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疑
不要懷疑,
如果下天注定,
這愛的男女主角是我是你,
那麼,
結局的甜蜜,
也是為了我、為了你……
深沉的夜,起了些微寒意。可岑獨自坐在——架上,頻頻望向空中的點
點星光。
她沒想到耿皓耘的耐心竟比她還驚人,他居然真的在兩個小時後回洛寒
身邊,存心和她比耐力似的耗下去,雖然後來洛寒還是不買帳的扭頭就
走,但兩個小時後,他又週而復始的纏上她……
一天下來,她就在一旁看著一個大男人和一個小女孩大眼瞪小眼,這是
一場耐力拔河-,他的堅持與毅力倒是出乎可岑的預料之外。
除此之外,其餘的時間,她和耿皓耘則加入一群天真孩童的遊戲,他又
展現了令她大開眼界的另一方面風貌。一個男人居然能和小孩子笑笑鬧
鬧,玩得無法無天,那時,她才真正見識到耿皓耘開朗的赤子純真,帶
頭瞎鬧的根本就是他,簡直就是十足十的孩子王,若非親眼所見,她還
無法想像,總裁口中那個對女人不假辭色、有禮溫文的男人,居然……
居然和孩子們玩到沒有形象!
想到這兒,她又不自覺的露出一抹微笑,不由自主的抬手撫上右頰──
這也是耿皓耘的傑作,說什麼要玩老-捉小雞,他是老-、她是母雞,
其餘的小蘿-頭全當小雞。他千方百計要捉她護在身後的小雞們,詭計
之多,連三十六計都運用上了,什麼聲東擊西啦!趁火打劫啦!欲擒故
縱啦!就連耍賴的美男招數都使出來了……她偏偏就是不讓他得逞,誓
死捍衛小雞,就在閃閃躲躲中,他的唇意外地印上她的粉頰……
直到夜深人靜的此刻,那股悸動依動擊著她的心扉……
「怎麼還不睡?」低柔的男音在一片沉寂中響起,她看見耿皓耘在她身側
的——架上坐下。
她將目光投向遙遠的蒼穹,「一直都覺得,在這兒賞的月、看的星星特別美
、特別亮。」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月是故鄉圓」吧!她發現自己竟能瞭解可岑的感受,
而且非常深切。
「遠離了都市的塵囂,這裡竟給人一種不可思議的安定力量,很-意、很
寧靜怡然。至於你,因為愛這裡的一切,所以,由這兒看去,一切都是最
美的,是不是?」
她沒有否認。
「很充實的一天,我很久沒這麼快樂了,在孩子身上,我可以恣意的感受
早已遠離的赤子童真,看著他們純淨的笑顏,我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微笑,「要是讓你那票愛慕者看到你瘋得不顧形象,你想會怎樣?」
「大不了就是夢想幻-,有什麼關係?幻-是成長的開始,你沒聽過嗎?」
他倒是挺灑脫的,漫不經心的應道。
可岑輕輕晃動——,想起了今早的情-,「洛寒那邊怎麼辦了?還是沒有戰
績出來嗎?」
他苦笑,「她是我見過暇固執的女孩,可是你知道嗎?我挺喜歡她的,如果
可能的話,當我有個屬於自己的肉庭時,我希望能領養她,讓她成為我的女
兒。」
「女兒?」-他說得出口,他才二十歲,就想有個十歲的女兒。「你太-張了
吧!當你妹妹還差不多,」她突發奇想,「也許──你可以問問總裁的意思,
看他有沒有意思收養一個女兒,這麼,洛寒也能有個溫暖的-讓她穩定成長。」
他沉思了一下,輕輕搖頭,「以她現在的情-──不適合。」
「那……」
「到時再說吧!這事急不得的,光是洛寒心理方面的調適就是極大的問
題了,我們得顧及她的意願,就算要給她一個完整的家,也得是她能接
受,並且是她真心喜愛的人,對不對?」
可岑不得不承認,這男人有著極-密的思維,及一顆柔軟的心房。
「岑──」他輕喚。
「嗯?」她無意識地輕聲應著,仍為洛寒的事而煩心。
「這裡,是你生命的重心吧?」
她一震,愕然以視。「你──」怎會?他竟察覺得出?!
「我怎麼會知道?」他溫柔地一笑,「在你眼中,我看到了濃烈的情感
及──一種回家似的感動。」
她輕垂下眼臉,「所以,你也該領悟出什麼了?」
「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是你成長的地方,而項奶奶──」他頓了頓,
「是你最敬、最愛,也最感激的人?」
實在不該訝異的,這男人總是有著令她驚訝的纖細心思,及異常溫柔的
洞悉能力。
「沒錯,二十五年前,如果沒有項奶奶,今日世上不知道還有沒有項可岑
這個人的存在。」迎視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異樣神色,她不曉得那稱之為心
疼,幽幽然地道:「我是棄-,沒有家庭、沒有父母,是項奶奶將猶在襁褓
中的我撫養長大,給了我溫情,給了我一個姓、一個名字,更給了我一個
家,這裡,永遠都是我的家。」
「岑。」他溫暖的大掌覆上她有些許冰-的小手,藉以傳遞一腔憐惜與柔
情。
「項奶奶將她一生的青春全給了我們這群來自各地,卻同樣失去家庭溫暖
的孩子,她說,她年輕時曾有過孩子,不幸的是,她沒能保住他,任他有
如空氣般消逝於天地間。所以,她用了一輩子的時間,將未能對她的孩子
付出的感情,全數傾注在我們身上,讓每一個孩子都能享受到她最無私的愛。」
「項奶奶的心願便是你的心願,所以,你也竭盡你的心力,想使這群孩子
開心,讓他們擢有最純真、最快樂的童年,好稍慰你成長生涯中的遺憾?」
他瞭解地接口。
「是的。」她輕應道。「奶奶漸漸蒼老,以後,這個責任將會落在我肩上。」
耿皓耘深深地凝望著她,腦海浮起的念頭是──她可願讓他幫助她?!
然,他終究沒說出口。
「這個擔子太重了。」他只是很疼惜,很不-地如是說。
「我知道,但這是所有不幸孩子的天堂,我必須堅持,項奶奶給我的溫
情,我要用我的一生來回饋。」
他輕聲喟歎,握緊了她的手。「你真令人心疼。」
「你不笑我傻?或者不自量力?」盈盈秋瞳閃著令人憐疼的光芒望向他。
「不。」他溫存一笑,修長的手極柔情而自然的幫她將被微風吹亂的發
絲往後撥,「這叫擇善固執。」而他,卻突發奇想,願用一生的時間,與
她一同在這樣的星空下,聊一輩子的心事、看一輩子的星月。
他能懂她……可岑凝望著他,衷心的感激著他的知心與瞭解。
※ ※ ※
「我家的我家的我家猜,我家的公雞我家猜……我家的小雞我家猜……
我家的……哈!我又-了,小芳,她輸了……」
「不算、不算、可岑姐姐慢出!」
「哪有,你賴皮……」
「不管……」
前頭傳來一大一小的笑鬧聲,耿皓耘收回目光,眼中猶有未退的笑意,
柔情至極。
「你很疼我們可岑。」項奶奶洞悉而瞭然地笑了。
「呃?」他知道項奶奶的意思不僅只於此。
「她太溫柔、太善良,很讓人疼惜,是吧?」
「的確,她是我見過最真、最純的女孩。」也最令他心動、情牽。
「別看她一副迷糊天真的模樣,其實她很堅強,也很獨立自主,不過,
有時……很令人啼笑皆非就是了。在男女的情感上,她懵懂純真得像個
三歲小孩一樣,不知道是她神經特大條,還是天底下能看的男人都冬眠
去了,竟讓我們可岑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在感情捲上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那……那……「那個人」呢?
在脫口問出的-那,他又及時打住,不願表現得像個情-初開,打翻醋 -
的毛頭小子般讓項奶奶笑話,只故作輕快地笑-道:「項奶奶,您這
話很污辱人喔!難道我不堪入目?!我長相抱歉到『不能看』?!」
「不是這個意思啦!」項奶奶莞爾,「我是指,如果真對我們可岑有意思,
就千萬不能辜負她,知道嗎?」
耿皓耘一聽,傻眼了,「奶奶,您……」
「我都活了一把年紀,這種小兒女我的心思還瞞得過我嗎?奶奶老歸老,
眼睛可還是雪亮的。」
「我也不知道,也許,我是真的愛上她了。」
項奶奶慈愛地笑笑,「那就把握住她呀!」
「我……會的。」目光再一次飄向陽光下燦亮澄淨的笑顏,幽幽然笑了。
※ ※ ※
下午四點鐘,他們一一向小朋友們告別,準備動身回台北。
「我保證,下回一定會再來。」這是耿皓耘對眾人的承諾。
和項奶奶話別後,他望向遠處依舊靜默的小小身影,拋下了一句:「岑,
你等一下。」
他快步來到坐在屋前階梯的洛寒跟前,蹲下身輕聲道:「我要回去了,你
不跟我說聲再見嗎?」
她看了他一眼,依然不語的垂下頭。
他柔柔地一笑,「沒關係,我還會再來看你的,再見。」
他起身迎向可岑,「走吧!」
「她還是不理你?」可岑輕聲低問。
他搖頭,「無所謂的,我們走吧!」他牽起她的手一道上車。
在啟動車子前,可岑突然興奮地猛拉他的手,「皓耘,你看、你看!」
他隨著可岑的目光看去,洛寒朝他們的方向跑來,卻只是遠遠地停住,
目光定定地望著他。
他淡淡的笑了,也許,這兩天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搖下車窗,他朝洛寒望去,無聲地許下再見的承諾──雖然她沒有表示
什麼,只是靜靜的朝他們望著。
「能夠這樣,我已經很欣慰了。」駛離一段路後,他說道。
「你可真容易滿足。」
「我會讓她走入人群,你信不信?」他突然專注地凝望她,希冀擁有她
堅定的信念。
在他真摯的注視下,可岑不由自主的點頭,「我信。」
那是一分暖暖的感動,他騰出一隻手,輕輕覆上她的,交換了會心的一笑。
※ ※ ※
送可岑回去後,他直接返回離開近兩天的家門,守株待兔的耿敬群正好整
以暇的等著他。
「爸。」
「好小子,這兩天你去哪裡了?」耿敬群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他無奈地回道:「老爸!我不是小孩子,有必要一一報告行蹤嗎?」
笨蛋!人家問的又不是這個。
「我是說,你和誰同行──別告訴我你是一個人,我不會相信的。」
「如果,」他沉吟了一下,「是可岑呢?」
「可岑?我的得力-書?」耿敬群一臉大驚小怪。
「就知道你會是這種表情。」
「你們……你們……天哪!該不會……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吧?」
正在玄關脫鞋的耿皓耘乍-此言,差點站立不穩的一頭往鞋櫃撞去!
「喂、喂、喂、兒子,就算羞愧難當,也別想不開呀!」耿敬群緊張的
直嚷。
耿皓耘哭笑不得,抬起頭無奈地叫道:「爸!你到底在想什麼呀?!我
和可岑之間清白得很,你少用那種下流的思想來看待我們。」
「清白?那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呀?!孤男寡女相處了兩天,居然什麼都
沒發生?」難道他的疑慮是……哦!他不敢想下去了。
耿皓耘實在很想哭給他看,「誰-定一男一女在一起就一定會幹柴烈火?
就你所認識的可岑,她是這麼隨便的女人嗎?」
「她不是啊!可是,當男孩子的人卻有必要檢討自己的魅力。」
「爸──」他真的是欲哭無淚、百口莫辯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
麼,告訴你,我再正常不過了,雖然以往我對女人沒多大的感覺,但絕
對不代表我對男人有感覺。真服了你了,什麼思想嘛!」
「是──這樣啊?」耿敬群半信半疑。
耿皓耘想了想,索性攤開來-,「爸,我對可岑……我是說,她是第一個
讓我動情的女人。」
耿敬群-言,再一次地瞪大了眼,「皓……皓耘,你玩真的?」
「一直都沒假過。」
「可是……我倒不是個思想古板的人,可岑也的確是個好女孩,但你別忘
了,人家可是有護花使者了,你這樣不是……」
「這也是我最頭痛的問題。我不勇敢面對行嗎?放心吧!雖然這是我初次
遇到感情問題,但我相信我可以處理得很好。」
「怎麼處理?-刀奪愛?還是慧劍-情絲?」
耿皓耘低低一歎,目光深幽迷離,「那得看她心中有沒有我。」
※ ※ ※
才踏進家門,一隻抱枕便迎面飛來,-雜潑婦罵街的聲浪,「天殺的項可
傑,你這死王八蛋還有膽活著回來見我?!」
「呃?」一陣眼冒金星後,項可傑茫茫然的杵在門口,一時搞不清楚- -
,「可岑,這是你別出心裁的歡迎儀式嗎?」
「歡你的香蕉芭樂!死項可傑,我看到你就有氣!」愈想愈火,手中的
抱枕又飛了出去。
這一回,項可傑眼明手快的接個正著,「怎麼回事,我得罪你了嗎?」
不會吧?他明明出了一個星期的公差呀!怎會惹上這頭母老虎?還是她氣
他沒打電話回來報平安?
「怎麼回事?你居然還有臉問我『怎麼回事』?!」可岑氣咻咻的逼近他
面前,纖纖玉指頂上他鼻子,架式十足的悍婦樣,小臉氣得紅通通的。「你
什麼意思?我跟你有仇是不是?居然將沒油的車子-給我就閃人,對我不滿
就直說嘛!何必用這種令人唾棄的手段設計我,害我被人笑死了。」
「沒油?車子?」記憶中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我忘了提醒你去加油嗎?」
「我忘了提醒你去加油嗎」可岑學著他的口吻皮笑肉不笑的重複了一遍,整
個人火了起來,「你有膽再給我-出一臉無辜可憐相試看看!」
哇!小雌虎翻臉了,瞧那張牙舞爪的悍樣……他小生怕怕的噤聲不語。
「知道-悔就好!」怒火總算稍稍平熄,她深吸了一口氣,「我要保留淑女
形象,你有空自己乖乖回桃園,項奶奶說要代我教訓你。」
保留淑女形象?她還有淑女形象嗎?項可傑好生疑惑,卻不敢造次,怕再惹
毛小母老虎,就真的要英年早逝了。
「好嘛!別生氣了,我請你出去吃晚餐算賠罪好不好?」他低聲下氣、討好
的說著。
「這還差不多。」她將-匙-給他,「喏!油我加滿了。」
一頓不滿發-完,她又回復恬靜可人的模樣,親親熱熱的挽著他的手出門。
項可傑搖搖頭,憐愛的揉揉她的頭。這個打小一同長大的小妹,真是令他既
無奈、又好笑,往往拿她沒。雖然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對可岑真的
是做到了當成自己的親妹妹在-愛,簡直疼進心坎裡去了,正如項奶奶所說,
她的每一個孩子雖來自四面八方,但命運的-妙卻將他們緊緊相系,珍惜今
日同聚一堂的緣分,他們便是一家人。
※ ※ ※
今夜的蒼穹星子寥落,朔日的月光特別暗淡,而在星月下久候的人兒,臉上
卻無絲毫不耐。
下意識又望了一下腕。都九點多了,可岑會去哪兒呢?
英挺的劍眉這才微微攏起,倒不是因為撲了個空,而是他沒事先和她約好,
臨時興起便由著思念——成-,衝動的來找她,找不到人是他太唐突,也
不能怪人家,他只是擔心晚歸的她罷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傳來他所熟悉的精靈笑語,一雙人影走入他的視
線。他全然怔住,沒有想到會見著這一幕,腦海一片空白,在無法思考的
情-下,下意識的迅速閃身沒入黑暗中。
「哈哈……你才爆笑咧!少五十步笑百步了,上小學還尿床,羞不羞啊!
以為我不知道嗎?」
「項可岑!」項可傑咬牙切-地嚷,明知這是他一輩子的痛,她還…… -
……壞女孩!
可岑挽著他的手臂,見他那敢怒不敢言的懊惱樣,不禁笑得花枝亂-,好
不-張。
他們沒有開車,邊漫步著,邊聊聊小時候的趣事──其實是不遺餘力的
互揭-疤。
回到家門前,她推了推他,「喂!你開門,我沒帶-匙。」
「你-!懶到這種程度。」他失笑地掏出-匙。
「反正他會帶嘛!成串的-匙重死了。」她為自己申辯著。
聲音隨著他們的進屋漸漸消失,耿皓耘呆怔原地。
一陣尖銳的疼穿過心口,俊朗的容顏滿是驚痛與失魂。
他們已經進展到這種程度了嗎?他可以隨意進出她家?!
反正你會帶嘛……
這句話代表著什麼?莫非……
他閉上眼,不願往下想,愁苦紛亂的思緒令他煩躁不堪,握緊的掌懊惱
的往牆上捶去。
怎麼辦?他該怎麼辦?慧劍-情絲,就當不曾愛過?可是──他辦得到
嗎?
不,他知道他不能,否則,現在他也不會有著撕裂般的痛楚。至今他才
明白,原來他對可岑的在乎竟比他所能想像的還要深切,潮水般-來的
悲苦,教他無法自持……
如果命運注定,她已有了另一個他,為什麼還要安排他愛上她呢?難道
就如老爸所言,是一種報應嗎?他的無心,傷了太多的女孩,今日,他
該——同樣的苦果?
時間的流逝,對他而言簡直是世間最殘酷的折磨,分分秒秒凌遲著他的
心,他不知道時間到底又過了多久,麻木的眼,始終不曾移開前方,直
到裡頭的燈一——的熄了,他才心灰意冷的閉上眼,無力地靠向冰冷的牆。
※ ※ ※
恍恍惚惚的過了一個月,他簡直不曉得自己在幹什麼,爐照上、情書照
收,但是他知道,在靈魂深處,某樣東西早己遺落,而他,日子過得極
端麻木。
他知道自己真的該死心了,既然-定將刻骨的深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