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月,若潮對沈千帆抱持者避不見面的態度,沈千帆鍥而不捨的找了她好多回,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後來她聽余沛湘說,沈千帆被她逼得快發狂了,甚至不惜吹一夜的寒風等她,結果,人當然是沒見著,倒是換來了發燒、頭痛兼「失聲」的下場,整個人被折磨得慘兮兮。
不可否認,聽到這些話,她心頭有著難言的酸楚,隱隱泛著疼意。
直到某天,她意外的接到一通電話——
「你是江若潮?」
「我是。」這聲音有點耳熟,她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過。「請問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有件衝擊性十足的消息要告訴你,你想不想知道?」
「關於哪一方面?」
「你丈夫余滄海。」對方頓了頓,「你難道不想知道,那個害得你丈夫英年早逝的人是誰?」
若潮瞬間僵直身子,聲音緊繃的問:「是我認識的人?」
「沈千帆。」
若潮像是被劈到,整個人跳起來,直覺地喊:「你胡說什麼!」
陣陣嘲弄的冷笑傳來,「你又怎麼敢確定是我胡說,而不是沈千帆這個卑鄙小人的作戲功夫太精湛?」
「你……你並沒有證據!」她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是何等顫抖。
「好可悲的鴕鳥啊!要是我再告訴你,沈千帆三年前確實在此出過車禍,你還要再自我安慰嗎?」
「不,不會的,我不相信千帆會這麼對我,他不會是表裡不一的偽君子……」極度的震駭充斥她的心房,胸口脹痛得發疼,臉上一片茫然。
空穴不來風,無的難放矢,不成……
「何妨自己去求證!我就不信他有那個臉否認。」幸災樂禍的音調不容她逃避地傳來。
有這個可能嗎?若潮摀住炙痛的胸口,驚疑不定地想著。
該死的沈千帆!甩下電話,她如失控的火車頭,狂奔而出。
333
門鈴聲漫天響起,沈千帆翻了個身,以棉被掩住頭,不打算理會。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一團糟,肌膚透著不尋常的熱度,喉嚨像火在燒,頭像灌了鉛,外加渾身四肢無力,實在沒有心情應付訪客。
擾人的聲音並沒有放棄騷擾他,反而愈見急促的傳入耳膜。
他暗暗低咒了聲,認命的爬下床。
上天最好保佑這名訪客有個不錯的理由,否則,他會不客氣的拿把掃帚將這個不識相的傢伙掃出去!
然而,所有的不滿在看見門外的嬌客時,旋即消逸無蹤,他喜的正欲叫喚,一記俐落的巴掌冷不防的傳來,將全無防備的沈千帆給打退了幾步。
「潮潮,你——」這半個月以來,他想她想得快瘋了,正欣喜著她主動前來見他,她卻拿這個當見面禮?
這一記紮實的巴掌,將健康狀態不佳的他打得更加頭昏眼花,沒多餘的心力去研究她異於尋常的陰沉臉色。
「拜託,潮潮,我現在很慘,要吃醋別挑這個時候,有關我未婚妻的事,我會解釋。」都嘔了他半個月氣還不消,非得再專程送上一記鐵沙掌,這未免太……
唉!他想他有必要提醒她,想吃醋也得他有命才行,是不?
「誰管你有幾個未婚妻!」若潮惱火的大喊,「我想問的是滄海的事!你難道沒有什麼要說的?」
沈千帆訝然,「潮潮,你怎麼……」
「回答我!」她揚聲大喊,「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別人在造謠生事,你和滄海的死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說啊!」
該來的,還是逃不掉嗎?他眉心愁蹙,內心驚疑不安。
也罷!既是天意,他會勇敢面對。
「是芊韻告訴你的吧!」除了她,沒有人會這般唯恐天下不亂的四處宣傳。
他這算……默認!?
若潮的心直往下墜,沉人寒徹心骨的冰窖,她止不住輕顫,喉頭幾乎發不出聲音,「這麼說來,一切都是真的!?你真的是當年害得滄海含恨斷魂的間接兇手?」
他仍然沉默不語,神情無比凝重。
「說話!不要裝啞巴,你欠我一個交代!」
「如果你已經定了我的罪,我還能說什麼?」話中,有一絲苦澀。
若潮退了一步,直視他,「我明白了,原來,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開始,你就已經知道我是誰,這一切的一切,從來就不是巧合,就連我之所以和你有生意上的往來,也全是你巧用心機下的成果,對吧!」
不,不是這樣的,潮潮,不要誤解我!
他想吶喊,想將她擁人懷中,想將埋藏在心底三年的秘密不顧一切的告訴她,讓她明白,他這顆為她癡狂了一輩子的心。
然而,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咬緊牙關,將所有的苦楚往腹裡吞。
她笑了,頭輕輕一點,兩顆清淚順頰而落,「很好!看來我這些日子裡,一直活在謊言與欺騙中而不自覺!你會接近我,動機從來就不單純,而我卻像個傻瓜一樣,給了你完完全全的信任……」
「別這麼想,潮潮!」他再也無法沉默。「我從不曾有過戲弄你的意思,你明明清楚的,若真要說我有什麼動機,那也只是愛你而已!」
再多的苦楚,他都能忍,但她絕不能懷疑他的真心!
「愛我?」她緩緩重複,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好想笑,尖銳而哀愴的笑聲,逼出了椎心熱淚。
她這些年來的淒涼日子是他間接造成的,他有什麼顏面在三年之後全無愧意的出現在她的面前,直言不諱的對她滿口愛話?尤其還是在他已有未婚妻的情況下……
這不是妒意,絕對不是的!他害死了滄海,她恨他都來不及了,怎麼會無端讓莫名的情緒絞得心頭發酸!
天啊!她崩潰的抱住頭,愈是不去想它,它就愈是鮮明深刻。她不該對他有任何感覺的,但是……
她這模樣看得沈千帆好心痛,「別這樣,潮潮。這種事情誰也不願它發生,余滄海的死,我很遺憾,但,我也一度徘徊鬼門關,才在九死一生中撿回性命呀!
「這些年來,我人雖在美國,心卻從沒有一刻忘記掛念你,所以才會在三年後,情不自禁的走入你的生命中守護你,你要當成補償也好,我只是想為你做點什麼……」
補償?他可知他這一句補償,是她用多少代價所換來的?
她滿心悲憤,「你少自以為是了!一條人命因你而結束,你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什麼了嗎?我這三年的淒涼是你彌補不了的;我夜夜垂淚的哀傷是你彌補不了的;我痛不欲生的絕望更是你散盡家財也彌補不了的,現在你又憑什麼提「補償」這兩個字?」
沈千帆被她句句哀絕的話語所震攝,他眼中也有淚,但他沒讓它流下。「那麼你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消除你內心的怨懟?」
她沒有猶豫的吼道:「把丈夫還給我!你能嗎?能嗎?」
他啞然失聲。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我的滄海……你不是說你能補償嗎?那就還我一個活生生的丈夫呀!否則就閉上你該死的嘴,滾得遠遠的,別再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她激動的泣喊,縮著身子跌坐地面,慘切切地痛哭失聲。
「潮潮……」他心痛地低喚,有苦難言。『』如果我說,我對你的愛不比余滄海少,我不夠資格代替他,留在你身邊。接手所有他該為你做的事?包括一生守護你?」
「住口!你憑什麼說這些?在害死了他之後,你不但全無愧意,還企圖取而代之,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的道德良知呢?」她好悲、好怨!為滄海、自己,更為可恨的他!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天哪!我該怎麼說……」他苦惱地捶著頭,「求求你,冷靜的看著我,別再盲目下去了好不好?」
他趨近她,想扶起她,卻遭她激烈地揮開。
「你走開,不要碰我!我實在說不出我有多恨你,如果可以,我巴不得能將你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
他倒抽了一口氣,「你當真如此麻木無心嗎?我所付出的,你一點也感覺不到?潮潮呀!問問你的心,我對你真的不具任何意義?」
「當然有!你讓我嘗到椎心刺骨的恨是什麼滋味,我恨你!
到死都恨!」她猛捶著牆壁,似要借這樣的說詞催眠自己,她是恨他的,她對他沒有感情,完全沒有!也或者,她是在恨自己,懲罰自己,她不該對他有感情!
沈千帆跌退了一步,死白的臉色沒有比她好到哪裡去。
須臾,他急地上前阻止她。「潮潮,別這樣,不要傷害自己!」
他痛地看著她白皙的小手,如今已又紅又腫,他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瞥見桌面上的拆信刀,他沒有猶豫的將它塞進若潮的手中。「如果你真的需要發洩,我人就在你面前,要真有怨、有恨,那就衝著我來吧!反正我是罪魁禍首,理當由我承擔。」
她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拆信刀,噙著淚直視他。「你以為我不敢?」
「我是否告訴過你,我可以毫無保留的將一切給你?幾道傷算什麼,你今天就是想要我的命,我也會雙手奉上,絕無怨言。」
他是認真的!如果重拾生命的代價是換來她的,他情願不要!這樣的生命再也不具意義,他寧可死在三年前那場車禍中!
然而,她只是噙著淚,瞅著他,握刀的手冰涼而顫抖,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你不是很恨我嗎?動手啊!」他在賭,賭他的愛情,他的未來!
「你……你不要逼我。」她陷入愛恨糾葛的傷痛中,茫然的鬆了手,跌靠牆邊。
「潮潮……」他動容地低喚。他一直都知道的,他的潮潮從來就不是個冷血絕情的人,他的無怨無悔,她都看得到。
「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為你而犯下傷害罪,你不配,也不值得!」抹去淚,她一字一字說得寒絕,冷得凍傷他的心。
她退了一步,再一步,「我不會原諒你,也不想再看見你!
沈千帆,我恨你!」然後,她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
「潮潮……」他追了一步,又頹然止住步伐。
追上去又能如何?依然是有口難言,有悲難訴。
他閉了閉眼,止住眸中淒然的淚光,再睜開時,只剩無言的悲哀。
上蒼啊!這就是你對我沈千帆的考驗嗎!面對著心愛的女人,卻形同舊路,這教他情何以堪?
不!他不會認命的,等了三年,他不甘心就這麼輸給命運,再苦他都會撐到最後一刻,他不相信憑他癡絕的心,會喚不醒她沉蟄的愛!
只是,一等再等,他真等得到那一天嗎?
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心甘情願的為他停留?
333
真相一旦爆發,若潮的反彈是無庸置疑的,她在當天決絕的下令中止與旭晴的合作關係,這項決定,引來軒然大波,高層主管紛紛建言,要她改變主意,但她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為所動。
「可是總裁,旭晴與我們一向合作愉快,也是我們最主要的客戶,這麼一來,對公司的影響不小,請總裁再三思好嗎?」沒有一個人贊同這個決定。
若潮沒答腔,因為不認為有必要再說什麼,她這回意念之堅決,天皇老子來說都沒用。
她就是不想再和這個偽君子有任何的牽扯,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反正,少了他,余氏同樣也不會倒!
消息一傳到沈千帆耳中,他真是又氣又惱,就算有再好的修養、再大的耐性,也全被激得一絲不剩,難道他就這麼令她難以忍受嗎?以致她不借用這種方式與他決裂,將關係撇得一乾二淨!
他再也沉不住氣,直接衝進她的辦公室找她。
一見是他,若潮沉下了寒霜般的容顏。「沈先生,你懂不懂基本禮貌!這麼大力的衝進來,你以為全世界都會很樂意看到你嗎?」
「別戴上面具跟我說話!潮期,你好任性!我說過,你有任何不滿,直接衝著我來,我絕無怨尤,但是別拿公司的生計開玩笑!在商場上,是由不得你使性子的,杏則,下一個失敗者就會是你,三年下來,你還領悟不出這個不變的法則嗎?」
「是成是敗都是我的事,不勞閣下操心。容我提醒一句,你現在腳下站的是我的地盤,輪不到你沈大公子來對我說教。」她的聲音更冷了。
「潮潮!」他揚高了音量。「別拿這種事跟我賭氣!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是私底下的事,別拿它和公事混為一談。這不是在辦家家酒,無法依著你的好惡行事,你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乎著全公司數百人的生計,你沒有意氣用事的權利,你瞭解嗎?」
若在平時,她會承認他說的很有道理,並且欣然受之,但現在,她早讓主觀意識蓋過一切。「所以,我就該接受傷的施捨!哼!不必了!余氏不是沒有你就無法生存下去!」
「施捨?這未免言過其實,以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這都純粹只是商業上的往來,正確的說法該是雙方受惠,你有必要反應過度的做出損人又不利己的事嗎?何況,余滄海為你打下了很雄厚的根基,在別的地方我不敢說,但是在台灣,我也只是仰人
鼻息罷了。」
「那就滾回你能呼風喚雨的地方,我不要跟你有一丁點牽扯!」
他都說了這麼多,她還不開竅!
他動了怒,重話也被逼了出來,「我以為這三年你成長了許多,但是現在看來,我必須很不客氣的說:江若潮!你依然只是當年那個青澀、長不大的孩子;依然只會用不理智的腦袋,做著不成熟的事,這三年你白混了!如果余滄海知道,他會很傷心的告訴你:『潮潮,你真讓我失望!』……」
最後一句話,直搗她最痛的傷口,也擊潰了她的冷靜。
「住口、住口!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代替滄海在這裡大放厥詞?!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我說錯了嗎?如果真是這樣,你大可不必理會我說了什麼,反應何必這麼激烈!我不瞭解他,我沒資格說什麼,那麼他是你的丈夫,你瞭解他,請你想一想,他會做何感受?答案你心知肚明,如果你認為你這麼做對得起他,我無話可說!」
「你……你……」她竟被逼得啞口無言。
他很聰明,懂得拿滄海激她,因為對這個名字,她永遠沒有招架之力,那是她最深的痛啊!
去嗎?滄海,我真的讓你傷心失望了嗎?
她無力地的閉上眼,淚水悄悄滑落。「滄海……」
沈千帆看在眼裡,心頭絞得酸疼。
「你——真的這麼愛他!不計一切?」他低問,神情無盡複雜。
「至死不悔!」她哀絕而堅定的回道。
「那麼你是否瞭解,我也用著與他相同的心情在愛你!你為什麼不想想,也許,這是他的意思,他要我代替他憐你、惜你。
守護你,畢竟『余滄海』三個字已是不存在的歷史名詞,而我卻真真空的站在你眼前……」
「沈千帆!」這番話激起了她的狂怒,她忘形的一拳重重捶向桌面。「你怎麼有臉這麼說?!你已經奪走了他的生命,還想再奪走他的妻子,他唯一僅有的愛情嗎?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如果你還有一丁點羞恥之心,這些話你怎麼說得出口!」
「不,天哪!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我其實……該死!」他欲言又止,眉心糾結,痛苦地撫著額。
他們怎麼會陷人這樣的局面?
再多的苦、再多的淚,他都往心裡藏,他以為他夠堅強,但是在乍聽她字字鄙夷的控訴,他還是沒有想像中的勇敢.他的心承載不起刀剮般的痛楚。
上蒼啊!他還能承受多少這樣的心酸,這樣的血淚?他的心只有一顆,三年來已磨得憔悴滄桑,傷痕纍纍了呀!她可知,他為她受了多少的悲楚?
抬起眼,他無盡悲傷的望住她,「你說你對余滄海的愛至死不悔!那麼我求你,認真的看我一回好嗎?看看我這縷為你而燃燒的靈魂,與他究竟有何差別,然後告訴我,你真的無動於衷嗎?」
這番話,背後的含義是那麼的不尋常,但是沉浸在撕心的悲恨中的若潮卻什麼也感受不到,也無法去深思,她激動吼道:「閉嘴!你沒有資格和滄海相提並論,在我心中,他是最完美.最不凡的人,而你,什、麼、都、不、是!就連他的名字,你都不配提!」
連名字都不配提……
這一句話索繞耳際,深沉的悲哀取代了所有的知覺,他突然好想為自己可悲的人生痛哭一場!
「我……什麼都不是!」以生命所堅持的愛情,竟換來這樣的下場?
像抽空了魂,一瞬間,他只感到茫然。
她都已經說了,他連「余滄海」三個字都不配提,他還想挽回些什麼!難道,天意注定,一切終該就此深埋?
多可笑啊!他竟給了「天意」……
$33
剪不斷,理還亂,指的,大概就是他們如今的寫照吧!
那日一別,兩人沒再見面,但沈千帆仍與余沛湘保持固定的聯繫,所以她的近況,他完全瞭如指掌。
她成了工作狂,不知是想借由工作發洩過剩的精力,還是想借工作麻痺自己,她用著虐待自己的方式,每日的工作量重到她無法負荷,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這樣的滋味,他嘗過,他懂!那是一種好悲澀、好痛苦的感覺……
所以他擔心!他深知她只是在壓抑,一旦她再也無法負擔時,他真的不敢想像,爆發開來的她究竟會如何。
除此之外,他還聽說向來獨善其身,不喜應酬的她,這陣子突然轉了性,不但積極參與商圈名人的宴會,更八面玲瓏的周旋在每一個雅痞紳士之間,不少人全在暗中議論紛紛,研究著冷情佳人怎麼會一夕之間搖身一變,成了風情女郎?
乍聞此事,他哪還能不為所動?
她是故意的!
沈千帆陰鷙的眼,死盯著暈黃舞池中翩翩旋舞的纖影,兩手握得死緊。
他有股衝動,想衝過去將她給抓下來,狠狠的吻住她,不讓她那微彎的櫻唇流洩無盡風情,更不讓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分享她的柔媚!
這就是她選擇的洩恨方式嗎?她是存心想用這種方式報復他、傷害他、讓他心痛?
如果是,他得承認,她做得很成功,這小女人快把他逼瘋了!
她就像只絕艷的彩蝶,悠遊於繁花叢中,卻不為誰停下漫舞的羽翼。
看著她周旋在一個又一個的男人之間談笑風生,一曲舞過一曲,他的心也正嫉妒與心痛一點一滴的凌遲啃噬……
她要報復他,方法多得是,為什麼要糟蹋自己!
就在他再也無法承載更多的心痛時,她正好婉拒了某位邀舞的男子退下舞池,他沒有猶豫,立即走向她。
「潮潮!」
若潮不怎麼感興趣的瞥了他一眼,不曾停止移動的步伐,沈千帆無奈,情急之下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請你放手,沈先生。」她淡淡地道,那口氣好似他們真的是兩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他苦惱的揉揉眉心,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你存心氣我是不是?」
「你失態了,沈先生。」她無動於衷的掙脫他,在侍者經過時取來一杯酒。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請你好好珍惜自己,潮潮!」他發現到她根本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若潮漫不經心的微晃著杯中的液體,就像在聽一則不怎麼有趣的故事。「還有呢!請繼續呀!」
她表現得有風度極了,這樣的她,反倒更令沈千帆不安。
若是她哭、她恨,她怨,都還好,最怕的是她什麼都不在乎,那表示……
天哪!他只知道她積怨已深,卻沒料到,她會對他恨之人骨到連一絲一毫的情緒都不屑給他。
「潮潮,你別這樣。」他怕了!他從沒有一到像現在這麼心慌過。
若潮沒理會他,將酒杯輕舉向他,「為你的巧用心機乾杯!」
「不要諷刺我!」深亮的眼盈滿痛楚。「不管我隱瞞了多少事,對你的心,從一開始都是絕對的真!」
她輕輕地笑了,嬌媚的笑聲中,含有絕對的譏諷,「沈先生記性好像不太好,老是會忘記自己還有個未婚妻,隨隨便便就對別的女人滿口愛語。」
「那不是——」正欲向她解釋,另一道男音插進他們之間。
「小姐,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當然。我非常樂意——」若潮柔婉的將手伸向名溫文有禮的男士,活都還沒說完,壓抑了一晚、耐性已瀕臨爆發邊緣的沈千帆快一步抓過她的手。
「你想跳舞是不是?好,要跳我陪你跳個夠,我保證我的舞技有絕對的專業水準!」
不容她反抗,他摟住她的腰,強硬地將她帶往衣香鬢影的舞池。
本以為她會掙扎、會破口大罵,但,他料錯了,完完全全的料錯了——
若潮僅是嘴角一彎,小手搭上他的肩,柔軟的身子往他身上偎,隨著悠揚的曲音翩翩移動步伐,反倒是沈千帆怔住了。
「你不是說你有專業水準?這就是你所謂的『專業水準』?」
她不客氣的嘲弄他的呆愣。
一晚的挑釁下來,沈千帆有再好的修養也會被惹惱,他如了她的願,領著她融入音樂,咬牙道:「這樣你滿意了嗎?」
「差強人意。」她移近他的耳畔,輕吐氣息。
沈千帆身軀一僵!
她這是在挑逗他嗎?她貼他太密,體態柔媚似水,他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她屬於女子的婀娜曲線——
「該死!潮潮,不要這麼輕浮!」
「你們男人,不是最愛女人風情萬種的樣子嗎?」她假裝聽不懂,存心作對的貼上他發熱的頸畔,有意無意的舔吻他的耳垂。
沈千帆身體繃得死緊,語調粗啞:「別——」
她愉快的低笑,「原來男人全是一個樣,都抗拒不了誘惑。」
狂炙的妒火燒痛了胸口,他口齒縫間擠出聲音,「你試了一晚,不是嗎?」
只要一想到她這一整個晚上都是用這種方式和別的男人「跳舞」,他就有股衝動想宰了每個曾與她共舞的男人!
「是啊!」她答得大方,微挑的秀眉似在嘲弄他眉宇之間掩不住的悲澀與痛苦。
他也曉得什麼叫心痛嗎?
沒錯,她就是存心不讓他好受!她絕不會讓他知道,她與其他男人表面上看似密,但事實上,她巧妙的沒讓任何人佔到一丁點實質上的便宜,只除了他。
「你在玩火!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他低聲的說,顯然正極力控制著某種一觸即發的情緒。
「有多危險!」她滿不在乎地反問,依舊我行我素,柔唇輕觸他繃緊的下顎。
她存心想激怒他是嗎?很好,她成功了!
「我就讓你看看有多危險!」耐性徹底告罄,沈千帆手腕一旋,臉色沉鷙地將她拉往幽靜無人的陽台。
若潮不慌不懼,她就不信他敢把她怎麼樣!
「原來沈先生有賞月的興致,早說吁「何必風度盡失,學人家做起強人所難的野蠻行徑——」
未完的話,盡數中止於來勢洶洶的烈吻中!
他快瘋了!就算不瘋,深入骨血的心痛也快將他逼得活不下去了!他扳過她的身子,以揪腸炙心的吻讓她明白,她他承受了什麼樣的痛苦!
若潮沒料到被激怒後的他,會用這種方式反擊,本能的劇烈反抗,卻又懊惱於體型在先天上所佔的弱勢,她的掙扎對他本不具影響。
熾熱滾燙的唇廝磨著她柔軟的唇瓣,她渾身不受控制的掠過一陣顫悸,像是感受到了他所散發出的心靈狂痛,拒絕的手怎麼樣也使不上力,隱於靈魂深處的纖弱情弦不由自主的為他而扯疼……
直到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認,他的吻、他的懷抱一直都給了她難言的感動,明明是不遺餘力的恨著他,偏偏又抗拒不了他,她理不清為何會如此,像是盼了千年、萬年,那種狂撼揪心的震盪,抓住了她所有的知覺,每一回只要一碰上他,她就變得好軟弱……
「潮潮……」他粗喘著低前。吻得炙烈,吻得激狂,全然不若以往的溫存繾綣。
然而,不論是什麼樣的他,帶給她的震撼皆是難以言喻的強烈,火熱交纏的唇舌,幾乎吞噬了她,那麼深,那麼狂的需索,幾乎要將她揉入血液之中,教她如何抵擋得了!於是,她也只能依附著他,陪他沉淪、陪他毀滅、陪他萬劫不復。
直到這狂烈的吻幾乎奪去他們最後一絲呼吸,他才微微鬆開她,嘶啞地低哺,「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我的小潮潮……」
激情的迷咒漸退,她渾身一震,惱怒的推開他,毫不猶豫的揚起手,「你這個下流的渾蛋!」
「要打嗎?」他不閃不躲,定定地望住她,「打吧!如果打過之後你會好過些,不管你加諸在我身上的是什麼,我全都甘之如飴。」
「你……你……」她真懊惱自己的沒志氣,迎視他無怨無悔的容顏,就是狠不下心如以往般,俐落的一掌揮下。
她告訴自己,她該恨他才對,而且是恨之人骨!可是……
一顆心偏偏盈滿了揪腸的酸楚……
直到現在,她終於明白愛恨交織是什麼滋味了,但,她從來就不打算讓沈千帆來教她領會呀!
呵,她居然喜歡上害死她的丈夫、毀掉她整個世界的始作俑者!上蒼怎麼能如此捉弄她!
她好怨、好恨哪!他不該招惹她,不該讓她陷入這糾葛矛盾的煎熬中……
「你滾開!」她用力的推開他,情緒失控地狂奔而出。
「潮潮!」他顧不得一群人的議論紛紛,隨後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