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班小娘子 第二章
    烏雲密佈,雷聲隆隆。莫言、莫語兩人在山中小徑急急地走著。

    此刻還只是申時,然而天色竟已暗沈。一旁的湖水灰濛濛的一片,模糊地映著兩人趕路的身影。

    「阿語,你快點,要不待會兒咱們都要變成落湯雞啦!」走在前頭的莫言旋身,不耐煩地朝莫語喊著。

    老天爺真無情,說翻臉便翻臉。再過不久,恐怕就要下起滂沱大雨了。

    「知道了,這碗盤繩索綁得七零八落的,我怕掉了嘛!」莫語雙手捧著碗盤,不住地喃。

    「嘖,真受不了,碗盤交給我來拿。」不耐煩莫語動作拖拉,莫言踅回她的身旁,大手一撈接過碗盤。

    莫語見他粗魯地拽著麻繩,極不放心地叮嚀道:「哥,你當心點兒,這繩索綁得不太妥當。」

    「噫,別大驚小怪了好不好?這繩索牢靠得很。」他打量著麻繩。「不過是綁得鬆了些,上頭是死結,安啦。」莫言說著、說著,甚而加大搖擺的動作以證明她真是過於大驚小怪。

    撲通!撲通!

    結,老闆的確是打死了沒錯,可麻繩過於鬆垮卻也是事實。就見疊在盤子上的三隻瓷碗自縫隙間滑了出來,然後,四個盤子亦緊接著一一滑落於湖水中。

    「呀──」莫言、莫語見狀驚呼,立刻不假思索地躍入湖裡。

    別破、別破!

    水中的兩人努力拯救碗盤,悲觀的莫語腦際已然閃過她與哥哥慘遭阿爹追打的淒慘畫面。

    濕漉漉的頭顱冒出水面,她的手中抓著幾個碗盤。「哥,我拾到了三個。你呢?」她原本綰著的頭髮盡散,如今濕答答地黏在頸項、背上。

    「我也拾到了三個!糟啊,還少了個碗。」莫言答道。「喏,你全拿著,我再潛下去找。」說畢,他又潛入水中一陣亂摸,總算尋著了碗。「呼,還好湖中都是泥沙。」

    碗盤無恙,兄妹二人這才放下心來。

    「都是你啦!就說繩索綁不好了,你還亂甩。」她怨道。

    莫言挑眉,心不甘情不願地忍受莫語的叨。

    見他未予反駁,莫語罵得更凶了。總算她能逮著機會站在哥哥的頭頂上訓他一頓了。「什麼嘛,方纔還怕遭到雨淋,這下拜你所賜,咱們全濕透了,比淋雨更慘。」她胸口不住起伏,越罵心中越氣。

    聞言,莫言低頭看看慘不忍睹的自己,再抬頭望向亦是濕淋淋的莫語。

    想不到這一望,竟令他呆愣在原地,視線想移都移不開。「呃……」

    就見濕濡的衣衫緊貼著莫語的身軀,突起的胸線隨著她的呼吸高高低低、起起伏伏,震得莫言的心沒來由地一陣狂跳。

    「你在看啥?」見他呆愣,瞳眸茫然,莫語沒好氣地問道。

    「啊?」莫言連忙移轉視線,頗不自在的開口。「呿,你的身材好醜!」胡亂丟了一句,他強壓下怦怦心跳,極力掩飾自己的慌亂。

    「哇──」困難地消化莫言的話語,她反應遲鈍地將碗盤遮住胸口,整個小臉脹紅得猶如豬肝。「丑你還看?」莫語惱怒地矮下身子,只留頭顱在水面上。

    嗚!她也希望能同哥哥一樣擁有強健的體魄啊!可她是女的嘛,胸前硬要蹦出兩團肉,有啥辦法?

    「我、我才不想看!阿語你起來,咱們快回家。」他發誓,他真的沒勇氣再讓自己的目光置於她的頸項以下。

    「不要。」怕他再往自己身上瞟,莫語不敢浮出水面。

    「欸,打雷了,咱們杵在水中是想遭雷擊是不──」

    嗤──唧──

    一道閃電襲來,擊中了湖岸邊一棵頗高大的樹木,可憐那樹木慘遭雷電截斬,隨即起火燃燒,硬生生地往莫言、莫語兩人倒下來。

    漫天的火屑飄揚,慌忙閃躲斷木的兄妹二人,逃不過火花的飛襲。就見莫語揮舞雙袖,著急地拍去星星之火,可及腰的長髮仍免不了遭到燒灼,而莫言頭上的髮髻甚而冒出煙來。

    「烏、烏鴉嘴!」驚愕不已的莫語火速跳上岸,蒼白的臉蛋上涕泗縱橫。「嗚哇!我的頭髮……」她真的要昏倒了!

    「別哭了,沒什麼大礙呀!」莫言有氣無力地說道。不過是燒焦了幾撮毛髮,回去修剪一下,她仍是一樣漂亮。

    聽莫言這麼說,她這才寬心地瞅向他。「哥!你在冒煙……」莫語瞠目望著他的頭頂。

    「嗄?哪裡冒煙?」他驚問。

    莫語傻愣愣地指了指他的髮髻。「你最好快沈到水裡一趟。」

    莫言火燒屁股似的躍入水中,待浮出水面後更急著拉去髮帶。「哇──我比你更慘。」這會兒,輪到他尖叫了。

    「哈……哈哈……噗……哈哈哈……當真比我還慘。」莫語憋得難受,結果笑得更是厲害。

    此時,豆大的雨點開始辟哩啪啦地狂下,兄妹二人再無心關切頭髮,一前一後地朝著家的方向飛奔。

    「阿語,你快點!」木屋在望,拿著碗的莫言回頭對著莫語大喊。

    「我很快了。」莫語胸前抱著盤子,氣喘吁吁的跟上他的腳步。嘖,都濕成這樣了,快點、慢點有差別嗎?

    終於到了家,兩人才想鬆口氣,卻又讓立於屋前守候的黑影給嚇得魂飛魄散。

    「阿、阿爹──」兄妹二人嚥下唾沫,艱澀出聲。

    ☆  ☆  ☆

    所謂一日之計在於晨,可雞未鳴啼,天色未亮,曲山山腰上卻已有個黑影忽伏忽潛,形相詭異。

    屋外,頂著怪頭的莫言,將毀天劍法使得七零八落,那爛式殘招全然失去了他平日的水準。

    父親與阿語仍在好眠,何以他卻一反往常,自動自發地起床練劍?

    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的他,好心煩哪!

    「嘖,阿爹該不會是打算放棄我這個難能可貴的武學奇葩、寶貝兒子吧?」莫言心情不爽地舉劍揮舞,無數劍花閃閃生光。

    昨兒個的阿爹很是怪異,竟未責罰他與阿語偷懶之事;更離譜的是,他對他們兩人的奇怪髮型完全視若無睹……

    照說,自己沒挨鞭子該是可以放鬆心情,蒙頭大睡的,可阿爹若有所思地瞅著他時,那眼神卻令他感到莫名的心慌,怎麼睡都睡不著。

    「咦,哥,怎麼這麼早?」睡眼惺忪的莫語步出木屋,手裡頭還拿著水瓢。

    此時,莫語層層修剪過後的長髮披散在肩上,模樣別有一番風情。

    不同於輾轉難眠的兄長,莫語睡得可舒服了。雖然,她同樣為阿爹異於平日的舉止感到不解。

    「去去去!別礙著我練劍。」瞟了她一眼,莫言身軀一縱,刻意與她保持距離。

    她也是害自己睡不安穩的元兇之一。

    丟臉啊!天知道他究竟是怎麼了,何以在見著她曲線畢露的身子時,會有如此丟人的失措反應?

    哇喔,更可怕的是,她現下衣衫又沒有濕,可他腦海裡怎麼卻直映著她起伏的胸線啊?莫言越想越是心驚,連忙飛退得更遠。

    太可怕了,我絕對不能讓自己在阿語心中猶如天神般偉大的形象毀滅!

    「喔。」莫語蹙眉聳肩,心中暗忖他怎麼和阿爹一樣怪,都不像原來的自己哩。「我摘些菜葉就走,哥,你待會兒進來吃飯。」

    依舊是爽口的清粥小菜,已坐定位的莫言、莫語兩人見父親尚未出現,故而遲遲不敢動筷。

    「阿語,你去喚爹。」莫言指使她前去叫喚。

    「不要。」她才不敢,阿爹昨日未發飆,可不代表他不在意他們違反了他定下的規矩。

    「你越來愈不聽哥的話了──」莫言沈聲警告,手指關節喀喀作響。

    不要就是不要,莫語不安地閉上眼睛,小手緊揪耳垂,她寧可承受莫言可能襲來的敲擊,也不願面對阿爹壓抑的怒氣。

    莫言盯著她合著眼的嫩臉,心又是一陣怦怦跳。

    真、真可愛!欸,我都不知阿語的睫毛竟是如此密長……

    莫言努力定心凝神。他將自己失常的反應歸咎於李芳華的大膽外放,害得受到驚嚇的他現在連見到妹妹都會心慌意亂。

    「言兒、語兒。」莫笑步出房門,瀟灑入座。「爹有事同你們倆說。」

    「呃,先吃飯吧?」莫言極盡狗腿之能事,親自為父親盛粥。

    搖搖頭,莫笑對於桌上的菜餚看都不看一眼,只一味地瞅著兒子。

    燕飛說的沒錯,言兒大了,是該讓他出去見見世面。而自己,或許也該接受好友的建議,去探探那映彩姑娘的心意。

    他真想不到映姑娘仍雲英未嫁!當他自燕飛那兒得知這消息時,著實感到既驚訝又……欣喜。

    直至前日,他才向燕飛說出自己當年的心事,結果自然是挨了燕飛一頓臭罵。

    嗟,你是個大男人,作啥如此扭扭捏捏?若你當初親口去探問她的心意,搞不好現在你兒子都好幾個了──燕飛是這麼責怪他的。

    「明日你出趟遠門,幫爹送封信。」

    「嗄?」真的假的?他獨自一人去嗎?「去哪兒?阿爹要我送信給誰?」

    「靈山。送信給一位映姑娘。」莫笑難得靦腆地回答。

    莫言賊笑。「是情書麼?」他曾聽燕飛叔叔提起爹的過往,亦知曉爹用抽籤的方式使得自己雀屏中選的故事。

    「呃……只是想探探她的心意。」他並不否認。

    聞言,莫語頓覺心裡頭有些刺扎。

    阿爹也想娶老婆?這兩個男人怎麼搞的,都嫌棄她嗎?

    「嘿嘿,我明日一早便啟程。」莫言說道。

    他心中直呼萬歲。這封信代表的涵義頗深,意味著他和阿語將有個娘,意味著阿爹的心思將不會再放在他的身上,意味著阿爹認同他羽翼已豐,能夠獨當一面了。

    難怪喔!難怪阿爹昨兒個沒罰他們倆,原來他的心早飛到靈山嘍。

    「那我呢?阿爹……我能否跟著哥哥出門?」莫語可憐兮兮地開口,她心想,只要阿爹答應讓她和哥哥同行,那麼,她會考慮給予阿爹祝福,甚或接受即將被人取代的事實。

    「你問言兒吧。」語兒向來便是言兒的責任,這事該讓他決定。

    「哥──」渴求的眼神轉向莫言,她好比一隻搖尾乞憐的小狗。

    「這個嘛……」好,怎麼不好?有阿語的存在方能襯托出自己的聰明啊!更何況,若沒有她崇拜的眼神環繞著,他會全身沒勁的。「好吧。」

    「呵呵!」得到應允,莫語一掃陰霾、眉開眼笑地捧著碗,叮叮咚咚地扒著粥。

    「那麼事情就這麼決定。你們倆出門在外,凡事都得小心。記得,這一路上千萬別隨意報出爹的名號,以免惹禍上身。」莫笑叮嚀道。

    「為啥?阿爹你名聲不好麼?」莫語納悶地問道,壓根兒沒發現自己的話語是多麼地不敬。

    「笨阿語,阿爹從前叱吒江湖,是個響噹噹的風雲人物。」敲了她一記,莫言繼續說道:「阿爹是怕咱們這兩隻涉世不深的鳥兒,糊里糊塗地招惹上阿爹的仇家,招來莫須有的麻煩。」

    「喔。」莫語傻愣愣地點頭聽著莫言的解釋,慎重地將阿爹的叮嚀牢牢記在心上。「我一定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是阿爹的女兒。」

    「嗯。」莫笑滿意點頭,忽又想起一事。「還有,言兒你要不就將頭髮給剃了,要不就買頂帽子戴上;你頭上那一窩──實在不堪入目。」懶得問他們兄妹倆是怎麼搞成這樣的,總之,很礙他的眼。

    ☆  ☆  ☆

    天高氣爽,今兒個出遠門最是理想。

    兄妹二人走出村莊,續行數里,然後在一處人煙罕至的荒郊野地駐足休息。

    「阿語,你信可收妥了?」雀躍無比的莫言問道。

    雖然只是幫父親送個信,此時他興奮的心情卻是筆墨難以形容。

    此時的他,亂髮已經削去,僅及肩上的髮型雖然有些標新立異,但俊顏依舊,瀟灑得不得了。

    「嗯嗯,我小心翼翼地護著呢。」手指了指懷裡,莫語慎重回答。

    哥哥將保管信件的重責大任交付予她,說什麼她都得放在身上好好的護著,不能搞丟。

    她同莫言一般,開心得不得了,期待的心情讓她昨兒個一整夜都無法合眼。

    「喂,你包袱怎這麼大一包啊?沒必要吧!」都已經走了大半天,莫言才留意到她背後的包袱頗為巨大。

    「會嗎?」不是要出遠門,會在外頭住上十數天麼?

    「會。你帶了些什麼東西?」

    「就幾件換洗衣服、一個小鍋子、碗盤,還有枕頭。哥,晚上咱們可能得委屈一點,因為棉被實在太大了,不方便攜帶。」

    「……客棧,客棧你聽說過沒有?那兒有枕頭也有棉被。」莫言無力地搶過她的包袱,將不需要的東西往地上扔。「還有這鍋子及碗盤。你怎麼不乾脆也把家裡頭的那隻母雞還有菜刀也帶著?」

    「喔。」原來自己費心準備的一切都是多餘的,不好再說出自己差點兒就把雞和菜刀給帶出門,莫語輕吐丁香小舌,面色酡紅。

    「喏,這不是輕鬆多了?走吧。」

    「等等,哥,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莫語扯住莫言的衣袖,凝神聽著不遠處傳來的呼喊。「好像有人在哭耶!」

    「嗯,咱們去看看。」莫言也聽見了,旋即拉著妹妹的手,循著聲響的來源奔去。

    約莫半刻,他兩人來到芒草蔓生的小坡,找到了哭爹喊娘的人兒。

    只見一名披頭散髮的姑娘,讓人五花大綁地高吊在大樹上,另有一男子閒適地坐於樹旁大石,有事沒事便朝著那姑娘身上丟擊幾粒碎石,惹得她哀鳴幾聲。

    「衣冠禽獸!」莫語輕斥,她將親眼所見冠上自以為貼切的字眼。

    那男子相貌堂堂,衣衫看來價值不菲且無一絲縐紋,可他的行徑著實惡劣無比。尤其每每碎石擊出的當口,他嘴角邪肆的揚起,殘忍地享受那可憐姑娘遭受痛苦的表情。

    莫語才想勸莫言出面搭救,想不到他已飛身向前。

    「喂喂喂,你欺人太甚喔!」莫言對著男子罵道。「還不快點放那位姑娘下來。」

    「你們是同夥的?」浪情雲瞇起眼,陰惻惻地打量莫言、莫語兩人。

    好一個俊逸青年!雖然他的髮型有些怪異。接著他的視線在莫語身上多停駐了一會兒,眼底閃過一抹驚艷與玩味。

    好……迷人。無瑕的臉上,紅唇微噘,她晶亮的大眼裡正蘊滿了憤怒呢!可惜了,這麼美的姑娘竟與樹上的臭丫頭是同伴……

    「我們不認識那位姑娘。」莫言搖頭。「可你如此欺負人家,教人看了真不順眼!」

    「對,壞人。」莫語幫腔,控訴男子的惡形惡狀。

    聞言,浪情雲挑眉。「姑娘,你誤會浪某了。那丫頭是個偷兒,她盜走了我的東西。」

    「是麼?」莫語懷疑地瞟向樹上的人兒,仍然堅持她眼見是真。「倘若她真是個偷兒,那麼你既已捉住了她,也就表示你的東西已經取回,為何還如此折磨人家?」

    「就是啊!」莫言認同地說道。

    「錯。她已將所盜之物交給同夥,我將她綁在樹上是想引來她的同伴。」浪情雲解釋。

    要不是他對眼前面貌清麗的姑娘獨有好感,依他的個性,根本不可能多費唇舌向人解釋什麼。

    「救命啊公子,他說謊!奴家不是偷兒,適才他見奴家一人獨行,不但輕薄奴家,還將奴家綁在樹上!」丁瑤見有人為自己出頭,連忙擠出無數滴眼淚,可憐兮兮地博取同情。

    此刻的莫言倒是有些猶疑。

    基本上,他對壞人也是沒什麼同情心的。同樣的事情若發生在自己身上,他也會如此殘忍,甚或是將那偷兒倒栽蔥地掛著哩!

    眼前的男子不像在說假話,反倒是那姑娘一個人走在荒郊野外,形跡可疑……

    「那也不該用石頭打她。」莫語氣憤地說道。「她說你說謊,我也覺得你騙人。哥,廢話少說,你快救那位姑娘。」同為女人,心地善良的她見不得那姑娘受苦受難。

    「嗯。」心中的一丁點兒猶疑讓妹妹的話語給吹散,莫言舉起劍與浪情雲相對峙。

    浪情雲無奈地持劍相迎,沈聲警告。「兄弟,你犯了大錯誤。」

    「囉唆!」最不愛人家否認自己,莫言隨即出招。

    兩人身手不凡,精湛的劍法不分軒輊。飛退迎擊之間,彼此眼裡皆隱含讚賞。

    看樣子片刻之內,他們是分不出勝負了。莫語趁此際飛身上樹,持劍將繩索砍斷並解下丁瑤的束縛。

    「多謝姑娘搭救。」脫困的丁瑤感激地緊摟莫語,隨即施展輕功遁逃。

    咦?驚覺懷裡空蕩蕩的莫語,失措地摸索著書信,然後反應極慢的驚慌出聲。「呀──信!信!」

    天啊,阿爹的信被那位姑娘給偷走了!

    那兩個正打得火熱的人頓時收手,莫言緊張萬分地來到莫語身旁。「你說什麼信?信怎麼了?」

    「她、她偷了阿爹的信……」莫語抖著手指向空蕩蕩的右方,臉色慘然不已。「哥,怎麼辦?她真是個偷兒。」完了,她對不起阿爹,對不起眼前的男子。

    「怎麼辦?追啊!」莫言氣急敗壞地說道,大手拉著莫語便要追去。

    「慢著,休想這麼一走了之。」浪情雲攔住他倆,幸災樂禍地諷刺。「你們污-了我的人格,這筆帳我要算清楚。」

    「什麼啊,你不想追回你的東西嗎?帳待會兒再算成不成?」莫語吼道。

    「不成。」

    「嘖,抱歉了,兄弟,我們瞎了眼錯把好人當成壞人,這樣行了吧?」莫言懊惱地道歉。「這樣吧,你丟了多少銀兩,我賠給你。」

    「我掉的是張藏寶圖,你賠不起。」

    「那你還在這兒計較啥,快放過我們好追上她啊!」怪人!莫言心急得要命。

    「追是不用追了,他們偷走藏寶圖,便是為了貪圖寶藏,會再碰頭的。」他從容地開口。「而你們放虎歸山,令我從此身陷險境,就必須負起保護我安危的責任。」

    身陷險境這話說得一點也不誇張,雖然藏寶圖被盜,可路線他早記在腦子裡,既然不放棄繼續尋寶,下來他便得隨時面對與賊人打照面的危險。

    「喂,這說不通喔!你遺失藏寶圖在先,面臨險境早已是必然之事,就算我們沒插手,你的處境一樣危險,跟我們哪有關係?」莫言推托。

    「哼,總之我見不得你們捅了樓子之後就這麼不負責任地拍拍屁股走人。」他聳肩,繼續說道:「耽擱了這麼久,我想你們要追也追不上了,這趟尋寶之路你們非得走一趟。為了信,也為了責任。」

    浪情雲話說得難聽,可事實上,這提議對自己也不見得有好處。誰知道他們兄妹倆到頭來是否會利慾薰心,反噬他一口?

    然而,他就是不想與眼前的小姑娘失之交臂,沒了相識交心的機會。

    「阿語,你怎麼說?」可惡!他的話語讓人無法反駁,而他看著妹妹的眼神令他感到不是滋味。

    真想一走了之!大不了自己假造阿爹的筆跡再寫封信。可是行嗎?那麼做便表示自己毫無擔當,不是男子漢。

    莫言心想,就讓阿語決定吧!若她不肯應允,那麼他便可以走得臉不紅、氣不喘,反正阿語本來就不是「男子漢」。

    「是我們錯了。大丈夫敢作敢當,就這麼決定了。」莫語驕傲地拍拍胸脯,展現出毫不推搪的泱泱氣度。

    「那、那就這樣了──」莫言雙肩無力地垮下,真想一頭撞死。「帶路吧,兄弟。」

    「浪情雲。尊姓大名?」他問。

    「莫言、莫語。」莫言淡然回答。

    不能問嗎?浪情雲納悶地望著兩人。

    「我是莫言,她是莫語!」白了他一眼,莫言沒好氣地說道。

    「喔──」浪情雲輕笑出聲。「名字特別,人也特別。」他指的是兩人的髮型,視線亦在莫言、莫語的頭上停留。

    「特別個頭!」兄妹二人同時吼道。

    「呃……」浪情雲扁嘴,不好再多問。

    「浪什麼的,你藏寶圖掉了,路怎麼走你還記得嗎?」莫語道出心中疑惑。

    浪情雲燦燦笑起,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語兒姑娘,浪某記憶力驚人,地圖全清清楚楚地刻劃在腦海裡了。」

    她好可愛!那句「浪什麼的」喊起來真是好聽!

    語兒?莫言好想吐!誰准他這麼叫阿語的?呸!

    心中很是不快,他極具佔有性地搭著莫語的肩,挑釁地瞅著浪情雲。「帶路啊,浪大俠。」

    這是怎樣的情結?莫言連想都沒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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