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穗,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靳穗搖了搖頭,憂仲的眼光不離病床上那張沒啥血色的傷臉,「阿漢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留下來就可以了。」
「也好,晚一點我會過來換你回家休息。」石德漢體恤地說。
「沒關係,我還可以……」
「不行,你自己看起來像是也隨時會昏過去,若真由得你撐上一天一夜,別說你的體力會吃不消,等阿朗又活蹦亂跳時他也鐵定不會放過我的。」
「可是,我想多陪陪他。」
「你已經陪了他一整天啦,唉,別擔心,電腦斷層都掃瞄過了,阿朗的腦袋瓜裡沒有明顯的內出血,只要觀察個幾天就又可以生龍活虎地到處囂張了。」
「真的沒問題嗎?他都時睡時醒耶。」阿朗醒著的時候還好,但只要他一閉上眼睡去,她就不由自主的開始憋著氣了。
「腦震盪的跡象不就是這樣,看著好了,再躺個一、兩天,阿朗鐵定就吵著要出院了。」
「真的?」
「我發誓、我保證,這下子你可以安心了吧?」
「嗯。」靳穗唇畔不自禁地泛起一絲苦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阿朗受了傷,心情就是很難放鬆下來,呵,大概是因為總是見他精神奕奕,這會兒冷不防的瞧見他成了臉色灰敗的病人,一顆心硬就是懸掛著。」
「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們都快是夫妻了,為彼此牽腸掛肚是很自然的事嘛。」
石德漢漾著溫暖的眼,會意地朝她眨了眨,「阿朗知道你這麼緊張他,八成會高興得連自己姓什麼都忘嘍。」
「他會嗎?」她知道阿朗對自己真的很好,可是他老是那麼的粗枝大葉,要感受到他那粗率中偶見的細膩溫柔……唉,很費勁哩。
「當然,你可以不相信他,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會騙你的。」他眼角機敏地瞄到了床上病人的動靜,「唷,你甘願睜開眼了?」
「小穗?」
「真有你的,只要稍微醒過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老婆。」
「要不然想你呀。」石德朗虛虛弱弱地瞪了他一眼,便眼尖的瞟到了連昏迷也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小穗,你怎麼還在這裡?回去休息了沒?」
「我……」
「你以為你躺在醫院,人家放得下心回去呀。」
「我很好,小穗,你乖乖地回去睡個覺。」靳穗蒼白憔悴的模樣教他心疼極了,口氣也是軟的,「阿漢,你送她回去呀。」
「我很願意,可是人家不肯走呀,我有什麼辦法。」
「你別怪阿漢哥,我只是……想陪陪你。」坦白地向他招出自己的心思實在是頗令人臉紅,而她也真的紅了臉。
「看,你自己親耳聽到了,可不是我不想護送未來的小嫂子回家休息噢。」
呵呵呵!她的話教石德朗的心情完全浮上了艷陽晴天。
「唉,你的臉色那麼差,該回家睡上一覺的。」高興她寸步不離的陪伴,卻又不捨她因此而過於疲倦,他頓覺兩難。
「好啦,我先回去了。」聰明人就該懂得什麼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而他向來就是個最識時務的聰明人,「既然你醒了,小穗也想再多陪陪你,那我乾脆晚點再來接手。」
「阿漢哥,你晚上不必趕過……」
「你給我早點兒過來。」溫柔的視線一離開靳穗的臉龐,馬上就變得凶兇惡惡,「現在治安那麼差,你教小穗三更半夜一個人搭計程車回家?!」
「是,遵命。」嗟,在已然生病了的社會,阿朗只滿心掛念著小穗三更半夜出門危臉,難道阿朗以為他就不危險嗎?真是的,一點兄弟情分都沒有。況且阿朗也太誇張了吧,何時才晚上七、八點已經叫三更半夜?!
「阿漢哥,我想……」
「小穗,你還是別想了,恐怕今天晚上你是不會如願嘍,就算我不過來陪他,你忘了還有我媽的存在?」
「噢。」心裡歎著氣,她倒真的忘了石媽媽曾說過傍晚會過來一趟。
「別滿臉遺憾了,又不是錯過了今天晚上,你們就再也沒機會單獨相處。」促狹地朝她擠眉弄眼,迫出了她滿臉通紅,不待石德朗出聲英雄救美,他忙不迭地站起身往外走,「別攻擊我,我這就走。」
「知道還不快滾。」
「抱歉,恕難從命,因為依我的體型要滾實在是頗為困難。小穗,他就交給你照顧了,如果晚上他捨不得你離開,就請護士灌他吃安眠藥,知道嗎?」
不知該笑還是該惱,靳穗只能對他的背影乾瞪眼,只知道,阿漢哥很紳士,從不知道他也善於揶揄別人。
「礙眼的傢伙。」他對著輕輕闔上的房門嘟嘟嚷嚷,下一秒便不自覺打了個大哈欠,「待會兒我如果又睡著了,你給我乖乖的閉上眼睛瞇個覺,知道嗎?」他命令的口氣除了關心,還帶著濃濃的睏倦。
「嗯。」
低俯著臉,她凝望著不知何時又被他握進掌中的手,再抬眼時石德朗真的又沉沉睡去了。
「為什麼?」無聲輕喃,她問著沉眠的他,也問著滿心充斥著不解與疑惑的自己,「為什麼執意要親自守著你?」
一直以來,她的眼光總是跟著阿漢哥打轉,欽慕他似乎是那麼自然的一件事,
可曾幾何時,她的眼光竟悄悄地移了方向?視線的焦點在不知不覺中已偏向了中途進場的阿朗。
難道,女人心果真善變?!而在她心中,阿朗的重要性已逐漸超過了阿漢哥許多?
「阿朗真的很在乎你!」
「噢。」聽了靳姬突如其來的感歎,靳穗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循向在一旁跟靳本正及許正揚閒聊的石德朗,「大姊,你從那一點看出來?」
爸爸跟許大哥他們是來送行的,待會兒她跟阿朗就要搭機前往蜜月之行的第一站——巴黎。
「哪,就拿你們拍婚紗照那次來說好了,他都已經受了傷,還拚老命的趕過去,只為了擔心你一個人在那兒等太久,別的女孩在畢業典禮當天,頂多是收到一大束花,噢,還有燭光晚餐,或許再加上一枚找不太到鑽石的戒指,這已經很不得了,而小姐你呢,一大束漂亮到幾近囂張的花,浪漫的會讓人流口水的燭光晚餐,還有一條跟你那顆訂婚鑽戒成套的鑽石項鏈,再加上根本不需要你費心的惟美婚禮,說說看這叫不叫做有心?」
「他的確是有心,我收到花跟項鏈時心裡的確也頗為驚詫。」坦白說,畢業典禮那一天,她連能不能收到阿朗送她花束都還在心裡打了一籮筐的問號哩,給果他竟接二連三的送了她好幾項意外的禮物!
八成是阿漢哥耳提面命的成效吧,要不然,依阿朗那粗線條的性子,花束?燭光晚餐?哈,慢慢等吧,更遑論是那條鑽石項鏈。
「看,連你都覺得驚詫了,更別提是我們了。」
石德朗不是小氣鬼,對朋友有義氣又慷慨,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實,沒人會反駁這一點,但二愣子的他連最討女人歡心的伎倆都使得出來,就不得不讓人對他刮目相看了。
「話是沒錯,可是大姊,你也別開始將完美的男人形象跟阿朗畫上等號,我看那幾招鐵定是別人教他的。」
「就算是別人出的點子,那也得他受教才行呀,對不對?」花是花他的錢,又不是別人的錢哪。靳姬在心裡想著。
「我知道他對我很好呀。」只是他突然學起別的男人送這送那的,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怎麼,你不太滿意?」
「呃?你怎麼會這麼說呢?」她遲疑地問。
如果呈上一大堆價值不菲的禮物代表阿朗對她的重視,那他確實是很重視她,她真的也很感動。可是,是她不知足嗎?捫心自問,或許他的溫柔陪伴能再多一些些,她會更感動。
阿朗,唉,他常常是處於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飛人狀態,生意夥伴多、朋友多、雜事也不少,她沒有埋怨他的意思,只是……偶爾,她會讓一種叫空虛的感覺給佔據了心境。
「你看起來……有一點點的……」
「什麼?一點點的什麼?對他不滿意?」
「也不是這樣說啦,只是……」歪著腦袋,靳姬絞盡腦汁想找句形容詞,但唷了嘖,她還是放棄了,「唉,我也不知該怎麼形容我的感覺,但總覺得你臉上的幸福洋溢還缺了點什麼似的。」
「大姊,你太敏感了啦。」扯動唇畔,靳穗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
雖然仍未踏上紅地毯的另一端,但訂婚對大姊來說助益頗多,至少增長了她的觀察力,要在以往,大姊絕不會察覺到她若有似無的空虛。
連她也都是偶爾才會發作那麼一下呢。
「說的也是,阿朗都對你那麼好了,你還有什麼好嫌的呢?」雖仍有些疑惑未解,但向來單純的性子讓小妹的三言兩語便抹淨了心裡的猜疑,「喂,小穗,你有沒有懷疑,或許阿朗曾被某個不乾淨的東西附身?」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阿朗不是一向很大而化之、很率性、很木頭?」見靳穗贊同地點點頭,她才又繼續說,「你不覺得自從你們訂婚後,他愛得很奉承了?」
「哦?」奉承,靳穗很想笑,依阿朗稍嫌自大又大男人的個性,大姊竟敢在他身上加上這種形容詞?呵,也真有她的。
「對呀,你自己摸著良心想想嘛,你希望他在紅地毯的另一端等你,即使他不是教徒,他也點頭答應。而且還灑了大把的鈔票,極盡風光地將你娶進石家,你一直希望蜜月能去荷蘭、瑞士那幾個你想去的國家,你還沒畢業呢,他就已經瞄著你進行,存心給你一個大驚喜,嘖,這豈是在我們眼中一直是個不解風情的魯男子所會做的事?」雖說孺子可教也,但阿朗也未免受教得太令人欽佩了。
「嗯,他的有心的確讓我感到驚喜。」如幻似真的無缺婚禮美極了,一如她自懂事後便在夢中築建的玻璃世界,美麗透明卻彷彿遙不可及,而他替她完成了她從小的夢想。
一個從不知溫柔與浪漫的大男人,為了她,他一點一滴地開始學習溫柔,雖然學習的速度還有待商榷,但他的努力她感受得到。
「他能這麼努力的挖空心思來討你歡心,一個大男人竟做到這地步,也真的嫌不得了。」心中感歎,靳姬眼眶又紅了。
老天爺對她們姊妹相當疼寵呵,雖然在感情路上都曾遇上紛亂的坎坷困境,但終了卻加倍地給予了她們甜滋滋的愛情。
「我知道。」
「知道就好,往後你可別動不動就多愁善感,一顆小腦袋瓜盡在那裡想東想西的煩些沒營養的事。」
「我哪有?」
「你自己心裡有數,我才不跟你辯呢。」忽地,她瞄向靳穗身後,「呀,阿朗來搶你了。」
「小穗,我們該進去了。」人未到,石德朗爽朗的聲音就傳進她耳裡。
「噢,就來了。」她嚥下心中莫名的感傷,眨了眨濕濡的淚眼,給了也已然淚霧襲眼的靳姬一個恬靜的微笑,「大姊,我走嘍。」
「一路順風!」
「謝謝。」
領受著姊姊的視福,她旋過身一步一步迎向那一臉疼寵,伸長雙臂等著她的男人。
從今以後,她未來的人生就掌握在那雙大手的手中了!
「我們回來了。」一手拎著幾個重重的提袋,另一手扛著體積龐大的手提箱,覷著大門竟是虛掩的,懶得按門鈴或是敲門,石德朗一揚腳門就開了,「怎麼,台灣的治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來著?」
「阿朗!」靳穗在他身後乾瞪眼,沒耐性的傢伙,萬一將門給踢壞了又得浪費錢去買扇新的。
「誰教你不走快一點。」他仍沒半點悔意。
「有點耐心行嗎?」不滿地咕噥著,因為實在是累極了,她只睨了他一眼,忽地歎了聲,「難怪石伯伯老嘀咕你們家的大門毀壞率太高了。」
「還叫石伯伯呀?該改口了,待會兒讓老爸聽到又會被糗了。」
呵呵,她真的忘了該改口叫——爸爸了。
「我……一時忘了嘛。」
「少來了,你那顆腦袋瓜幾時管用過?」
「唷,我還以為是誰那麼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闖進咱們家來喳呼呢,原來是度蜜月度到樂不思蜀的小倆口呀,你們總算是甘願回來了!」石德漢的腦袋自偌大的客廳角落的一扇門後冒了出來。
「什麼意思?怎麼你自己一個人在家?老爸他們呢?」放下手中的負擔,他忽地瞪了弟弟一眼,「你也太扯了,怎麼連大門都不關?」
「鐵定是老爸他出門時疏忽了,沒將門給關好,他們去麥阿姨家泡茶聊天。好玩嗎?我還以為你們又打算再延個幾天才回來呢。」原本只預定玩兩個星期,怎料得到玩上癮了的他們足足玩了一個月才倦鳥知返,真是有夠愜意的。
「有人是很想啦。」眼角勾了面露赧然的老婆,石德朗笑得開懷,「差點我就被放牛吃草了。」
「亂說,我不是始終都緊跟在你這頭牛的身邊嗎?」橫了他一眼,靳穗嘟著嘴,望向小叔的表情卻滿是甜蜜,「阿漢哥,這是送給你的禮物。」她自被石德朗擱在牆角的袋中拿出了個頗有份量且包裝精美的大盒子。
「不錯嘛,我也有禮物。」
「石伯……呃……爸爸跟媽媽也有。」
「唷,你這回總算是記得改口了。」
「就跟你說剛剛是一時忘了嘛。」斜睨了他一眼,她將手中的禮物遞給小叔,
「阿漢哥,希望你喜歡。」
「裡頭是什麼?」
眼中浮起一絲好奇,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那,阿朗自個兒偷偷摸摸瞞著我買的,問他他也不肯說。」
「禮物是阿朗挑的,」剎那間,石德漢不大確定自己要不要收下這個禮物。
「嗯,我想,你應該會喜歡,畢竟你們是兄弟,彼此的喜好應該都挺瞭解才是。」
「小嫂子,你也未免太瞧得起我們兄弟之間的瞭解了。」阿朗還會送什麼好禮物給他?嗟,說不定裡頭是顆血淋淋的豬腦袋哩。
「怎麼會呢?」
「對呀,你怎麼可以用那種懷疑的眼神看自己的親哥哥呢?喂,那東西可是我想了一個晚上的成果耶,你就笑納吧。」石德朗給了他一個微笑——相當不懷好意地詭異笑容。
「呵呵,笑納?」這下子,石德漢更不想收這個遠道而來的禮物了,「能不能先給個提示?」
「好呀,這有什麼問題呢。」大大方方地一擺手,他一手搭上靳穗的肩膀,一手搔起下領,「聽好,這東西絕對是你朝思暮想也要弄上手的東西,瞭解了吧,千萬別跟我們客氣呀,收下吧。」
他想要的東西可多著呢,可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阿朗臉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我朝思暮想的東西?」石德漢瞇起了眼瞧著他。
「是呀。」忽地攏起了眉頭,石德朗也學他瞇起了眼,「唉,完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一款哩!」
提示一,他朝思暮想的東西;提示二,這東西還有款式;提示三,也是最讓人懷疑的,是阿朗臉上的笑意,這些提示林林總總的簡直就代表著……禮物鐵定很燙手。
喝!這麼說來,他——絕對——絕對——絕對不能收!
心中猛地燃起了這份徹頭徹腦的體認,迅速地將禮物塞回石德朗手中,石德漢一臉堅決,「我想,你們夫妻倆的心意我收了,這禮物……嘿嘿嘿,你們自己拿回去享用吧。」
不是他思想邪惡,也不是他想像力太過變態,但誰知道向來都將兄弟情擺在牆角的阿朗會想出什麼鬼點子來整他,算了,寧願心疼萬分地少收一份禮物,也勝過收到一些教人驚悚的噁心玩意兒。
「阿漢哥,你不要這禮物?」靳穗有些傻眼。
「對呀,你真不要?」明明就是一臉怪異的竊笑,石德朗硬還是擠出些遺憾。
「敬謝不敏,裡頭的玩意兒你自己笑納吧。」
依他粗略的研判,裡頭的東西八成是情趣商品之類的東西,最有可能的說不定就是花樣繁多的保險套,哼哼,他哪敢接受這份禮物呀,若一個不小心引得自己春心盎然,那他快樂悠哉的單身漢生活豈不是岌岌可危了!
「你確定不要?」
「少在那裡誘惑我了,說不要就不要。」鼻半翹,石德漢很有骨氣地重申拒絕。
「好吧。」故意重重地歎了聲,石德朗快樂地搖晃著重回懷抱的禮物,「既然你不想要,我就只好自己留著欣賞了。」
「欣賞」捕捉到他句耐人尋味的話,石德漢重新打量那引人疑責的禮物來了。
雖然有些情趣商品除了實用性外,也的確是兼具觀賞性,可是,想想那麼一大盒的保險套……如果,裡頭真的是保險套的話……嗤,阿朗不會真那麼變態吧?
而且如果裡頭真是保險套,依那盒子的體積研判,他這輩子恐怕不必再花錢買那玩意兒了!
琢磨了幾秒,石德漢反倒有些猶豫了。
「阿朗,你究竟買什麼東西送阿漢哥?」忍不住,靳穗代兩人提出疑問。
戲看到這,總覺得阿朗像是貓兒逗弄小老鼠般,滿肚子惡作劇的壞水?
他聳了聳肩,「沒什麼呀,只不過是一輛限量發售的十八世紀古董馬車的模型,我請德國的朋友幫我弄到手的。」嘿嘿嘿,計謀成功,就知道阿漢這傢伙疑心病重,只不過是笑得奇怪了些,就將他給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一直想要的那輛古董馬車?!」倏地瞪大了眼,石德漢一蹬向前想來個出其不意的攔截。
「嘿,小人,你想做什麼?」身手矯健的石德朗一個閃身,利落地偏過了他的襲擊。
「拿回我的禮物呀。」
「什麼你的禮物?哪有?」
「阿朗,這是阿漢哥的東西。」
「剛剛大家都聽得一清二楚嘍,他自己親口說不要的,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放棄,就不能再反悔了。」特意費工番心思購來,本就是要送給阿漢的,但誰教阿漢常譏他是頭好壯壯、沒啥腦子的大莽牛,不乘機耍耍阿漢怎麼對得起自己呢?
瞧,眼下這傢伙不就被他擺了一道!
「誰教你故意誆他,你不覺得這樣子勝之不武?」不由分說地將盒子自他手中強搶過來,瞧他一臉的委屈與得意並陳,靳穗又好氣又好笑地歎起氣來,「難怪你那天在飯店裡神秘地抱著電話不放,原來就是聯絡這件事。」
「對呀,你才知道我有多盡心盡力啦,但人家又不領情,我只好……」
「不准。」睨了他一眼,靳穗面露歉意的將禮物重新雙手奉還給石德漢,「哪,阿漢哥,這是你的禮物。」
「親愛的小穗,請接受我打從心底的感激。唉,有哥哥又如何呢,還是小嫂子對我最好,噢。」石德漢得意洋洋且毫不客氣地將禮物納入自個兒的勢力範圍。
「這……這是阿朗買來送你的,我……我又沒出到什麼力……」
「小穗,你就別那麼謙虛了,不是你,阿朗才不會那麼簡單就將東西還我。」
聽著他的促狹,靳穗不禁逸出幾聲輕笑。這倒也是,阿朗鐵定會再刁他好一會兒才肯甘心將東西還他。
可驀然無語杵在旁的石德朗倒真是滿心不舒服起來了,捫心自問,究竟何時他那向來朗拓的心態變窄了呢,他不想這麼沒風度的,只是……小穗執意要將禮物還給阿漢的舉止……他頗不是滋味的打喉嚨中輕聲咕噥,愉悅的神情逐漸沉凝。
耳裡聽著阿漢溫柔如風的嘲弄口吻,小穗聞言後下意識回眸嗔睨的嬌羞模樣……
兩人間的融洽感情教人一目瞭然,起碼在他眼中就是這麼感覺著。驀然心中醋意陡然掀起了洶湧的波濤,不悅的輕憤逐漸蒙蔽住理智習善,石德朗胸口又冒起了濃濃的猜忌。
難道小穗對阿漢的感情真那麼永無止境?不管他對她付出多少,一見到阿漢全都化為零?難道他終是休想奪回她的心?!
沉冷著臉,他不發一言的移開身,往自個兒房間走去
「咦」望著突然靜默離去的丈夫,怔了半秒,靳德開口唉住了他,「阿朗,你要上樓洗澡?」
他仍沉默地逕自離去。
「阿朗?」歉然的給了石德明個微笑,她納悶地跟著他身後走回房間,疑惑地端詳著他無端緊繃的背影,忽然覺得他的背似乎在冒著火氣哩,「阿朗,你現在就要洗了嗎?」輕聲詢問,她已經自動自發地走向牆角那個放置著內衣褲的五斗櫃。
石德朗猶是不發一言。
「要不要我替你放洗澡水?」
「煩死人了,我累了,想明天再洗不行嗎?」
「可是……」被他這頓莫名的脾氣發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傻愣愣地杵在床前,幫他準備好的內衣褲捧在她手上。怎麼了?阿朗好瑞端的在發什麼脾氣?
他忿忿的旋過身,正想再吼個幾句就見到那張無措的茫然臉龐,「媽的!」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衣物,他掉頭就往盥洗室走。
氣?還氣個什麼勁呀,一見到她那委屈的神情,他就連屁都放不出來了。
阿朗是在生她的氣!雖然他沒有說出口,但靳穗就是這麼覺得,是非常確定他的怒火是針對她。可是為什麼?剛剛不是還聊得好好的?怎麼一眨眼他就看她不順眼了?她是哪裡做錯了,或是說錯了什麼話?
腦海中的疑惑無人能解,她怔忡地跌坐床畔,滿心全是傍徨無依的愕然。
幸福滿滿的蜜月就這麼結束了?
淨水洗去了石德朗一身的汗穢,卻沒能沖淨他沉鬱的壞心情,只穿了條內褲,
一打開浴室的門,靜坐在床沿的身影讓他頓了頓,微一猶豫他跨出浴室。
「你要睡了?」
若有似無地輕哼一聲,石德朗沒有瞧向她逕自爬上了床鋪側臥,寬闊的背身向著身旁的空間。
酸澀的難過來得又快又猛,緊咬著牙根靳穗用力地連吞了幾口口水,抑住含著唇畔的質問。問?能問些什麼?阿朗無聲地將自己與她畫上了一道防線,就在今晚,
她又能怎麼樣?將他踢下床,大聲質問他究竟出了什麼事?!
站起身,她靜靜地走進浴室,輕輕地關上門,全身虛軟地坐在馬桶蓋上。
是她的命?她的過錯?結婚屆滿一個月,她就得開始品嚐冷戰的滋味了?
石德朗並沒有一爬上床就累得睡著了,起碼一開始他也真的是輾轉難眠,他知道小穗應該是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遷怒給嚇到了,甚至於覺得倍受委屈,要不她不會在浴室裡待上這麼久的一段時間,靜悄悄地沒出半點聲音。
溝通、道歉、軟言細語……說些什麼都好,他應該哄哄她的,但賭著一口滲了濃醋的悶氣,他硬就是不肯張著大眼等她自浴室出來。
滿肚子的醋意未退,此時此刻要他說出半句能將她哄得開心的甜言蜜語,他實在是做不到,只能以背相向,暗自悶著不爽的郁氣,咒罵全天下的生物,除了小穗。破天荒地撐了兩、三個小時,感受到她在身後躺平的細微動靜後,他總算是迷迷濛濛地陷入了不安的淺眠。
自新婚之夜起,他第一次沒將靳穗擁進懷中同眠。
心裡擱著事,他睡得相當不穩,翻來覆去仍覺得全身不舒坦,自淺眠中睡了一遭,朦朦朧朧卻隱約有幾聲細瑣哀傷的抽泣聲傳來,忽地他腦門一僵。
小穗竟暗自啜泣?!
胸口猛地一緊,不捨、心疼又自責的疾翻過身,石德朗用力的將她蜷縮成一團的身子攬進懷裡。
「別哭。」
「我……我沒有。」
「還想騙人?小心說謊話鼻子是會變長的。」他情不自禁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發你脾氣的。」
「為什麼?」
因為,我跌進醋海裡去了;因為,我心愛的老婆跟我親近的弟弟那和睦的一幕讓我的心情自頂點降到谷底;因為……「對不起,我覺得很累,大概是時差沒能調回來,對不起,我不該將壞脾氣發在你身上。」除了迭聲對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他在說謊,他在敷衍她,他在口是心非,他在企圖粉飾太平,她很清楚惹他不悅的原因絕非他所說的這幾項,可是她接受了他的理由。
若想講,阿朗早就將心事飄出來了;若他不想講,即便是軟硬兼施的逼供也徒然是浪費精力罷了。
「小穗……我……對不起。」
「沒關係,大家都累了。」低落的心情並未因他的貼近而消退,她緊咬下唇淚水仍悄聲滑落。
淡淡的不安感不知打何處而來,她所感受到、所恐懼的是,它們的來勢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