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沒幾天,崔本隅傳回消息說要回台灣一趟。
崔本妍在路口遇見正要走進7ELEVEN買東西的李丞武,他語焉不詳的嘀嘀咕咕,三兩句話,她就放棄向他求證的念頭,氣惱的瞪著他。
「你能不能講詳細一點?」
「老媽接的電話,你不會去問她?」
「你沒問?」
「又不是我哥要回來,干麼浪費口水?」他粗聲應著。
「小氣鬼!」推了他一把,她懶得理會他的守口如瓶。
哥要回來了耶,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大半年沒有看到他了,好想他噢!
雀躍的腳步踩得過疾,才推開家裡大門,崔本妍就知道慘了。
好喘!
忙不迭地巴著牆壁,她緩緩的席地而坐,沒忘記醫生的叮嚀,覺得疲累時,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心跳得好快。」將額貼向冷牆,她搗著心口,「跳得太快了點。」
再休息一下,等這陣喘息過去後,再去找李媽媽問個清楚……松懈著情緒,她幽幽的告訴自己。
過了大半個小時,忙著在後院收衣服、忙著在廚房煮晚餐的沈秀珠沒發覺客廳多了個她。她依舊坐靠在牆邊,胸口不再起伏過劇,但因為覺得有點困意,便放任困盹的感覺襲上全身,懶懶的閉上眼,縱容自已瞇個幾分鍾。
滴答滴答,沒幾分鍾,門外傳來李丞罡與李丞武的聲音。
兩兄弟不知道在聊些什麼,大多是李丞武粗著嗓門嘰哩呱啦,而李丞罡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連開了門,話興正濃的李丞武也沒中斷自己的敘述,漫不經心的跨過門檻,然後,腳被絆了下,狼狽的踉蹌兩步。
「搞什麼鬼!呃?」見到被他踹了一腳的是崔本妍,他嚇了一跳。
李丞罡因為慢了兩步,沒看到狀況,只聽到他那聲驚詫。
「怎麼了?」
「小妍呀。」顰著居,他蹲下身去觀察她。「喂,你干麼呀?」
睡得迷迷糊糊,崔本妍只隱約聽到有人在耳邊羅唆,輕囈了句沒人聽得懂的呻吟,別過臉,繼續作她的春秋大夢。
「喂,你醒醒呀!」
「你說小妍?她怎麼了?」
「可不就是她這個大懶蟲,你自己瞧呀!」
聞言,李丞罡疾步上前,只一眼就瞧出個大概,迅速的推開仍然只看不動手的李丞武,傾身將睡容柔媚的她小心抱起,憂忡的黑眸盯在她的臉上。
她這是怎麼回事?
李丞武沒他這麼多心思,搖頭晃腦,跟在他身後,嘴巴又開始評論起來。
「現在的女生真懶,就算是困了,也不會勤快的多走幾步路回房間,隨便找個地方就躺下了,也不怕髒。」
李丞罡神色沉凝的抱著她往房間走去,耳邊聽進李丞武的閒言閒語,他驀地停下腳,冷冷的瞪向他。
「你剛剛是踹到她?」
冷不防的被他打斷話題,李丞武瞅著他,一頭霧水。
「什麼?」
「是不是?」
對,沒錯,他的確是不小心的踹了她一腳,可是,能怪他嗎?他又不是故意的。但,難得心細的他無意瞟到老二眼底的那抹不悅,氣也沒喘,眼也不眨,他語氣持平的撇清關系。
「沒有,你沒看到我跳得好高嗎?」
「是在踹到她之後,還是踹到她之前?」
「之前!」他說了第一個謊之後,第二個謊就流利多了。
「她的褲管有鞋印。」
「咦?」
「小妍的褲管有一個很大的鞋印。」
「是嗎?呵呵。」見老二依舊是拿那雙凶眼瞪著他,李丞武唇角一撇,認了帳。「干麼跟我擺張惡臉?你以為我挾怨報仇呀?是她自己躺在門邊不吭聲,又不是我故意去踹她!」
「走路不看路,還有,你看她昏過去,還不快點抱起她?」
「她是昏過去?」他瞪大了眼。「她不是睡著了?」
「她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嗎?」
「的確是很像呀!」
阿武這個駑鈍的小子……李丞罡無奈的磨了磨牙。
「就算是睡著,你不會將她抱到床上睡呀?」地板很冷,阿武連這個常識都沒有,愚蠢!
「既然睡著了,那干麼吵醒她呀?要睡就讓她睡個痛快呀!」
第一次,李丞歪拿這個沒神經可言的弟弟沒轍,悶著臉,他抱著她走向她的房間。
他很擔心她,因為,這種隨地而居的行徑不像是她會做的,可是,懷中的身子雖然很輕,氣息也是悠悠淺淺,但,將她攬緊在懷,仍能感受到自她身上散出那股屬於人體的溫暖襲向他,這令他稍稍放下了些許的擔心。
用腳踢開門,李丞罡就感覺到懷中的她動了動,像只討糖吃的小貓咪似的偎近他的頸窩,磨磨贈蹭的歎起狀似舒坦的呼嚕。
「醒了?」
「差不多。」
「你怎麼知道是我?」她一直沒睜開眼,他也沒說什麼話呀。
「味道。」
「嗯?」
「古龍水的味道,我喜歡你的味道。」說著,崔本妍又將微冷的鼻稍湊近他的耳畔、頸項,像小狗似的嗅來嗅去。「唔,百聞不膩。」——
「我去住旅館就行了。」
「別傻了。」
「這樣太打擾了。」
「都是一家人,你還跟我客氣呀?」
崔本隅微愕。「一家人?」
「我早就當你們兄妹是自己的孩子,不是一家人是什麼?」
聞言,崔本隅無語,反倒是笑不攏嘴的崔本妍開口加油添醋。
「李媽媽他們對我好的沒話說,就像一家人一樣,你自己也清楚呀,而且,哥,你又不是不曾住過這裡,干麼要浪費錢去住旅館?」攬著他的胳臂,崔本妍笑得眼都彎成明月。
好久好久,她沒這樣貼著哥撒嬌了,感覺好溫馨,像是又回到了從前。
一家人都安然無恙的從前!
敏銳的望進崔本妍眼底的感傷,沈秀珠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體貼的讓久別重逢的兄妹倆去聊聊體已話。
「李媽媽……」
「就這麼決定了,你再推托!我可是會生氣的噢。」撂下這句警告,她踏著輕快的腳步走進廚房。「小妍,帶本隅去他的房間整理一下行李,還有,別在上頭蘑菇,馬上就要吃午飯了,有話等吃飽後再聊。」
拗不過兩個女人的軟硬兼施,崔本隅依舊住進了李家。
事實上,他也沒有太多的選擇,早在家人出事的那年,在徵得小妍的同意後,他將房子賣了,原本預備待她的身體復原後,就接她到舊金山去相依為命,只不過,依這兩年來的觀察,事情有了變化。
很大的變化!
在台灣停留了將近一個月,崔本隅看著、聽著、問著,旁敲側擊了許多,他更加相信自己的揣測,心情不禁五味雜陳。
唯一的妹妹,真的就這麼拱手讓人了嗎?
他不是討厭李家的人,也並非是對妹妹的獨占欲太強,只是,心性難以捉摸的李丞罡容得下她嗎?——
在崔本隅離台的前一個晚上,冷夜寂靜,他敲敲妹妹的門。
「哥?」崔本妍瞧向他的眼眶帶著淺淺的紅意。「你還沒睡呀?」
「你呢?」
「我……睡不著。」
他明白,她心情也不好!
「小瓜呆,想我的時候就撥通電話呀。」
「我知道。」
「或者,你可以寄e-mail給我。」
「我會的。」
「那……」
「我捨不得你又要離我那麼遠了!」說著,崔本妍的眼眶更紅了。
「小妍,要不要到舊金山?」
一楞,她眨眨發澀的眼,半晌,輕咳著開口。
「可是,我才考完試……」
「無論結果怎樣,都無所謂呀,反正那裡也有不錯的學校,我替你拿些申請表格,你可以多幾個機會考慮一下。」
「這,不急吧?」
「不急?」
「呃,我是說,看看能不能跟品嫣上同一所學校……」
「小妍,除了學校,還有別的原因嗎?」
「我喜歡這裡。」
「然後呢?」
「我也捨不得李媽媽呀。」
「還有呢?」
「唔……」
見妹妹扭扭捏捏的別扭模樣,他也不逼她坦白,女孩子大了,心裡總是會有秘密,他沒忘記李媽媽前幾天笑嘻嘻的提醒,更遑論若事情屬實,就算帶她到舊金山,心卻留在台灣,那也不好!
「哥,讓我再想想好嗎?」
「你想等到放榜?」
不,她根本沒想到放榜與否,壓根與考試無關,她只想到李丞罡。可是,哥隨口的一句話,對她而言,像是無形中獲得了緩刑……輕咬著下唇,半晌,她點點頭。
一切,等她確定了李丞罡的心,自有定奪!——
哥的提議。
她的意願。
還有,阿罡擄獲的心!
琢磨了好幾個晚上,崔本妍知道自己似乎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耐心等待了,而她也不想和他的關系再繼續這樣不清不楚。
聯考的重心已經轉移到感情上,她不想再這麼患得患失,因為,生命還有更大的期待等著完成。
阿罡的心意!
她考慮過直接跟他開口表白,又怕他聽而不聞哼笑斥回,更怕他會玩世不恭的笑道,他對她的關心不是她所要的關心,無論哪一項答案都會今她的心無所適從。
反覆思索,最好的方式就是塑造一個充滿浪漫的氣氛與空間,讓他心生綺思,然後她再下手……呃,表白,是表白。
當機靈過人的劉品嫣半猜半問的自滿面羞紅且欲言又止的她口中求出答案時,歡呼一聲,興致勃勃的毛遂自薦,熱心地參與內情。
……制造一個花前月下的良宵美景,她為他裝扮得妖嬈美麗,一舉將他迷得神魂顛倒,利用他被綺麗幻夢給蠱惑時,她就嫵媚的貼上他氣喘不休的胸膛,柔笑著推銷自已,一切水到渠成……
「沒有一個男人會放過掛在嘴邊的肥肉,對,就是這樣,信我的准沒錯啦。」拍著胸脯,劉品嫣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啊?」聽她比手劃腳,崔本妍傻了眼。
真要這麼做?她怕自己辦不到呀!
「放心,我保證他一定會張嘴咬你一口的。」
咬?!
「呃,品嫣,你……是不是小說看大多了?」
「小說?錯,我只看電視劇。」笑咪咪的,她仍舊喋喋不休。「更何況,我也不相信李丞罡面對嬌艷欲滴的你還能不為所動。」
嬌艷欲滴?臉蛋嫣紅,她忍不住噗吭一笑。
「你確定?」她倒是可以確定品嫣電視劇也看太多了。
「對。」
「真的?」
「喲,這麼猶猶豫豫的,能成大事嗎?國父革命都一試再試了,你怕什麼?」
「怕我會比國父失敗更多次呀。」崔本妍紅著臉,歎著氣,望著越說越精神奕奕的劉品嫣,啼笑皆非。
「要拚才會贏呀,你不付出,怎會有收獲呢。」她發揮三寸不爛之舌鼓動她的猶豫。「我就知道你這幾天都心不在焉,准是有事,哼哼,原來是芳心暗許了,難怪唷。可是,我實在是搞不懂你的眼睛是怎麼長的?一屋子帥哥,你挑來挑去竟然會喜歡上李丞罡那種陰氣沉沉的男人……」
「品嫣!」崔本妍語帶警告的瞪著她。
「好,我不攻擊他了,你也別拿眼刀砍我,我們停戰,OK?」
翻翻白眼,幾秒後,崔本妍幽幽歎道:「他有他的優點。」
「情人眼裡出西施,我了解的很,而且,他的優點相信我也絕對是無法體會,反正你喜歡就好。」聳了聳肩,眼露精光的劉品嫣又提出另一項建議。「現在想想,你還需要外援。」
「外援?」
「沒錯。」劉品嫣慎重的點點頭。「一個有能力運籌帷帳,能幫你掌控時機,又能適時替你掃開一切阻礙的恰當人選。」
「那不就是你了!」她沒好氣的嘀咕,也不想想,是誰毛遂自薦的硬就是要插上一腳?
「我又不是你們家的一份子,縱使是滿腦子兒主意,也會壯志難伸,心有餘而力不足呀。」
「那你指的是誰?」
「還有誰?當然是慈祥和藹又善解人意識大體的李媽媽啦。」
「李媽媽?」
「除了她,還有誰能擔此大任?你說?」
崔本妍答不出來。
有本事在李家呼風喚雨且不會遭到阻撓的,的確是李媽媽,這是毋庸置疑的答案,她心知肚明,但是,該怎麼開口呢?她好為難。
「安啦,她對你言聽計從,只要你開口,她一定會幫你的。」
「我?」頓然結巴,崔本妍吭不出氣來。
要她開口跟李媽媽說這種風花雪月的心事?這簡直是……簡直是……是……是困難到了極點的任務。
「別我我我了啦,其實,真要我猜,恐怕你連說都不必說,李媽媽心中已經有了底了。」
「會嗎?」她一臉驚愕。
「百分之九十九,敢不敢跟我賭?她那麼精明,你又這麼白癡。」
先是譏她的眼睛長歪了,現在又大剌剌的笑她是白癡?這女人活膩了,凶光驀閃,十指驀弓,崔本妍怒笑著朝她逼近。
「好好好,算我再度失言,行嗎?別擺出那副夜叉臉色嚇我,很恐怖的耶。」
「那你就管好你的嘴巴,你沒聽過禍從口出這句話嗎?」
「哼,過份,你就只知道凶我,回到家看到你的李丞罡,鐵定柔順得像只只會喵喵叫的波斯貓……赫,別打我,我閉嘴不說就是了啦。」劉品嫣不甘心的瞪著她,沒幾秒,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再忍耐個幾天,看看情形,我敢打賭,只要你擺出一臉為情所苦的愁樣,李媽媽鐵定會插手管這檔子事。」
女人呀,除了好奇心特重外,另一項要素就是體內的紅娘因子特別活絡,若真被她瞧出了端倪,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
而小妍壓根就像張白紙,完全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要看穿她的心思簡直是易如反掌,她甚至懷疑,李氏一門全都將她泛濫的情愫摸得一清二楚了。
包括那個死不認帳的李丞罡!
聊了一堆,滿腔心事依舊得不到紆解,煩上加煩,跟劉品嫣分手後,崔本妍回到家還是悶悶不樂,窩進房裡蘑菇了好一會兒,左思右想,聽到客廳有聲音便情不自禁的悠然踱出,有些失望的看見李媽媽端了一杯茶在淺啜。
還沒擬好話題,就見笑容可掬的沈秀珠朝她揮揮手,示意她坐過去聊聊,可是,她現在沒有聊天的情緒呀!
無奈的坐下,歪著腦袋,她勉強的笑了笑,茫茫然的東張西望,視而不見的盯著牆上的鍾。
沈秀珠開口問:「你心神不寧。」
「咦?」
「我說,你心神不寧,三魂掉了兩魂半,另外半魂還游游蕩蕩,沒跟著坐下。」
「哦。」
「考都考完了,別再煩這麼多了。」沈秀珠忽然歎道。「說起來,老二這幾天似乎也是心事重重。」
崔本妍聞言微震,脫口問道:「他怎麼了?」
「誰?」
「李媽媽!」
「一提到他,你的魂就都回來了吧!」
「李媽媽?」
開心的朝驀然心驚的崔本妍挑挑眉梢,沈秀珠但笑不語,神情愉悅的喝著她的茶。
「你怎麼……」
「怎麼會知道你的心事?呵呵,我又不是沒眼睛可以看。」傾身,沈秀珠拍了拍她泛紅的臉頰。「要不要一五一十跟我招來。」
「你都知道了,還要我說。」
「看你成天都心事重重,怎麼,老二都沒跟你表示什麼?」
姜果然是老的辣,李媽媽沒問幾句話,卻一針見血的揪出令她心痛不己的事實。
崔本妍抿起嘴,不無遺憾的搖搖頭。
「這小子,標准的悶葫蘆,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拖的?真搞不懂他是怎麼想的……」嘖聲數落著兒子,忽地,她聚起眉心。「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崔本妍還是沒展露歡顏,「是呀。」
「那,我們得好好的利用利用。」
「利用?」她不懂李媽媽的意思。
「哎呀,你別管這些小細節啦,反正,生日那天好好的打扮自己,其他的瑣事就交給我處理。」
難以置信的眨眨眼,崔本妍望著李媽媽,有好幾秒的時間說不出話來,但,驚愕過後,她的唇畔勾出淺淺的喜悅,仿佛看到希望的光芒就在眼前綻放。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三兩下,一個完美的機會已展現輪廓——
崔本妍的心情還是不好,源自於崔本隅的意圖不明,尤其,越接近生日就越緊張;而李丞罡的心情,則掙扎在自己的私心難辨。
擱在飯桌上的那一疊資料他都翻閱過了,看得他心情大亂。
那是崔本隅留下的學校申請表格,只瞄一眼他就認出來了,但,是誰放在這裡的?
小妍?
這是她的東西,她的文件,除了她,沒有人會對它有興趣,大家只對她的決定有興趣,而這也是他近來情緒浮躁,甚至起伏不定的主因。
出國念書?還是留下來陪在他身邊?
二選一,他很想公正的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真的很想很想。留下來自然是最好,可她若想飄洋過海、嘗試留學生涯的滋味呢?讓她離那麼遠、走這麼久,坦白說,他放不開手!
如果他開口要求,她會留下來,他有十足十的把握,偏偏,為了她,他徹底的轉了性,無法只為了逞一己之私便昧著良心誘導她,哄她留下。
「你回來了?」崔本妍沮喪的神情在看到他後驀然開展。今晚真奇怪,一家人跑得精光,連李媽媽都串門子去了,只有她守著這楝大屋子,她開始感覺寂靜從四面八方朝她襲來,有點嚇人。「怎麼都不出聲?咦,你在看什麼……啊,我還以為被丟掉了,原來是擱在這裡,害我找得半死。」
「你放的?」
「呃,應該吧。」她應得略帶遲疑。
說實在的,她也忘了是不是自己順手擱在桌上的,她完全記不起來,因為,離心事曝光的時間越近,她越是心神恍惚……後天就是她的生日,不知道李媽媽策畫得怎樣!
老天,她真的在考慮?
冷眼睨視,李丞罡發覺無言以對,只感覺到心底的那股煩躁呈倍數成長,而他痛恨這種飽含著失落與惶然無措的不安感覺!
「阿罡?」
他沒有理會,兀自沉著瞼,踱步上樓。
「阿罡?怎麼了?」
李丞罡依舊沉默以對,直到走上樓梯,他忽然開口。
「崔本隅要你什麼時候給他回答?」
「放榜後。」她輕言,不由自主的跟在他身後。「你究竟怎麼了?」臉色怪怪的,情緒怪怪的,口氣怪怪的,甚至連瞧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又緊張了起來。
看來,他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的心情的確很紊亂,冷凝的神情始終揮不去陰驚的味道,一走進房間,他便粗率的踢開腳下的鞋,而且,絲毫沒因為她的闖入而停下松開襯衫鈕扣的動作。
「阿罡?」
「你進來做什麼?」
「你心情不好?」
「這是問句還是肯定句?」
「都有。」
「既然你已經下了結論,那還問?」
她倏然語塞,突然覺得自已挺白癡的,活該被他反諷這麼一句。
悶悶的望著他甩開襯衫展露光裸精練的胸膛,有些心不在焉的她還來不及臉紅的退場,他又突然開口
「你要什麼生日禮物?」
「咦?」
「你要什麼?」
你!
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讓她硬生生的吞回肚子裡,小心翼翼的瞟了他一眼,她在心裡一而在的告訴自已,忍著點、忍著點、再忍兩天,等李媽媽「布署好」,或是她暗示後,她才能發動攻勢。
「我的問題這麼難回答?」
「對。」崔本妍坦白的點點頭。
「那我換個角度問,我是你許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崔本妍嚇了一大跳,瞪著他啞口無言。他怎麼看出來的?
「是不是?」
「你……呃,我不是……」
雖然她支支吾吾,但他早就看出來,這幾天這個屋子裡有計謀在進行,始終對幾個女人心存不軌的嘰哩咕嚕不理不睬,是因為他的心另有要事得想,可如今,他控制不住自已被掠亂的心情了。
「你要嗎?」
「要什麼?」他的話震住了她。「你?」
「你要嗎?」
「我……」她說不出話來。
今天的他好奇怪,言行舉止都讓她……心驚膽跳!!
李丞罡不再捺著五味雜陳的情緒等她恢復過來,凝然的面容微帶著扭曲的冷笑,他不由分說的攫住她,將她攬進懷裡,俯首吻上她驚愕的唇。
霎時,一顆核彈在她心口炸開,轟得她渾渾噩噩。
無端端地,他竟然就這麼撂下戰帖?
可她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心隨著他的情欲起舞,狂亂的氣息在周遭蔓延著,她的雙手不知不覺的攀上他的頸項,完全的沉醉在這突如其來的熱吻裡。然後,待他潛藏著惡意的將火熱舌尖探進她的口中,剎那間,她的身子軟了,形同虛無的雙腿再也摸不起越來越沉重的身軀,在一陣渾然忘我的呻吟中,她倒進他熱燙的胸前。
「阿……罡?」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還要更多的我嗎?」
要,當然要!
羞澀的臉龐湧起無限的嫣紅,崔本妍攀附在他身上,緊緊地,無法自拔的任由他強勢的主導情濤,而她只能在他的愛撫與熱吻中逸出一聲又一聲的嬌喘,無意間,她察覺到他眼底的戾氣,心一驚,下意識的縮開身子,自他懷中逃開。
「不要!」
「不?」李丞罡情欲泛濫的神情裡藏著被壓抑的不安。
「不要這樣!」
「怎樣?你不想要我?不想跟我有更近一步的接觸?不想跟我展開更親密的關系?」隨著每一句話的落下,他逼近她,似乎想將她重新禁錮入懷。「你不是要我嗎?」
而她,確實又落入了他的掌控中。
他的動作逐漸粗暴,也更加的狂烈凶猛,這嚇壞了她,喘著氣,她在他彷佛無所不在的威脅,欲海狂濤中掙扎著,她能感受得到他對她有情,但,卻也感受到來自他心底的那股不安與猶豫,甚至還有一絲絲透露著野蠻的獸性與傷害。
「不!」
「要,為何不要?」
「我不要,我不要這樣的你!」
用力的推開他無處不在的箝制,她狠狠的咬著唇,不讓自己在他面前痛哭失聲,攏緊早被敞開的衣襟,她跌跌撞撞的沖下樓,回到自己的房裡,「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靠坐在牆,她氣喘不休,伴隨而來的是止也止不住的無聲淚水。半晌,茫茫然的情緒逐漸攏起、發酵,她哭得很傷心。
夜更深了,崔本妍強吸了口氣,忍住抽噎,哆嗦的手摸索向茶幾上那具電話……——
坐在床沿,李丞罡垂著臉,燈火通明的房間擋不住那份濃冽的陰沉深郁,月光斜掩,幽幽的增添了更多隱隱約約的吊詭。
他是著了什麼魔?不但強吻她,甚至還進一步的傷害了她?
可是,他是存心的,他心知肚明。
為什麼故意將怒火的焦點指向小妍?為什麼沖動且粗魯的扯破了兩人間的暖昧情事?為什麼?
老天,他該死!
煩躁的將臉埋進掌心,他歎了又歎,知道自己今晚不得好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