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好讀書的離宵正在書齋裡晨讀。
華允揚熟門熟路的拉著聶千回,穿過花樹小徑向幾間掩映在竹叢裡的屋子前近。
咦?離宵的身邊怎麼有個女子?
他的腳步忽然停住,好奇的站在一叢竹子後頭偷看,跟在他身後的人兒收不住腳,一頭撞在他背上。
「唔……」鼻子好痛!她剛要張嘴開罵,就被他回手一把摀住,並且拖到胸前抓緊。
瞪眼,她罵不出聲也掙脫不開,只得待在他懷裡跟他一起偷看。
前方修竹環繞的院子裡,華離宵正靜靜的坐著。
五年來,他的身子沒怎麼好也沒怎麼壞,反正就是藥不斷吃、書不斷看、病不斷生,仍然是皇宮裡十足的藥罐子。
歲月流逝,並沒在他身上現出多少變化,他的沉靜與清雅一如五年之前,只是環繞在週身的穩定氣息又濃了幾分。
他手裡拿著一卷書冊,視線就落在書冊上,一動也不動。在他身旁,則是一個白衣如雪的纖秀女子,擺弄著一套精緻茶具,慢條斯理的沏著茶。
女子二十出頭年紀,容貌雖然不是頂美,但有說不出的雅致脫俗,泡茶的姿勢也文雅到了極點,讓人覺得那不是在泡茶,而是在表演。
可惜,她的表演並沒吸引到身邊的華離宵,反而是躲在一邊偷看的兩人看傻了眼。
女子的眼波分明有點幽怨,在斜向華離宵的時候,簡直要滴出水來。
聶千回若不是被華允揚緊緊扣在懷中,恐怕早已經衝上去大罵華離宵──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難道是病得太久太重影響視線,連美女都看不清了?
讓那麼溫柔那麼清雅的女子幫他端茶倒水,真是浪費!要是換了身後的華允揚,恐怕早就……
想到這裡,她忽然用力轉頭看了看他,果然,他正是一臉的惋惜。
他在惋惜,離開五年時間,大哥居然有了這麼出色的紅顏知己,而他這個親弟弟居然半點都不曉得,真是不稱職啊!
不過聶千回當然不會知道他的想法,於是馬上大腳踩下!
就算他們還沒正式圓房、就算她還沒把他當相公,但五年前他們已經成婚了,所以他是屬於她的,絕不容許他再對任何女人動心!
「哦嗚……」他正看得津津有味,沒想到卻被她重重踩了一腳,忍不住痛呼一聲。
只是很輕微的聲響,卻讓前頭的兩人同時抬起眼。
偷窺,被發現了。
「嘿嘿,哥,是我。」華允揚連忙放開她,轉出竹叢笑嘻嘻的向前走。
「允揚。」華離宵笑了笑,清淡的目光一下子多了些溫度。
五年,他的兄弟終於長大成人,回來了。前天的晚宴,他並未參加,理由是風寒未癒。
他緩緩站起身,與華允揚相視而笑,雙掌交擊,發出輕輕一響。
兄弟的情誼,便在這一擊掌中盡情交融。
「哥,這位是?」他開心的看向旁邊的白衣女子,一聲「皇嫂」已經準備出口。
「她是我的丫鬟。」華離宵看了她一眼,輕笑回答。
「什麼?」把原先準備好的稱呼咕咚吞下,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這麼一個清麗絕俗的女子,大哥居然拿來當丫鬟用?真是浪費到了極點!
「蘇玉,去拿壺酒來。」華離宵很自然的轉頭吩咐,名叫蘇玉的女子便很順從的進去拿酒。
好溫柔、好斯文、好聽話哦……
華允揚忽然看向悶不吭聲站在一邊的聶千回,眼神有些憤憤不平,用雙眼譴責她:你看人家,多溫柔啊!
她則用大白眼來回他,只當作有看沒有見,但並沒像平時那樣馬上發作。
應該說,自從走近華離宵後,她就安份得有點奇怪。
沒辦法,從五年前起,華離宵便是這深宮中唯一令她忌憚、唯一令她害怕的人,因為他曾經點醒過她,也因為他清楚她在這宮中做下的每一件壞事!甚至,他還幫過她好幾次。
如果沒有他的暗中相助,她再厲害也不可能在五年內把宮裡上下整得服服帖帖,所以,她在他面前一向很老實。
三人在石桌旁落坐,蘇玉捧著酒壺站到一旁倒酒。
「來,這第一杯,為兄賀你長大成人、學成歸來。」執起酒杯,華離宵微笑著向華允揚舉杯,蒼白削瘦的手與碧綠酒杯相映,更顯病態。
「謝謝大哥!」華允揚禁不住心頭一熱,連忙舉杯一飲而盡。
華離宵如兄亦如父,在深宮中以病弱之軀護持他平安長大,有些道理就算他從前不懂,現在也已懂了。
他們的母親很早就去世,在這深宮裡,沒有母妃守護的皇子要安然長大,實在不容易。
「來,這第二杯,為兄賀你們夫婦兩人相親相知、同甘共苦。」他的面容依舊平靜溫和,只將所有情感聚在眼底。
「是……大哥。」華允揚與聶千回對視一眼,雙雙舉起酒杯。
相親相知?同甘共苦?兩人同時在心底做了個鬼臉。照他們兩個現在的樣子,能不大打出手、大罵出口就已經很好了。
瞧著他們怪異的神色,華離宵只是微微一笑。允揚的性格他很清楚,而這麼幾年下來,他對聶千回也算得上瞭解。將來會如何,他的心底早有計畫,有些東西既然他得不到,那就讓允揚去得到吧!
身旁清風迴旋、杯中美酒甘濃,兄弟兩人相視,忽然有種心意相連的感覺,只覺在這複雜深宮之中,只要相互扶持,再大的困難也可以化作雲煙消散。
瞧著兩人暢飲,聶千回在一旁無聊得直翻白眼,蘇玉卻始終安安靜靜的執壺斟酒,那種柔順、那種溫和直讓華允揚看得感歎不已。
喝到微醉,他忍不住多瞧了蘇玉幾眼,越看越是心酸。
唉!如果他身邊的女人有蘇玉的一半溫柔,那他就該感激涕零了!
忙著感慨的他並沒意識到,在他連連哀歎的時候,聶千回的目光已經快要冒火,簡直是惡狠狠的瞪著他。
很好!他喜歡柔順又聽話的女子,是嗎?
在他眼裡,她就是摧殘他人生的惡婦,是嗎?
等著吧,她會讓他好好清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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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華允揚搖搖晃晃的走向書房,他在兄長那兒足足待到現在,酒也著實喝了不少。
唉,長夜冷清、孤寂難眠呵!人家有老婆抱,他只有被子抱……
一把推開房門,他摸黑走向床榻。
「啊!」驚叫!
怎麼回事?他的手摸到什麼了?溫溫的、軟軟的、滑溜溜的……
他腦中轟然一炸,忙不迭的往後退。如果他的手掌沒騙他的話,他剛才摸到的是──女人,而且是個衣衫單薄到極點的女人!
「嗯,殿下……」女子的語聲又輕又細,從前方飄了過來。
他在漆黑的屋子裡瞪大眼,拚命的想清醒過來。他的房間裡怎麼會有女人?
「什、什麼人?」聲音有點緊張,他一邊退後,一邊摸索到桌子點燃油燈。
難道是大哥看他孤獨可憐,特地送給他的禮物?
天哪!他到現在為止還從未開過「葷」呢,不會在今夜終結掉吧!
很快,油燈顫顫點起,照亮了一室春光。
「哇!」他又是一聲大叫,雙眼瞪得比銅鈴還要大。
屋子裡果然是貨真價實的女人,而且還不止一個!
一、二、三、四……他困難的扳動指頭,居然是六個女人!
而且,她們身上都只穿著薄到不能再薄、透到不能再透的白色輕紗,輕紗之下再無他物,女子們渾圓的酥胸、緊致的腰腹……幾乎是一覽無遺!
「殿下,您還滿意嗎?」見他兩眼發直,女子們嬌笑著慢慢將他圍了起來。
豐乳肥臀、搖曳生姿,腰肢如同風中楊柳。
「你、你們……」華允揚的眼珠都要瞪出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美人當前,他應當很高興很衝動不是嗎?可是……這些美人也太多太主動了吧!
全都穿得那麼少,還一點難為情的意思也沒有,好像披著輕紗的那個人是他!
慘了慘了,他是不是正在被她們調戲啊?
六個女子走到華允揚身前把他牢牢圍住,居中的一個柔柔的倚靠在他胸前,膩聲道:「殿下,我們今夜便是您的人了,殿下要我們做作麼都可以……」
話音未落,幾隻纖手便一起採到他胸前,開始幫他寬衣解帶。
白生生、軟綿綿,嗯!他的身上怎麼好像纏滿了蛇?
「喂,住手啊!」他本來已經有點暈陶陶,可是被她們的手一摸,又猛然清醒了幾分。
這好像有點不對勁啊!宮中哪來這麼多不害臊的女子?簡直比青樓艷妓還要騷嘛!
等等,一向有潔癖的離宵怎麼會送妓女給他?
這些女人到底是哪兒來的?
「殿下怎麼了?難道是嫌妾身們不好?」幾個女子被他的喝聲嚇了一跳,全都可憐兮兮的瞧著他。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他困難的把一隻隻手臂拉開,掙扎著退後。
「妾身……就是您的人嘛!」女子們吃吃淺笑,軟軟身子,全都向他身上倚了過去。
「喂,不要啊!」他手忙腳亂,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把女子們推開,可是光溜溜一大團,實在無處落手。他想拔腿逃跑,可是被女子們的綿軟手臂纏住,彷彿陷入了盤絲洞般。
嘶啦!華允揚的外衣被撕得四分五裂。
「啊!放開我啊!」他又窘又慌。
嘶拉嘶拉!他的褲子一分為二。
「快放手!再不放我就不客氣啦!」他在肉堆裡奮力大喊。
「咯咯咯……」女子們東拉西扯,笑鬧作一團。
「都給我滾開!」一聲怒吼。
他忍無可忍,終於推開了六隻快要把他扒光的八爪魚。
縱身跳到桌子上,他衝著眾女子氣喘吁吁怒吼道:「都不准過來!」
一身冷汗的他抽空低頭看了看,忍不住在心底慘叫。他身上只剩下貼身衣褲了,再扒下去不就走光了嗎?
他才不要把第一次給這些如狼似虎的妓女呢!
「殿下……」女子們愣愣站著,一時間不敢再靠近。
「你們都給我出去!」他抬起手一個個指過去,冷聲命令。
他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要是讓他查出誰這麼整他,他一定要……
華允揚正在心底怒罵,門口卻慢慢走進了一個人。
看到這個人,女子們全都跑到了她身後。
「呵呵,尊貴的九皇子,溫柔鄉的滋味可好受?」開心嬌笑,聶千回瞧著他狼狽的樣子差點直不起腰。
哦!他不穿外衣的樣子好好笑哦!腿毛那麼長肌肉那麼多……
肆無忌憚,她的雙眼像兩把刷子一樣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你、你懂不懂害臊啊!」他被她看得縮成一團,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去。
「害臊?」哈哈一笑,「你早就是我夫君了,我幹麼要害臊?你看,我把侍寢的都幫你找來了呢!」
「那我是不是要多謝你?」恨得咬牙,他身上的肌肉開始一塊塊鼓起。
聶千回眨眨眼,「多謝就不必了,誰讓我的心太好,知道你喜歡溫柔聽話的女子就拚命幫你操心呢?」
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因為他白天多看了蘇玉兩眼而記恨!
「你這個小氣透頂、陰險毒辣的女人!」他的酒意終於全部消去,瞪著她破口大罵。
老天啊!他上輩子到底作了什麼孽,要被妻子這麼修理?
在眾女子的咯咯嬌笑中、在聶千回的得意狂笑中,衣衫不整的華允揚再次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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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過,又是一個艷陽天。
皇帝的養心殿裡忽然傳出一道聖旨,十日之後要在宮中舉行摘月宴,所有的皇室子孫都須參加。
華允揚自然也接到了聖旨,可是卻沒怎麼在意,因為他現在正忙著生氣,生聶千回的氣!
更氣人的是,他現在明明不想看到她,離宵卻偏偏遣人把他們兩個都邀了去。
竹林裡清影幽幽,一派閑雅。
表情僵硬、目不斜視,華允揚坐在華離宵對面,直把身邊的聶千回當空氣。而她卻是一臉笑意盈盈,不時的歪頭看他,顯然心情極好。
昨晚大大的整了他一下,她又怎會不開心?
呵呵,簡直開心得一夜沒睡好覺呢!
華離宵瞧著兩人間怪異的氣氛,眼裡除了笑意外,尚有一抹深思。將手中青瓷茶盅放下,他開口,「允揚,十日後宮中將舉行摘月宴之事,你可知曉了?」
「知道。」他點點頭,表情總算緩和了一些。他的火氣再大,也不能波及兄長。
「嗯,摘月宴上,所有皇室子孫都將應命比試武藝。誰能奪魁,便可獲賜明月刀。」
華離宵的語聲很平靜,可是平靜之下,卻仍然可以讓人明白,那摘月宴恐怕並不尋常,而奪魁獲賜的,只怕也不會是明月刀這麼簡單。
天機難測,但也並非不可測。
「大哥的意思是?」華允揚有些疑惑的瞧著他。
「我要你奪魁,取下明月刀!」定定瞧著他,華離宵眼裡是前所未有的專注。
生性淡泊的離宵、清雅無求的離宵,怎麼會對一把御賜明月刀如此看重?
華允揚想了想,抬頭笑道:「大哥放心,我一定奪魁!」
在奉天書苑苦學五年,若他連那些嬌貴的世家子弟還敵不過,那也太可笑了!
他一定不會讓離宵失望,雖然他現在還不怎麼明白,奪到那把明月刀,究竟有什麼用?
看著弟弟,他讚許的笑。寶刀本該配英豪,他這個兄弟磨練了這麼久,也該是一飛沖天的時候了。
華離宵忽的回頭,對隨侍在側的蘇玉道:「去把你的琴拿來,為允揚彈奏一曲,預祝他奪下明月刀。」
「是。」蘇玉應聲而去。
琴是七弦焦尾,曲是十面埋伏。一身白衣的蘇玉在竹下彈指急撥,頓時將一陣激盪急促的曲音揮奏了出來。她的容貌清雅非常,衣袖翻飛不見絲毫急促,誰知奏出的古曲卻是激越絕倫!
華允揚與聶千回本來都有些奇怪,不解華離宵為何要在此時命她撫琴,可是聽到曲音高亢處,不禁都忘了先前來棲月宮時的彆扭。
十面埋伏、金戈鐵馬。令華允揚恍若再度回到操兵演練的奉天書苑,也令聶千回再度想起年幼時候的千里邊疆、萬里風煙。
隱隱的殺伐聲中,兩人都有些怔忡,都有些悵然若失。
比起宮外的廣闊天地,他們之間的小小情緒又算得了什麼?
在這深宮裡,在這富貴繁華里,這一曲十面埋伏,怎會顯得這樣淒絕而壓抑?好像是振翅不得高飛的雄鷹,當空厲嘯。
華離宵慢飲杯中酒,細瞧兩人臉色,眼中不由得緩緩流露一抹喜色。
半晌後,一曲終了,餘音裊裊。
華允揚的神情已經平靜許多,連聶千回也低下頭,不再一臉飛揚笑意。
有什麼,已經隨著這琴聲甦醒了?
唯有華離宵淡然不變,看一眼蘇玉輕笑讚道:「很好。」
他要的,即將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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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兩天,皇上設定摘月宴競技的事情已經在宮中傳遍,所有的妃子皇子們全都緊張起來,連帶那些宮女太監的神經也變得敏感很多。
當今皇帝膝下皇子眾多,但太子之位卻始終虛懸。
御前競技是件天大的事,若能脫穎而出贏得皇上青眼,那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眾皇子們無不加緊操練,以求臨時抱佛腳、奪得明月歸。
華允揚輕鬆悠閒到無聊,跟太后請過安後就躲在自家的承-宮裡偷懶。
他不是輕敵,只是不相信臨陣磨槍而已。如果靠這麼幾天的加緊猛練就能練出名堂來,那他整整五年的苦不就白吃了?
所以,他篤定得不得了。
三大盤蜜果、兩大盤糕點,石桌上滿滿當當全是零嘴,他正與聶千回一起坐在大樹底下鬥嘴打發時光。
聶千回雖然個子嬌小,但吃起零嘴來卻一點也不含糊,直跟他搶得不可開交。
「喲,九皇子和九皇妃真是好興致,這麼緊要關頭還坐在這裡吃喝玩樂哪!」
又尖又細且不懷好意的女聲傳來,打破兩人的午後搶食運動。
未經通報擅自闖入、未打招呼擅自發言,用腳指頭想也必定是某個沉不住氣的宮妃前來打探挑釁了。
一起閉嘴轉頭,兩人同時向旁看去。在有外人進犯的時候,內部保持團結一致是必要的。
衣妝華麗的中年女子走近,原來是四皇子華隨晟的生母劉妃。
與五年前差不多,劉妃依然屬於烏鴉一族,臉上的笑容刻意而陰險,說出來的話也夾槍帶棍。
華允揚站起身施禮,淡淡道:「原來是劉妃娘娘,允揚有禮了。」雖然他對華隨晟厭惡至極,但再怎麼說,劉妃的輩份也比他高了一級,所以禮不能廢。
聶千回卻是安坐不動,冷笑一聲把目光轉到別處。
劉妃瞥她一眼,心裡暗罵,臉上卻仍堆起笑容道:「允揚啊,雖說你是從奉天書苑學成歸來,但摘月宴將至,你仍坐在這兒陪伴九皇妃,就不怕失手嗎?」
「劉妃娘娘請放心,允揚苦習武藝多年,自然不必臨陣磨槍。倒是四皇兄,可要抓緊時間好好操練了。」他本來就不是笨嘴笨舌的人,更何況身邊有聶千回這個超級陪練在,暗諷的話說起來一點也不含糊。
「是嗎?」劉妃哼了一聲,拂一拂鬢邊亂髮再度笑道:「既然允揚你一點都不緊張,那這些天又為何要與九皇妃分開休息呢?難道是為了摘月宴取勝,這麼早就開始養精蓄銳了?」
一邊說,一邊有意無意的向聶千回瞧去。
在她眼裡,武藝高強的華允揚固然可惡,但桀驁不馴的聶千回則更可恨!恰好昨日讓她得知兩人分房而居的消息,怎能不過來嘲笑一番?
華允揚聞言不禁有些尷尬,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成婚到現在,他與聶千回之間依舊清清白白,這種事傳出去豈不笑掉人家大牙?也太傷他這個大男人的面子了!
聶千回聞言俏臉一沉,猛的站起身來盯著她冷笑道:「娘娘真是有心,連我與允揚之間的閨閣之事也瞭解得明明白白。那想必四皇子夜夜寵召歌伎、強佔宮女之事娘娘更是一清二楚了?難道娘娘不怕四皇子精力渙散,到時舉不起刀槍嗎?」
她的語聲冰冷,一雙明亮眼眸寒光流動,凌厲的氣勢把劉妃刺得又氣又怒。
四皇子風流成性是宮中上下皆知的事,正好讓聶千回借來反諷。
劉妃僵著臉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轉向華允揚勉強笑道:「我就不打擾允揚與九皇妃了,告辭!」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那華麗背影上散發出的惱恨濃烈得不容忽視。
聶千回瞧著她走遠,冷冷嗤笑道:「真是只超極大烏鴉!有其母必有其子,果然不錯。」
華允揚臉上的紅暈總算褪盡,滿不高興道:「都是你!要不是你不許我進房睡覺,怎麼會……」
「就是不許怎樣?」沒等他說完,她雙眼一瞪大聲的打斷,哼道:「想進房欺負我?沒門!」
聞言,他忍不住翻翻白眼,一聲哀歎。
天哪!他的運氣怎麼那麼背,娶回家的居然是只凶狠透頂的母老虎!
不過話說回來,身邊有凶狠的聶千回在,對付劉妃這種人倒是好用得很,而且,承-宮裡的小宮女小太監們好像也比其他宮的安份聽話得多。
想到那些宮女在她面前誠惶誠恐、低頭謹慎的樣子,他忽然感到有些奇怪。
越想越疑惑,他忍不住問道:「為什麼宮女們都那麼怕你?為什麼她們那麼聽你的話?」
聽話到居然敢動腳踢他這個九皇子,聽話到連滅族大罪也不惜犯下!
這是他早就存在的疑問,現在有空正好問出來。
「因為你欠揍,人人得而踹之!」想到那晚他慘遭她修理的模樣,她雙手負在身後,得意非凡。
「你胡說!」他頓時有些火大,開始橫眉豎目。
她笑夠了,才道:「她們怕我是因為我太厲害啦!你以為我在這宮裡五年什麼都沒做嗎?如果任人欺負不還手,那我早就不知死在哪個荷花池了!」
垂下眼眸看著石桌上的顆顆鮮果,聶千回的語調很是輕描淡寫。
華允揚聽後,心底卻是微微一動。
這五年裡,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她從不要任何一個宮人親近,更不要宮人為她梳妝穿衣,這是為了什麼?那些宮人怕她怕到連尊貴的皇子也敢打,她到底做過什麼?她在自己的宮室裡都還隨身帶著匕首,她害怕什麼?
他忽然感覺有些歉疚。
「對不起。」悶悶的說,他走到她身前。
「什麼?」她一愣,希奇的抬頭看他。
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嗎?華允揚居然會對她說對不起?
「我是說真的,是我不對,讓你在這宮裡被欺負。」他的眼神和語調都很誠懇,不像作假。
聶千回抿著唇,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凶狠的華允揚、惡劣的華允揚她很熟悉,可這樣誠心誠意道歉的華允揚卻不是她能夠習慣的。
忍不住咯咯大笑,她仰起頭,挺胸高聲道:「什麼我被人欺負?我是飛虎將軍聶北辰的女兒,當然只有我欺負別人的份!」
華允揚瞧著她明艷自信的小臉,雙眉舒開,心情跟著開朗起來。
是啊,就算他離開,就算他沒有在她身邊,以她的性格與能力,也可以好好的照顧自己。
當然,現在他回來了,更不會讓她受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