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又沒事?」比靳姬早一步的搶走了台詞,許正揚的眼裡有著嘲弄。不知道怎麼搞的,這幾天只要見到她,他忍不住就想數落她幾句。
沒見過像她這麼專心一意的女人,該說她是感覺神經特別大條?還是持別遲鈍?常常就這麼一副光明磊落的神態闖進他的辦公室裡,讓他連想怒斥一聲「出去」都會覺得自己不近人情。不近人情?天哪,這句詞兒有幾年不曾出現在他的心裡了?
平時如果她眼尖的瞧出了他心情陰沉的冷過了頭,不待他開口叫她滾,她便睜著渾圓的朋友眼睛亂七八糟的喳呼個幾句,雖然眼底帶著依戀,但仍算識相的走人。而遇到他似乎表情稍好時,她倒還機靈的懂得利用機會杵在他身邊煩他,消磨她無聊的時光。
而只要他瞪視著她的黑眸一瞇,她便自動自發的給了他一個理由——反正閒閒沒事做嘛,然後露出一臉的無辜。全世界大概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能將「游手好閒」這四個字詮釋得這麼理直氣壯,說真的,許正揚覺得自己快敗給她了。
「嗯。」靳姬一點都不以當個人人鄙夷的廢物為恥,頭點得相當的坦然,「在在心底盤算著,希望他今天的心情穩得可以忍受被人糾纏。
「你不想找份工作?」好歹也是個拿了張大學文憑的成年女人,卻終日無所事事,的確很令人鄙視。
「想呀。」扁了扁嘴,靳姬委屈兮兮的瞧著他,「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又沒有一技之長,有誰會願意僱用像我這種員工?」
這倒也是,她倒滿有自知之明的嘛!難得的賞了個讚賞的眼光給她,許正揚濃眉稍鬆,語氣也逐漸的升溫了些。「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這個問題她也問過自己無數次了,可是,至今仍是無解,打心底她只期盼著……「最好是悠悠哉哉過一輩子。」
眉梢一下子又挑了個半高,瞟瞪著她,許正揚心頭不知怎的又有些惱怒。
「你想一輩子當個廢人?」他最看不慣那些整日游手好閒、無所事事的傢伙了。
「沒上班、沒做事、不是那種朝九晚五的人真的就是廢人?」雖然往常阿珞也偶爾會這麼嘲弄她,但她實在是很疑惑他們究竟是怎麼看她。
她偶爾也會打打工,賺點零用錢花花,而且再怎麼窮也絕不向家裡伸手要錢哪。雖然……呃,自己本身就是個小富婆了,但她從來沒動過那些錢的主意,骨子裡,她仍是有志氣得很哪。只不過,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找什麼工作,也不清楚自己的興趣在哪裡?
慵慵懶懶的過一輩子也不錯,平平凡凡的生活也算得上是心所嚮往,只要能快快樂樂的過著每一天,她不介意在別人的眼中自己是否有沒有出息,這樣的生活觀念與方式錯了嗎?
「你喜歡整天無聊的生活方式?」
「還好啦,真覺得無聊的時候,我就到處找人打屁、閒扯淡。」
「所以,你就天天來這裡?」
「你……不喜歡我天天來找你?」他的話糾出她心底淺淺的痛,他真那麼不耐煩她?
對。許正揚凝望著她,卻怎麼也無法將這個斬釘截鐵的回答衝出口。
憋著氣,她等了半晌,沒聽到那會讓自己傷心的回答,沉霾的心情緩緩睛朗。
「你明天會在辦公室嗎?還是要出去?」先問清楚,免得她明天得多花時間四下尋著他的行蹤。
糾攏著眉,許正揚一雙黝黑的眸俯視著她,偏就不肯自己吭氣。
「我來找你一塊兒吃飯好不好?」仰瞧著他的眼,靳姬自動自發的解釋原因,「明天小穗跟同學約好了出去烤肉,我會好無聊哦。」
「關我什麼事。」許正揚沒好氣的哼了聲。
「呃,你明天有事?」微咬著唇,靳姬低聲囁嚅。
怎麼也沒有想到,當他說關他什麼事時,襲上胸口的那份酸澀既烈且猛,刺著她隱隱作痛的不安感。
「休假。」像是不甘不願,他的聲音低得接近氣聲。
「什麼?」她沒聽清楚。
「明天休假。」他不耐煩的哼著氣。
「明天是星期六……啊,你們公司也周休二日?」靳姬壓根忘了他就是老闆,「好好哦。」
「哪比得上你。」
「怎麼說??他的聲音聽起來滿是嘲弄的口吻。靳姬納悶的望著他。
「你大小姐是周休七日,誰的命比你好呀?」
「啊……」歪著腦袋,她思忖數秒,正經的點點頭,「這倒也是。」嚴格說來,她的確是一個星期休七天呀。
端詳她半晌,許正揚心裡恨恨的歎著氣。看著她娟秀白皙的臉龐難得的蒙上了層凝然正經的神色,水汪汪的瞳眸中有著懵懂的困惑,紅潤的豐腴唇瓣在潔白的牙齒擠壓之下現出微微的粉紅,臉上的神情明顯的附和他的話,卻又帶著一絲絲的不服。
唉,這個二愣子,她到底有沒有了悟他的諷刺?本想再冷嘲她幾句,看她會不會驀然頓悟,徹底改正太過閒散的懶驢性子,誰知她倒還真眼也不眨的承認了,叫他還能說什麼話來貶斥她?
「今兒個用腦過度,肚子餓得特別快。」嘴皮微微的動了動,靳姬沒讓聲音散出來。算了,他的情緒看來似乎不很好,她還是先出去覓食喂肚皮,待會兒再回來讓他數落個痛快。
「你上哪?」見她似乎要走的樣子,許正揚問道。
呵,他想一鼓作氣念完她?「我肚子餓了。」她委屈的垂下臉,小心的拿眼觀察他的反應。
只見他聞言沉了沉臉,怒瞪了她一眼後滿臉的挫敗。「走吧。」長臂隔著桌面一探,他勾出擱在抽屜的鑰匙。
「去哪?」還沒搞清楚他的用意,靳姬就傻呼呼的跟著他走。
「不是肚子餓了?」
「啊,你也肚子餓了?」她愣愣的問道。
廢話,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正午時分,是正常人的進食時間,她還問這麼愚蠢的問題。懶得理會她的疑惑,拉開門,許正揚等在門邊,等她走出去才將門帶上。
「小林,我先走了。」
「你們要去吃飯了?」趁著老闆沒注意,林巧真賊兮兮的朝靳姬擠眉弄眼。好——好——哦——林巧真用唇形告訴她。
「嗯。」接收到她的唇語,靳姬臉色微泛酡紅,「拜拜。」
「拜拜。」一見到老闆的眼神瞟來,林巧真立即挺立,正經八百的躬身送別。
心知肚明這兩個女人剛剛在眼波交流,他也懶得理會。而才跟在靳姬身後跨出電動玻璃門,不知怎的,許正揚的眼就瞧見了她的鞋子……
「等等。」
「什麼?」他在叫她?納悶的側身回頭,靳姬放慢腳步,但沒停下來。
不耐的,他乾脆展臂扯住她。「你的鞋帶鬆了。」
「啊。」愣了半秒,她才了悟他的話,這才遲鈍得會讓人發火的將眼神向下移,「喲,鞋帶真的鬆了耶,什麼時候松的,我怎麼不知道?」淨在那兒說著廢話,卻不見她有蹲身繫鞋帶的動作。
天哪,怎麼會有像她這種大條神經的女人?抑不住手癢,許正揚幾個大步邁到她身前,伸向她脖子的一雙手遲疑了幾秒,恨恨的轉了向,蹲下身,緊咬牙根,他動作熟稔的替她繫著鞋帶。
瞧著這一幕,杵在展示場的林巧真詫異得嘴都可以塞進一架波音七四七了。老……老……老闆竟然幫阿冬……繫鞋帶!
「你是神經感覺堵塞了?自己的鞋帶鬆了都不知道?」不待站直身子,他就開始數落她。
「有呀,我有覺得怪怪的。」
「只是怪怪的?你就不會花幾秒鐘的時間低頭瞧一瞧?」
「我怎麼知道怪怪的感覺來自鞋子嘛,人家是走路的時候感覺怪怪的,我還以為只是鞋底不小心粘到口香糖什麼的,多走幾步路就可以踢掉它了嘛。」
「你……連這種事情你都懶得花時間去檢查?」他真有點受不了這個女人,萬一,誤踩到自己的鞋帶,看她不跌個狗吃屎才怪。
「為什麼要多此一舉?」靳姬的想法相當的直接且簡單,「反正鞋帶如果全鬆開來了,我的鞋就會掉啦,到時候我不就知道是鞋帶鬆掉了?」
「你說這叫多此一舉?」
「呃……我……你……」謹慎的吞了口口水,「你說就說嘛,為什麼這麼窮兇惡極的拿眼珠子瞪我?很嚇人的耶,你知道嗎?」她一臉的委屈。
窮兇惡極?他?!這女人未免也太單純了吧,他這樣子就叫做窮兇惡極,那她這輩子八成不曾碰過真正窮兇惡極的壞人。
從鼻端發出一聲冷哼,許正揚惱怒到懶得跟她鬥嘴,橫眼丟了記眼刀給她,不理不睬的掉頭就走。
她呆了幾秒,可憐兮兮的跟在他後頭。
他生氣了?她心裡揣測著,可是卻又沒這膽量上前問他,而且另一個問題開始又跑來困擾靳姬——他究竟還請不請自己吃飯呀?
***
評估的眼從這張臉上緩緩的打量到另一張臉。唉,莫名的,靳姬打心底歎起氣來了。
他們全都不喜歡她跟許正揚在一起,而且,今天的聚會應該是個鴻門下午茶,存心約她出來洗腦的。即使她腦細胞較少活動,也缺少了機靈的敏感神經,但並不代表她看不出來那幾道眼神蘊含的刁難與飽含說服意味的決心。
果不其然,三言兩語,在座的除了她外,三個人裡沒一個開口聲援她的芳心所繫。
「唉,真是搞不懂你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像他那種冷咻咻的冰原生物你也喜歡?」從髮梢到腳指頭,小叮噹壓根就不賞識那個男人。撇開第一次見到阿冬時,就二話不說動手動腳的怪異舉動不說,單憑這些日子全都是阿冬主動的追在那傢伙身後,他就老大不高興了。阿冬又不是沒人要,幹麼要屈就那種酷個二五八萬的臭男人?
「其實,他沒那麼糟啦。」的確,小叮噹沒形容錯,許正揚是陰冷了些。唉,事實就是事實,她無法就這一點為他做些辯護,「你們別太挑剔了。」
「還沒那麼糟?阿冬,你大小姐也未免太客氣了吧,見他幾次面,全都板了個要債的死臉色給我們看,怎麼,他當真以為我們全沒見過死人哪?」小叮噹的話不但辣,而且相當的尖酸刻薄。
說得靳姬不自覺的瞪大了眼。「小叮噹,你真的見過死人?」
「拜託你好不好,那只是形容詞、形容詞,OK?」哦,挫敗的跺了跺腳,小叮噹開始有著雞同鴨講的無力感,「你不覺得他的面相很難看嗎?」
微抿嘴,想了想,靳姬下意識的搖搖頭。「不會呀。」許正揚雖然不是長得有多帥,可是也沒那麼不堪吧!
「阿冬,小叮噹的意思是說他的神情很不討人喜歡,不是說他真的很難看。」張明玉看不過去了,不開口幫小叮噹的忙,鐵定沒那麼簡單就說服阿冬睜亮眼,慧劍斬情絲。
「呵呵,我就說嘛,他沒那麼慘的。」保持她一貫的樂天,笑容仍然留駐在靳姬眼底、眉梢。
還能怎麼說呢?小叮噹跟張明玉互覷了眼……唉,放棄,跟這種執拗性達百分之百的單細胞動物對峙,會氣炸人的。
「阿冬,你真的很喜歡許正揚?」當了好一會兒無聲的所在,李淑堇總算是開了口。雖然阿冬平常嘻嘻哈哈的,凡事都不怎麼喜歡計較,但卻是那種一旦投擲了專注後便會至死不悔的牛脾氣。而看得出來,對許正揚,她的心情不是普通的全心全意。
「嗯。」既然全都是知心好友,靳姬也沒打算將自己的感覺瞞騙打混過去。
「你那麼喜歡他,他有沒有對你說過些什麼?」
「要說什麼?」
「例如說喜歡你之類的話呀。」
「沒……沒有。」快樂緩緩的自她眼底沉澱。
「萬一,你的喜歡只是單方面,他完全沒被你的真情感動,那怎麼辦?」同是夫妻,陸榷一針見血的乾脆性子,李淑堇不知不覺也感染了一二。不是她狠,而是這種單相思的感情往往是最傷人的,寧願早些讓阿冬回頭,也不想見阿冬在陷得更深後,卻只能暗自過著以淚洗面的憂慮日子。阿冬是個適合快樂的無憂女子,眼淚不該出現在阿冬臉上的。
「我……我不知道。」從來沒被人問過這個問題,靳姬呆了幾秒,「我想,如果到那種地步,我大概會……大概會哭死吧!」她很少哭的,從小到大掉眼淚的次數數都數得出來,但如果他的感覺不若她,她當真會哭得淒淒慘慘。
「唉,阿冬,你向來就沒什麼心眼,也不怎麼會察言觀色,許正揚太陰、太沉了,像他那種男人,很不好愛的,你應該清楚才是呀,你真要將感情完全投注在他身上?」歎著氣,小叮噹的語氣變得沉重。心想,阿冬像道和煦怡人的陽光,柔柔暖暖的,而許正揚呢,陰鷙森冷,有如冷月,他們兩人的個性是完全的天壤之別,總覺得怎麼湊也不該湊在一起才是呀。
「我知道他的性子很不討人喜歡。」像只刺蝟,逼開身旁想關心他的人,可是……唉,「能說什麼呢,我真的是喜歡上他了。」可憐兮兮的眸中閃著水霧,靳姬又開始覺得鼻心泛酸了。
家裡,小冬跟小穗都投反對票;朋友,全都不看好許正揚對她的真心。沒有人能瞭解她為何獨獨鍾情於他,坦白說,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心遺落在他身上。
是,他是冷冷冰冰的難以令人接近;是,他是陰陰鬱郁的難以托心;那份盈滿他週遭的疏離感像是打從骨子裡泛出來的似的,讓人望之卻步。可是,她卻無法放任自己就這麼遠遠的盯著他瞧,卻什麼也不做。
常常,她覺得他看起來寂寞、孤獨、冷然的讓人想安慰他,想窩近他身畔,偎著他,散發自身的熱度溫暖他。
他看起來真的是好孤寂、好孤寂,孤寂得太過了頭了。
***
「阿正!」
心知肚明靳姬是在叫自己,許正揚並沒有轉身瞧她,但卻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向前進的步伐,緩緩的、慢慢的讓她較能輕易的趕上他的步伐。
不吭氣就代表他默許她這麼叫他了,喜孜孜的笑容綻了滿臉,靳姬提著氣快步衝到他身邊。「阿正,你可不可以別走那麼快?」他那雙腿有夠長的,也不體諒體諒她這個屬於短腿族的弱勢分子,還走得活像是參加競走運動,她追他追到累死了,「我跟得很辛苦耶。」烈日灼人,她好想找個樹蔭蹲上幾個小時。
「累了?」
「嗯。」她真的累了。頭暈暈、目眩眩,總覺得太陽公公像是充滿了整個天空似的炙熱難耐。
「回去了?」帶著詢問,他回過身,忽的微沉下臉,「你不舒服?」她死白死白的臉色瞧起來挺讓人怵目驚心的,怎麼先前沒發覺她的臉色不太對勁。
「沒有、沒有,我很好。」迭聲否認,靳姬朝他笑得燦爛。
先前約了他好幾回烤肉、露營之類的活動,他都不肯賞臉,難得他今天開竅,竟然破天荒的答應跟她一塊兒到動物園看猴子,此刻,可千萬不能讓任何事情破壞持續了一上午的和悅氣氛哪。靳姬在心裡祈禱著。雖然……哦,全身真的有些不太舒服。
「你的臉色變了。」
「是嗎?」下意識的伸手撫頰,半隱半遮的,不知怎的她就是不願將病顏展現在他眼前,「我覺得很好呀,又沒感覺哪兒不舒服,你別那麼緊張嘛。」嗚……謊話說太多不知道會不會受到天譴?
不吭氣,許正揚凝望她許久。
「你不舒服。」他的評斷仍一如初衷。心裡所不解的是,明明就是不太對勁了,累細的汗絲都已經滲濡髮絲,但,她為什麼不肯承認?許正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會看錯。
「我……」
「我討厭人家說謊。」冷冷的,他的話自沒怎麼開啟的僵硬唇瓣透出來。
「呃……」呵呵,被他看穿了。怯弱弱的咧開沒啥血色的唇,靳姬輕歎一聲,「好吧,的確是有一點點、一點點的頭暈目眩啦,只有一點點啦,你別擔心。」
「我送你回家。」他心裡暗罵道,蠢,不舒服還想死撐,她以為自己在做什麼?
不假思索的,她攫住他旋身欲退的長臂。「阿正,不要那麼快回家好不好?」她眼底浮著淡淡的不捨,口氣是可憐兮兮的。「我們還沒去看小獅王耶。」早八百年她就已經將小獅王身上的每一寸都看熟了,但,她真不願這麼快就結束今天的約會。
「你以為自己還可以撐多久的時間?」半是嘲弄半是責備,他自鼻中哼著氣。
「我們可以走得慢慢的呀。」
「陽光太烈。」
「我可以縮在你的影子裡呀,遮陽。」嘻嘻,她身體力行的移動腳,「瞧,我曬不到太陽啦。」
「白癡,走吧。」許正揚不為所動,意欲拖著她走。
「不要啦,人家還沒有逛完。」
「等你逛完,就預備讓人給抬著出去吧。」
「沒那麼嚴重啦,只不過讓太陽公公曬得有點暈而已,我沒事啦,不要那麼快就回去,好不好?」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些猶豫,該立即掉頭送她回家的呀,她看起來真的快不行了。可是,緊盯著她的眼瞧,或許,是她眼中令人難以拒絕的依戀不捨吧?心中萬般掙扎,許正揚竟然沒有依著理智行事。
「待會兒不准暈倒在我腳下。」他心中的盤算仍未成定奪,但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不會、不會。」他的話像是道萬靈丹,瞬間將快樂的喜悅渲染了靳姬的滿心、滿臉。「我發誓。」
***
「刺客戰場」裡,席維斯史特龍正跟對手「砰、砰、砰」打得起勁,靳本正瞧得目不轉眼,聽到大門開啟,他的眼角迅速的往出聲處瞟睇了半秒,旋即移回廝殺得熱鬧的螢幕上,還是電視比較……咦?
「我……回……來了。」像是才剛自戰場回到大後方的傷兵,靳姬每一個步伐走得艱辛,遲滯異常。
「阿冬,你怎麼了?」寶貝女兒的動劃比那些電視裡的殺手死狀更重要,倏地站起身,靳本正衝到她前傾微俯的身前,伸手攬住她瘦弱的肩膀。
「沒……沒……什麼……啦。」有氣無力的嘟噥著,撿了張最靠近自己的椅子,靳姬二話不說的往椅面癱軟下去。
哦,好難過喲。手軟、腳軟,連眼都澀澀倦倦的直往下掉,一跌進柔軟的沙發裡,靳姬可憐兮兮的歎了聲氣。完了,她快死了,真的、真的是快死了,她鐵定是台灣第一個活活累死的案例。
「阿冬。」女兒這模樣瞧來,可真像是氣數將盡?天哪!他有些慌了手腳,「阿冬,你是怎麼了?」靳本正不自覺的聲音揚了起來。
「出了什麼事?」劈哩啪啦,樓上響起了數道奔跑的聲音。間和著一聲細微的驚呼,三兩聲踉蹌不穩的跌撞騷動終止在另一道更為迅速的頎長身影裡。
「爸,什麼事?」咚咚咚,身手不錯的靳穗跑了個第一,直衝到靳本正傾身查視的身後,「大姊出了什麼事?」
跟在她後頭的是臉上神情又急又氣又好笑的駱保強,他腰側還掛著剛剛被自己的拖鞋給絆了一跤的靳姬。方纔,若非他眼明手快的攫住靳姬往前傾跌的身子,她鐵定勇奪冠軍寶座,只不過不是用跑的,而是用滾的。
「你還好吧?」動作溫柔輕緩的放她站好,駱保強不太放心的審視著她的身子。
「還好、還好。」壓根就沒聽清楚親愛的老公在問些什麼,靳姬的全副心神已然盤旋在面容焦急的父親與顯然是體力嚴重透支的大姊身上,「爸,大姊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她一回來就是這副死樣子。」
「哇。」
「怎麼會這樣?」
「大姊今天上哪兒去了?怎麼弄得這副恐怖模樣回來?」
「不是說上動物園玩?」
「只是去動物園?」老虎跑出來了不成?靳姬一臉的驚駭,嚇死人了,區區一個設備完善的遊樂場所搞得人筋疲力竭?天哪,真恐怖!
輕輕的將老婆擺到一旁,駱保強擠身上前,在靳姬落坐的沙發前蹲下。很顯然的,屋子裡連他在內共五個人,一個是正瀕臨昏迷不醒,另兩個則是愣成了柱子,而老丈人的反應也不怎麼機靈,三個眼清目明但理智顯然不怎麼靈光的靳家人你一言、我一語,吱吱喳喳的研究揣測著事件的來龍去脈,他憂心忡忡的眼光往一點一滴陷入昏迷的靳姬身上掃巡……似乎,他們關心事件原因的程度遠比關心小冬的身體狀況來得多一些。
唉!看來這屋子除了他,大概沒第二個人有資格扛起檢視小冬到底是怎麼了的這項重責大任了。
「小冬,你哪兒不舒服?」輕拍了拍她的臉蛋,駱保強的聲音一如他的人相當沉穩。
「頭……」像是擠出了全身的力氣,靳姬虛脫的將腦袋瓜倚在椅背,斷斷續續的回答駱保強的問題,在字與字之間的間距讓所有的人屏住氣息,仔細聆聽,「哦……我可……憐……的胃……眼眼睛……腳……哦……腳……好想……嘔……嘔……好……想……吐哦……嘔……」
「她怎麼了?」異口同聲的,三雙憂心忡忡的眸子全都落駱保強的臉上。
溫暖的手掌撫向她泛涼的額間,輕握著她冰涼的小手,微一沉忖,駱保強仔細的端詳她那張蒼白的臉龐半晌。「小冬,今兒個去逛動物園時,太陽大不大?」
「哦……」先低吟一聲,靳姬微掀起疲倦的眼皮瞧著暫時權充大夫的駱保強,「好大好大哦。」
「你是不是愈逛,頭頂就愈多星星?」
「哦。」實在是覺得不舒服,未歎聲,嘴裡已先逸出一聲哀吟,「對,好多、好多的星星哦。」
「現在是不是覺得渾身直冒冷汗?」
「哦,嗯。」駱大哥好神哪,她的一些症狀都知道得那麼清楚。
「阿強,阿冬是得了什麼病?」靳本正有些急了。
半旋過身,駱保強先拍拍不知何時已跟著蹲在身邊的老婆正憂心忡忡的凝然臉頰,再望向老丈夫跟小姨子,唇瓣綻出穩定人心的安撫笑容。「沒什麼大毛病,別擔心,小冬她只是中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