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後,揚之尚未離開,當他看到安之失魂落魄的樣子,居然還敢不怕死的調笑道:「怎麼,雪媚給你吃閉門羹了?活該,你罪有應得,誰教你……」
「閉嘴!『』安之惡狠狠的丟給他一記白眼,逕自回到臥房,發洩似的用力關上門。
「砰!」
一聲擊徹雲霄的關門聲傳進揚之耳中,他不禁翻了個白眼,「我招誰惹誰了?無端『掃到風台尾』!」
他一邊喃喃抱怨,一邊移步到安之的房門前。「喂,裡面的仁兄,你沒事吧!」裡頭傳來安之的怒吼聲「閉上你聒噪的嘴我就沒事!」
偏偏他沈揚之天生反骨——說明白一點就是犯賤啦——人若要他別管,他就偏偏有興趣參一腳,所以,沒有上鎖的門被他推開了,而且還大刺刺的坐在安之面前。
安之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兩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一點兒也沒打算理會他那個過分囂張的弟弟。
「沈大帥哥,你失戀了嗎?」
安之死命的瞪著他,沉聲說:「你不講話會死是不是?」
「是不會,可是會糟蹋了我這迷人悅耳的聲音。」他悠悠哉哉的回答,所謂的「老壽星吃砒霜」或「老虎頭上拔毛」,或者就是他此刻的行徑吧!
「你再不滾遠一點,我會讓你那『迷人悅耳』的嗓音成為絕響。」安之冷冷的提出警告。
不知道是揚之生來就不懂「察言觀色」為何物,還是他真的賤得徹底,總之他一點離開危險地帶的危機意識也沒有,還笑容可掬地說道:「哎呀,火氣別這麼大嘛!失戀又死不了人,大不了你說給我聽聽,我幫你把雪媚騙回你身邊不就得了?」
出乎意料的,他黯然告訴揚之:「我和她——徹底結束了。」
揚之沒有多大的意外,斂去嘻笑,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你很痛苦?」
安之沉靜的思考著,一串充滿悲楚的話語自他喉間逸出:「說不痛苦是騙人的,畢竟我和她相戀四年多的時光,也曾真心的愛過她,但是……很難解釋的是在痛心之餘,我居然有如釋重負的解脫感,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的心態了,也許我是愛她,但是卻不曾愛到生死相許的地步,當小絮突然出現在我生活中時,一切似乎就會都不同了……
「你對小絮的感覺及思念……很強烈嗎?強烈到蓋過雪媚的你心中地位?」揚之再進一步追問。
「可能……是吧!」他遲疑的回答。
「我幫你下個結論如何?」
愛情顧問的話不可不聽,安之立刻點頭。
「說實在的,老哥,我有預感,你也是屬於羅密歐一族的人。對雪媚,你是愛過沒錯,但那並不屬於刻風銘心的那一種,一旦出現真正令你萬劫不復的女人後,你以為你堅持不移情別戀就能抵抗得了嗎?今天你之所以痛苦,並非是情傷帶來的感覺,而是你曾經在乎過雪媚,一旦失去,你會不適應、你會捨不得、你會難過,如此而已!依我對你的瞭解,你要是失去愛的女人,絕對不會是這麼『小兒科』的反應。至於你對小絮的感情是哪一種,這就要問你的心了,我也不知道,不過,不管是小絮也好,你不願告訴我的那個『玻璃鞋女孩』也好,是因為當時有雪媚的存在,所以你才會遲遲不敢面對自己真實的情感,更無法坦然接受,我說得對不對?」揚之望著沉思當中的哥哥,一句句犀利的話直搗他的心扉,教他無從辯駁起。
「或許……」依揚之的理論,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再度遇上小絮,那麼不再有顧忌的他,真會如揚之所言的愛上她嗎?
此刻,他忽然好想念小絮那如朝陽般的純真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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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千萬別懷疑,當飄絮看著她那個五歲的小女兒在屋裡跑跑跳跳,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四周時,她就有這種感慨。
轉眼間,五年過去了,這五年當中,她由學校畢了業,在美國找了份工作安定下來,對父母殷殷催她回國接掌公司的期盼充耳不聞,只因她尚未作好心理準備,沒有勇氣回去面對那段曾令她痛不欲生的熟悉事物,尤其是公司裡那個讓她受到不惜奉獻一切的男人!
這段日子,她改變了很多,由不識人間愁滋味的陽光女孩,變成了異鄉飄零、歷盡滄桑的未婚媽媽。自她父親口中,她得知安之幾乎沒變,令她費解的是,安之的經濟能力絕對足以讓他另起爐灶,再不,以他的名氣而言,不少公司以高薪遊說他跳槽,為什麼他還執著於她父親的建築公司?是念舊?還是他仍未忘懷她,以為她會再次出現在那裡?
這個想法令她的心不由得又是一酸,閃閃的淚光再度浮現。
「媽咪,你又哭了。」風憶安小小的身子跳進她懷中,拿著面紙細心地為她拭淚。
「安安!」看著小女兒天真的童顏,任何犧牲,她都覺得有代價了。
她滿足的擁著女兒,親了親她紅撲撲的小臉蛋,「我就知道安安最關心我了,小安安放心,媽咪沒有哭,只是有點想念外公和外婆而已。」
「那我們為什麼不回去看看他們呢?」風憶安偏著頭,想了一會,像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小聲說:「媽咪,我偷偷告訴你,你不可以告訴外公是我說的喔!」
看著風憶安嚴肅的小臉蛋,她的心弦倏地緊崩起來,直覺告訴她,這一老一小有事瞞著她。「安安,快告訴媽咪,究竟是什麼事?」
「我已經答應外公不說了,而且外公說乖孩子是不可以說謊的,不然會像小木偶一樣鼻子變長,我真的不是有意當放羊的小孩,可是不說的話……」風憶安顯得好為難,小頭顱垂得低低的。
一向疼愛安安的父親,居然連「小木偶」、「放羊的小孩」這種威脅性的言語都拿出來恐嚇了,事情顯然很「大條」。
飄絮急急命令道:「安安,媽咪知道你不是有意違背諾言,外公一定會原諒你,你快說啊!」
「哦!」風憶安這才稍微放心。「就是好久以前,外公和外婆來看我們的時候,我看到他在吃藥藥,媽咪又告訴我,只有生病的人才會吃藥藥,我就問外公是不是生病了,本來外公不要告訴我的,我就說他要是不跟我說我就來問你,外婆才跟我說的。」
你不說我就去問媽咪?
飄絮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為女兒的絕頂聰明感到榮幸。瞧,才五歲,連耍賴和「威脅」的高竿伎倆都能運用自如!
「然後呢?」
「外婆就說是心什麼病的,哎呀,就是發作的時候心會痛痛的就是了!」
「心臟病!」她驚呼,為什麼父親從來沒有告訴她?「還有呢?」
「我也不知道,不過外婆說的時候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天,她真是不孝!
她早該注意到父親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的,她頓時難過自責的紅了眼眶,父母日漸年老,她卻因自己的懦弱和不敢面對過去的情傷而執意不肯回國,父母需要她承歡膝下,而她卻……
她立刻下決心收拾行囊回台灣。「安安,我們回去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好不好?」
「哇,好棒!」安安登時手舞足蹈,「我終於可以和外公外婆在一起了,可是——」她的一張小臉又黯了下來,「詩婕阿姨呢?」。
「她——恐怕刁;能和我們一起走。」飄絮也明白安安對詩婕的感情,只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嘛!
「誰要走啦?」詩婕提著大小包的購物袋進門,笑盈盈的隨口問道。
安安雀躍的代為回答:「是媽咪答應要帶我回去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詩婕關門的手僵在半空中,錯愕地回過頭,無聲地詢問飄絮。
「是的,我打算回台灣。」飄絮肯定地朝她點頭。
詩婕頗為她感到高興。「你終於有勇氣回去面對那一切了嗎?」
「我不能永遠逃避,不是嗎?而且,我爸媽需要我。」她出奇平靜的說。
「那麼,如果你再遇見『他』,你承受得了嗎?」詩婕的面容隱隱含憂。
飄絮幽幽一笑,歷經五年磨練的她,渾身散發著令人不敢逼視的成熟風韻,那股獨特的懾人風華和絕美的細緻容顏,正是男人為她傾倒的主要因素。
「我既然決定回國,就有想過再遇到他的可能性,我不敢說對他的愛會因五年的時光而有所改變,畢竟我還為他生了個女兒!但是現在的他可能結婚,甚至兒女成群了,再怎麼傷心,我想也沒有更甚於這個的了,那麼,我還有什麼不能面對的呢?」她一直以為沒聽父親提起安之和方雪媚結婚的消息,是因為父親怕打擊她才避而不談,而她也不願問,不想得知結果後再惹傷自己的心。
「但願你真的像你現在表現出來的那麼勇敢,我祝福你一路順風。」詩婕拍拍她的肩,為她加油打氣。
「謝謝你,詩婕,這幾年你對我的照顧,我——」
「少來了,如果你是要講什麼大恩不言謝、沒齒難忘、結草啣環、來世做牛做馬以報大恩之類的話,我勸你省省口水,免得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集體起來跳舞。」詩婕俏皮的眨眨眼,衝著她靈燦的一笑。
飄絮果然被她逗笑了。「我又不是你,才不會說這麼噁心巴拉的話咧!」
不知道她們究竟在笑什麼的小安安也展開了純真童稚的笑靨跟著咯咯直笑。
詩婕又好氣又好笑的輕捏了一下安安粉嫩的臉頰,半怨半怪地指責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小蘿蔔頭,我這麼捨不得你離開,你居然笑得那麼開心,一點也不難過要和我分開,我真是太失望了。」
安安還是那一臉讓人疼進心窩的甜甜笑容。「不要難過嘛!詩婕阿姨,安安一定會記得想念你的。」
「是喔,謝謝你這麼抬愛我!」詩婕搖了搖頭,對飄絮說:「你女兒還真是『花言巧語』的最佳詮釋人。」
「承蒙你看得起,我也一直引以為傲呢!」
詩婕還來不及回嘴,一聲尖銳的電話聲加入了她們,離電話較近的飄絮順手接了起來。「喂,哪位?」
另一端傳來甘燕容語不成聲的啜泣,「小絮……」
「媽?」飄絮一顆心提了上來,「發生了什麼事?你別哭啊,慢慢說!」
「你爸爸他——人在醫院,你快回來!」
飄絮的臉色瞬間刷白了,她語帶顫抖的說:「好,好,我馬上帶安安回去,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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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上這片熟悉的故土,飄絮心中百味雜陳,五年多前揮淚離去的情景一幕幕的湧出腦海,而今,她再度面對這個曾是她沒有勇氣面對的事物,她發現她還是沒有勇敢多少,酸楚欲雨的感覺不斷衝擊著她的心扉……
她沒有多少時間回憶過往,父親病危的消息促使她急急趕去母親告訴她的醫院,然而等待著她的,竟是奄奄一息的父親!
「小絮……我的女兒!你終於——肯——回來了——」風立言安慰的握著她的手,斷斷續續的說著。
「爸!」飄絮哭倒在病床邊。「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讓我早點回來——陪著你,你讓我感到好愧疚!」
「我知道你——直沒辦法忘記安之,我不願強迫你面對曾經讓你傷心欲絕的事物,我以為——我有辦法等你撫平傷口的,只是沒想到……」
「爸,我太自私了,我沒有盡到半點為人子女的義
務,別怪我,爸……「飄絮握緊她的手,一顆顆的淚不斷往下滑,滴在風立言的手背上。
「傻女兒,我不怪你,只是遺憾——沒能看你有個美好的歸宿,放不下心離開。」
飄絮黯然無言,她是多麼不孝啊!竟連讓父親安心離去都辦不到。
而小小年紀的風憶安,似乎也能感受到生離死別的愁緒,兩顆小小的淚珠自她的眼中滑落,她走近床邊,小臉龐上有著明顯的擔憂。「外公,你生病了嗎?要快快好起來,媽咪說要回來跟你們住了,你快點好起來,安安才可以和你玩。」
「安安……」看著那閃著純真的眼眸,風立言梗在喉頭的永別話語怎麼也說不出口,「以後—如果沒有外公,幫媽媽擦眼淚的工作就交給安安了,你做得到嗎?」
安安認真的點頭。「我一定可以。」
風立言放心的綻出笑容。「小絮,你當初決定生下安安——是正確的,有了安安,你也多了幾許笑容,我知道安安——是你的希望,這樣,我也就——安心了——」
鴉雀無聲——
飄絮好半響忘了呼吸,只知道瞪大眼望著床上沒有聲息的父親……
當甘燕容提著熱水回到病房時,卻聽到飄絮驚到動地、催肝斷腸的淒厲呼喚。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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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絮跪在父親的靈堂前,失神地望著父親的遺照,不言不語,任淚水默默往下滑,干了又流,流了又干,楚楚動人的蒼白容顏格外惹人憐惜。
甘燕容的淚也幾乎沒有停歇,而年甫五歲的風憶安,初次面臨人生最無奈的殘忍永別,小小的心靈深受打擊,也顯得鬱鬱不歡,淚珠兒不時掛在她的臉上,風家上下籠罩在愁雲慘霧中。
而風立言的公司中,幾位重要的高級主管及設計師也前來拈香、慰問致意,當然,共中包括了沈安之。
安之從沒想到,再次見到飄絮竟會是在這種情形下!
那纖弱的身影,他說什麼也忘不了,是小絮,他系系唸唸了五年的女孩!
他的目光一望向那清麗而惹人痛憐的容顏,便再也移不開了,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她,蹲在她身側,柔聲輕喚:「小絮!」
曾經在午夜夢迴時盤旋不去的嗓音,一旦再次聽到,便再也忍受不住椎心的渴望,她反身投進他懷中,痛哭失聲,「安之!」
安之激動地緊抱住她,多麼希望能因此分擔她蚓痛苦。
飄絮躲在他具有保護力量的臂彎中,盡情宣洩失親之痛所帶給她的劇烈打擊,將痛心疾首的悲楚化劇串串淚珠,源源而下——
安之無聲的環住懷中看來荏弱無助的楚楚佳人,提供她一個最溫暖的依靠,此刻的他只是想擁著她,其餘一切的一切,都已顯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他們無言的擁著,直到飄絮的抽泣聲逐漸轉弱,安,之才輕輕為她拭淚,無盡溫柔的低語:「別又流淚了,你難道不知道我最捨不得看你落淚嗎?」
這句話惹得飄絮滿心酸楚,淚水忍不住又奪眶而出:
「又來了,」他索性將她的頭按在胸前,輕撫著她的長髮,不斷柔聲安慰著她。「不管風立言和你是什麼關係,我都不希望看你淚眼濛濛的樣子,擦乾眼淚,勇剃堅強起來好嗎?我喜歡看那充滿朝氣的陽光女孩,嗯?」
飄絮只是一個勁的落淚,聲淚俱下的泣訴道:
「不,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的自私!這些年來刻不曾在他身邊陪伴他,他說他不怪我,他明白我一直無法割捨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戀,為了不使我觸景傷情,到蹈五年前的情傷,他瞞著我,耐心等我平復傷口,回來和他重拾天倫之樂……他處處為我著想,就連即將走到人生的盡頭,他還是極力保護我這個不孝的女兒,若我沒能及時趕回來,真的連他最後一面也見不著……我真的好不孝!竟讓他連臨終之時都無法安心,教我怎麼原諒自己?教我怎麼不恨自己……」
她說得這麼椎心斷腸,整個人陷入半失控的狀態,淚水瘋狂的奔竄在她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龐。
安之看在眼裡,心如刀割,使力地將她扣在懷中,防止她失控揮舞的手傷著了自己。「小絮、小絮!冷靜點,沒有人會怪你的,停止自我折磨,小絮!」
她徹底崩潰了,靠在安之的懷中,像個嬰孩般無助地啜泣著:「不……我好恨哪!恨上蒼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待我!這五年為情飄零的折磨還不給我?真的好不公平……」
「是,我知道,我瞭解,」他輕撫著她蒼白的臉蛋,因她那字字血淚的哭訴而感到心痛不已,「一定會補償你的,一定會的!至少,你還有許多愛你的人,例如我。」
可惜你所付出的「愛」,卻不是我要的……
她閉上眼,傷痕纍纍的心,似乎又狠狠被刺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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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父親的喪事,飄絮整個人迅速憔悴了下來,弱不禁風的她,再也禁不住一絲風噦:草動。
這陣子,若非有安之在她旁邊不斷支持她、安她,她真的不知道該怎撐過去,而她好不容易獨立的心,卻在最無助時,如五年前般再度沉溺於安之的柔情與疼惜,這次,她陷得好深,再也離不開他了……
她獨自坐在花園中,望著天空的白雲發怔,想著今後該如何適應自己回到沒有安之軟言慰語的日子,自已習慣了有他溫暖修長的手為她拭淚,如果那雙手、那份柔情能永遠屬於她,那該多好?
可惜只是癡人說夢!
唉……又是一聲幽長淒怨的歎息,這聲歎息,傳進了剛進花園的安之耳中,猛然揪痛他的心。
「又在歎氣了。」他坐在她身旁,憐疼的凝望著她。「你變了好多,不再是我印象中那個總是有著燦爛笑容的陽光女孩,你讓我覺得捉摸不定,就像一陣淒美哀傷,卻又令人無法掌控的——風!」
或許,就因為她讓他感覺像風,所以他無法掌握無法擁有,才會自心底升起強烈的恐懼,他害怕失去她!
「風?」她蒼涼的一笑,笑得悲楚。「我本來就像一陣只能四處飄流、心無處停泊的淒風,飄飄蕩蕩了五年,卻沒有人肯收留,沒有屑於我棲息的溫暖懷抱。」
安之胸口一緊,難盲的疼痛衝擊著他的心,他突然好想告訴她:就算你是風,我也願留在你身邊,讓你永遠棲息在我的懷抱。——無論多困難!「
「風兒……」他有些失神地喚道。
飄絮投以困惑的一眼,他溫柔地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
「這五年當中,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原本開朗樂觀的你,會變成愁眉不展的憂鬱佳人?」
當年不識人間愁滋味的小女孩是如何蛻變成眼前這個歷盡風雨、嫵媚成熟的風韻中又流露著幾許哀愁的女子?他不會傻得以為她的轉變只是因為喪父帶給她的打擊,一定還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內情存在,而這一定能解釋當初她為何無聲無息斷了音訊。
「最能改變和傷害一個女人威力最強的,除了『情』字以外,還有更好的答案嗎?」她幽幽然回答。
「情?」他震驚的望著她,一顆心很難解釋的抽痛了一下。「你曾愛過某個人,愛得很深,是嗎?」
「是!」她毫不猶豫地給予正面回答。「我曾為他付出一切,甚至遠走異鄉,在異國獨自飄零了五年之久。」
「這也是你為什麼突然不和我聯絡的原因y」
「是的。」
他總覺得事情的真相並不如表面上這麼單純,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但他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究竟還瞞了我多少事?我發現,原來我一點也不瞭解你。」他若有所思的端詳著她瞬間失措的表情,然後又立刻掩飾。
「我——沒有瞞你什麼啊!」噢,上帝,原諒我的撒謊。
「是嗎?」他輕抬起她的下巴,銳利的目光研究著她那一臉和「口供」不太吻合的心虛表情,「我十分願意相信你———如果你能收起你的驚慌表情的話,說真的,到現在我還是不太能接受你是風立言的獨生女這個事實,我很難用常人的思考邏輯解釋五年前你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千金小姐不當,跑去公司當別人的受氣包。」
「體驗人生啊!我相信有捨必有得,而我捨不下千金小姐的生活所換來的代價絕對『物超所值』。」為了扯開敏感話題,她故意以輕鬆的口吻拉開安之的注意力。
「物超所值?」她得到了什麼嗎?
「對呀!至少我認識了你,多了個——」她硬是違背良心地說:「哥哥!」
哥哥尹是啊,哥哥!但是為什麼他心中會有強烈的失落和落寞?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能狠下心,五年來從不和我聯絡?打一通電話,寫一封信其實不難的,是不是?你難道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多怕你出了什麼意外?」
「對不起,我——只是以為,你大概和方雪媚結婚了,恐怕早忘了我,所——所以——」
「我沒有結婚。」他平靜地說。
「啊?」飄絮瞪大眼,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喜悅——莫非自己始終沒有對他死心「
「我和雪媚,早就成為過往了」。
「為什麼?你不是很愛她?」
「更正,是我曾愛過她,但並非你所說的至死不渝,這段感情早就雲淡風輕了。」
飄絮咬著唇,不知該如何反應才恰當,畢竟「幸災樂禍」不是她的本性。
「風兒,那一段傷透你的心的戀愛故事,可以告訴我嗎?而你,是不是也能釋懷了?」
「我想我一輩子也做不到『釋懷』兩個字……」她望進他溫柔的眼底,忘情地說。
安之震撼住了!
他強壓下奔騰的情緒,語音嘶啞地問:「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好像別有所指?」
「我……」就算要掩飾也來不及了,他已緊扣住了她的肩,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
就在她支吾其詞,不知該如何矇混過去時,一聲天籟般清脆的童音加入了他們。
「媽咪!」安安一蹦一跳地走向他們。
「安安。」噢,她從沒一刻像現在這般愛死了她女兒!
她張開雙臂,將安安抱在懷中,同時也收到了安之震驚的注視。
「風兒,這……」他不是現在才注意到這個長相甜美的小女孩的存在,只是這女孩一直在甘燕容身邊,偶爾聽她喚一聲「媽咪」,他也一直以為是他聽錯了——太荒唐了嘛,教他如何置信?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她確確實實是我十月懷胎所生的女兒,不用訝異正如你看到的,我是個未婚媽媽。,,她的反應倒是很平靜,只能說習慣了吧!這幾年,這種目光她早已能冷靜接受,並大方承認。
安之呆怔了好一會,直到完全接收,並消化她所傳遞的訊息,不過他的適應力倒挺強的,除了心中強烈的疼痛和不舒服外。
「你……真的這麼愛那個男人?甚至不惜為他背負未婚***命運?」
「對,我從沒後悔過。」她如斯堅定地回答。
安之無法理解為何聽到她番話,會那麼落寞心傷、若有所失……
「媽咪,我可以讓叔叔抱抱嗎?」如銀鈴般的童話拉回了他的思緒,飄絮也同時以詢問的目光望向他。
他溫柔地淡淡笑著,展開雙手接過令他莫名憐疼的小天使,輕輕摟在懷中。「你叫安安,是嗎?」
「風憶安,回憶的憶,安之的安,媽咪是這麼教我的。」心無城府的安安,把母親平時告訴她的話如數說了出來。
安之呆了呆,心潮再度波濤洶湧,他抬首望著瞬間色變的飄絮,明顯要她說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你怎麼說?」
「什麼怎麼說?」吃驚過後,她又恢復平靜的樣子。
是我多心了嗎?一切只是巧合?他暗暗自問。「風憶安這個名字是你取的?」
該死的!安安沒事幹嘛這麼老實?「是啊!很好聽吧?」她開始學會了睜眼說瞎話的竅門,和他打起馬虎眼。
「是不錯。」他特意借用安安的話,細細玩味著,「回憶的憶,安之的安,很巧喔!」要玩是嗎?他就陪她玩到底。
「呃,是—很巧——」她囁嚅地低語。
「嗯哼!」他一臉悠閒,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飄絮被他瞧得心虛,最後不得不豎起白旗。「好嘛,人家承認行了吧!是——在美國那段時間——呃,很孤獨無依,尤其在生產的時候,我更是想念許多疼愛我的人,其中也包括你,這些人當中,只有你的名字搭配起來最完美,一時衝動下,我就以你當代表,替安安取了這個名字,滿意了吧?」她真假摻半地解釋著,天曉得,當時她痛得連自己是誰都忘了,腦海中唯一想的只有他,哪還記得起那麼多「閒雜人等?」
「哦!」他失望地應了聲,其實他該滿足了,不是嗎?至少她曾想念過他,只是他仍希望他在她心中和其他人是不同的,至少不該是這麼輕描淡寫。
不太甘心被忽略的小安安,看了看神色各異的兩個大人,出言抗議:「哎呀!人家知道我的名字很好聽,但是你們也不能討論這麼久,把人家都給忘記了。」
飄絮和安之對望一眼,同時輕笑出聲。
安之有些著迷的看著她多日來的第一記笑容,輕聲說:「我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你的笑容了,如果我有能力,我真希望我能撫平你喪父之痛和那個男人帶給你的傷害,讓你回到過去那個笑容洋溢的快樂女孩。」
飄絮無聲的輕歎,能嗎?她還有「笑」及「快樂」的能力嗎?
她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