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當天訂了機票,幸運的是,隔日一早就有班機,於是,在與那華依依不捨的情 況下,她離開了它,離開了耿司傲的家,也離開了這個已在她心底永遠落腳的男人。
她決定回去與家人共同奮鬥,就算是得耗費她所有的青春,她也會盡心盡力地讓「 僑太」重新站起來。
以往,她真的是過得太舒適了、太悠哉了,從沒料到她的人生會遇上重創,所以, 現在她要學著長大,將以往的天真爛漫全都丟掉!畢竟,她是爸媽的獨生女,對於僑太 ,她也有一份責任,如今擔子落在她身上,可不是她能推拒得了的,於情於理,她都必 須鼓起勇敢擔下它。
而同日下午,耿司傲一臉疲憊地開著車返回家,打算向盈盈索取答覆。
還記得昨天他拉著川野洋去住飯店,那怪異的模樣讓川野洋感到極為驚奇,但不管 川野洋怎麼問,耿司傲都不願意吐露。
最後,川野洋只送給他一句話,「我不知道你在煩惱什麼,但猜得出來必定和盈盈 有關吧?看來,你真的是泥淖深陷!」
泥淖深陷?!
一聽見這四個字,耿司傲惟一的反應就是仰頭大笑,笑到最後,連眼淚都淌了出來 !
沒錯!他是為了一個欺騙他的女人失去了他的心,而且,已是回不了頭……既然他 已墜入地獄,所以,他又怎能讓那個害他的女人在天堂裡逍遙呢?今天他回家的目的, 就是要拖著她一塊兒去受苦!
但是,沒想到他一進家門,強尼太太居然告訴他——盈盈走了?!
她走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真能不顧及「僑太」的危機,就這麼大搖 大擺地走出他的生命?
「該死的女人!這怎麼行呢?我可沒這等大方胸懷任你白整啊!你怎麼可以走呢?
怎麼可以——」他痛苦地大聲咆哮,寬敞無人的客廳中佈滿他痛苦激昂的回答。
「你有完沒完啊?錯的難道就只有盈盈而已嗎?」突然間,一道陌生的嗓音在他身 後響起,著實讓耿司傲嚇了一跳。
他轉身一看,空無一人的客廳依舊沒有半個人影,那剛剛的聲音又是從哪兒發出來 的?
耿司傲確信自己雖然傷心,但還沒到傷腦的地步,剛剛的確有人在他身後和他說話 !
「是我,我就在你的腳邊。」那聲音突然從他的腳旁傳來,耿司傲立即往旁邊一閃 ,瞧見的居然是那……那只……貓?!
他瞬間像是傻了似的定在當場,直瞪著那華,不知該怎麼描述自己此刻震驚的心情 。
它居然會說話?!
「別一副像看到怪物的模樣看我,我……唉!我是只紅娘精,可不是什麼怪物,不 過,對你們這些凡人而言,似乎說不清楚精和怪物的不同處。」
耿司傲瞪著它,久久才回神,「你……你是說你是隻貓精?」
「嗯!」那華很自然地點點頭。
「盈盈知道?」
「嗯!」它仍然是點頭,細長的綠眼睛炯炯有神的望著他。
「該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耿司傲真的快以為自己瘋了,怎麼才兩天的工夫 ,居然會發生那麼多奇怪的事?「我本是紅娘精,專以撮合天下男女的婚姻為職務,這 次是專門為了你和盈盈的好姻緣而來的。」
它舔了舔前爪又道:「我既然是只精,當然能看透人心了,你和盈盈彼此相愛,為 何要讓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呢?」
「她欺騙我!」耿司傲冷著聲說。
「欺騙?哎呀!這世上不就是處處都充滿了證言嗎?再說,她剛開始時的心態或許 不對,但事後她真的愛上你了啊!難道愛你也是她的錯嗎?」那華的一雙冷眼直睨著他 ,想看出他眼底的波動。
「你這隻貓懂什麼?」耿司傲揉了揉太陽穴,開始呻吟。
媽的,他今天究竟是碰上了什麼玩意兒啊?
會說話的貓,而且還是隻貓精!這……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是不懂感情啦,因為我們只負責拉攏別人,卻沒有自己的感情世界。」那華一 點兒也不以為意地說。
「那你憑什麼指正我?」他擰著眉說。
「問題是,我的腦子比你清楚,你現在已經被一切困擾纏上身,腦子和身體都呈現 不平衡的狀態,自然不能與我相提並論了。」那華揮動了一下尾巴,微撇的貓嘴表現出 同情的意味。
不過,耿司傲既然會傷心,那就表示他對盈盈仍有心,看來,他倆似乎還有救哩!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別跟我說些廢話,否則,如果我一煩,就把你抓到博物館去 供人參觀。」耿司傲也覺得火大了。
滿腦子已混亂不清的他,此刻只想找張床趴上去睡場大頭覺,看看清醒後是不是一 切又會回到原點。
沒有李巧玲那個女人、沒有所謂的玩笑與騙局,盈盈也親匿地偎在他的懷中,並沒 離開他……「你就算是睡上幾天幾夜,仍等不回盈盈的,而且,只會離她愈來愈遠。」 那華不但會腹語,還會讀心術,一眼就瞧出耿司傲這傢伙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你……你說她真的走了?」他突然抓起它,將它控得死緊。
「咳……咳……」
那華咳個不停,苦著一張貓臉直瞅著耿司傲那張鐵青的俊臉,「瞧你一表人才,想 不到性格還真是暴躁易怒啊!」耿司傲立刻放開它,「快說!她去哪兒了?回台灣了嗎 ?
我又沒趕她回去,她幹嘛跑得那麼快?」
「是喔,你那張臉擺明了是容不下她。」那華轉了轉頸子,受不了地瞪了他一眼。
「我……」他愣了一下,雙腳往後重重地顛了一下。
「你不是老拿「情婦」兩個字壓她嗎?就算她對你有多濃烈的情感,也被這兩個字 給抹殺了,一個女人要的不多,就只是真心對待而已。」
那華歎口氣,「有時我還真羨慕你們人類,可以談那麼感人,又那麼羅曼蒂克的戀 情,想想,我還是不要成精算了。」
「你說她是真心愛我?」耿司傲痛苦地抓了抓微帶自然卷的髮絲。
「她若不愛你,昨晚也不會哭了一夜,連眼睛都哭腫了。」那華又嚥了一聲,隨即 歎口氣,「就連今早離開時,還戀戀不捨,讓我看了都忍不住難過起來。」
耿司傲怔忡地定在原地,滿臉懊悔……「咦——我現在好像看見一個朦朧的影像… …」那華突然說了一句不搭軋的話。
「影像?」
「是啊!好像機場內有架飛機臨時故障,得修上好一會兒。」它偷覷了耿司傲一眼 ,意有所指地道。
「你——」
耿司傲難以置信地睜大眼,抖著聲問:「你的意思……該不會是你有預知未來的本 事吧?」
「也不是預知啦!只是有雙厲眼可遙望而已。」它的綠眼猛地一閃,疾射出一道道 犀利的光芒。「如果你現在趕去的話,應該還來得及喔!」
「真的嗎?」耿司傲終於露出興奮的神采。
「嗯!既然想通了,還不快去?」那華對他眨眨眼。
「謝謝——」
耿司傲咧嘴一笑,立刻轉身衝出了屋子。
那華也揚起笑意,不過,同一時間,竟有一張可惡的臉孔竄進它的腦海中。看來, 它是閒不下來,得去應付那個難纏的女人了。 ???
盈盈坐在出境室內,無奈地朝天空歎了好幾聲。
沒想到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才要登機,就傳出她要搭的這班飛機臨時出了狀況, 目前正在維修中。同機的旅客無不鬧翻天,直吵著這種有毛病的飛機他們不敢坐,硬是 要航空公司換一架。
可臨時又沒有閒置的班機可供調度,於是,盈盈就被迫留在這兒,等著他們吵出個 解決方法來。
她捫心自問,她想走嗎?
她是想家啦!但卻好想能與他一塊兒回台灣。
但她明白,這一切只是自己的妄想而已,他不會再要她了,即使要,也只是要一個 可供他玩弄的情婦而已。
想著想著,她居然又哭了……真該死!為什麼這兩天她變得這麼愛哭?如果讓媽咪 看見她這雙腫得像核桃的大眼睛,一定會更著急擔心的。「不知道是哪個女人揚言要當 我的情婦,卻臨陣脫逃了?」
陡地一道嗓音在她身後揚起,震住了她的身心。
盈盈掙扎了好久,才怯怯地回過頭去……當她看見那張她怎麼也割捨不下的臉孔時 ,才剛止住的淚又控制不住地直落下來。
「你怎麼來了?」她的聲音居然會控制不住地發抖。
「有護照、有錢,買了票就進來!」
耿司傲深吸了一口氣,突然仰天一笑,「我真該感謝這架出了毛病的飛機,是它替 我留住了你。」
如今再見到她,他發覺從前的自己真是傻,她依舊是這麼單純、可愛,就因為這樣 ,才容易讓人給利用啊!
「你錯了,我已經不是你的情婦了。」
盈盈直搖頭,委屈地抽噎道:「你回去吧!僑太的危機,我會靠自己的力量去化解 。」
「你以為處理一家公司的業務是那麼容易的事嗎?」聽她這麼說,他著急地抓住她 纖柔的肩膀,語氣充滿急促的情緒。
「就算這樣,我也不會委屈自己去當一個不能有感情,也不能有愛的情婦。」盈盈 嘟著唇,像個可憐的小媳婦般。「我沒有說不給你愛,你是我的第一個情婦,當然也會 是最後一個。」
耿司傲霍然當眾銜住她的唇,以一種坦然無偽的眼神看著她。
看來,他真的是陷入了愛情的漩渦,再也無法瀟灑如以往了,從前,他不信任愛情 ,也絕不會將自己的心就這麼無條件給一個女人,但自從遇上了她,那天雷勾動地火的 情焰,卻是他怎麼也抗拒不了的。
「你的意思是……」她不敢想,害怕是自己會錯意了。
「我想通了。」耿司傲釋然地一歎,輕拂她細柔的髮絲,微啞的嗓音聽來是這麼的 令人心動。
「你已經不怪我了?」她嬌柔地問。
「傻丫頭,何止不怪,我是來追你,請求你原諒的。」耿司傲的薄唇勾勒出一朵笑 花,迷亂著她那顆執迷不悔的心,「昨天我是瘋了,才會對你說出那種殘忍的話,我… …」
「別說!是我不對,我的耳根子不該那麼薄,人家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她投入他 的懷裡,感動得猛掉淚,「是我不好……」
「算我們都有錯,相互原諒好了。」他輕拍她的背脊,柔情蜜意地說。
「其……其實我這麼做也……也不全然是受了巧玲的影響……」盈盈低下頭,聲音 壓得好低,邊抽噎邊羞澀的低語。
「那麼,還是另有原因?」他瞇起眼扯出一抹笑,等著她的下文。
依他對她的瞭解,當這個小妮子出現這種表情時,定是做錯事了,要不就是說錯了 話,但既然要愛她一輩子,想不習慣她這些小缺點都不行哩!
「我……我另外也是對你好奇,想看看巧玲口中那個……那個……」她的頭垂得更 低了。
「還有哪一個?你就一口氣說清楚吧!」耿司傲執起她的小下巴,饒富興味地看著 她蓄意逃避的雙眸。
她蹙緊雙眉,咬了咬下唇,這才衝口而出,「就是那個說不定長了滿臉麻子,還故 意謠傳自己長相有多俊美的男人嘛!」
「我長了滿臉麻子?」
他雙目一瞠,隨之狂笑出聲,惹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但他這回卻不以為意了,「 為什麼會這麼想?」
「本來就是嘛!若不是這樣,那幹嘛你被拍出來的照片不是遮遮掩掩的,就只是一 個後腦勺?只差沒打上馬賽克而已。」她的話又引來耿司傲的一串笑聲。
「天啊,我這是為了顧及隱私,我只是個普通人,又不是影視界名人,何苦天天擺 著一張臉讓人拍照?就算讓人看了我又如何?那也只不過是我的外表罷了,但我內心卻 是很空虛的。」他狹長的黑眸難掩意外,真不知這小丫頭腦子裡還塞著哪些可怕的評語 。
「可……這可是一般人夢寐以求的,難道你一點兒也不開心?」盈盈不明白地看著 他那張俊逸非凡的臉龐。
他這張臉可是多少男人所希冀的,為何他卻如此的不在意呢?
「盈盈,如果你有了一切,無論事業、外表、財富都極為豐富,但心卻是空的,你 會開心嗎?」耿司傲攀住她的肩,附在她的耳畔問道。
「心是空的?」她疑惑的重複,「這是什麼感覺?」
「嗯……」
他想了想又說:「咱們換個說法,如果僑太依然存在,而你也同樣是那個不愁吃穿 ,又年輕貌美、惹人疼愛的盈盈,但惟獨失去了我,你會快樂嗎?」
「什麼?」
她兩條細緻的柳眉一蹙,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貼在他的胸前,「不行!我不能失去 你,那種感覺好痛好痛……心彷彿真的被掏空了般,活著就像是行屍走肉。」
盈盈想起自己剛剛那種苦澀又空洞的感覺,是這麼的沉重、難耐,就算擁有全部, 但她的心仍是無法圓滿,啊!原來這就是「空」的感覺啊!
「這就對了,你什麼都有了!卻沒有我,那種空不是三言兩語所能形容的,也是不 為人知的。」他輕歎了一口氣,「當初的我便是這樣,心靈空虛,只有工作是我不能放 棄的部分,所以,我只好全心投入了。」
「我懂了,一個心靈空虛的人,根本就不喜歡面對鏡頭,就怕被那些可怕的鎂光燈 一個不小心照出自己那顆什麼也沒有的心。」瞬間,她像是明白他所說的那些深奧道理 。
「聰明!」耿司傲帶笑地擰了擰她的鼻尖。
「唔……好痛喔!」她不依地喊了一聲,驀地又想起,「可我們現在該怎麼做?都 已經出了境,不是得回台灣了嗎?」「是啊!」他順著她的話點點頭。
「可是,你在這裡的公司……」
「沒辦法,情婦老婆離家出走,做情夫的老公只好猛追!」他聳聳肩,露出一絲恣 意的哂笑,卻也沒忽略盈盈臉上那道有趣極了的驚愕表情。
「你……你說什麼?」她開心得連嗓音都啞了。
「我是特地來向你求婚的,只可惜來得太倉促,來不及買花,更沒準備戒指,只能 拿自己的一顆真心當鑽戒,以璀璨的未來當花束,不知道我的盈盈願不願意嫁給我?」
耿司傲瞇起那雙含情脈脈的眸子,柔柔眸光直愛撫著她的心靈深處。
「我……我當然願意……」
盈盈又哭又笑,支吾了半天,終於將心底的話說出來。
耿司傲徹底的鬆了一口氣,再也忍不住地當場給了她一個最火辣的深吻,那纏綿如 火的激切之情立刻引來眾人的圍觀。
突然,有人眼尖地大喊,「天哪!那不是風華的副總裁耿司傲嗎?真像耶!一定是 他!」
一記拔揚的高音又喚來不少原本沒注意他們的旅客,其中還不乏台灣的記者群,鎂 光燈頓時閃個不停,卻嚇不住仍在相擁深吻的兩人。
「傲……有人在拍你……」盈盈好意的提醒他。
「管他去拍。」他不以為意地一笑,接著又吮住她的舌,讓她忘了自己正處於什麼 樣的場合。
「可你以前不是從不曝光的嗎?」她終於偷了空說。
「現在我的心已經不再是空的了,最好他們能將我滿心的喜悅與快樂統統拍出來, 且完全寫出來,否則,就不夠資格當個媒體記者與攝影師了。」
耿司傲抬起頭霍然大笑,笑得這般快意,就連那些記者也全被他的笑容給震懾住了 ,無不懷疑他真是那個冷漠倨傲、行事嚴謹的耿司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