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中,驕陽如炙,雖然他們並不急著趕路,但站在如此炎熱的陽光下,就算散步也會揮汗如雨。
段飛星關切的轉身問道:「纖雲,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也好,」她向四周望了望,「前頭有棵大樹,我們就在那兒歇歇腳好了。」
一同來到樹下,段飛星本想伸手拉她一同坐下,她卻閃了個身,一溜煙的跳開。
「我去看看四周有沒有小河,想找點水洗個臉。」她一蹦一跳的翩翩飛離他的視線。
般飛星寵愛地望著她的背影,搖頭失笑。先前還怕她累著了,如今看來,地倒是活力充沛,顯然他是多慮了。
纖雲在前頭不遠處找到了一條潺潺的溪流,她興奮的走上前去,兩手掬起澄徹的清水拍打著雙額,讓沁涼的河水降低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臉龐。
「哇,舒服多了。」她拭去頰邊殘留的水珠,接著掏出娟秀的手帕,打濕之後才回頭找段飛星。
「段──」她倏地嗲聲,放輕腳步緩緩走向正靠著樹乾閉目養神的段飛星,動作極其輕巧的蹲在他身側,拿起濕濕涼涼的手絹溫柔而細膩的輕拭他滑下額際的汗珠。
段飛星眷戀著她溫柔的撫觸,放任自己沉溺於她的萬縷柔情中,一聲滿足的歎息在心底響起。
就在纖雲覺得該「功成身退」,準備縮回自己的手時,段飛星出乎意料的睜開眼,快如閃電的攫住她水嫩的皓腕,微一使力,猝不及防的纖雲在驚叫一聲後,跌進了段飛裡寬闊的胸膛。
「謝謝你。」段飛星帶著撼人心醉的深情,在她耳畔唱唱呢喃。
一朵喜盈盈、嬌怯怯的甜笑在纖雲頰邊浮起,她羞答答低垂看頭,聲如蚊蚋:「因為我幫你拭汗?」她放作不解,有意曲解他的意思。
段飛星寵溺而愛憐地輕吻了下她如凝雲般雪白的頸間,「小壞蛋!不要裝糊塗。」
纖雲半嗔半羞地扭了一下身子以示抗議。「人家才沒有。」
他低低一笑。「要我明說嗎?可以!因為……」未完的話,落在纖雲柔軟的紅唇上。
「唔……」嚶嚀一聲,所有的嗔意全化在譴倦絡如詩的纏綿裡。
良久,他不捨的移開唇,望著雙頸嫣紅似火的纖雲,忍不住又偷襲了一下她紅潤的臉頰。
「啊!」纖雲驚叫一聲,輕捶了他的胸膛一記。「你怎麼這樣啦!我們是在外面,萬一教人給看見了──」天啊,她是個未嫁的黃花閨女呢!將來可怎麼見人?
段飛星壞壞地笑了笑。「跟在我身邊這麼久了,現在才想到名節的問題,太遲了點吧!」看她又羞又急,無言以對的俏模樣也是一種樂趣,所以也不打算告訴她,若非四下無人,他又怎會如此放肆。
纖雲聽起唇,氣呼呼地指控:「如果我是小壞蛋,那你絕對是超級大壞蛋!」
「可你就愛我這壞蛋,不是嗎?」他低聲輕哺,雙臂憐愛的圈住她。「謝謝你,纖雲,謝謝你不求回報的愛我,只是、本知道愛上我對你而言,究竟是幸或不幸?」
纖雲輕輕一歎,所有的輕嗔又融化在蜜般的濃情中。她溫馴的偎著他胸膛,纖細的玉臂輕輕環住他的腰。「沒有什麼幸或不幸,愛都愛了,就算知道這條情路坎坷艱辛,會讓我嘗盡苦楚、心碎斷腸,我也沒辦法阻止自己愛上你,你說,這算是幸還是不幸?」
若要他說不幸!
他非常明白,這段情帶給纖雲的,只有無止盡的痛苦和流不完的淚水,如果可以選擇,他多希望纖雲不要愛上他。
「纖雲,如果……如果有那麼一天,我辜負了你的深情,你會恨我嗎?」他語帶試探,目光投向不知名的遠方,深沉難懂。
單純善良的纖雲,並沒有察覺他的異樣,靜靜思考著這假設性的問題。「我不會,只要你曾對我付出過真心,我就不會。有的,只是夜夜垂淚的淒涼和伴隨終生的痛苦罷了。」
他心口一組,這番話猶似穿心的劍,痛得他說不出話來,只能閉上眼,任一陣陣如潮水般襲上心頭的痛楚,淹沒了他痛到麻□的心。
纖雲終於發覺了他的不對勁,關切的小手撫著他略顯蒼白的臉頰。「段大哥,你怎麼不說話?不舒服嗎?」
迎上她盈滿擔憂的眸子,段飛星強打起精神,擠出一絲勉強的笑。「沒事,我又不是某個身子孱弱到隨時會被風吹走的女孩,難不成你還怕我病了?」
纖雲聞言果然鼓起腮幫子。「你愈來愈可惡了,居然拐著彎取笑人家!」
纖雲就是這麼單純,轉移她的注意力對他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瞞過她並不是太難的事,他苦澀地想。
「好了,不戲弄你了,再不趕路,天黑之前我們恐怕進不了洛陽城。」他拉她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
纖雲雙眸立即亮了起來,興奮地問:「你是說──我們今天就能回到洛陽?」
他深邃的黑眸閃過一抹落寞,又迅速掩飾,故作輕快道:「是啊!想家的鳥兒就快要飛回溫暖的巢穴了,開不開心呢?」而他們終究要分離。
纖雲卻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感傷和落寞。「嗯。」她用力點了一下頭,迫不及待的雀躍心情,和段飛星黯然神傷的心境成了強烈的對比。
他沒再多說什麼,任此刻沉浸在返家喜悅中的纖雲踩著輕快的步調,拉著地邁出令他心碎的沉重步伐。
???
當家門在望時,纖雲心頭反而益加遲疑,小臉愈繃愈緊,腳步愈走愈慢。
「怎麼啦?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興起了近鄉情更怯的心情吧?」段飛星好笑地逗她。
纖雲嘟著小嘴,可憐兮兮地道:「不是啦!我是在想,我一聲不響就離家的任性行為一定把我爹氣壞了,不知道這會兒他氣消了沒?」
「怎麼,怕被罵?」他失笑了,「早知如此,那當初怎麼還有勇氣進家?這下好啦,就算挨打挨罵也是你自找的,自求多福吧!」
「當時沒想那麼多嘛!」她委屈的模樣,看得段飛星憐疼不已。
他搖頭輕歎,」不然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此時,他們正好來到了殷府大門前。
她期盼的仰首望著他,像個小可憐似的拉拉他的手祈求道:「你陪我進去好不好?」」我?」他驚愕地低叫,「有沒有搞錯?!如果我是你爹,看到失蹤的女兒帶一名陌生的男人回來,就算氣早消了,此刻也會再度氣暈過去!」
纖雲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呀眨的,「你這麼激動乾嘛?受處罰的人又不是你,況且我一開始就不打算隱瞞這件事。」
「可是……我……你……」段飛星思緒一團亂,竟結巴了起來。
「別你呀我呀的,你忍心看我孤立無援、求助無門嗎?」她說得炫然欲泣,竟教段飛星狠不下心腸拒絕。
明知她在誇大其詞,他仍心甘情願投入她的小陷階。「好啦!別再演戲了,我陪你進去就是了,不過先說好,如果有人要教訓女兒,我一點也不會同情那個挨揍的小壞蛋。」
「真是鐵石心腸!」有沒有搞錯啊?!她是他的心上人,心上人耶!哪有人這麼狠心對待他的心上人的?一點也不懂得憐香借玉!
「我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小壞蛋!你該偷笑了。」
「真是白愛你一場了。」她不滿地低聲抱怨,不情願的轉身面對久違的殷家大門,抬手拍了拍門板。
沒一會兒,一名她所熟悉的僕人出來應門。「請問……大──大小姐?」年約六旬的老管家不敢置信的驚呼出聲。
「是的,李伯,我回來了。」面對李管家震愕的神情,她只是溫婉地一笑。
「老天保佑!小姐,你沒怎麼樣吧?」李管家還不放心的上下打量著她。
殷家四千金都是他從小看看她們長大的,那份感情,早已逾越了主僕的界線。
「我沒事。家裡都還好吧?」
「還好、還好。這位是?」李管家好奇地打量著站在大小姐身旁,器宇軒昂的出色男子。
「他……」纖雲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求助的望向段飛星。
「在下姓段,中途結識殷小姐,順道送殷小姐返家而已。」段飛星避重就輕地說。纖雲也明白他這麼說是為了避免蜚短流長,保全她的名節,免得帶來她不必要的困擾,但聽他說的這麼輕描淡寫,她心裡頭就是不怎麼舒服。
「噢,是這樣啊,先請進門再說吧!」李管家熱絡的招呼著。
「請吧,『段公子』!」她加重語氣,並不看痕跡地白了他一眼。
「你客氣了,『殷姑娘』。」他毫不含糊的回敬。
李管家全然沒發現他們一來一往的鬥嘴中自然流露的親暱氣息,帶頭領他們進屋,邊眉開眼笑地對纖雲說:」大小姐,自從你離開家之後,四小姐成天愁眉不展的,心頭一直惦念著你呢!老爺和夫人也是,就怕你在外頭吃苦、受人欺負。」」設有,我過得很好。」她仰頭對段飛星一笑,好似在告訴他,在他身邊的日於永遠是最美好的。
「容在下無禮的提醒小姐一句,樂極之後,往往生悲。」不解風情的段飛星很破壞氣氛的冒出這一句。
纖雲小臉霎時又垮了下來,一顆心又漸漸沉重。「李伯,我爹──是不是很生氣?」
李管家的笑了笑。「別擔心,生氣是難免的,不過倒也不曾聽他叨念一句,夫人和三位小姐必然會代你求情,想來你該不會受太多苦的。」
纖雲如釋重負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湧現,便聽見段飛星以惋惜的口吻自言自語:「真可惜,老天真是沒開眼!」那聲音小得只有一旁的纖雲聽得見。
這是什麼話?!也不怕引起人神共憤、天怒人怨,一時氣不過,以手肘用力頂了他的胸膛一下。
「噢!他悶哼一聲,古人真有先見之明,果真最毒婦人心,半點不差!
李管家聞聲回過頭來,疑惑地問:「段公子,你怎麼啦?」
「我--」
纖雲立刻搶在他之前回答:「沒事,他身體虛。」
「喔!」李管家半信半疑的應了聲,此刻他們已來到了大廳。「小姐,我去稟告老爺你回來了。」
李管家走後,纖雲整個人立刻軟軟地癱在離她最近的一張椅子上,一雙小手有氣無力的捶著腳,直喊吃不消。「呼!還是回家最好,這段日子走的路加起來,恐怕比我十八年來的日子還多,真是累慘我了。」
段飛星憐愛的搖頭輕笑。「真不知道誰才是那個身體虛的人,瞧你,整個人虛軟得像一團泥。」
纖雲不以為意地回他虛弱的一笑。「謝啦,我還以為你會說一團糞哩!」
「上面再多一隻蒼蠅會更像。」他幽默地回嘴。
噴,這話題亂沒水準的。「噁心死了!」她輕陣。
此時,略微急促紊亂的步伐由遠而近的傳來,纖雲火速自椅子上彈跳起來,整農斂容,低垂著頭站在廳旁,一百八十度的戲劇性轉變,與方才大相逕庭,段飛星在一旁看得噴噴稱奇,自歎弗如。
「大假了吧,女人?!」他出言戲謔。
「你閉嘴!」她正聚精會神的培養慚愧兼□悔的情緒,沒空理他。
「大姊!」
如天籟般的甜美嗓音在空氣中揚起,纖雲抬首望向大廳口,一身淡藍衣裝的身影飛快撲向她,待她看清楚時,絕美如畫的少女已緊緊抱住了她。
「大姊,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喲!」女孩撒嬌地說。
「盼──盼雲,」纖雲輕擁著她。「大姊也好想你。」
很快的,另一個聲音相繼響起,而她步行的速度,簡直可以用「健步如飛」來形容。甭說了,這人自是落雲。
她激動的拉著纖雲的手,高興得又叫又跳的,司空見慣的纖雲,早就習以為常了。
「比我預期的還要早回來呢!我還以為你會樂不思蜀、流連忘返。」溫雅的聲音幽然響起,接看,恬靜閑雅的行雲輕巧的走近纖雲。
段飛星總算真正見識到殷家四位天仙的通異風貌了,同樣有著無雙的容貌,一個個性格卻是南轅北轍,令人歎為觀止。
纖雲拋給行雲暗示性的一眼,要她「謹言慎行」,因為殷年堯和羅耐梅也隨後來了。
殷年堯急急趕到大廳看他離家多日的女兒,步履之凌亂,險些扭傷腳,可是一到廳口,他又極起嚴肅的臉孔,準備給他那不將父威放在眼中的女兒一點顏色瞧瞧。
他平淡地掃了纖雲一眼,冷著一張臉端坐首席,不苟言笑。
纖雲望向段飛星,他卻拋給她「你自求多福」的一限。
觀察力一向過人的段飛星,在殷年堯進門前便注意到他的渴切之情,連步伐都踩不穩了,這會兒擺一張難看的臉想唬誰呀!
他沒打算點破,一來是想看看纖雲打算怎麼逃過這一勸,二來──人家父親管教女兒,他這個外人有何置喙的餘地?他既非雞婆,也不是吃飽閒著,有免費的好戲何苦不看?
纖雲當然看出段飛星幸災樂禍的神情,她只好自力救濟了。
她怯怯的走上前去,好小聲、好仟悔的叫了聲:「爹!」
殷年堯悶哼一聲。「還曉得要叫爹!當初間不吭聲逃家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我這個爹?」
纖雲頭顱垂得好低,兩手不安的扭扯著衣角。「女兒知錯,下回不敢了。」
段飛星差點失禮的笑出聲來,他還以為她會有多好的辦法,原來她也只會說這種一成不變的道歉詞。
「你哪一回做錯事時不是這麼說?」殷年堯不給面子的當場拆她的台。
「那……」纖雲努力想擠點淚水增加說服力,怎奈心有餘而力不足。
看她那窘迫不安的模樣,倒是羅耐梅先不忍心了起來。「老爺……」
「不許幫她說話!」殷年堯在妻子的求情話語未出口前,聲色俱厲的阻止。
羅耐梅不得不噤聲,心頭卻不免疑惑了起來,纖雲離開家門他不也默許了嗎?怎麼這會兒要這樣嚇女兒呢?
見母親尚未求情便給打了回票,纖雲在無計可施之餘,只好向她親愛的手足同胞求援。怎奈,今天是她的厄運日嗎?三人竟一同給了她愛莫能助的一眼。
她只好望向她最後的希望──段飛星,希望他能替她想想辦法。
「段大哥。」她小聲輕喚,楚楚可憐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段飛裡卻無動於衷的聳聳肩,雙手環胸,十足袖手旁觀的姿態。
算了,求人不如求已,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她跪了下去。「爹,女兒這不是乖乖回來認錯了,你就別生我的氣了,女兒保證今後絕不任性妄為。」
殷年堯總算有點動搖了,他不看痕跡的瞥了眼器宇不凡、英挺出色的段飛星,雖然他不曾開口,但那股瀟灑落拓的沉穩氣質,卻足以教他激賞,從他與纖雲的眼波交流中,自認還不算太笨的殷年堯,當然看出了他和纖雲之間自然流露的情意,若當他的女婿,他倒也不會太反對。
然而,他外表依舊不動聲色。「這段日子你在外頭都做了些什麼事?」
完了,要開始盤問罪行了。纖雲暗暗悲吟,這要她怎麼說嘛!若說遊山玩水,那和行雲所說的「樂不思蜀」有何兩樣?擔保她老爹會氣得將她吊起來毒打。但是她又不能照實說出尋鍾靈石之事……為難呀!
思忖了一下,她頗為淒怨的回答:「我──不小心聽到你和娘說的話,知道爹有意將我許配給裴家公子,我心裡頭慌嘛!所以就……就到外邊散散心,讓心情冷靜下來。」不能算說謊,這也可以算是一部分的事實。
殷年堯神色總算稍微緩和了下來,「起來吧!」
「謝謝爹。」纖雲旺了口氣,讓行雲扶著她起來,同時不著痕跡的回首拋給段飛星得意的一眼,而對方自然是故意視而不見。
「帳算完了,你可以介紹一下我們的客人了嗎?」殷年堯將目光落在段飛星身上。
「嗅,對嗟!我差點忘了。」纖雲走近段飛星,習慣性的想拉他的手,卻礙於父母在場,半途右手不大自然的垂下,本著大家閨秀的風範,禮貌的說:「段大哥是我在外頭認識的──朋友,若非靠他幫忙,我現在恐怕很難安然無恙的回來。」
「在下段飛星,見過段老爺。」段飛星不卑不亢、從容自若地說。
「段公子毋需如此多禮,我還得感謝你這麼費心照顧我女兒呢!」
段飛星自謙地搖搖頭。「不敢當,相互扶持罷了。」
「才不,」纖雲又有話說了,「一路上我太麻煩段大哥了,這回擔心我的安危還專程送我回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他了,所以,段大哥,你一定要留下來多住幾天,讓我略盡地主之誼,好嗎?」
這小鬼靈精!段飛星無奈的望著她,心境是難分的悲喜交織。
「是啊!段公子,小女承蒙你如此關照,難得你來到舍下,若無要事就留下來住個幾日吧!」深知女兒心意的殷年堯,自然得助她一臂之力。
「這……好吧!」段飛星再度為纖雲放棄了原先的打算--本來,送她安全抵達家門後,他便要返回臥龍堡的,如今看來,可能要延個幾天了,這究竟是上天的恩賜,還是殘忍的折磨,他真的分不清楚了。
多一刻的相處,日後的痛苦必然就多一分,他真能承受得住嗎?
「就這樣說定了,段大哥,我回房梳洗一下,換套乾淨的衣裳,待會回頭找你喲!」纖雲嫣然一笑。「盼雲,你跟我來。」拉著盼雲,她翩然消失在段飛星的視線外。
「等等我啦,大姊!」落雲哇哇叫,和行雲一同跟了出去。
殷年堯憐愛地搖頭笑了笑。「一樣是這麼養、這麼教,怎麼四個娃兒全不同性子。」
「很與眾不同,各有特色,相信你一定很以她們為傲吧?」段飛星瞭然於心的接口。
「沒錯,我愛她們,你呢?你愛我的女兒嗎?」殷年堯明知故問,睿智的眸光犀利的盯住他。
段飛墾先是一怔,卻沒有迴避的意思,熠熠如星的清澈雙眸坦然回視著他,磊落而坦率的回答:「我愛她。」他知道殷年堯指的是纖雲。
反倒是殷年堯,被他毫不遲疑、落落大方的承認給震出些許錯愕,但又
迅速掩飾。「我想,纖雲該有告訴過你,我有意將她許配給裴家獨子的事吧?」見他默然點頭後,又道:「既然如此,我不妨說得更明白一點,裴家和我有多年交情,裴慕凡又是個人才,我不會悔婚,將女兒嫁給你。」
「我亦不敢做如此奢望。」他面無表情地回道。
殷年堯沒料到會是這種答案,臉上難掩驚愕之情。「莫非你一開始就沒有娶纖雲的打算?」
「是」
「那你還敢誇口說愛她!」殷年堯終於忍不住吼了出來,「你愛她,卻不想要她?!」
「我要不起。」段飛星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仍是要命的冷靜,然而心細的人,卻不難發現他眼中的悲哀和深沉的痛楚。
要不起?殷年堯不解地思考著。
活了這等年紀,殷年堯自認識人不在少數,他不會看錯的,這年輕人深愛著他的女兒,他知道。但為何不願與她斯守終身?他發現──他一點也捉摸不透段飛星的心思。」我不懂你的意思。」
「這麼說吧!」段飛星淒楚地一笑,「我珍惜我的生命,然而在必要時,我卻可以割捨它,只要我認為這代價值得。裴慕凡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值得嗎?若他比我還配擁有纖雲,就算要我割捨拿生命去愛的女孩,也不算沒有代價了。」
這份痛楚的深情,撼動了殷年堯,若非太有自制力,他大概會像一旁的妻子一樣,感動得熱淚盈眶、無語凝咽。
「我想,你可以放心了,裴慕凡和你相較起來,一點也不遜色,若你認為自己夠出色,那麼裴幕凡便配得上纖雲。」
該放心了,不是嗎?這樣的結果一直是他所希冀的,纖雲幸福可期,他該可以無牽無掛的放開她,可是為什麼他的心卻是那麼的痛……
段飛星雙拳緊握,痛心地閉上眼,好一會,他深吸了口氣,緩緩睜開了眼,握拳的手也漸漸鬆開。「你該不會殘忍得連最後一點和她相處的機會也不留給我吧?」
「你以為我會嗎?」殷年堯將他的反應看在眼中,將問題掉回給他。
他不會。若他想這麼做,剛才便不會幫纖雲留下他了,段飛星十分明白這一點。
他是否該感謝他的仁慈呢?段飛星悲慼而諷刺地想。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去找纖雲。」段飛星起身告退。」今天的事,不適合讓纖雲知道吧?」
「頗有同感。」走出大廳前,他淡淡掉下這句話。
「老爺?」望著段飛星遠去的背影,羅耐梅困惑地輕喚。
「他是真心的。我可以放心將纖雲交給他了。」股年堯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你剛才……」
「不這麼做,能試探出他的心意嗎?夫人,這男人出色不凡,我們纖雲很有限光,只不過──他有他的心結,如果他自己沒辦法想通,只有靠纖雲來化解了……」他若有所思地歎息道,羅耐梅卻聽得一知半解,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別想這麼多了,該是他們的,跑也跑不掉,你我又何必把人憂天?」
「是嗎?」
但願,她的女兒別吃太多的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