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冷的話像一道符,制住了祝上虞想蠢蠢欲動的心。
不光是因為他的命令,也因為心不在焉的她不知怎地遊興缺缺,一整天,她乖乖的待在大宅裡,這走走,那晃晃,撇開吃飯喝茶的時間,大部份的時間裡她都在發呆、想事情。
「小姐,你踩到水了。」
「呃?」
「你的腳,一個不小心的踩在水裡了。」重複一次,理查善意的嗓子微微地浮起顫笑。
「咦?」驀然回眸,祝上虞順著他善意的視線向下探望,不禁嚇了一跳。
「噢,謝謝你,理查!」不自覺,她連臉都紅了。
想得太專注,她竟然連自己一腳踩進淹到腳踝的水灘都沒察覺,理查沒上前提醒的話,她八成就這麼生根發芽……瞥見理查瞭然於心的視線,她扯唇乾笑,忙不迭的跳開腳,尷尬的又朝他一笑。
「謝謝你理查。」
「不客氣。今天濕氣重,地滑,小姐請慢走。」
呵呵,理查不催她,她也沒那麼厚臉皮的繼續留下來對著老人家傻笑,向他揮揮手,目不斜視地順著大宅的周圍閒晃著。
幾分鐘後,她又問了神。
「拜託,祝上虞,你有毛病呀?緊張什麼呀?又不是……又不是第一次了……緊張什麼……」咳聲歎氣,她左一聲、右一聲的數落著自己的心神不寧。
討人厭的撒冷,有毛病的人是他不是她啦,幹麼呀?多此一舉,自從與他不幹不淨後,每次他都搞突襲,只要「性致」一來,就拖著她,呃,不放,可卻不會像這次一樣來個「正式通告」,害她愈想心裡就不禁起了緊張的情緒。
要她陪就陪嘛,還這麼曖曖昧昧的要求她陪他一整個晚上呢……想到,連心都發顫了!
驚弓之鳥的心情在天色漸漸漆黑,敏感的聽見車道傳來汽車輾過碎石的聲響時達到了頂峰,她跳了起來,心裡有股衝動逃出去,就在裹足不前時,一輛白色的轎車駛進她略顯詫異的視線。
尤其在瞧見自駕駛座走出來的人後,她不禁笑開了臉,不假思索的衝出去。
「赫森!」一聲發自內心的輕喊。
還以為是她成天繫在心口的冤家回來了,原來是赫森,一見到他那張輕笑如風的俊臉,她的緊張斂去大半。
「看到我這麼高興呀?」
「可不是嗎。」笑瞇了眼,她心情大好的湊上前去,若非跟赫森的熟識度還沒達到百分之百毫無障礙,她差點就撲去抱他了。「好久不見了,你這麼久都沒來『日行一行』,陪我逛街,是不是纏上哪個漂亮女人了?」
「忙呀,這段時間忙死我了。」誇張的歎了口氣,傾身,他很紳士的在她頰邊輕輕一吻。「原來我們的緣份這麼淺,看來,連老天爺都不願意我來騷擾你。」
「鬼扯,是你沒心獻慇勤啦。」
「我怕太勤快,你早就嚇得飛回台灣去了,也不會留到現在。」他笑了笑。
「沒有我陪著聊天,你還好吧?」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赫,才一個多月呢,連答案的版本都有兩個了,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緊張的情緒重新躍進她的胸口,為了舒緩心情,她聳聳肩,卻不小心的逼出一聲歎息。
「歎什麼氣?」
「因為,一言難盡呀。」
「你可以慢慢說……」他望向緩緩敞開的大門。「呃,或許待會兒吧。」
祝上虞微怔,下一秒,就聽到碎石子紛紛跳起的細瑣聲響,又有車子疾飆進車道,這次,真是撒冷回來了。
不由自主,祝上虞的心起了一陣悸顫,卻暖呼呼的,只是,心亂如麻!
撒冷的心情起伏也不輸她,但是愉悅的紫眸瞥見杵在大門前聊天的兩人,維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在瞬間由紅翻黑了。
赫森跑來做什麼?!
眉心輕糾,他踩下油門,沒半絲猶豫的馳過他們眼前,將車調頭,停在有一段距離的車道,神情複雜的沉鬱利眸朝笑得一副天官賜福的赫森臉上一掃,接著微微點頭,以示招呼,隨後便落在祝上虞身上。
是他多心嗎?怎麼覺得她今天的笑容特別燦爛?
而且,以前怎麼沒有察覺到赫森……長得這麼帥氣、這麼出色呢?
「你今天回來得挺早的!」見兩人神情都不對,赫森輕咳了咳,提嗓招呼,主動出聲緩和氣氛。
「嗯。」身子未移,坐在駕駛座的撒冷只朝著祝上虞揚手揮了揮,沒見她主動走過來,像是對赫森頗依依不捨,心中有點不悅了。「祝上虞!」
她微怔了怔。
「怎樣?」
「你,給我過來。」
「要去哪裡?都天黑了,他不是回來吃晚飯的嗎?」喃聲低語,微側臉,她不解的徵詢著身旁的赫森。「奇怪了,他在發哪一國的壞脾氣呀?」一回來就飆怒,是誰不長眼睛,惹到他了?
赫森探索的視線往死守在車裡不肯下來的撒冷張望幾秒,心中暗忖,忽地像是悟到了什麼,赫森轉向祖上虞,臉上依舊帶笑。
「其實男人跟女人一樣,發脾氣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你別忘了這一點。」他似笑非笑的口出玄機,隨即催促起她的遲頓。「我看你最好還是快點過去,免得他親自下車遠人。」
聞言,她瞪了他一眼,鼻稍哼著嘲弄。
「幹麼這麼順從他的意呀?你是怕他氣極之下把我給殺了,還是怕他把你視同共犯地也順便砍了?」
「都有!」
「對自己這麼沒自信呀?」她評估的眼上下打量著赫森順長的體魄,偏心虛,不敢往撒冷那兒多瞄一眼,怕不由自主的紅了臉,更怕細心的赫森會眼尖的瞧出了什麼端倪。「縱使你打不贏他,好歹也應該能撐上幾分鐘吧?」
她不是存心想談個神秘兮兮的戀愛,只是……雖然身子給了撒冷,也雖然他這段時間將所有的空檔都留給了她,但,在他沒有字句清晰的供出那三個字之前,她不想讓這個消息這麼快就曝光了。
大宅裡的僕人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心知肚明是一回事,但,外人……她不想淪落到被人賞封為拜金女郎的不堪下場。
「你那麼看得起我的花拳繡腿?」
「你不能?」
「呵,你沒見過撒冷他開扁的凶狠模樣,否則,絕不會這麼說!」
「別太篤定噢!」她乾笑著。
是赫森不知內情,所以才會這麼打趣她,她都已經捱過他一記巴掌了,又怎會不知道他的一身硬骨頭像是銅鐵塑造,光是他一記鐵沙掌就擁有極其毀滅性的威力呀,可是,看在他這段時間來的善待及陪伴,她開始原諒他的那一巴掌了。
一個自小就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一個習慣了呼風喚雨的大少爺,平白捱了她這個小民女的一記小火鍋,雖然她那一掌的實力對他來說,鐵定是不痛不癢,但是,他面子上哪掛得住呀。偶爾想想,心高氣傲的他當然難忍此等侮辱,她可以理解,也多少能夠釋懷。
大概是因為心境不同,在一切都與初到愛丁堡的狀況大不相同的此時,面對他的蠻橫與狂妄,容忍度也提升了不少!
「上虞,能不能別笑得那麼奇怪?你會讓我以為他曾經對你開扁呢。」話說得輕鬆,可赫森的神情卻帶著質疑。「他沒有吧?」
「沒有什麼?」
「是不是有什麼我該知道的事?」
「你認為呢?」
他聞言輕輕一窒。
「撒冷不是善心人士,可是,他從來不曾對女人動粗。」
「大概吧!」瞧他像是嗅到了些許端倪,她聳聳肩,輕描淡寫地將話題帶過。「聽起來,他像是個還有藥可救的浪蕩子。」
那,話說回來,若不是當時撒冷他存心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就是她天生欠他那一掌修理了。
「當你有更多機會瞭解他時,我敢打賭,你絕對不會懷疑我的話。」
機會嗎?
不知怎地,赫森的結論教她的心微微一動。
若她跟撒冷真是有情有緣的話……心中悄悄的燃起了不願情緣斷滅的貪心!
她喜歡撒冷,無論他是不是壞蛋,無論他是不是曾出手打過她,無論兩人之間的差距有多大,她就是喜歡上他了。喜歡他任何的言行舉止都能觸動她心底深處的那種震撼;喜歡獨自品味著那股因為將他擱上了心而神魂顛倒的喜悅!
她不得不承認,只要再多些時候,自己大概會愛上他——那個有暴力傾向的壞蛋。
「祝上虞!」撒冷等了半天,就見她跟赫森像是情話綿綿不斷……「舌頭斷了沒?又不是在交代遺言,有什麼話好講的!」
「這傢伙,就是那張嘴巴壞得教人很想扁他!」
「我都沒把握贏他了,憑你?還是別做夢啦。」聽到喇叭聲響起,赫森笑著催她最好開始動身了。「快去吧,他沒耐性了。」
「管他,誰理他這種天之驕子呀。」撇撇嘴,她說歸說,還是慢吞吞的走向死都不肯稍微靠近的那輛跑車。「沒禮貌的傢伙,見了你,也不會下車打聲招呼,什麼朋友嘛!赫森,你急著走嗎?待會兒再找你聊一聊?」
「改天好了。」
聞言,她停住腳,詫異的回望著他。
「你要走了?這麼快?不要啦,我好幾天都沒個能聊天的伴了。」
「可能嗎?不是聽說撒冷將公事擱到一旁,成天都只顧著陪你遊蕩?這樣你還嫌沒伴?」
「謠言止於智者呀,況且,你以為他有多大的耐性跟女人多嘴?」除了找她拌嘴、開槓,他的舌頭大概也沒有別的興趣。
「這麼委屈呀?我還以為你已經樂在其中了呢。」見她張口欲辯,他忙著揭露另一個消息,「修果他們明天就回來了。」
「真的?不是還要再待上一個星期?」前兩天跟楚安通電話時,她還有些抱歉的告訴她這個消息呢。
「大概楚安歸心似箭吧,所以,那兒的分公司已經重新上了軌道,他們夫婦倆自然就急著打道回府了。」
「太好了,我想死他們了!」
「祝上虞!」喇叭聲帶著咆哮,將撒冷的壞情緒表達無遺。「你還在搞什麼鬼?」
赫森在冷眼觀察,她看得出來,所以她只是歎了歎,沒拉高嗓門跟不識大體的壞蛋開槓。
「怎麼回事?才一個多月沒跟你們聚聚,竟然讓我覺得他已經快離不開你了?」赫森疑問的口氣有份錯不了的確定。「看來我沒說錯,你的姻緣到了,縱使飛一趟愛丁堡吐得你半死,可是,挺有代價的噢!」
「少諷刺了,他那麼強悍,有可能會需要任何人嗎?而且,我跟他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又何來的姻緣論。」耳邊又傳來一聲刺耳的喇叭聲,她無奈搖頭。「算啦,我走了。」
「明智之舉!」赫森在她身後輕笑。
祝上虞回頭朝他微翻白眼,一待她坐上車,撒冷狠狠的又按了一記喇叭,探頭跟赫森低吼一句算道別,車子便像箭般疾射出去。
「撒冷?」下意識的坐穩身子,她微怔。
「叫什麼?不會坐穩一點?」他不假思索的展臂扶穩她的上身,順便還橫睨了她一眼。「安全帶繫好,你怎麼回事?坐車老是不繫上安全帶,存心找死呀?」
「你在氣什麼?」莫名其妙就被罵,她的脾氣也卯了上來。「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也沒系安全帶,有毛病哪你!」忍不到半秒,他就開鍋了,「你不喜歡跟我出門?」
「誰知道你回到家還要再出門?你又沒事先提。」將他的指控駁回,她對著他糾起眉眼。「幹麼?你今天真奇怪,怎麼無端地又四處扔炸彈?」
「既然知道我開始扔炸彈了,那你還賴著不動?」
他這是什麼話?
「我又不是小狗狗,你叫一聲,我就得立刻吐著舌頭、搖著尾巴跑向你跟你示好。」她也不爽了。
做夢也沒想到心神不寧了一整天,到了傍晚,「神魂顛倒的劇情」竟然急轉直下,說實話,她心裡有點嘔。
「你不願意?」
「願意什麼?」祝上虞不懂他的問題。
「在我跟前當只愛拍馬屁的小狗狗。」
頓時,她火冒三丈。
「你別以為口袋裡有錢就可以壓死人,夠了,你曾不曾想過?像這種有錢人的口氣很讓人不屑。」
「大多數人都很吃我這一套……Shit,你在幹麼?!」暴吼著,他眼明手快的伸手攫住她的手臂,瞪著她已經拉開車門的另一隻手。「你在幹麼?!」
「下車!」她氣呼呼地扯回自己的手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沒辦法讓自己變得狗腿,所以最好離你遠一點,以策安全。」
「你想離我多遠?」他口氣不佳的怒瞪著她。
「有多遠就走多遠。」她的口氣也沒好不到哪兒。「我不是你身邊的那些人,明明無法苟同你的觀念,偏又得壓抑自己去附和你的惡行惡狀。」喘得太急、喊得太用力,她忽然察覺自己的胃開始起了變化。「我要下車!」該死,她的胃好難過,而且還有一點點想吐了。
「你休想,上了車,還能由得你說下就下!」沒瞧出她的不對勁,他哪肯讓她掌控呼風喚雨的位置。
「我要下車。」心一慌,喘得更急了,她又伸手去拉車門把。「讓我下車啦。」待會兒若不幸吐在他身上,說不定他會氣得將她大卸八塊。
「Shit,你給我乖乖坐好!」
嚥了嚥口水,祝上虞正想跟他嘀咕自己的不適,回眸一瞧,就讓她看見道路前端有段孤形的彎道,路的左側是碎石遍佈的荒原,而路的右側是略陡的坡段,杏眸圓睜,她不由自主的驚叫出聲,下意識的反握住他的手。
撒冷的反應也極快,一察覺不對,立即扭過方向盤,但,過快的車速、潮濕的地面,再另上急速扭擺的車輪,禍事產生了,車子在路上打滑,衝到左側的荒原上翻覆了兩轉,砰一一聲停住,頓時,白煙自車體四處冉冉冒起。
在要命的那一秒,撒冷鬆開控制方向盤的手,整個人往祝上虞身上撲去!
☆ ☆ ☆
一人多月沒見面,只純粹在電話裡聊天說笑,待再見到面的剎那,兩個女人的眼眶都泛紅了。
不約而同,祝上虞跟周楚安撲向對對方,又跳又笑的嘀咕著心中的思念。
「沒良心的女人,你總算甘願回來了。」不是不曾跟楚安分開這麼久過,在台灣時,儘管她們之間情同姐妹,但也並非如影隨形的黏在一起,只是,身處異鄉,無論是對關第特殊的撒冷或是善解人意的赫森,她也難將心裡的話啟齒呀。「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回來了呢。」
「不是跟你說了,去到德國才知道事情太大條,沒辦法一下子就解決了呀。」身在德國,她也是心繫著留在愛丁堡的上虞呀,就怕她一無聊,只留了話就飛回台灣,她會良心不安的。「我替你買了一些好東西,保證你會喜歡。」
「算你還有良心。」她笑眼微瞇。「你買了什麼回來補償我孤單的心?」
其實,楚安回來了,有伴了,她就已經很高興,但是,有點附加代價,她倒也不排斥就是了。
「嗯,鑽石、珠寶啦——」語氣拖得長長的,見祝上虞眉開眼笑,她這才賊笑盈面的說下去,「都不是,哎呀,反正你待會兒來我房裡扛就是了。」
「扛?」
「可不是嘛。有天跟修果逛街時,瞧見了你巴望好久的某項物品,就順便替你帶回來了。」
她巴望好久的……「純手工製作的咕咕鐘?」她的眼睛都亮了。「像森林小屋?有庭院,還有小鳥會探頭出來窺視的那一種?」
「答對了!」
「真的假的?」
「騙你有好處嗎?擦擦口水吧,它是你的了啦,以後你不必再擱在腦子裡憑空想像了。」
「哇塞!」歡呼一聲,祝上虞傾近身牢牢將她抱住。「不愧是我的好姐妹,連送禮都這麼深得我心。」
「拍馬屁這一招對我沒用,少浪費精神了啦。」
「我當然知道。走吧,我們先去你房裡聊一聊。」她臉上的燦爛連陽光都顯得遜色不少。
忙碌的修果將楚安送回大宅,就趕回辦公室,撒冷那個暴君也不在,所以,這棟大宅除了她們,就只有一群沒事不會前來打擾的閒雜人等,最適合窩在房間裡拆禮物了。
哼哼,周楚安沒好氣的嗤笑兩聲,上虞這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人,想也知道她急匆匆的想上她房裡聊天打的是什麼鬼主意,可是呢,回過頭來想想,自己也是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壞心女人。
她呢,也有滿肚子的疑問在心中轉著,若真依上虞的催促窩進房裡,哪套得出任何秘密來呀!
「等一等,你急什麼?東西都扛回來了,跑不掉的。」周楚安拉回她,悠閒的坐進靠窗的籐椅。「我不在的時候你沒事吧?」
祝上虞先大笑三聲,反問:「我會有什麼事?」
「一切都還好吧?」她再問。
「唉,你這樣問很奇怪唷,怎麼你們每個人都問我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還有,你那是什麼眼光?」
「我有嗎?」見祝上虞要笑不笑的瞪著她,她雙手一攤。「知情不報的罪很重噢,有事,你就快招供吧,我不想老是聽見第二手的傳聞。」
想也知道她跟撒冷的好事絕對無法掩人耳目,可是,才剛下飛機,楚安就完全進入狀況,這……搖頭晃腦,她也沒意思逃避問題,只是很好奇。
「能告訴我,誰那麼大嘴巴?」
「這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所以,你以後一舉一動都得當心一點噢。」她神秘兮兮的附在祝上虞耳邊揭露線報出處,再拉開身子,笑容微斂的望著她,
「說吧,我真的很意外你會跟撒冷扯在一塊兒。」
換句話說,楚安也不是很看好她跟撒冷?!
「也沒什麼好說的。」她淡然一喟。「一男一女遇上了,不就這樣嘍。」
祝上虞神情愈是輕描淡寫,周楚安就愈擔心。
「喂,你是認真的?」
楚安問她,她對撒冷是不是認真的?!
忽然,她又想起了昨天翻車的驚恐時刻,算兩人命大,除了擔心受怕,沒有太多皮外傷,可是,那時撒冷的反應卻勾出了她隱忍在胸口不敢恣意宣洩的情感……
「你還好吧?」彷彿,他第一個念頭只掛在她身上。
「嗯。」
「說話呀,光嗯呀嗯的有個屁用,你還好吧?」
「我……」她瞪著他的襯衫跟褲子,傻著眼,說不出話來。
她該死了,竟然趁亂吐了他一身!
而他,卻對自身的污穢與狼狽視若無睹,起著哆嗦的雙手捧著她的臉,臉色鐵青地送聲逼問她,活像她慘遭破相般焦急,滿腦子只想知道她有沒有怎樣……
若說她對這段戀情不認真,那就是自欺欺人了,可是,他呢?他是怎麼想的?
相識至今,撒冷跟她吵吵鬧鬧,對她大呼小叫,讓她三不五時都氣得跳腳,但是,他對她也不能算不好,只是,從頭到尾,他不曾給過她任何允諾,這讓她的心不安、心不定啊!
「上虞,你在想什麼?」周楚安微推了她一把,「上虞?」
「跟他談戀愛是突然了點,到現在我連頭緒都還沒理得很清楚,所以,實在是沒辦法跟你一一招供。」況且,來了這麼久,她也該回台灣了,跟他之間的情形恐怕也沒有多樂觀。
所以,喜歡又怎樣?愛又怎樣?現下她能怎麼說?想不想?要不要?願不願意留在愛丁堡?這都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決定的呀。
「你講得那麼含糊不清,要我怎樣追蹤消息?」忽然,她別有意圖的揚揚眉。
「明天,我們去喝杯茶什麼的,順便逛一逛跳蚤市場怎樣?我們四個人!」
「四個?」楚安說的是哪四個人?
「你,我,還有那兩兄弟呀,要不還有哪四個人?我看他們大概也很少有機會兄弟倆一塊兒出門壓馬路,趁這個機會讓他們好好的培養一下兄弟情誼,萬一我們不小心買得太多,還有人可以使喚,怎樣?一舉兩得吧!」
祝上虞聽得滿心佩服。
「你跟修果不再休息個一兩天?」
「誰像你那麼弱雞呀?動不動都要耗上幾天的時間來恢復體力,我看你呀,沒救了,往後都只能窩在屋子裡當懶豬,哪兒都別去了!」
「撒冷也這樣說過我。」
「真的?」像聽到了什麼大新聞,周楚安的興趣再起。「他嘀咕你的破體力,可是依然高高興興的帶著你四處玩樂!嘖嘖,我要重新評估撒冷這個人嘍。」
「呵,就算你人不在愛丁堡,消息也一樣靈通。」而她,在心裡苦歎連連。
跟楚安相交多年,她怎會不清楚她是怎麼想、怎麼看這件事,可是,連她這個當事人對戀情的發展及未來都毫無把握……
「上虞,你又發呆了。」
「我最近花很多時間發呆。」她忍不住咳聲歎氣。「以前你會不會?」
「在遇到修果後?哈,我連睡覺的時間都拿來想他,你說我會不會呀?」
周楚安說得輕鬆愉悅,她陪著笑,卻覺得眼睛酸酸澀澀,笑得很無力。
不知怎地,她的心像是忽然掀開了悲觀的盒子,覺得好淒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