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伯義的傷勢較重,得住院觀察,段邑安排了看護照料他;至於尹小遙只受了點輕傷,在醫院休息一晚之後,隔天晚上,段邑便到醫院接她回家。
坐在段邑的車上,她忍不住問:「為什麼要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你就不怕受到牽連嗎?」
「反正我孤家寡人的,無所謂。」他依舊是這般冷然,但是尹小遙卻沒被他這樣的態度嚇倒。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她緊蹙秀眉地喊道:「難道你都沒有親人?要是真發生不幸的事,你不怕他們難過嗎?」
「瞧你說的,好像我真會遇到不幸的事似的。」他不以為意地輕笑。
「你不瞭解朱德發,他發狠起來可是很——」她好擔心啊!
「別說了,說起來,我可是比你瞭解他。」他回頭睨了她一眼。
「對了,我怎麼忘了你認得他。」尹小遙想起那晚在餐廳的情況,「但是你一定不知道他暗地裡在從事贓物買賣的行為吧?」
「你說什麼?」他蹙起眉,「難道這就是你惹到他的原因,你揭發了他?」
「沒錯,現在警方已經在通緝他了。」說到這裡,尹小遙不禁得意地笑開嘴,「像他這種人渣,活該得到這樣的下場。」
「怎麼了?你好像很恨他?!」她的表情不禁讓他想起古含柔。
「當然了,我——」望著他奇怪的神色,她才發現自己好像說太多了,「沒什麼,這只是我的家務事。」
「我現在才明白,你會在那種地方跳舞是有目的的。」這點又和「她」太像了。本不想再提「她」,可他忍不住要問:「你家是不是和劉達鈺與朱德發有過節?」
「你!」她赫然抬起頭,看著他如刀刻的側面線條。
「看來我猜對了,不過,你們姊妹倆報起仇來還真是不擇手段!」他撇撇嘴。
尹小遙不語地看向前方,無所謂地笑了笑,「你不是說不再提『她』了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我都還沒問你怎麼會突然來我家?」
「只是湊巧。」他沒照實說。
「那是因為你我有心電感應羅?」
她開心地想倚靠在他肩上,可他卻閃開了,「別這樣,你這麼做是沒有用的。」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我?」尹小遙難受的咬緊下唇。
「這不是接不接受的問題,而是我根本不可能愛上你。」他微凝著眉頭,強迫自己說出冰冷的話。
「才怪,你才不是不愛我,不愛我你就不會來看我,我猜你一定是聽見風聲了,是不是?」她激動地說,「否則你絕不會這麼湊巧的趕來我家……」
他瞇起眸,雙手緊緊的握著方向盤,一顆沉穩的心驀然被她這幾句話給震得劇烈顫動。
是這樣嗎?他喜歡上她了嗎?為何當他一聽見她有危險就立刻趕了來呢?他心煩意亂的搖搖頭,無論答案是什麼,他都不願承認,一定要掩斂下心底的這份感覺,絕對不要再受傷害。
他不想再一次深陷。
「你說呀!為什麼不說話了?是不是被我說中了?是不是——」尹小遙望著他緊抿雙唇的模樣,如果他不愛她,不會出現這樣掙扎的表情。
直到她家門口,他停下車,攢起眉,為了讓她打消這念頭,他只好狠下心說:「你聽好,我確實還愛著你姊姊,就是因為太愛她,儘管她傷透了我的心,但我還是愛她。」
「是愛還是恨?」他或許曾經深愛過,但事隔這麼久,他還執著那份情嗎?她實在不相信。
「別再問我了,你不要太……太惹人心煩。」說著,他便替她打開車門,「下車吧!」
「你真能對我這麼殘酷……」她流出了淚,不知為什麼,竟然脫口而出,「所有該做的,我全都做了,已是了無遺憾,如果我說我今天就去死,你還會離開,還會說你不愛我嗎?」
「你曉不曉得說這種話真的很幼稚?」他哼笑,並不相信。
「對,就是幼稚才真切。」尹小遙還想極力挽回什麼。
他仍是不為所動,絲毫不受她的話語所影響,「別再說那些奇怪的話了,下車吧!」
尹小遙再度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灼燙的淚刺傷了她的眼,讓她傷痛欲絕,「既然如此,你就永遠窩在你的世界裡,別再出來吧!」
段邑瞇起眼望著她,憤而踩下油門迅速離開。
尹小遙見他當真就這麼離開,眼眶中的淚再也抑制不了地落下。
「段邑,你還真狠呀!」
她閉上眼,踩著無力的步伐進入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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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回去的路上,段邑心底不停迴盪著尹小遙方纔的話語。
老天,明知道她根本是在唬弄他,為什麼他還是會被她的話語給影響?
他緩緩踩下煞車,將車停靠在路邊。
打開天窗,他仰首望著天上的星星,不由歎了口氣,腦海中不斷浮現尹小遙傷心的面容,最後還是拗不過心底的擔憂,回頭朝尹家而去。
段邑不禁恨起自己,恨自己的無情、無心,如果小遙真做了什麼傻事,那該怎麼辦?
快速開車回到她家門外,他趕緊下車,在她家門外按下門鈴,等了許久,都無人應門。段邑開始慌了,又後退幾步,觀察著房子的四周,想找地方攀入,可突然……他看見頂樓的圍牆上站著一個人影!
該死的!難不成她真想要——
「喂,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他大聲喊道。
尹小遙沒想到他會折返,頓時咧開嘴笑了,「你來了!」她因心情煩悶,才上樓來看看星星。
「你快點下來,千萬別想不開。」段邑心急如焚地吼道。
就在這一瞬間,他才恍然發現經由這一連串的事件,以及她的示愛下,自己似乎已放不開尹小遙。可偏偏這丫頭就喜歡胡亂、玩些小把戲,讓他的心臟幾乎快要承受不住。
「我沒說我要尋死呀!我只是在玩而已。」她還好心情地在窄窄的圍牆上旋舞著,就不怕—個不平衡摔下來。
「那我現在非常鄭重的請你下來,可以嗎?」段邑冷著張臉,心情卻憂急到了極點。
「你是關心我囉?」她蹲了下來,笑開眉看著他。
「行,我承認我關心你,可以了吧?」他沒轍地說。
「那你是不是也該承認你喜歡我呢?」尹小遙索性坐了下來,雙腳掛在圍牆外踢動著,一雙帶笑的眼底滿是對他的眷戀與愛意。
「好吧!就當我喜歡你。」他急著想要哄她下來。
「什麼叫做『就當我喜歡你』?好像你是被勉強、被脅迫,是出於無奈的。」她美麗的容顏瞬間垮下,但隨即又說:「不過我也不想再逼你了。」
說完,她又站了起來,再次在圍牆上翩然舞動。
段邑已冒出一身冷汗,莫非她把那裡當成秀場了?居然不要命似的做出這種嚇人的動作!
「你別跳了,你再眺的話,我就立刻離開。」段邑是真的生氣了,「快點給我下來,聽見沒?」
「如果我跳下去呢?」她打量一下地面的距離,「不過五、六米的高度,就算真跳下去也死不了的,嗯……頂多摔斷骨頭吧!」
「你不要說廢話,快下來——我的意思是,你走樓梯下來。」怕她會錯意,段邑連忙補充。
「不,我想跳,我想試試自己的能耐,命夠不夠硬。」併攏雙腿,她筆直站好,像是隨時準備往下跳。
「如果你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他怒瞪著她。
「如果我死了,也是我咎由自取,你用不著難過或自責。」尹小遙雙臂往前舉平,笑著又說:「你離我遠一點,小心我會壓傷你。」
「我不走,如果你真跳,我就接住你。」段邑怎能眼睜睜看她尋死?
「你真想接住我?如果接不住,你可能會傷得比我還重。」她不想壓傷他,凡事會傷害他的事,都是她最不願意做的。
「我一定接。」他篤定地說。
「那也沒辦法了,我要跳囉!」尹小遙閉上眼,緩緩曲膝,當真往下一躍!
段邑立即變了臉色,大步迎上前張開雙臂打算接住她。
「啊!」她尖叫了聲,但是並沒有掉到他身上,而是懸在半空中。
段邑愕然地看著她半天,這才發現她的腰上綁了根繩子,另一頭則繫在頂樓的石柱上!
「你以為這樣戲弄我很好玩嗎?」他火大地怒吼。
「你真的沒有閃人耶!」她居然還笑得出來,非但如此,還笑得燦爛如花!
「你玩夠了沒?」他怎麼也沒料到她的玩性這麼重。
「好了,不逗你了,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要嚇你,只是想找事情刺激自己一下,而我又怕摔死,就想到在腰上捆繩子的方法囉!只是沒想到繩子不夠長,雙腳構不到地面,幸好你來了!呵呵!」尹小遙邊說邊伸手探進胸前,笑著從裡頭拿出一把鑰匙,「喏,這是大門的鑰匙,上來拉我上去吧!」將鑰匙往下一拋。
「你當在高空彈跳啊?還真受不了你!」他蹙緊雙眉地接住鑰匙,然後將門打開,奔上頂樓,將她用力給拉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將她抱進圍牆內。
「段邑……」一見了他,她的笑容垮了,臉色略帶蒼白的撲進他懷裡,「其實我好怕,怕我繩子沒綁緊,更怕我會壓傷了你,當我見你動也沒動的站在下面打算接住我時,我真的好感動!」
「你這傻瓜,以為這樣玩很有趣?就像你說的,萬一繩子沒綁緊怎麼辦?」他認了,誰教他的心腸不夠硬,無法撇下她不管。
「我真的好愛你。」她緊緊的抱住他。
「好了,先進屋去吧!你臉上的傷還沒好呢!就不疼了嗎?」他將輕盈的她抱了起來,往樓下走去。
「你的房間是?」到了二樓,他左右看看。
「那一間。」她指著右邊那間。
段邑抱著她進房間,才要將她放下地面,她卻緊摟著他不放,「我不要被放在這裡。」
「那你是要在哪兒?」他搖頭問道。
「床上。」她水媚地笑著,笑得魅惑。
他輕輕一笑,如她所願地將她放到床上,但是尹小遙卻仍勾緊他的頸子,不讓他離開,「陪我好不好?」
「你闖了禍還賴皮!」他可不想聽她的。
「別這樣說嘛!其實在你無情地離開後,有一剎那我真的真的好想死,但後來想想,我老爸還在醫院裡,而我現在就只剩下他一個親人,怎能不管他的死活?」
「只剩你爸一個親人?那你姊呢?不算嗎?」不知為什麼,當他正視自己對尹小遙的那份在意之後,如今再提起古含柔,心已經不像之前這麼疼了。
她愣了下才說:「因為她……她已經是別人家的女兒了,所以我才——」
「再怎麼說她都是你姊姊,你們不是一起報仇了嗎?這表示你們姊妹還是同心。」他撫著她的發,「能不能告訴我,朱德發和劉達鈺到底和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
她輕歎了口氣,這才開口,「你曾聽過『豐義電子集團』嗎?」她倚在他懷中說。
「豐義!」好熟悉的名字,他仔細想了想,霍然張開眸,「小時候我曾聽我父親提過……好像是間很大的公司?」
「對,當時豐義可說是電子業的龍頭,但是可惡的劉達鈺和朱德發卻騙走我爸所有的產業,說我爸笨也好,說他太過信任他們也好,總之,他們千不該萬不該欺騙我爸。而我母親因為一時受不了這巨變,終日鬱鬱寡歡,沒多久就過世了,我爸也因此一蹶不振……」一提起過往,她的心都泛疼了。
「我懂了,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快睡吧!」他輕拍她的背安撫。
「有你真好,我以後不再孤單了。」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倚在他懷中,像是在考驗他的自制力似的,不停的蠕動著,將段邑逗得渾身發燙。
「好了,小遙,你該躺好了。」他強忍著心裡的慾望,扶她躺下。
「那你不能偷溜。」她對他眨眨眼,這才聽話的乖乖躺下。
他的眼神無法控制地移向她無意間撩起的裙下,望著那雙雪白纖腿……他的心止不住地加速狂跳。
該死!他是怎麼了?
無法控制的,他索性翻身壓住她,當看見她嘴角掛著的微笑,他終於明白了,「你……你是故意的?!」
「原來你也不怎麼君子嘛!」她轉過身,對住他的眼竊笑。
「我可從沒說過我是君子。」他握住她的手腕,體內的火焰已完全被她給撩起。
「既然如此,那今天就做個狂徒吧!」
她雙臂緊勾住他的頸後,主動送上她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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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陽光特別耀眼。
段邑讓外頭鑽進窗簾的陽光給照醒了,張開眼,就見尹小遙躺在自己的臂彎裡,睡得香甜。
他並沒有吵醒她,想起昨夜他像發了狂般,一次又一次的索求,真難想像她這嬌小的身軀如何負荷得了?
想起她對他那份愛意的執著,他不禁撇嘴輕笑,笑自己居然會栽在這麼一個小女人的手上,而原本那強持漠然的冰冷的心,也因為她狂烈的愛而逐漸融化……
可奇怪的是,明明她與含柔是不同的兩個人,為何小遙身上卻充滿含柔的影子?
輕輕梳弄著她的發,他將她更緊的擁在懷裡,不意將她給吵醒了……
她緩緩張開眼,笑望著他,嬌柔的伸了下懶腰,「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
「可不早了,已經八點,該去上班了。」段邑坐直身子,看了眼床頭上的鬧鐘。
「什麼?你還要上班呀!」她噘起小嘴,「那是不是就不能陪我了?」
「你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陪呀!」他擰擰她皺起的小鼻尖,「下班後我就會來找你了。」
「好吧!你別忘了來看我喔!」她跟著下床,為他撿起衣服,「衣服都皺了,我看這樣吧!你先到浴室沖洗一下,我去幫你燙一燙衣服,很快的。」
「瞧你,像個小妻子似的。」望著她那慇勤的模樣,他不禁笑出一抹和煦笑意。
「那……我就做你的妻子好了,就看你願不願意娶我囉!」尹小遙紅著雙腮,心口也跟著發燙。
「這麼急著嫁人哪?」他開著玩笑。
「我是替你著想耶!你也老大不小了,有現成的老婆還不好嗎?」她俏皮地與他抬起槓來。
「哦!那我該謝謝你的成全囉?」他笑意盎然地說。
「你這是什麼態度,不想娶我就算了。」她嘟著嘴,轉身走向床畔坐下。
「你還真開不起玩笑,這樣就不開心了?」段邑偏著頭,瞧她的小嘴噘得老高。
「哼!」她又偏過頭不看他。
遇到這麼愛鬧彆扭兼撒嬌的小女人,段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只好將她攬住,附在她耳邊哄道:「這樣好不好,乾脆我今天不去公司,陪你一整天。」
「真的?」她立即笑開嘴,反身摟住他,「是不是真的?你快說嘛!」
段邑笑睨著她,伸手輕撫著她頸窩的動脈,感覺她的脈搏熱切的跳動著,跟著低首咬著她水嫩的小嘴,莞爾說著:「如果我說是騙你的呢?」
「那……我就咬你。」她不滿的說。
「可怕的蛇蠍女,那我當然不能惹毛你囉!」含住她的嘴,他再次深情的擁吻她。
「對了,邑。」她突然推開他,親暱的喚他。如今兩人的關係已不同,她便理所當然的改變對他的稱呼。
「怎麼了?」
「我好擔心……好擔心朱德發會找你麻煩,就算你們認識,但這事攸關他的利益,他不會輕易放過你的。」尹小遙擔心地緊抓他的手。
「這你就不用多操心了,我自有辦法解決。」他笑揉著她的腦袋。
「我怎麼能不操心,我不想——」尹小遙閉上嘴,不再說了。但她心裡卻喊著:我不想再害你了,上次我是逼不得已,可這次說什麼我都不願再重蹈覆轍。
「不想什麼?」
「沒什麼。」她搖搖頭,緊緊抱著他,「我不要你離開我。」
「傻瓜,沒什麼好擔心的。」他笑著抱緊她,「好了,既然我今天不上班,那就出去走走吧!順便給你父親帶點東西過去,看看他的傷勢如何了?」
「好,我這就去換衣服。」尹小遙開心地親吻了他一下。
見她的身影如蝴蝶般翩然而去,段邑的視線就這麼追隨著她、久久離不開……
這輩子能擁有這樣可愛又真情真義的小女人,夫復何求?
至於古含柔……既然暫時無法完全忘卻,那就把她擺在心底深處,永遠將她塵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