陰狠的招式下取勝,尤其他們配合得無懈可擊,每一招都狠絕得足以取他性命,他只要一個閃神,馬上就會跟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間說再見。
盼雲心驚膽跳,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怕干擾了他,使他分心。她兩手揪緊了襟口,連呼吸都幾乎忘了,無意的碰觸,她低下頭,顫抖的手緊握上了躺在她胸口的物品—-
「你是我執行任務以來,所碰到最費力的一次。」嘖!這項使命,比他所能預估的還要艱巨棘手,青衣使者抱怨著。
「少沒志氣了,老減自己威風。」黑衣一邊往冷劍塵左肩刺去,一邊抽空回話,若在以前,他會狠狠給同伴一個大白眼,不過現在的情況,讓他絲毫沒有鬆懈的餘地,青衣說得沒錯,這是他們接手最艱難的一次任務,還有空說話已算勉強,當初實在是低估冷影了。
冷劍塵懶得多說什麼,更不敢掉以輕心,雖然此刻他們仍傷不了他,但他也沒有餘力取勝,如此再對峙下去,情況會對他愈來愈不利。
看來,他們取他性命的決心十分堅定。
「討厭,你讓我砍一刀會怎樣!」到最後,青衣使者已有點耍賴的味道了。可惡,這個冷影真是不給面子。
「會死。」冷劍塵沒好氣地回道。
若非有著刀光劍影、驚心動魄的畫面,他們之間的對話及口吻,實在不像在做生死決戰。
「少丟人現眼了,青衣。」
瞧,連他的同伴都有些「唾棄」他了。
「說我丟人現眼?!可惡,看我的—-」禁不住黑衣的刺激,青衣使盡了渾身解數,往冷劍塵胸口一刺,招式雖凌厲,冷劍塵仍在危急的當口閃過,出師未捷的劍端只來得及碰著他的衣襟,挑出了藏在懷中的白色玉珮,拋揚於空中—-
冷劍塵抬眼一望,沒有片刻猶豫,縱身一躍,將玉珮穩穩接入掌中,在雙腳落地、轉身的同時,已來不及避開來勢洶洶的致命襲擊—-
「啊—-」
淒厲的叫聲響起,卻不是他!
「盼盼!」另一聲椎心的呼喚,在看清擋在他身前的纖盈身軀後揚起。
搞什麼鬼!青衣與黑衣兩位使者一頭霧水的面面相覷著,一個是在生死關頭還大意輕忽,蠢得為了顧一塊微不足道的玉珮而不管眼前隨時可能致命的危機;另一個更蠢,沒事突然想不開,衝出來當替死鬼,什麼跟什麼嘛!
「盼盼!」又是一聲椎心的吶喊。「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傻?」
盼雲虛軟地跌落他懷中,輕搖一下頭,抬起的手又無力的垂下,冷劍塵及時伸出手接住了她的手,還沒來得及緊握,她的手已軟軟的滑下,只留下一顆泛著紫光的寶石在他掌中。
「盼盼!」他的心好痛!都已經為他而傷成這樣了,她竟還在為他的安危掛心,想著要鍾靈石保他平安…
她氣若游絲,努力試著開口,但第一句話,卻不是對冷劍塵說,而是一旁莫名其妙的兩位使者。
「放過…他,由我…承受你們…門規的…懲戒…」
兩位使者愣了一下,「你是殷盼雲?」
青焰門門主交付他們這項任務時,曾提過這個名字,也叮囑過他們一些話。
「也是…冷影之妻,你們門主答…應過我…」
「傻盼盼!」冷劍塵喉頭哽咽,閉上了沉痛的雙眼。
「既是如此,」青衣使者聳了聳肩,他也明白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黑衣,我們算是圓滿達成任務了。」
他們心照不宣,被那氣勢萬鈞的一劍刺中,要想活下去是難上加難,在網開一面之餘,他們也是很有同情心,願意給他們多一點祝福。
離去之餘,青衣轉過身,說道:「恭喜你,第一個活著離開青焰門的幸運者,額首稱慶之餘,記得感謝你的妻子,要不是門主欣賞這個小姑娘,是不可能首開先例,做這麼大的讓步…」
「閉嘴,青衣!」黑衣用力扯過青衣,以最快的速度奔離「命案現場」。
「你幹嘛…」
「白癡!」他難道看不出冷影已傷心欲絕了嗎?還有閒工夫耍嘴皮子,再不走,冷影要是發起狠來,他們想等死啊?」
話音漸消,沉浸在悲慟中的冷劍塵沒注意這麼多,心痛的手按上盼雲鮮血汩汩的傷口上,止不住的血紅卻不斷自指縫間湧出。
「老天!盼盼、盼盼……」他驚痛的喊著,「聽得見我叫你嗎?撐著點,洛陽城離我們不遠了,我馬上幫你找大夫!」
「不,不要…」盼雲吃力的喘著氣,胸口傳來的劇烈痛楚深深絞入骨髓,令她幾欲暈厥,「我要回…家…帶…我回家,求你…死前,讓我見爹娘…最後一…面…」
「不許你說這種話,我不許!聽到沒有!你是我的妻子,你親口承諾的,不許反悔,我不許你反悔,我要你一輩子陪在我身邊,盼盼!」冷劍塵悲痛地狂吼,不斷加快步伐往城門奔去。
盼雲縮在他懷中,慘白的臉龐浮起一抹淒楚的笑容,「很美麗的謊言…我…今生…足矣…」
一句「今生足矣」,使他渾身一凜,寒意涼透全身。
「不,不可以,盼盼,不要拋下我—-」他驚懼地大喊,盼雲卻好似漸漸感受不到他的叫喚。
眼前的視線不斷模糊、再模糊…恍惚渙散的意識,慢慢的感覺不到傷口刺骨的疼,連冷劍塵椎心的呼喚也開始離她愈來愈遙遠…
「回家…求你…回家…爹…娘…」
幽幽的呢喃,終止於席捲而來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