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這兒怎麼那麼熱鬧?真不輸咱們狐仙王國最熱鬧的王宮!」
目不轉睛地瞪大眼睛,田宓兒將眼前這一幕幕看似熟悉但卻全然未曾接觸過的事物應接不暇地盡收眼簾。
她最痛恨做事情偷偷摸摸的了,尤其是要瞞著阿標哥哥!
雖然自己絕大因素是因為跟阿標哥哥鬧彆扭,才會食言而肥地偷溜到蜘蛛精王國來,但是,說謊話就讓自己很難過了。可是……算了,來都來了,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田宓兒再一次檢視著自己身上的衣著,確定與現在所觸眼的妖精們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差異後,她悄悄地舒了一口氣。
太厲害了,怎麼自己偷溜進來的過程那麼順利!
這一回她一定要新自調查清楚自己的身世,不能再凡事都倚賴著阿標哥哥來幫自己解決了。猛地嚥了好幾口快乾涸的口水,田宓兒再一次堅決地下定決心,然後閃著驚訝且帶著無法掩飾興奮的眼眸到處亂看亂摸。
要不是她在腦子裡一再地提醒自己,現在已身陷敵區,週遭全都是蜘蛛精王國裡的妖精們,她一定不會相信這些蜘蛛精們的行事及衣著與狐仙王國幾近無異,連那些商店賣的東西在狐仙王國裡都看得見。
孩子氣一起,她沖地走到一家門口懸掛著一串串用七彩巧克力糖球所裝飾成的漂亮門簾,用著充滿了愛慕且飢渴的熱切眼光望了數分鐘,終於受不了誘惑地手一揮,那串巧克力球霎時少了一小串,而田宓兒的兩邊臉頰卻突然地鼓了起來。
「小偷。」嘴裡的巧克力糖球都還未溶化一半,一個聲音伴隨著一雙削瘦得像骷髏的爪子伸了過來,牢牢地攫住宓兒的肩膀。
被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吼聲跟猛地伸出來的手給嚇了一大跳,那幾顆糖球全都急先恐後地進了她的喉頭,再加上先前驚恐的掙扎動作,宓兒的臉孔霎時全都紅透了。唔唔噎噎地想發個聲,但是愈急臉愈紅,再加上那擠過來圍觀的人愈來愈多,宓兒的臉色由紅漸漸的變成了嚇人的白色,然後又轉為了灰……黑……
「放手,你會掐死她。」有個急切而火爆地聲音衝了出來,跟上來的就是一股強而有力道迎面而來。
下一口氣差一點沒有接續上來的田宓兒頭暈腦脹地也沒看清楚來人的身影,就感覺到自己肩膀原先的握力給撤了開來,接著是有人將她的頭一把地往下傾,然後是背後一陣地猛拍,幾顆變了形的巧克力糖球自她嘴中接二連三地滾了出來。
「咳!咳!咳!」狼狽地狠咳了一會兒,宓兒很快地拭去眼角的淚水,睜著一雙感謝的眼
望向自己的救命恩人。
「謝謝你,我……」她終於看清楚來人是誰,不覺驚訝地叫了出聲,「啊,是你!」
竟然是歐柏芬!宓兒滿臉的訝異。
歐柏芬頑皮地對她眨了眨眼,然後一轉身正色地對那個還在一旁口中唸唸有詞發著咒語的受害人說: 「她拿了你一串糖,這是代她賠給你的代價。」歐柏芬自懷中掏出一堆紅紅綠綠的玻璃小珠子,二話不說地塞進了那人的手中。
手才剛一放開,即見那人兩眼發亮嘴角大幅上揚地盯著他手中的漂亮閃光珠子,歐柏芬抿起嘴想了想,唇畔浮起一抹惡作劇的笑,伸手又自他手中搶了幾乎一半的珠子回來。
「柏芬小姐,那是你給我的珠子,它們是我的啦。」那眼裡冒著貪婪的老傢伙抗議著說。
「沒錯!可是你剛才差一點掐死人家小姑娘耶,這些就算是代你向這位小姑娘的賠禮吧。」歐柏芬笑瞇瞇地說。
「可是,她先偷我的東西。」他的聲音有些冒著火苗。
「但是她也差一點就被你給掐死了啊。」笑容自她臉上消淡了些,歐柏芬有些冷然地將冷冽的眼光射向那老傢伙的臉上。
那個老傢伙向發火,但是似乎又挺畏懼歐柏芬似的,嘴裡悶悶地嘟噥著幾句,再丟給宓兒一個惡狠狠的眼光,重重地踩著不甘心的步子走開了。
有些畏縮地看著那個凶狠的背影,田宓兒感謝又稀奇地看著歐柏芬。
「謝謝你,你怎麼那麼剛好也會在這裡?」
她沒有馬上回答宓兒的問話,只見她眼角往旁邊的攤子一挑,手裡的彩色珠子丟了兩顆過去,便換了兩個體型碩大,看來就很肥美多汁的果子。
「吃顆水果吧,這我們城裡嘴有名的。」遞了一顆果子道宓兒眼前,她自己倒是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我每天都一定得吃好幾顆。」嘴裡忙咀嚼,眼神示意著宓兒也開始動用。
拗不過她的好意,宓兒小心又秀氣地咬了一小口,本來想馬上再問一次原先自己的疑問的,但是細嚼之下感覺到那汁液滑入喉頭又香又甜的味道,宓兒不覺也學著歐柏芬般狠狠地又咬了一大口。
「哇!真的狠好吃耶。」宓兒讚歎地睜大了眼睛,嘴角也鼓的飽飽的,「真不輸我們狐仙王國的蘋果。」忍不住地加了後面一句。
看了看左右已經又幾個耳朵特靈的人投來訝異的眼神,歐柏芬笑了起來,「宓兒,你還真勇敢,在我們這裡還敢這麼大聲提起狐仙王國。」
田宓兒這才察覺到自己方纔的失言,笑容倏地自她臉上消失。
「騙你的啦。」見她緊張得臉色又開始泛白了,歐柏芬趕忙安慰著她,「有些時候也會又幾個狐狸精跑到我們這裡來。」「真的?」宓兒驚異地瞪大眼,「他們不怕……」
「怕什麼?」田宓兒的表情倒是讓歐柏芬真的笑了起來。「你以為兩個族群是世仇就真的誓不兩立?」
「不是嗎?」微點了點頭,田宓兒不解地問:「最近不是聽說我們臨界的邊境很混亂?」
歐柏芬的臉色微變,但是輕描淡寫地笑著說:「哎啊,那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誰管這些拉里拉雜的閒事?」
「真的?」宓兒的口氣還是有些懷疑。
故弄玄虛地眨了眨眼,歐柏芬有些好奇地問:「你怎麼隔了那麼多天才來呢?我還以為第二天你就會溜進來呢?」
「阿標哥哥這幾天都一直盯著我,他知道我一定會忍不住想將事情查個清楚。」有些落寞地垂下肩頭,「我今天還是偷偷地瞞著他溜出來的,如果他發現我不在房裡一定會很生氣的。」她難過地預測著。
「阿標哥哥?是不是那天跟你在一起的人?」見宓兒點點頭,歐柏芬好又奇地問:「那你
今天是怎麼脫身的?他不知道嗎?」
「我趁他被大王哥哥叫到宮裡跟四大長老會談時溜走的,他現在應該已經到處在找我了。」更多的擔憂與悲傷浮上了宓兒的臉。
「他很疼你嘛。」
深歎了口氣,田宓兒發自心底誠摯地說:「自從他跟大王哥哥撿到我,將我帶回宮裡後,他們一直都很疼我。」
不捨地看見田宓兒的感傷在臉上加深,歐柏芬輕咳了聲,「走吧,我帶你去見我們大王。」
「你們大王?為什麼要見你們大王?我只不過是想查清楚我的身世而已。」宓兒困惑的問。
「如果我猜想得沒錯,你的身世之謎大概只有大王跟王后能夠幫你解開了。」
「真的?」宓兒仍是有些半倌半疑。
歐柏芬鄭重地點點頭。
這回心急的人換成田宓兒了,她一把攫住比自己略高一些的歐柏芬,心浮氣躁地悶頭就往前走,「走吧,我們快點去見你們大王。」
「宓兒。」歐柏芬好笑地將她扯了回來,「你知道我們王宮怎麼走嗎?」
停下腳步怔了幾秒,宓兒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笑笑,「對不起,我太心急了。」
好像姊姊寵愛著妹妹般,歐柏芬揉了揉她的頭,語氣輕柔地取笑著說:「走吧,大王他們一定也等得挺心急了。」
聞言田宓兒的腳步僵住了。
「柏芬小姐。」宓兒學著剛剛那個老傢伙叫她的稱謂。「你是說你們大王知道我會來?」
「我那天回來時有先跟他們提過你,從他們震驚的表情看來,他們一定也感到非常的意外。」瞧著宓兒的臉色又開始變白了,歐柏芬在心裡罵著自己的多嘴,但是想到反正再一會兒他們就會見到面了,臉上不覺掛著笑地說:「你那麼擔心,我們大王跟王后都很好,他們不會把你給吞了。如果,你真是我所懷疑的那個人的話,他們一定會對你好得沒話說。」
「我到底是誰?」啞著聲音,田宓兒再一次問著這個已經盤旋在自己腦子裡近二十年的問題。
「等你見到了他們,答案自然就會出來了。」見宓兒開始發著怔,歐柏芬也開始心急地催促著她,「走吧,我耽擱太多時間了,我敢打賭他們一定開始等得不耐煩了,說不定已經派人出來找我們了。」
有些不願但又有些迫切地,宓兒凝重的腳步跨得跌跌撞撞地,要不是歐柏芬一路上不時地伸手扶住她的話,她都不知道要跌幾次跤了。
「哇!」遠遠地瞧到那幢宏偉的建築物,宓兒吃驚得嘴張得飛大都不自覺。
單單一個人口的大門,起碼就有十二支又粗又高的大石柱在那兒挺立地撐著,而且那扇大門的雕花及色彩真是栩栩如生地彷彿似真的一般。兩側的簷角也都各雕只雄壯又嚇人的巨大蜘蛛,它們的眼瞼都朝上飛揚望去,好像是與天爭輝一般。
「哇!」忍不住地,宓兒又再低呼一聲。
這個王宮還真是不輸咱們狐仙王國的王宮耶,瞧它那股磅礡氣勢與炫目陽光下所呈現的華美壯麗,看在第一次來到此地的人眼裡,還真的會讓人瞬間迷失在它的燦麗撩人光芒中。
「很棒吧!」歐柏芬驕傲的說。
「嗯,真的很漂亮。」宓兒打心底誇讚地說:「真是不輸我們狐仙王國裡的……」
「王宮?!」笑著歎了聲氣,歐柏芬揶揄著她,「宓兒,你真是熱愛你們狐仙王國,來到這裡不管看到什麼、吃到什麼,你都會想到狐仙王國的事情。如果……」她忽然停住了口。
「如果什麼?」
望著田宓兒那雙水靈靈的慧黠眼眸,歐柏芬情不自禁地伸手觸了觸她的臉頰。
「如果,你真是那個人的話多好,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地低喃著:「如果真是這樣該有多好?他們已經找了那麼久,這回可千萬不要讓他們的期盼又再一次地落空了。」輕地歎了聲,歐柏芬發自內心地說。
「柏芬小姐,你又在嘟嘟噥噥地低哺些什麼?」納悶地搖了搖她的手,宓兒微顰著眉問。
「沒什麼,我們走吧。」
擁簇著宓兒,歐柏芬邁開迫不及待的腳步往那已經緩緩敞開的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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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見到蜘蛛精王國的王后,宓兒的眼睛不相信地眨了眨後,緊緊地閉了幾秒,又再睜開眼來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個中年女人。
而她不是唯一有這種異常反應的人。
在這個巨大而有著威嚴感的大廳裡,互視相覷且不時數目相望的四個人裡,除了歐柏芬外,其餘的三人,包括田宓兒,全都是一副受到驚嚇,好像看到鬼或失而復見的某人一樣的驚異表情。
「芊芊?!」那個看來慈祥又和藹的中年婦人喃喃地喚了個名字,身子一軟即往地上一滑,暈了過去。
「玉玲。」有個魁梧壯碩的身子自一旁飛快地竄了上來,在傅玉玲的身子還沒碰到地上就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摟進懷裡,兩人就這麼跌癱在地上,「玉玲,玉玲,你醒醒。」微紅著眼,畢武祥輕拍著懷中的妻子迭聲地喚著她的名字。
田宓兒僵仟在那兒,她覺得自己也差不多快暈過去了。
這怎麼可能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個蜘蛛精王國裡的王后長得跟……她的臉……滿心激動的宓兒無法移動自己的身體或手腳,她真的是震驚得無法言喻,她簡直就像看到再過二、三十年後的自己一樣的震驚。
但是,為什麼?
如果自己跟眼前這對夫婦真有什麼……牽扯,這代表,這不就代表自己是……蜘蛛族群的一分子,不是狐仙王國的一分子!
阿標哥哥呢?他會怎麼想?第一個浮上腦子裡的是想到祈標的反應,如果他知道自己竟然不是狐仙王國的一分子,而是狐仙王國世仇的蜘蛛精族群裡的一分子,他……阿標哥哥會怎麼想?他會不會開始討厭自己?
田宓兒覺得自己的腦子漸漸地一點一滴地被掏空了,一片迷濛的空白中教人什麼也無法想。
傅玉玲終於醒了過來,她兩眼盈滿了淚水仰視著擔憂地俯視著自己,但也是掛著淚意的丈夫。
「祥,真是我們的小芊芊,我們的小芊芊真的回來了。」顫著嗓子,扯著畢武祥的袖子邊哭邊笑,傅玉玲重複著一遍又一遍地說:「這是不是在作夢?祥?她真的是我們的小芊芊?我不是在作夢吧?」
然後傅玉玲又突兀地連畢武祥也來不及阻止地就跳了起來,一下就衝到還怔忡在那兒的田宓兒面前,一把就掀起了她胸前的衣裳。
「啊!」驚恐地叫了聲,宓兒嚇了一跳往後跳了開來,「你要做什麼?」
「真的有耶,祥。」傅玉玲的聲音倏地尖聲叫了起來,然後慢慢地又低了下去。
「有什麼?」全身繃得死緊,宓兒連嗓子都僵了起來。
傅玉玲沒有回答宓兒的話,因為她已經瞪大了眼地直盯著田宓兒那又被衣裳蓋回去的胸前瞧著,眼裡的淚珠開始一顆顆骨碌碌地滑了下來,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
「祥,她真的是芊芊,她胸前有那顆星星的記號,你有沒有看到?有沒有?」緊緊揪住靠了過來的畢武祥胸前的衣裳,傅玉玲又哭又笑地偎進他的懷裡,「她是我們的小芊芊,我們終於找到她了,祥。」
說到最後,她已經將整個人都埋進了畢武祥那魁梧又壯碩的胸膛,瘦薄的肩頭聳動不停地低泣著,但是仍睜大著已經被淚霧遮掩的眼不放鬆地凝視著田宓兒。
「芊芊。」她輕聲喚著宓兒。
「我不叫芊芊。」
「你是我們的寶貝女兒,畢芊芊。」傅玉玲又開始嘗試著靠近田宓兒。
「你們會不會認錯人了,畢竟長得像並不代表我就是你們……」胸口隱隱抽痛著,田宓兒訥訥地問。
「你的胸前有一個星星記號的胎記,那是我們蜘蛛精王族的子孫才有的。」畢武祥沉聲地說。
「星星的胎記……」自己的確是有,但是……「你們怎麼可以單憑長得像還有胎記就一口咬定我就是你們的女兒?」宓兒有些絕望地往後退,「既然是你們的女兒,為什麼我對你們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的心開始在泣血,「如果我真是你們的女兒,為什麼你們不要我?為什麼你們要丟棄我?」
「芊芊,我的寶貝女兒,你那時候才剛出生沒有多久,我們……」倚在畢武祥的懷裡,傅玉玲焦急地伸手向她,滿臉心疼地望著臉色突變的田宓兒。
「我不叫芊芊,我的名字叫做田宓兒。」田宓兒抗拒著她的呼喚,往後的步子退得更大了。
田宓兒全身散發出來的拒絕氣味讓畢武樣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了,「你叫芊芊,你是我們的女兒。」
「我不要。」突然狂吼一聲,田宓兒倏地猛搖著頭往後迅速退去。
「芊芊。」傅玉玲見狀,忙自畢武祥懷裡抽身,眼裡含著令宓兒滿心渴望想貪心擷取的慈愛向她靠了過來。
「你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媽媽,你的媽咪啊!你小的時候我常常哼歌兒給你聽的啊,還記不記得?」傅玉玲情不自禁地哼起一首優美而柔聲的兒歌。
「不。」不自覺地往後退得更遠,宓兒強迫自己漠視著眼前幾乎快懾去她整個心神的透心呼喚,她不願也不想去承認這份來得突然的親情。
「我很願意認識我的爸爸媽媽,這幾乎是我這輩子的願望了,可是……」她緊咬住下唇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心裡頭的感受,才不至於傷到眼前這兩個……長者。「爸爸跟媽媽,我想要……但是,他們不該是你們啊。」結結巴巴地開始有些胡言亂語地說著,宓兒開始覺得難過了,透過霧眼,她真的覺得有人在跟自己開了好大一個玩笑。
盼了那麼多年,找了那麼多年,等到終於能知道自己的根在何方時,竟然是那麼令自己意想不到的一個答案,千想萬想也料不到自己的父母竟然是蜘蛛精王國的大王及王后,如果自己真是他們的女兒的話,那與世仇狐仙族群的阿標哥哥……
「不該是你們。」含著淚水、輕晃著頭,她不禁心碎地輕聲低喃著。
她的低聲細語讓傅玉玲有如受到莫大震動似的晃了晃身子,沒有間斷地抽泣著,臉色更加發白地又幾近要暈了過去,畢武祥著急且憂心地立刻又將她摟回自懷裡,眼光責難地射向宓兒。
「為什麼不該是我們?」望著懷中因為宓兒的話哭得更傷心的傅玉玲,畢武祥不禁有些嚴肅地逼問宓兒。
「大王,你這樣會嚇著宓兒的。」一旁見情形不太對的歐柏芬,不覺心急地出聲提醒著畢武祥,因為她擔憂地看到宓兒被這突然板起臉、接近著自己的畢武祥給驚嚇得連唇都已經發白了。
「我怎麼嚇到她?能夠身為我們富裕又強盛的蜘蛛精王國裡的公主,這是不知道多少人想得到的殊榮。想想,這些年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冒充身份來朦騙我們,圖的是什麼?還不就是成為王室的一員後能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她能夠被我們承認就該心存感激了,為什麼還說這種話。」
心裡頭本來也是高興著失蹤多年的女兒終於被尋獲了,自見到宓兒的那一刻起,畢武祥就強掩住自己心神的激動不讓它顯露出來。但是聽到眼前這個小女人退縮不前的舉動與言詞,心頭不覺開始產生了一股憤怒與受傷的情緒,藐視而傷人的話不經口地也自口中溜了出來。
但是,見到妻子與那今天才出現的女兒臉上出現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就開始後悔自己的有口無心了。
自己不是早在數日前聽到歐柏芬自狐仙王國回來時,提及見著一個長得跟玉玲非常神似的小女人時,就已經在心中暗暗地期盼這次夫妻倆的希望不會落空?柏芬口中的那個小女人真是自己的女兒嗎?可是為什麼今天自己竟然會口出那麼瞧不起人的話呢?
「我才不希罕你的什麼榮華富貴。」想都不想地,宓兒衝口就說出了那麼一句。
「沒有人會不希罕榮華富貴的。」雖然心裡是很後悔,但是聽到宓兒回嘴的話令畢武祥覺得分外的刺耳,忍不住又是衝動地冒出了那麼一句話來。
「我的宓兒就是個例外。」這個突然響起來的聲音是發自祈標口中,他從一直隱身的窗門後現身走了出來。
「阿標哥哥。」
驚叫一聲,宓兒突然覺得心中有一股踏實的感覺急湧了出來,但是一直強忍不流的淚水卻開始滑了下來。嗚咽地再叫了他一聲,見到他雙手一抬,健壯寬闊的胸前便形成一個安全溫暖的窩似的,想也沒有多想地,宓兒直直地衝向他的懷裡,兩手一伸緊緊地環住他的腰。
這一刻,兩人都忘了在狐仙王國的爭吵鬥氣。
「阿標哥哥,你怎麼來了?」低喃輕泣的兩句話,說得讓人聽了分外憐惜。
「小傻瓜,你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偷偷溜到這裡來?我不是答應過你等我忙完了大哥交代的事後,就會替你查清楚你的身世?」聽到懷中的女人一搭一搭地哽咽不語,祈標情不自禁地將她更加摟緊了些,
「要不是我想到你可能會跑到這裡來,你出了什麼事都沒人會知道。」他心疼地責備著。
「對不起。」宓兒抬眼望了他一眼,瞧見他眼中的心疼不覺地又將頭低垂下來,「我只是不願意再讓你替我擔這個心了。」
「真是個小傻瓜,你的事還不就是我的事?」聲音又輕又柔地,阿標憐愛地撫著她低垂的頭,「以後不准再這樣悶不吭聲地離開我,知道嗎?」
「嗯。」保證地點點頭,宓兒一見到他,霎時什麼傷心的事都給扔到一旁去了。
可是……
重重地咳了聲,畢武祥有些不是滋味地瞪著祈標,還有他緊緊環擁著寶貝女兒芊芊的那雙手,「你是誰?你是怎麼進來的?」然後忍不住有些嫉妒地衝口說:「把你的手從我女兒身上移開。」
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可以不驚動自己門外的護衛溜進來,畢武樣就有些佩服了。可是一看到他跟自己今天才出現的女兒兩人間所展露出來的那股熟稔又親暱的模樣,再聽到女兒那柔順依人的嬌羞表情,心頭忍不住地就吃起那萬般莫名的飛醋來了。
「這件事情還沒有確定。」祈標駁斥著。
「我還沒承認。」宓兒附和著。
面對兩人臨死掙扎般的激動否認,畢武祥冷冷地哼了聲,眼角寫著些許不屑他們的抗議似地,仍繼續瞪著祈標那只還環在宓兒肩上的手。
畢武祥咬著牙在考慮著,是不是要先拿把刀將這個年輕人的手給砍了!「哼,你算哪棵蔥?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大王,他就是當年發現宓兒,」歐柏芬嘴快地插了進來說,機靈的眼神發現到自己的大王聽了「宓兒」那兩個字後拋來的嚇人瞪視,她偷偷地吐了吐舌頭,飛快地改口,「哦,是芊芊的兄弟之一。」
「狐仙王國大王祈笙的弟弟?」
有些輕蔑的眼光漸漸地轉換了不同的光芒,審視的眼光自祈標身上從頭到腳,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幾回。但是在努力嘗試著找尋他礙眼及缺點的地方數次後,畢武祥有些不情願地打心中承認,眼前這個年輕人看起來還真找不到什麼可以嫌的。
這個說話狂妄,看來臉皮又極厚,膽子又極大,看了就極討人厭的傢伙有張迷死人不償命的帥氣臉龐,嘴角微噙著毫不畏懼任何事的篤定,但是眼神又找不出那股玩世不恭的輕狂,擁著宓兒的神態好似向世界宣告他的所有權及誓死保護著自己所擁有的心愛女人。
他認得出祈標表現出來的這股氣勢,因為那舉動常常也會出現在自己護衛著玉玲時。但是,畢武祥的心態就像所有討厭來搶走自己心愛女兒的爸爸般的,一見到另一個男人就厭惡透了。
「你怎麼來的?」又是歐柏芬先開口,她有些緊張地看了看祈標的身後,「就你一個人來而已?」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出她聲音裡的期盼。
「要不,你還巴望著看到我帶來千軍萬馬不成?」眉角一挑,阿標有些沒好氣地說。
揚一揚眉,歐柏芬聰明地不再開口,她可不是呆瓜,再怎麼白癡的人也都看得出來,祈標正為著宓兒似梨花落淚般楚楚惹人憐的傷懷模樣而心情不快著,說不定正想逮著機會找個人修理修理來發洩一下。
而環顧眼前大廳裡的這幾個臉色全都陰晴不定的角色當中,自己的身份最不重要,所以被當炮灰的危機也最大。再瞧了瞧眼前這幾個人的臉色,歐柏芬很理智的決定自己可以提前先去辦自己的事,一旦下了這個聰明而機智的決定後,她沒有向任何人打聲招呼,就迅速地離開了可能即將開戰的戰場。
全神貫注的幾個主要人物也沒有心神留意到歐柏芬的消失。同樣的,也沒有人注意到不到一分鐘,歐柏芬又自動地回到這個充滿戰火味的大廳裡。
她擔心如果真要開戰的話,橫豎自己也是沒處躲,還不如親眼看到戰火的點燃較為刺激及詳盡呢?
「外頭沒有千軍萬馬。」歐柏芬多此一舉又愚蠢無比地向大廳的人報告著。
終於他們有瞄了她一下下,叫她閉嘴的眼神讓她聳了聳肩退到一旁去了。然後不到一秒鐘,她輕易地被所有的人給遺忘了。
「就算你帶來千軍萬馬也是更改不了事實的。」畢武祥果斷地對祈標說。
「什麼事實?」
「什麼事實?」瞟了眼有些怔忡不安的宓兒一眼,畢武祥正色的說:「今天不管是誰來都無法再度將芊芊帶離我們的身邊。」
「什麼!」
「我不要。」
祈標跟田宓兒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喊了出聲。
再度冷冷地掃了有異議的兩人一眼,畢武祥拋了個保證的眼光給一旁憂心忡忡的傅玉玲,示意她不用煩心。
「為什麼不要?你還有什麼懷疑的?」微帶不耐煩地低咒一聲,畢武祥皺著眉峰問還是一臉抗拒的宓兒。
「你怎麼那麼確定宓兒就是你女兒?」不自禁地加重語氣,祈標光火地插了進來問。
「對啊。」宓兒忍不住也在一旁聲援著他,「畢竟胸前有顆星……」看見祈標投向自己驚訝的眼神,她縮了縮肩,臉開始微紅了起來,聲音也小了一些,「畢竟身體上有特別的胎記又不是一定的,或許這是一種巧合。」
對,一定是巧合。
只要現在能舉出任何理由反駁他們的證據,讓自己不要變成蜘蛛精的一分子,要她田宓兒扯些什麼風馬牛不相干的謊,她都百分之百的願意。任自己的身份是什麼公主還是乞丐女,只要今天的事兒過了後,她一定不再追查自己的身世。嗯,兩、三年內不再追查好了。
「你的胸前有顆星星?」儘管氣氛並不是很輕鬆,祈標還是面帶好奇與調侃的問著宓兒,「我怎麼從來不曾看過?」
「誰教你自己從來不曾注意地看看我。」有些埋怨又有些甜蜜地,宓兒微羞地瞟了他一眼。
「誰說的?」祈標學著她的口氣羞著她,「我一直都很願意逮著機會就看看你的身體啊,可是你每次都故意逗逗人家,然後就逃得比什麼都還快。」語氣半真半假地埋怨著她。
「阿標哥哥,人家不是這個意思啦。」臉上的紅意更明顯了,宓兒嬌羞地橫了他一眼。
「什麼?你看過我們芊芊的身體了?」驚呼一聲,耳裡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笑鬧,好不容易臉色好了一些的傅玉玲副又快暈了過去的神情晃了晃身體。
「那有什麼好驚奇的,我們有時候都還會睡在一起呢。」祈標漫不經心地提供更多的資訊給臉色更加發白的畢武祥夫婦,口氣是正經八百的嚴肅,但是心裡已經偷偷地在開始忍住笑意了,「再告訴你們一件事,我們睡的時候還會緊緊的抱在一起呢。」他更惡毒地加了一句,「宓兒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我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拜託!」長長地大歎一聲,田宓兒無可奈何地看著因頑心突起而惡作劇的祈標。聽他講的,現在看來事情真的扯不清了。
「什麼?!」傅玉玲的雙眼已經又開始在翻白了。
「你這個該死的狐狸精。」怒喝一聲,雙手環摟著雙腿又開始發軟地往下跌的傅玉玲,畢武祥光火地瞪著還一副悠哉游哉沒有一絲恐懼的祈標,他咬牙切齒地轉向被這個突然竄起火焰的場面給懾楞住了的歐柏芬命令著:「柏芬,你替我將這個該千刀萬剮的傢伙給砍了。」
「這……」為難地咬了咬唇,歐柏芬的眼光在畢武祥與祈標臉上瞟來瞟去。
「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歐柏芬的為難神情更加重了畢武祥心中的怒火,「單憑他竟然敢褻觀我們心愛的女兒的身體就已經罪該萬死了。」說到最後,畢武祥氣得都快將滿口的牙給咬裂了。
臉色一整,祈標正色地插進話來,「你們也太隨便,太天真了吧?單憑一個胎記,你們怎麼能那麼隨便地就認為宓兒是你們的女兒呢?」
「她的大腿內側還有另一個胎記。」一直在抽泣著的傅玉玲輕聲地插了一句, 「也是相同的星星符號。」
「是嗎?宓兒?」懷疑地應了聲,祈標詢問地望著宓兒。
宓兒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唇角微微地抽抖起來。自己的大腿內側的確有一塊也是形狀神似星星的胎記,而且顏色鮮紅得彷彿淌著血絲。
看見宓兒突變的臉色,祈標就知道宓兒的親生父母無疑的是眼前這一對外表出眾的夫婦。而傅玉玲也注意到了宓兒不對勁的神色,她驚喜有加地又撲了上來一把將宓兒的肩頭攫住,不斷地前後搖晃著。
「對不對?你的大腿真的有顆星星對不對?你是我們的小芊芊,對不對?」原先快止住的淚水又像斷了線的珍珠般開始池流起來了。
「我……」
「芊芊,媽咪的小寶貝,我們終於找到你了。」來不及讓她有反應過來的時間,傅玉玲已經迫不及待地將她自祈標身側搶扯了過來緊擁進懷裡。
「我……」
顫抖的手悄悄地移到她的身後,眨了眨也已泛著淚水的眼,宓兒情不自禁地緩緩加重了手中回摟自己母親的力氣,然後在那一瞬間,隔著淚眼,她看到了祈標臉上的表情。
祈標的臉色愈來愈鐵青,而且有股陌生而疏遠的神色取代了他原本擔憂與關懷的表情。
田宓兒的心頭驀地一緊,淚意霎時全頓在停擺不動的心口。
果真如自己所駭怕的引阿標哥哥的難看臉色是不是因為自己已經被證實是蜘蛛族群裡的一分子而厭惡不屑自己了?
「阿標哥哥,你不要生氣嘛。」強忍住心中不捨,她掙脫開母親的擁抱,小心而有絲憐惜地看了眼畢武祥夫婦一眼,宓兒走近祈標身邊有些急迫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顫著嗓子說:「阿標哥哥,如果你不喜歡待在這裡,那我們走吧。」
「走,你要上哪兒去?」一聽到宓兒提到要離開了,情緒稍微平穩下來的傅玉玲又開始掉眼淚了,「芊芊,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為什麼還要離開我們?這裡不就是你的家嗎?」
「可是,我……」張口結舌了半天,宓兒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難道你從來不曾想過我們嗎?」眼淚撲簌簌地流得更快了,傅玉玲紅著那漂亮又慈祥的淚眼有些哀求有些難過地又再度地想靠向宓兒。
「阿標哥哥。」輕喊了聲祈標的名字,宓兒的目光為難地在兩人臉上搜尋著,她也開始淚眼汪汪了。
她一向就最怕看到有人在自己眼前落淚了,更不用說這個用眼淚將她的心給牽住的是自己的母親,就算自己真是當年被他們所丟棄,但父母仍是父母啊!
「你就是我們的芊芊,真相都已經大白了,你還想要去哪裡?這裡才是你的家。」久沒
開口的畢武祥突兀地又吼了起來。
「她不叫芊芊。」祈標低沉而冷靜的說。
「她是我們的小芊芊,事實俱在,你還要否認?」
面對畢武祥的斥駁,祈標感覺到自己心頭傳來的陣陣無力感。
從歐柏芬那天在狐仙王國丟下這一顆炸彈開始,他就擔心著這麼一天的到來。他知道宓兒心頭一直掛念著自己的親生父母,從小到大她每年許的願望就是,能有那麼一天,她可以找到父母,一家人共享著溫馨的天倫樂。
如今,那一天真的來臨了,但是他卻無法打心底替她高興,因為……他害怕會從此失去宓兒,他的小宓兒,尤其是宓兒的出身竟然是狐仙族群的世仇蜘蛛族群,不但是蜘蛛精,而且還貴為蜘蛛王國裡的小公主!
「她的名字叫宓兒,這個名字已經跟了她將近二十年了。」緊咬著牙根,祈標仍不願輕易地認可宓兒的新身份。
「她叫芊芊。」畢武祥更發火地吼著。
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了,他的身份再加上他對小芊芊那副親熱的舉止,尤其是他此刻厚顏的爭辯,再再都分外地讓畢武祥在心中對他的反感俱增,而且還在努力且毫無半絲困難地攀爬上升當中。
「她不叫芊芊。」故意跟畢武祥唱反調似的,祈標正經八百地糾正著他的稱謂。
「芊芊!」
「不是。」
「芊芊!」
「不是。」
畢武祥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了,拳頭掄起來衝著祈標的臉門就是一記重拳。「啊!」一個尖銳的女高音提了起來,活活地嚇了被自己的暴力行為怔住的畢武祥及仰跌在地上一手緊摀住的祈標一跳。
畢武祥驚魂未定地傻望著傅玉玲,因為剛剛的尖嗓子就是從她喉頭裡吊出來的。
「玉玲,你在叫些什麼?」在面臨先出手的羞愧與受驚嚇的雙重事件,畢武祥有些責怪的意味問。
傅玉玲全沒在意丈夫的的口氣,她只是滿臉斷腸心酸與悔意地望著他,「小芊芊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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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想得逼真是一回事,但是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望著阿標哥哥跟自己的父親水火不容地在爭執著自己的身份,宓兒心裡實在是難過得無法言喻,她必須逃開。一旋身,她快速地讓自己消失在這個只在轉瞬間便使自己燃起希望卻又立即被絕望給打垮的宏偉王宮,只是,站在人潮擾攘的街道一端,田宓兒竟然想不到半個可以讓自己藏身的地方。
狐仙王國?她黯然垂淚地搖搖頭苦笑一聲,那兒還有自己的容身之地?自己如今已經不是屬於那兒的一分子了。
蜘蛛精王國?自己又怎堪留住?在心也不願停泊的此時,自己是萬萬不想留在這個沒有阿標哥哥的地方。
那……那滿臉迷惘地環顧四周,突然心中無奈地想到了一個地方。再回頭留戀不已地望了一眼,她才裊裊地讓自己的身影逐漸消失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