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縹緲的思緒,弄晴輕歎了口氣,反身望向身旁的易子揚。當初會匆匆出境,為的便是想撫平這段噬骨情傷,卻沒想到,當她好不容易可以壓下足以顛覆她的錐心狂痛,他竟又再次出現在她生命中……
"這樣的雨天,是你一輩子也不願想起的噩夢,對不對?"聽不出情緒的沉沉嗓音響起,他收回目光,望向一旁的弄晴;
"很訝異你還記得。"她以為,他該早巳淡忘,六年的時間足以令他遊戲人間的紀錄更加輝煌,又怎會拘泥於這件根本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永遠忘不了自己曾經這麼殘忍地傷害過一個女孩。"
弄晴神色一僵,不自然地別過臉,"早過去了,我也忘了。"
樓弄晴,你說謊!否則又怎會在乍見他時心底一陣悸痛,淒楚得幾欲落淚?不,她不願承認!這段感情早已是過去式,她不能再為他心動!
"是嗎?一切都忘了?"包括對他的愛?易子揚一陣心痛。
"忘了。否則我也不會回來。"她生硬地道,不敢迎視他寫著太多情緒的眼眸,更怕深思其中的含義,會令她心亂。
該慶幸還是傷懷?她忘了恨,也忘了對他的愛。
"晴兒——"
她渾身一顫,"別這樣叫我!"
他恍若未聞,逕自說:"曾經,我擁有過人世間的摯情,但卻傻得任它自我手中流逝,雖然如今這段情已隨風消逝,但我永遠不會忘記曾有個女孩如此深愛過我。"
"住口!我不要聽這些!"弄晴心亂地叫著,"我們之間的糾葛早在六年前就徹底結束了,我不懂你現在再來談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但我確切地知道,自己不再是六年前那個為愛執迷不悔的笨女孩。" 。
"晴兒——"他欲言又止,似要解釋什麼。
"我要回家!"見他展臂向她,她心頭一急,一時忘了扭傷的腳,步伐才一移動,便痛得站立不穩,整個人向後栽!
驚慌的低呼聲甫出口,易子揚已張開臂彎,將她納入安全的懷抱。驚魂甫定的弄晴呆然靠在他懷抱,熟悉的溫暖氣息衝擊得她一顆心酸楚欲雨,這胸膛呵!曾是她最深的依戀。
"晴兒,你還好吧?要不要上醫院去?我擔心你傷著了筋骨。"
焦灼的話語拉回了她的神思。"擔心"?他剛才可是說擔心?他會擔心她?
弄晴搖搖頭,當自己是神志不清。
'俄再說一遍,我、要、回、家!如果你不肯幫忙,我自己也可以叫車回去。"
深沉的無奈歎息響起:"我送你回去。"
就在他欲再度展臂抱起她時,她這回總算來得及拒絕:"不必,我可以自己走。"
他沒再多說什麼,率先往門口走,在開門的同時,他遲疑地回過身,"一切若能重來一次,晴兒,你還會選擇愛我嗎?"
"啊?"弄晴完全呆住了!濃濃的渴盼與話中的寂寥撼動了她的心。
是錯覺吧?一個極度唾棄愛情的人,怎會用這種令人心酸的渴求問她呢?
"沒什麼。"他甩甩頭,故作瀟脫地轉身而出,然而弄晴卻再也無法自迷惘茫然中逃脫,早先他一度地欲言又止,想問的就是這句話嗎?那麼他又希望她給他什麼樣的答案?是肯定?抑或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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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樓浩庭興奮的尖叫聲才剛響起,就遭弄晴阻止。
"噓,小聲點。"弄晴拍拍樓浩庭稚嫩的臉蛋,"哇,小鬼頭又長高了!"
"是啊!媽咪煮的菜好吃嘛,才不像老爸——"他一副"讓我死了吧"的可怕表情,還吐吐可愛的小舌頭助長聲勢。
"小鬼!"弄晴好笑地敲了他小小的頭顱一記,"你老爸呢?"
"在書房,"席紫萱代為回答,"少鈞要是知道你回來,一定很高興。"
"小傢伙都叫'盼晴'了,不回來不是太不給面子了嗎?"弄晴含笑逗著紫萱懷中的小寶貝,"她真可愛,二哥一定愛死她了。"
"那還用說,連我都因此被打人冷宮了呢!"紫萱半真半假地說道。
"二嫂,你少扮了,誰不曉得二哥愛你愛得要命,把你當成了心肝寶貝在疼,誰搶得了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啊!"
淡淡的羞澀紅暈在紫萱白皙的臉龐浮起,"少貧嘴了,你二哥在樓上,還不快上去找他。"
弄晴比了個OK的手勢,朝她俏皮地眨眨眼,然後一溜煙上了三樓。
她放緩了步伐,打算給樓少鈞一個意外的驚喜。悄悄開了書房的門,樓少鈞正背對著房門坐在桌前看書。 一抹頑皮的笑意自嘴角揚起,她輕手輕腳地靠近他,一雙纖細的手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瞬間蒙上他的眼睛。 ' 樓少鈞的反應是搖頭無奈地失笑,"萱萱,別鬧了。"
弄晴不理他,覆在他眼睛的手全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還玩!"在連弄晴都不曾意料到的情況下,樓少鈞出其不意往她的玉臂一拉,摔不及防的弄晴便跌入他的懷抱,他看都不看就迅速將唇印下——
"哇!救命啊!看清楚了再親!"
"弄……弄晴?"他的唇在半路僵住,錯愕地睜大眼看著懷中的人兒。
"喂,二哥,我知道你很想念我,但也用不著這麼熱情吧?"
"你……你……"震驚過度的樓少鈞還是一愣一愣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剛才噦!"她戲謔地眨眨眼,"和二嫂很恩愛喔!你們夫妻間的閨房之樂真是令人又羨又妒!"
樓少鈞啼笑皆非,"丫頭,別消遣你二哥!"
"本來嘛!"她頑皮地學著樓少鈞的口吻叫道:"'萱萱',哇,叫得真親熱甜蜜,好羨慕哦!"有個人,也是用著同樣親暱的口吻喚她晴兒……
心頭狂震一下,怎麼會突然想到那邊去了!
樓少鈞並不是很介意妹妹的調侃,問道:"這次回來,該不會馬上又匆匆回去吧?"
"如果你打算將我掃地出門的話。"弄晴輕快地回道。
"你的意思是——"他驚喜地瞪大眼,"你不走了?"
"當然啊!不然我的小侄兒長大後會不認得我這個姑姑。"
"弄晴!"樓少鈞激動地握緊了她的雙手,再也說不出話來。
"果然是一副呆樣,我樓某人真是神機妙算,鐵口直斷。"弄晴很欠扁地調笑道,若得樓少鈞老羞成怒。
"樓弄晴!你說什麼——"
"哇,救命,殺人滅口哇!"弄晴逃命速度奇快地往門外沖,正好在迴廊中碰上紫萱,她咯咯直笑,"二嫂,不介意我戲弄一下你老公吧?他老人家氣壞了,快去用你的似水柔情安撫吧!"
"管他呢,走,我幫你整理行李去。"紫萱牽著她的手就走,邊推開從前屬於弄晴的房間的門,邊道: "這邊平時管家會固定來打掃,所以現在只要稍微清理一下就行了。"
環視著熟悉的一景一物,弄晴感傷地輕歎,"為了我的事,讓二哥很傷神!我知道他始終很掛心我。"
"說什麼傻話,你是他惟一的妹妹,不擔心你還能擔心誰?你就當他精力過剩好了,不找些事情來煩煩,他很快就會得老年癡呆症的。"紫萱幽默道。 弄晴忍不住輕笑出聲,"要讓二哥聽到,包準他今晚會狠狠'蹂躪'你、'摧殘'你,以茲報復。"
話一出口,不止臉紅羞赧的紫萱呆住,她自己也震驚地傻住了。
好熟悉的一段話……是古孝倫曾調侃她的戲言。
思及此,原本神采飛揚的笑顏覆上一層淡愁,這些年來,她總會在不知不覺中想起過往的種種,與易子揚共有的"曾經"是如此刻骨銘心,深鏤心間,她怎麼可能淡忘得了呢?
"弄晴?"紫萱察覺她的異樣,輕聲喚著。
"沒什麼。"她甩甩頭,繼續動手整理行李中的物品。
紫萱也沒閒著,著手幫她將衣物掛上掛勾,隨意的一瞥,一個小巧精細、象牙白的盒子引起了她的注目,好奇地拿起來觀看,"弄晴,這裡頭放的是什麼?你很珍惜嗎?"
弄晴隨意瞄了一眼,"噢,沒什麼秘密,你打開看沒關係,我不介意的。"
既然人家都不介意,紫萱自然就大方地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囉!
呵!好奇怪,盒子裡頭居然是幾顆紅豆和幾張泛著幽香的雪白信紙,紫萱算了一下,紅豆有六顆,信紙也有六張,不過前頭五張有著蒼勁剛毅的字跡,第六張卻是一片空白。
她逐一看下: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密約沉沉,離情杳杳。
菱花塵滿慵將照。
倚樓無語欲銷魂,長空黯淡連芳草。
高樓誰與上?長記秋睛望。
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
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 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里。 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
殘燈明滅枕頭歌,諳盡孤眠滋味。
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
不枉東風吹客淚,相思難表,
夢魂無據,惟有歸來是。
"好奇怪。"紫萱又審視了一遍,"像是男人的字跡,誰寫給你的情書啊?"
弄晴幽幽然接過,輕歎一聲,"我也不知道,從我去法國以來,六年間的每一個中國情人節,都會收到一顆紅豆與一張寫上不完整詩詞的信箋。"
"六年?"紫萱陷入沉思,"你有沒有注意看上頭的郵戳,發信處是這裡嗎?"
"對,我想,不是法國的朋友,否則他會選西洋情人節,但——我始終想不透,在這裡有誰會這樣做?"
"可是你沒丟掉它?"如果她沒猜錯,會不會……回頭一定要和少鈞談談。
"是啊,若在以前,我會毫不猶豫地丟棄,尤其——"她心中已有易子揚,而當時,她傷痕纍纍的心早巳不復完整,是無法接受任何男人的心意,"總之,我也很納悶自己幹嘛像寶一樣留著它,也許,是被他的用心良苦感動吧!但,也只是感動而已。"
還有一個原因,每一首詩詞皆道盡了她滿懷的淒楚,其意境像極了她與易子揚之間……每當思及此,她總是搖著頭笑自己的傻氣,這種事,全天下任何一個男人都有可能做,就絕對不可能會是易子揚!
"別說你了,我也好感動哦!紅豆相思!比送什麼珠寶玫瑰還有創意,只是我想不通,為什麼他第六張什麼也沒寫,該不是他會的就這幾首,江郎才盡了吧?"
弄晴含笑搖頭,她想,她能瞭解這名神秘男子想表達的意思——
碧紗窗下啟緘封,尺紙從頭徹尾空,應是仙郎懷別恨,憶人全在不言中。
是這樣吧?相思漫漫,錐心入骨,柔腸寸斷,於是,世間再也找不到足以道盡刻骨思念的字句,便讓它空著,好似在無言地告訴她,天涯海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紫萱若有所思地凝視她幽柔的容顏,輕聲問:"弄晴,你回來,究竟為誰?"
她大大一愕,"怎麼這樣問?"
紫萱溫柔而瞭解地輕執她的手,"別忘了,我也是女人,雖然我沒辦法否認你的歸來有一部分是親情的召喚,但是除此之外呢?難道不包括那一句'相思難表,魂夢無據,惟有歸來是'?"
"我……"她啞然無言。
真的是這樣嗎?因為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強烈的呼吸,揪心地盼著她……是誰呢?誰能帶給她如此撼動?
她陷入了縹渺茫然的迷離情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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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踏入揚宇企業大樓,心境是難以理清的千絲萬緒,她萬萬沒想到,今生居然還有再踏入此處的一天,太多不堪回首的過往記憶如浪潮般衝擊著不堪負荷的腦際,她甩甩頭,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強抑住欲奪眶的淚。
今天會到這裡來,只因為昨夜在樓氏企業,樓少鈞交給她一份與揚宇企業的合作方案,近期中,兩大公司正緊密籌劃著一場服裝展示會,這是早在她回來之前便已敲定的計劃,在她進入公司後,各階層的高級主管更是有志一同地將目光集中在她身上,不論由任何一個角度來看,她都是最適合接手這項工作的不二人選,尤其她剛由法國學得服裝設計歸來,她瞭解最新的潮流走向,於是乎……
唉!她只有三聲無奈,硬著頭皮接下了。
易子揚啊易子揚,莫非我當真擺脫不掉你嗎?
她情願相信這是巧合,可是樓少鈞的話卻縈繞腦際,低迴不去——
"弄晴,我總覺得易子揚似乎早料到你會回來,這個企劃好像根本是衝著你來的。"
她-笑置之,"怎麼可能呢?二哥,你太多心了,連你都沒料到我會回來,易子揚又怎麼會知道嘛!"
"不,弄晴,這巧得不像話。"頓了頓,他認真地望著她,"你知道的,弄晴,只要你搖個頭,我甚至可以放棄這個方案,再高的利潤都比不上我最親愛的妹妹。"
弄晴微微動容,"二哥,我知道你疼我,但你一向不是這麼公私不分的人啊,我怎能因為我個人的情緒,讓樓氏員工犧牲他們努力多時的心血?你別擔心,我會很好的,事情都過了六年,再面對他,我已能學會不讓自己受到傷害,放心好嗎?"
樓少鈞只能低歎,"連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樣。"
所以,她今天才會坐在這間會客室中,然而——
樓弄晴,你說謊!你根本就不勇敢!見到這兒的一景一物,還是會令她悲楚傷懷。
"樓小姐?"女秘書甜美的嗓音將她由自波瀾起伏的情緒拉回。
"啊,什麼?"她如夢初醒般望向對方。
"請跟我來,總裁在辦公室等你。"
"哦,好的。"她收拾起脫軌的思潮,沉穩地起身跟了上去。
"就是這兒了。"
直到面對眼前這道並不陌生的門,內心益發劇烈的衝擊令她閉上了眼。就是這裡!六年前,她便是站在這個地方,被最愛的男人以字字尖銳無情的言語傷得體無完膚——
"樓小姐?"見她躊躇不前,對方顯然感到納悶,困惑的叫喚令她察覺到自己的失態。
她勉強笑笑,故作鎮定地朝她搖了搖頭。
"總裁,您想見的樓小姐來了。"秘書敲了敲門,朝裡頭報備。
"請她進來。"是易子揚低緩無波的沉著語調。
深吸了口氣,弄晴推門而入。
易子揚淡淡地一抬眼,旋即垂下,"請坐。"直到看完手邊的資料,他才放下筆,往後仰靠椅背,看不出情緒的眼眸漠然地望著她。
弄晴感到疑惑,重逢那天的他,溫柔而感傷,讓她幾乎要以為他曾深刻地思念過她,可是這會兒,他卻又像個陌生人一樣冷漠面對她,她糊塗了,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呃,易總,"她努力使出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而公式化,"關於——"
他微微抬手阻止了她想討論公事的企圖,"不對。"
"什麼?"她愕然。
"你不該這麼叫我。"易總!她是刻意用這個生疏的稱呼提醒彼此、劃清安全界線吧?會讓她得逞,他就不叫易子揚!
"你——"她震驚地望著他,一時無言以對。
高大偉岸的身軀猛然而起,在弄晴驚愕的目光下,迅捷如豹地欺向她,"要我提醒你嗎?"
熟悉的男性氣息壓向昏茫的腦際,他俊美絕倫的臉龐離她僅一寸之遙,溫熱的氣息灑在她臉龐,染起淡淡紅暈。
哦,不!她慌亂著,"你——"
"子揚。至少你該這麼喊我。"他沒叫她喊"親愛的"之類的話,她就該偷笑了!
"呃……好吧!你——子揚就子揚。"他離她太近,使她腦袋根本無法正常運作,全亂成一團,再這樣下去,她不保證自己會不會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他滿意一笑,退開一小步,主動引出正題,"企劃你看過了嗎?"
"呃。"她嚥了下口水,有點口乾舌燥,是因為他熾熱凝視的關係嗎?噢,他究竟還有幾種面貌!
看來,他成功地再令她為他意亂情迷了。易子揚高深莫測地一笑。
"這一系列的夏裝很符合現下潮流,走在時代尖端的都市男女接受度該會很高……"他現在又在幹嗎?她舌頭完全打結。
易子揚逕自取過他桌上的熱茶,輕吹了口氣,卻不是自己喝,而是遞到她唇邊。
咽!她想尖叫。
"怎麼?要我餵你?我是很樂意的。"他自個兒先喝了一口,然後作勢欲湊向她的唇……
弄晴自是花容失色,連忙奪過茶杯大大喝一口,"行了吧?"
一抹很邪氣的笑容揚起,他就著留有弄晴紅唇印的杯沿輕飲一口,"甘甜香醇。"
此舉使弄晴心口一撞,他說得究竟是茶還是……噢,天殺的混賬男人!
他根本就是在耍著她玩!她滿心慌亂,微慍道:"如果你沒有誠意和我談,我想我沒有留下的必要。"
小雌虎翻臉了!看來,是操之過急了。
在弄晴打算拂袖而去之際,他及時拉住她,"好、好、好,我規矩一點就是了,坐下吧!我保證正襟危坐,目不斜視,行了嗎?"要做到上述幾點……唉!真是為難他了。
弄晴猶豫地望他一眼,才緩緩坐下。
"目前最大的問題,在於整個展示會的壓軸。"他瞅了她一眼,"你知道吧?"
"你指的是那一套美得如夢如畫的新娘禮服?有問題嗎?"對於那套禮服,她印象極為深刻,在乍見它的第一眼,她便不由自主地愛上了它,因為……它勾起了她太多年輕浪漫的惟美夢幻,所帶給她的撼動……沒有任何字句足以形容,就在那一剎那,她多盼望能穿上它,站在自己最愛的男人面前……只可惜,這是一輩子也不可能實現的夢。 "它有個很美的名字。"
"揚夢盼晴?"她看過資料,"飛揚的夢……"接著呢?她心亂如麻,不敢深思。
"知道這名字誰取的嗎?"如果她願意聽,是的,如果她願意,他就什麼都不再壓抑了,他要告訴她……
"這與我無關!"天!她的心在顫抖,她怕聽到他的答案!
她深吸了口氣,穩住情緒,"不過,它打動了我的心,我衷心崇拜設計這套白紗的人,連我都強烈地渴望擁有它,它絕對能深得所有待嫁新娘的心,肯定會引起最大的迴響與震撼。"
"不,那不重要,因為,這件白紗全世界只有一套,創作者是為了他心愛的女孩而設計的,也只有她夠資格擁有。"他別有所指,眼中有著狂熾的愛戀,只可惜弄晴不會迎視。
"啊?"她好失望,"本來,我還有過買下它的念頭呢!"
"你已經有為誰而穿的打算了嗎?"他心頭驀地揪緊,噢,晴兒,不要——
弄晴的反應是一陣愕然,"說到哪兒去了,我只是想留作紀念,因為我是真心喜愛它,不過現在說了也是白說,那位癡情的創作者才不會允許他深愛的女孩以外的人收藏呢!"
"你說的沒錯……只有他深愛的女孩……精靈一般純潔的天使……"
弄晴有些迷惑,此刻的子揚是她所不熟悉的。怎麼說呢?太溫柔、太……
"對了,你剛才說這件白紗有什麼問題?"
"找不到適合的模特兒。"
"怎麼說?"她更迷糊了。
"這就是我頭痛的地方,每一個模特兒穿上她,有的是尺寸不符,有的——尺寸符合,可是整體的感覺完全烘托不出來,總覺得……讓禮服遜色許多。"
"這個……"弄晴蹙起眉,"別急嘛!好的作品是急不得的,慢慢來,距離展示會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我多留意一下就是了。"
"也只好如此了。"
"好,那麼,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有問題改天再說。"
"晴兒!"弄晴已走到門邊,聽到他的叫喚又再度回頭,"保持聯絡。"
她怔了下,"嗯。"然後,筆直地開門離去。他所謂的保持聯絡,只是公事上的,絕沒有任何私人情緒,
一定是這樣,她多心了,不該以為在他眼中看到了柔柔的情牽!
她離開後,易子揚往後仰靠椅背,任繞腸的淒苦流洩於眼底眉間。
"子揚,我多麼地希望,將來能披上全世界最美的白紗,呈現在你的面前……"這是當年弄晴懷著夢幻般的嚮往在他耳畔的輕訴。
他沒放在心上,以假寐的方式逃避面對她,也因為,他聽到了更多她心靈深處的期盼。
"更希望,為你生幾個屬於我們的孩子!我將用最深的母愛來疼愛他們,為他們佈置一個天空一般天藍無憂的小房間……但我也知道,這樣的念頭不被你所允許,我只能藏在心裡,幻化成永不褪色的詩。"
弄晴一定不知道,當時的他心頭有多震撼、多矛盾!然而就在他驀然醒悟,決定為她也是他的夢努力時,她卻已含著淚,心碎黯然地遠離他的生命。
六年了,他在錐心的相思煎熬中苦候了六年,這一回,他不容許她再度離開他,縱然要他拿生命為代價去換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