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威已經年邁,第一繼承人陶斯既已身亡,接下來的繼承順位非江四洋莫屬。
今天他便進入公司打算接掌總裁一職,但所有員工,由上到下都說沒有接到老總裁的命令。
「這怎麼可能?我舅舅的遺囑上明明是這麼寫的,如今陶斯已身亡,自然由我繼任。」他非常生氣地拍著桌子。
「表少爺,請您冷靜,去世的是少爺,不是老爺,所以老爺的遺囑不能成為依據,得讓他親自下命令才成。」總經理立即開口。
「你是什麼意思?意思是我舅舅隨時都可以更改遺囑?」天,早知道那老傢伙這麼難搞,他應該連他一併除掉才對。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總經理又道:「不過我剛剛接到老總裁律師的電話,他告訴我老總裁已經更改遺囑了。」
江四洋一震,「他真這麼做?」
「我只是下面的人,一向聽令行事。」總經理恭敬的回答。
「我舅舅行動不便,絕不可能是他回來接掌,那到底是誰?」江四洋瞇起眸道。
「我們還沒接獲通知,也一樣在疑惑中。」總經理回答之後便說:「對不起,本公司每週一晨報的時間到了,我必須離開。」
「喂……」江四洋喊不住他,頓時氣得往桌腳一踢,嚇得坐在該座位的女職員尖叫出聲。
隨後他火爆的離開,拿出手機撥了達叔的號碼,「喂,這下完了,不知道陶威那老頭在打什麼主意,陶斯一死他立刻更改遺囑,還下令換人接掌公司。」
「你說什麼?!」達叔完全沒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
「現在不但你的份沒了,就連我的也飛了。」說著,他用力捶了下一旁的長柱。
「太可疑了,當真非常可疑。」達叔瞇起眸,「前兩天我為了追查銀盾的下落,故意為它登報尋覓主人,還真有人來電話,只可惜我當時不在,否則一定可以查出是誰打來的。」
「你太異想天開了。」江四洋用力的抓了下頭髮,「那或許只是人家打錯電話,你想除了康凱那老頭,有誰會感興趣。」
「說不定就是康凱。」
「你——你瘋了,他有多久沒消息了。」江四洋搖搖頭,「想那老頭也有七、八十歲了,可能早就去見閻王了,你還是對銀盾死心吧!」
「不,我不會死心的,不過關於陶氏一事,我們還是得從長計議。」達叔緊握拳頭,難以承受這突來的消息。
「也是,你先去我那兒等我,我也要趕回去了。」江四洋點點頭:心想他日前以即將接掌陶氏為由向地下錢莊請求緩幾天還錢,如果他們知道情況變成這樣,那他還能活命嗎?
而達叔也同樣感到挫敗,雖然他外表表現冷靜,其實內心波濤洶湧,一想起籌備已久的計畫居然生變,怎能不扼腕呢?
只是,要他放棄嚮往已久的銀盾是萬萬不可能的。
凌羚坐在車裡看著兩旁一排一排舊公寓,有的外牆都剝落了,可以想見屋齡有多老了。
不久,陶斯將車開進一扇鐵門內,門一關,他就帶領她下車,直接搭升降梯至頂樓。
「你外公住的地方好奇怪。」她半是新鮮、半是好奇地說:「有點像好萊塢電影中的神秘場景。」
「哈……你還真會聯想,我外公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躲人。」直到門打開,他們才一塊跨出去。
凌羚看著屋內的擺設,「哇……好多電腦,你外公也是電腦長才呀!」
「我不是電腦長才,只是個電腦蟲。」不知何時康凱已出現在他們面前,饒富興味地看著凌羚。
「您就是外公?!外公您好。」她對著康凱甜甜笑著,「可什麼是電腦蟲呀?」
「就跟蛀書蟲的意思差不多。我外公對電腦有著無法割捨的喜好,雖然電腦是在我外公四十歲以後才慢慢流行,可他一接觸到電腦便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陶斯替外公解釋。
「外公,您真的很厲害。」老來才碰觸這種新科技,還能深入研究,真是難得。
「不用直誇我,這邊坐。」康凱領著他們到另一處較空曠的角落,那兒有一組沙發和泡茶的茶桌,是康凱唯一放鬆心情的地方。
「跟陶斯交往,不後侮吧?」坐下後,康凱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件事。
「我為什麼要後悔?」她笑著搖搖頭,「我很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覺,以前他是土包子的時候我就不嫌他,現在變成大帥哥了,我更沒有理由討厭他。」
「你說我什麼?土包子!」坐在她身側的陶斯皺起眉。
「難道你不土嗎?」她掩嘴一笑,「真是土斃了。」
「難怪陶斯會為你神魂顛倒。」康凱往後靠在搖椅上,為自己點燃一支雪茄,「他告訴我,你願意陪他去找我們康家的傳家寶。」
「我當然願意呀!就當是旅行嘛!」她很自然地表示。
「那太好了,陶斯身邊有人照應,我也放心了。」他揚起嘴角,露出抹欣慰的笑容。
「不知道外公到底要找什麼樣的傳家寶?」凌羚心想該不會是什麼「夜明珠」吧?它可是拿來當作「傳家寶」的最佳典範呢!
「就是這個。」他將一張有些模糊的照片放在桌上。
凌羚拿起一瞧,神情驀然怔忡,嘴裡還喃喃念著,「笠澤茫茫雁影微,玉峰重疊護雲衣;長橋寂寞春寒夜,只有詩人一舸歸。」
康凱隨即瞪大眼,「你……你怎麼知道這首詩?」
「這首詩就刻在銀盾的內側,好像是南末姜夔的詩詞。」此話一出口,不僅康凱愣住,就連陶斯也詫異萬分。
「你怎麼知道的?」陶斯握住她的手。
「我從小看到大的呀!」
「你說什麼?」康凱激動地又問:「你從小看到大!這麼說,這把盾最後是落在你家?你……你姓凌,那麼你可認識姓章的?」
「章?!」她想了想,「我祖母姓章。」
「對,那一定有關係了。」康凱深吸口氣,平穩下情緒又問:「那銀盾現在在哪兒?你知道嗎?」
「我想它還在老家吧!」凌羚不可思議的問:「你所說的傳家寶真是它?可它看來極為普通,一點價值都沒有。」
「東西的價值不在於它的外表,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決定跟你回老家一趟,如果你父母願意,希望他們能夠將它轉賣給我。」陶斯遂道。
「呃……」她有些狼狽地垂下小臉,「我沒有父母了。」
「那你是?」
「我父母早逝,從小我就被叔叔、嬸嬸撫養,而銀盾就是在叔叔家看見的。」說起叔叔和嬸嬸,她的內心多了抹無法解釋的惶恐。
「你叔叔嬸嬸待你不好?」陶斯像是看出其中蹊蹺。
「嗯,其實還算不錯,是我敏感,老覺得被虧待了。」她似有所隱瞞,「我看這樣吧!我們現在就回老家去拿。」
「你真的可以?」陶斯不放心地說。
「當然了,我們走吧!」她笑著轉首對康凱說:「外公,您放心,銀盾就包在我身上羅!」
說著,她便和陶斯一起離開公寓,轉往凌羚位於市郊的老家。
「你叔叔嬸嬸真的對你好嗎?」陶斯似乎已瞧出她方纔的言不由衷。
「嗯……」她斂下眼,「不好。」
「我就知道。」他緊緊摟住她的身子,「光從你緊張的神情就可以窺知了。」
「哦!你還真瞭解我呢!」她漾出一抹笑,笑中還是不免暗藏著緊張。
「當然了,我是你的親親男友呀!」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更緊一些,將她往懷裡帶。
「謝謝。」她知道他是要安撫她的情緒,於是回以一個安撫的笑容,只想告訴他「有他在她絕不會有事」。
當車子愈來愈往老家趨近時,凌羚倒是漸漸安定下來,不再這麼緊張了。
到了老家門口,看著這幢樣式依舊,睽違數年仍沒啥變化的房子,凌羚閉上眼說:「我們進去吧!」
當他們一入內,立刻被凌羚的叔叔凌毅認出來了,「你終於現身了,你這臭丫頭,七年前敢落跑,現在還回來做什麼?」說著,他便拿起掃把打算朝凌羚身上打。
「別衝動!」陶斯緊抓住他的手,「你冷靜一點。」
「我怎能冷靜?我收了人家五十萬聘金,而她竟然在結婚前夕溜人,害我差點被對方抓去剁手腳。」凌毅大聲-道。
陶斯這才明白凌羚為何會這麼害怕、擔心了,原來她有這麼一個無情的叔叔,「你就因為五十萬把她給賣了?」
「我養她六年,賣這點錢還賠錢呢——啊!」凌毅話還沒說完,已被陶斯給狠狠地揍倒在地。
「別打了,別忘了我們來的目的。」她緊抓住陶斯。
「就算這樣,我也不能任他欺負你。」若非凌毅算是長輩,他早就打得他滿地找牙了。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她安慰地一笑,接著看向凌毅,「我要來跟你拿樣東西。」
「什麼?」凌毅這才有些膽怯地問。
「就是你一直放在倉庫的銀盾。」她說。
「你們要它做什麼?」凌毅眉一皺,「我早扔了。」
「胡說,你一向懶得整理倉庫,我相信它還在那兒,讓我進去看看。」說著她就要闖進去。
「你如果敢亂來,我就報警。」凌毅大喊。
凌羚仍執意闖入,卻被陶斯抓住手臂,對她搖頭一笑,「我來。」接著,他轉身對凌毅說:「讓我看一眼,十萬。」
「什麼?」凌毅大吃一驚。
「不要?那算了,我們走。」陶斯環住凌羚的肩,作勢要將她帶離。
「好,我答應。」果真,陶斯一眼就瞧出凌毅視錢如命的個性,很輕易就讓他上鉤。
在看過銀盾之後,陶斯百分之百確定是它,跟著與凌毅談起價錢,當然凌毅也看出陶斯對它的勢在必得,喊出的價錢一次比一次高,最後居然開價「一億」,讓凌羚更是對他痛恨不已。
「陶斯,別理他,他再無理取鬧,我們就不要了,我就不信在法國沒有更好的銀盾。如果不是咱們急著用,我才不會想到它呢!又髒又舊,他喊的價都足以付違約金了,我們還是去法國找好了。」這次換她學聰明了,兀自編了一段台詞後就拉著陶斯扭頭就走。
「等等。」凌毅這下心急了,「好、好,你說多少就多少吧!」
「五百萬。」陶斯將他開出的一億一口氣降至五百萬。
「什麼?」凌毅叫了聲,可沒辦法,平白無故從天上掉下五百萬誰不撿呢?他還是答應了,「好吧!就五百萬。」
陶斯與凌羚互相交換一個竊喜的眼神,在陶斯開了張即期支票交給凌毅後,終於圓滿成功的將銀盾給帶走。
坐上車,陶斯發現凌羚臉上仍帶了抹悲傷的痛楚。
「還在想你叔叔?」他皺著眉攬住她的肩,將她按進懷裡,「別再想了,我能猜到你以往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真的不要再想了。」
她緊緊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聲,彷彿唯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再緊張害怕,「我父母去世後,我叔叔收養我。他很愛錢,我高中還沒畢業,他就開始為我物色丈夫,一心想把我賣個好價錢。」
他輕拍著她的肩,「現在有我,絕不會讓你過那種膽戰心驚的日子。」
「後來,我跑了,沒命的跑,當時我在心底告訴自己,忘了這段過去,我要過得更好,我要更有錢,不要再讓任何人當成利用的工具。」凌羚閉上眼,小手緊抓著他的賂臂。
「更有錢?」他眉一挑。
「誰不愛錢呢?可是我一直做不到就是了。」坐直身軀,她以手抹去頰上的淚,「不想了,但我還是朝這個目標前進,希望麵包坊可以賺大錢。」
「那你當初接近我,也是因為這個目標?」他一對深邃的藍眸直凝入她的眼瞳。
「你以為我是為了錢才接近你?」凌羚皺起眉。
「是你剛才說的,你愛錢。」他收回視線,雙臂抱胸地看著前方。
「對,我是愛錢、愛名牌,可我從沒打算拿自己的愛情交換金錢,這又不是唯一的辦法,你不要污辱我的人格好不好?」她氣得鼓起腮,咬著下唇看向車窗外,忍不住心酸的再次流下淚。
「我不是故意的,別哭了。」他轉過她的身子,定睛望著她。
「別人怎麼說我、我叔叔以前怎麼誣賴我,我都沒關係,可是你這麼說真的讓我很傷心。」她的眼眶已凝成一片淚海。
「抬起臉看著我。」他要求。
可她卻搖頭,「不要。」她害怕看見他眼中的懷疑。
「看著我。」他握著她的雙肩再次要求。
但她仍固執地看著別處。
「你!」他焦急地吻住她,唇貼在她的嘴角輕。「我愛你……」輕吟聲傳進凌羚耳中,讓她的身子輕顫了下,內心突然強烈地泛起酸來。
「你真愛我?」她沙啞地問。
「再問,我就打你小屁股。」他的一句笑語突破了她心防。
看著他,她被他那抹如陽光般的笑臉折服了,小手覆在他厚實的胸前,再次感受他沉穩的心跳,「你沒說謊。」
「我當然沒說謊,剛剛是真的想打你屁股。」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討厭,我不是說這句,是前面那句。」她嗲語嬌嗔。
「前面哪一句?」臭陶斯,居然裝傻。
「厚,『我愛你』那一句啦!」她沒好氣地揚聲道。
「噓,我知道你愛我,不用這麼大聲,是想召告天下嗎?」他狂放不羈的笑出聲,這時凌羚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你就會欺負我。」
掄起的小拳頭被他緊緊一握,「對,我只想欺負你。」專注的凝眸加強了耳語的魔力,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捧起她迷離的小臉,貼向自己的唇,將自己的氣息灌輸給她,讓她感受到自己的熱情與愛戀。
凌羚眼光氤氳,無可抵擋的迷醉在他懷裡,此時車廂內彷彿只剩兩人的心跳聲了。
許久,他終於放開她,她不好意思地垂首道:「我們趕緊回去吧!好讓外公開心一下。」
「嗯。」陶斯隨即發動車子,踩下油門的同時不忘緊握了下她的手,給她最需要的溫暖。
凌羚眼角雖然還帶著淚痕,可內心卻是熱的。
陶氏的接班人今天終於現身了。
當化名約翰的陶斯出現在眾人眼前時,那奪人的風采、俊朗的笑容不知迷惑多少女職員的心。
高階主管們紛紛湧上,忙著陪笑臉,「總裁您好,以往公司都是由老總裁在美國遙控,雖然有所依歸但沒見到人總像缺少什麼,今天有你擔任我們的總裁,真的是太好了。」
「只要大家好好做,一定可以有很好的成績,老總裁就曾告訴我,過去他不在時,你們就能將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對你們的辛勞有著萬分感恩。」陶斯一上任就給他們來個恩威並濟,「當然,如果做錯什麼,同樣得賞罰分明。」
「是的,我們知道。」總經理躬身回道。
「那好。」陶斯俊魅地看著這幾個人,「你是吳總經理、你是劉經理、你是王襄理?」
「沒錯,我們正是。」
「那麻煩你們轉達所有同仁,我想邀大家聚個餐,彼此瞭解一下,可以的話晚上務必賞光。」
「謝謝總裁,我一定會告訴大家。」吳總經理立即應和。
「對了,不要勉強,若晚上已有節目的,打亂人家的計畫也不太好,願意來的就來吧!」陶斯做出交代。
「是,我知道。」
「那就好。」陶斯點點頭。
「總裁,記者已經都在會議室了,您可以過去了。」這時候有位職員說道。
「好,我這就過去。」他站了起來,挺拔頑長的身材從大夥面前走過,又引來陣陣騷動。大家無不在猜測這位新任總裁到底是老總裁的什麼人?
就在記者會轉播的同時,江四洋與達叔直盯著電視螢幕瞧。
江四洋問道:「你在陶家快二十年了,可曾見過他?」
「沒有,但是有點面熱,好像在哪兒見過。」達叔蹙眉細想。
「面熟?你就只會說這種無濟於事的話。」他冷冷地說:「現在我們的計畫全泡湯了,地下錢莊給我的寬限期只剩幾天,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別這麼早死心,我就快想到他是誰了。」達叔靠在沙發背上,一手輕輕揉著眉心。
「要想你想吧!我得回去了。」他不能再繼續待了,若籌不到錢,他可得準備跑路了。
「我想到了!」達叔這句話讓江四洋頓住腳步。
「上回我去你那兒,離開之後在樓下被一個女人給擋了下來,她是陶斯生前的女人。」
「這女人跟約翰有什麼關係?」江四洋挑眉。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就在她對我質疑陶斯的死因時,這個約翰現身護著她。」達叔瞇起眸,「我想,那個叫凌羚的女人必然與他有某種關係,」
「那你找得到她嗎?」江四洋急問道。
「當然了,這可要比找到銀盾容易。」達叔篤定地說。
「好,這事就交給你了。我要藉由她找到約翰,查出那人的底細。」如果能找到那個神秘的約翰,他至少可以想出辦法對付他。
「這個我懂,不需要你說。」達叔已經非常看不起這位表少爺了,必要時他不惜讓他步入陶斯的後塵。
「現在對我的口氣都不一樣了,你還真是現實。」江四洋瞪他一眼後便走了,那高張的氣焰讓達叔難以忍受。
他握緊拳,壓抑住心底的不滿,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那女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