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颯颯,和風拂拂。
聶子威一大清早即精神抖擻的往城東彰潭口而行。以他一個三十出頭的年紀,憑著一股堅毅不拔、吃苦耐勞的毅力,在東門街開了間規模不小的紡織綢緞莊。並娶了位如花似玉的嬌妻,生養了兩位聰明伶俐的小小公子。這一切的一切,均讓同莊且年紀相仿的男人羨慕不已。
今天他特地趕在日頭尚未露臉時即動身前往徽省懷寧辦貨,兩縣之間相隔一條長江,因此,他必須在午時以前趕到城東彰潭泊船口,趕搭三天只有一班的船隻。
然而半路上他卻遇見一位行為舉止瘋瘋癲癲的老人,他擋在聶子威面前,指著他的臉含糊不清的說:「大難臨頭,大難臨頭羅!」
「老人家請讓路,我正在趕時間。」
聶子威左閃右躲就是無法擺脫此一瘋者,眼看出船的時間就要到了,倘若錯過,就得再等三天!時間就是金錢,三天對一個生意人來說,損失可是不小啊!
「趕著投胎嗎?別急,你陽壽還未盡呢!」
出遠門最忌聽到什麼不吉之語,這個人簡直就是不可理喻的瘋子!聶子威氣呼呼的想。
「喂,我是看你年紀大了,不想給你難看,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酒——好耶,管它敬酒罰酒,小老兒已經好些日子沒沾酒了,在哪兒?快……快拿來呀!」瘋癲老者步履雖蹣跚,但是身形仍輕盈得很,無論聶子威怎麼想趁機溜過,皆被他技巧的擋了下來。
聶子威自認自己的功夫底子不弱,否則,這些年來他怎能憑一己之力,歷經大江南北、應付三教九流呢?但眼前這位看似乞丐、又似瘋癲的老人,竟能毫不費力的將他阻攔下來,莫非他是個身藏不露的高人?
「老人家,這酒就當聶某欠著,此行回來後,我必當履行諾言。」
「算了算了,別承諾得太早,搞不好你這一去就回不來了。」這老人又在觸聶子威霉頭。
「你!」
「別你呀我呀!我可是看你順眼,想救你一命喲!」他笑了幾聲又說:「你雖然三十有七命不該絕,但你小兒二十有七時則命裡有難,早早替他討房媳婦沖沖喜吧!」
聶子威心中一窒,這老人怎知他今年三十七呢?
然,就在他回神欲求解的同時,才發覺那老人家早已不見蹤影!
「這……老人家,老人家……」聶子威喊了幾聲,卻久久未聞回音,亦未見其人,聶子威才恍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只得急急趕往長江岸泊船口。
但一切都太遲了,疾速趕去岸口的聶子威,最後只來得及望見漸遠漸去的渺小船影。
無奈的,他只能憤而將手中的船票丟到江裡,折回住處再作打算了。
***
「子威,你不是去趕船了嗎?怎麼又回來了?」聶妻陡見頹喪著臉回來的丈夫,不禁放下手中剛批到的針織布匹,趨前問道。
「去遲了,船早開了。」他無奈的為自己倒杯水,口氣極為不悅地道。
「怎麼可能,這回你很早就出門了呀?」待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聶妻又替他倒了杯,看樣子他方才似乎跑得很急。
「唉!別提了,還不是遇見個瘋——」
「阿威,阿威,你在家嗎?沒乘船過江吧?」對街的張伯氣喘吁吁地猛然撞開聶家大門,那模樣是又急又慌。
當他瞧見聶子威正安安穩穩的坐在廳中椅子上,整個人就像個緊繃過度隨即鬆懈下來的橡皮,垂吊在門板上。
「還好,還好,你沒去……你沒去……」張伯拍著胸脯,不停地安慰自己。
「張伯,你怎麼了?有急事嗎?」聶子威立刻迎上去扶住他。
「你知不知道,正午那艘由我們彰潭口要到對面懷寧縣的大船突然沉了!」張伯噫歎了一聲,不禁為船上那些人哀悼。
「張伯,你說什麼?」
聶子威聞言渾身一顫,那個老人……那個老人竟是為了救他!
問題是,他怎麼會知道……回憶起他那故作瘋癲的動作、一閃即逝的身影,分明就是位隱世的高人!
「唉!還好你沒事。沒事就好,那我走了。」
「謝謝張伯關心,請慢走。」
送張伯走遠後,聶子威才將方纔所遇見的奇人異事告訴妻子,「你認為那個老者的話能信嗎?他指明要辰兒在二十七歲前娶妻呀!」
「他既能料準那艘船會出事,表示他有這個能力。咱們還是寧可信其有吧!改天遇見他,一定要好好謝謝他的救命大恩。」聶妻鬆了口氣,緊緊偎在丈夫懷中。
差點……差點她就失去了他!
「也是。」
但,就這麼度過了漫長的二十年,聶子威再也沒見過此一老者。但,放在他心中的那塊疙瘩卻始終沒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