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氣惱大少爺的不解風情,長這麼大,除了工作,他沒對別的事敞開心過,也不曾對任何女人付出過感情,所以你得有些耐心。」那天,在蔡含文吃飽飽、喝足足,兩泡淚水將眼珠子浸個通紅,臨回房時,涼子在她跟前和緩地勸說著,老臉仍是笑咪咪的,不過眼底的瞭解與慈祥,卻教她回房又哭了一整晚。
完了啦,先是石黑公敬那頑劣弟子,現下,連涼子都知道她已心有所屬,她一世英名算是徹底毀在石黑疆介那傢伙手上了。
可是,教她惱火的是,偏她掛在心裡的那個二愣子是止住了替她拉皮條的企圖沒錯,但突然忙得整天不見蹤影,自那天跳到他身前發了一頓脾氣至今,像是被蒸發了,連吃飯的時間都不見他人影。
蔡含文以為他是蓄意逃避她,所以夜不歸營,可涼子再三發誓,他每晚都有回家眨便。她信了涼子的保證,而且不論夜有多深,習慣了失眠的她總有股將他翻出來的衝動,可是翻出他以後呢?她想怎麼做?她能怎麼做?
質問他對她的感覺是屬哪一類層級?質問他為什麼像是蓄意避開她?質問他究竟想將她定位在哪一點?質問他……究竟愛不愛她?這種話,打死她她都問不出口,但怎麼辦呢?她討厭自己這種成天渾渾沌沌嚴重缺了精力的懶散樣,更慘的是,欲振乏力呀!
「幹麼一大早就這麼要死不活的鬼樣子?」跨出大門,精神奕奕的石黑公敬一眼就瞧見兩條竹竿腿懸在廊下,眼神怔愣的她,「哈嘍,有人在家嗎?」他大手伸到她眼前揮呀揮。
不悅地瞪了一眼,蔡含文的眉際已不自覺的擰了個死結,情緒低潮,她討厭看見任何人一大早就拿張彷彿中了第一特獎的愉悅神情跑到她面前招搖,尤其是石黑家兄弟的快樂,更是教她看了就火大。
「喂,你在想什麼?」
「你屬雞的呀,管那麼多。」她重哼了聲,「你今天又不上課了?」算算,頑劣弟子已經無故曠課了三堂,可是,正順了她的意,拿乾薪、閒晃日,悠哉游哉且理直氣壯地過著坐吃等死的廢人日子。
「嗯。」他晃了晃手中的車鑰匙,「我有事。」
「你要上哪兒?」她不好奇,只是窮極無聊地犯嘀咕。
「去機場接個遠道而來的好朋友。」石黑公敬睨了她一眼,「要不要去?坐順風車。」是不怎麼愛管閒事,更何況,愛情這檔子風花雪月的閒事,也不是他這個旁觀者可以插手的,可是都幾天了,總見她小姐一副失魂落魄的閒散模樣,教他怎麼也看不下去,跟此刻的失心神態比起來,他還寧願她先前那一副母老虎的凶霸模樣。
「順風車?」蔡含文了無興趣地搖了搖頭,「我沒興趣,但是,如果你要付費讓我坐一程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嘴巴習慣性地斂著財,但神情卻是了無生趣的木然。
「嘖,錢錢錢,你再繼續這麼一心一意的賺錢,很快就可以榮登世界首富的排名了。」
「謝啦,等我發達時,絕對不會『忘記』你們兄弟倆的大恩大德。」她皮笑肉不笑的說。
「這我也知道。」石黑公敬忽地眉眼齊揚,「嘿,要不要我幫忙你斂財?」
「幹麼?」怔了怔,蔡含文瞪視著他的眼神更不悅了,並防備地道:「你想再踹一腳?」這種皮肉錢雖然賺得快又多,可是,夜深人靜時,少了止痛藥的效果,傷口一抽起來會痛死人的耶。
「得了,不告訴你幾百次,那是我第一次神經錯亂,才會失手動了交這個女人,你幹麼還小心小眼的記在心裡?」難得羞赧,他微紅臉,「老拿這檔子事情讓我愧疚,不跟你報好康的了啦。」
「你還會有什麼好康的跟我說?」
「你猜。」
瞧見她根本懶得再跟他喳呼的無聊狀,氣悶了幾秒,石黑公敬認命地先舉白旗投降,「今天,我哥會回家吃飯哦!」
「喔。」
「你不高興?」他有些傻眼,還以為她的失魂落魄是因為好幾天沒看見心上人的因素。
「哪會,我高興得要命。」她還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你……」她這副模樣讓從不為旁人擔心的石黑公敬開始擔起心來,很不對勁,她真的很不對勁,該不該撥個電話跟哥哥提醒一下?「我看,你還是跟一塊兒到機場接人好了。」
懶懶地,她搖了搖頭。
「那你打算做什麼?」
無聊地晃了晃腦袋,蔡含文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我也不知道,奇怪,你管我這麼多,不是要去接客人,還不走?」
「你開價,我請你坐一趟順風車?」他寧願破財消災,即使這個災可能不是降臨在他身上,但家和萬事興是自古以來不變的定律。
「煩不煩哪你,再不走,就準備上課吧。」她是沒什麼精力罵人,但如果他再這麼不識相走人的話,就算用擠的,她也會擠出精神來狠狠地遷怒於他。
對她做了個鬼臉,石黑公敬相當識相的走人。
罷了,待會兒記得撥通電話給最近又開始陷進工作中的哥哥,教他心裡有個底,免得一回到家,就教人家小姑娘奉送的寒冰冷眼撲了個全身。
☆ ☆
午飯剛過沒多久,蔡含文就聽到車子駛進大門的聲音,隱坐在樹林間,不多時,三個男人似乎神情都頗為偷悅的走進宅子裡。
石黑兄弟,還有個身形碩長的男人,隔了段距離,瞧不清陌生男人的長相,隱約端詳到幾分,應該長得還不錯吧。她慵懶的眼只一瞥,就又膠著在石黑疆介身上。
大老闆甘願現身了?不知為何,想衝上前跟他面對面,不吵不鬧不說話都可以,只要讓她好好地瞧一瞧他,但這股慾望只在她胸口浮現幾秒,就忽地整個沉甸下來。
靜靜地,蔡含文站起身,住院子深處走去,忽然好想到那幾棵桃花樹下坐坐,涼一涼又開始在胸口蠢蠢欲動的愛戀。
☆ ☆
待送上冒著縷縷白煙的熱梅茶的涼子退下後,炯亮的黑眸在視線所及之處張望,半晌,有著健康古銅膚色的遲平涼低喟一聲,「這兒維持得相當不錯。」他有感而言。
「是呀,感謝義一跟涼子,他們費了不少精力維護這棟老宅院。」猶豫了幾秒,石黑疆介望向弟弟,「小文今天沒出去吧?」
「沒有。」石黑公敬心裡不自禁地犯起了風涼的嘀咕,看小文早上那副死樣子,諒她就算是想將回台灣的念頭付諸於行動,恐怕連機場也爬不到。
「她人呢?」
「不知道。」石黑公敬的回答很乾淨利落。
糾著眉,石黑疆介掃了他一眼,沒再說些什麼,胸口卻有些舒展不開,奇怪了,方纔他有稍微留意了一下,沒瞧見她的人影,照理說這個時候,她都會在廊下打個盹,或是跟涼子膩在一塊兒聊東聊西的呀。
「你不去找她?」
「喲,遲大哥,又不是選媳婦兒,你急個什麼勁呀。」大口飲下溫度尚高的梅茶,石黑公敬對遲平涼擠眉弄眼,「人家是我哥的寶貝客人,他都沒急著將她兜出來現寶,你就稍安勿躁嘛。」
「說得也是。」遲平涼點頭附和,「橫豎我會待個一、兩天。」
「不能再多留幾天?」
「看看年底有沒有空,如果不是你這陣子在電話中提起小客人的次數大頻繁了,這個時候,我哪抽得出空來呀。」
「我哥很常提到她?」石黑公敬好奇地問。
「是太常了些。」遲平涼點點頭,對行事向來穩紮穩打的石黑疆介來說,會了直在該話中重複某個女人的名字實屬不易,這應該代表石黑疆介遇上了在他生命中掀起春風狂舞的心上人了。
「真這麼明顯?」
「你不已經是天天都倦鳥歸巢嗎?」
「哪有。」稍有嫌棄地瞥了眼氣定神閒地端起杯子啜飲的哥哥,石黑公敬有些不滿,「別說小文了,這幾天,我都快以為我哥又成了隱形人。」
「是你嫌還是她嫌?」
「喝,遲大哥,你的感覺依然這麼敏銳呀,一針見血。」
「小文有說過些什麼?」石黑疆介心一動。
「她那麼仗義直言呀?」
「她還敢嫌?來到這裡吃喝玩樂全都我們包了,甚至還任她予取予求哩,像上次,只不過是被我踢了一腳……呃……」話說得太快了,見遲平涼朝他挑了挑眉眼,幹幹一笑,石黑公敬摸著自己的腦袋。
上次還不滿小文三不五時地揪出這麼丟臉的事來講,怎知道自己竟會白癡到找糗出。
「小弟,你對女人出手?」遲平涼沒那麼好心放過他。
「呃……實在是……嘖……那是因為……」支支吾吾,石黑公敬死都不肯爽快招出。
石黑疆介嘴角一勾,大大方方地替石黑公敬揭露事實,「是呀,你沒看到公敬一腳踹出那副氣勢磅礡的英雄豪傑模樣,嘖嘖嘖,多勇猛呀!」他的口氣極盡嘲諷與揶揄。
「我哪有。」急呼呼的,石黑公敬喳呼著為自己丟臉的行徑辯護,「那是因為她先出口挑釁,我只不過是小力地朝她小腿肚踢了一下,誰知道她就一副要跟我拼到死的倔模樣……」
「你踢她小腿肚?」倏地打斷他的話,石黑疆介的臉色微沉,「什麼時候?」他趕到時,只看到踢向她肚子的那一腳。
「不好意思哦,在你們還沒來之前,我們已經過招好一會兒了,幹麼,眼睛瞪那麼大,你要為她找我拚命哪?」石黑公敬斜睨哥哥,就知道哥哥沒情沒義,這下子,有了心上人鐵定將兄弟情給拋得一乾二淨。
「公敬,你……唉,你怎麼下得了手呀?」石黑疆介無奈地歎了聲,難怪那時小精靈一提到他,就沒好口氣。
「她那脾氣,又辣又凶,幾句話就能挑起戰火,任誰都想扁她一頓。」俊臉微垮,石黑公敬捏了捏鼻頭,「嗟,我也不知道那時怎麼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因為,她在無意中刺到了他的痛處,他心知肚明自己的失控原因,但他始終沒跟第二個人坦白過。
「這麼說,一共是兩腳嘍?」閒閒散散,遲平涼插進兩句風涼話。
「別提了,不管幾腳,這件事足夠我後悔一輩子了。」
「小弟,你還是老樣子,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
「喝,憐香惜玉?遲大哥,你沒見過小文,不知道她的厲害哩,她強悍的,嘖嘖,你沒看到她平時對我擺出的那副刁蠻嘴臉,死要錢,偏又精靈得很,那兩腳,你知道我們花了多少錢才擺平哪?」幸好是老哥出的錢,嘿嘿!
「真有那麼蠻橫的女人?」遲平涼聽出興致來了。
「對呀、對呀,你絕對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女人,又霸道得很,偏那個腦袋機靈過人,唇槍舌劍絕不輸人,拚死都要佔到贏家的位置。」
「強介,你也認同小弟的話?」
「這的確是她的個性。」點著頭,石黑疆介露出淺淺的愉悅。
其實,小文也有她溫柔感性的一面,公敬沒發牢騷,他並不自覺,但當公敬劈哩啪啦的扯上這麼一大堆,他才赫然頓悟,原來,她的溫柔只為他。
她的溫柔,細細品味,更揪人心肺、悸人心神。
「這些,不也是她吸引你的地方?」
石黑疆介瞪著遲平涼。
「怎麼,我說錯了?」
唉!「你沒說錯。」黑眸裡注入了暖暖的柔情,面對多年的好友,石黑疆介承認了自己的感情歸屬。
一開始,千方百計將她移根到日本的計策的確就是別有用心,差別在於,他是無心之矢,怎知冥冥中,心境跟著緣分起了變化,原本事件的男主角該是弟弟才是,料不到竟在不知不覺中兄弟倆易了位。
就算沒有小遲的挑明指出,他也早隱約悟到了一件事,對她,他算是無條件舉白旗投降了。
☆ ☆
自院子繞過東翼後側的廂房,純粹是為了不想讓屋子裡的那些人逮到,令兒個,蔡含文總想自己一個人靜靜地,什麼都不想,也什麼都不去理會,所以她特意多走了些路回房,不想經過大廳去撞見那一群人。
誰知道,他們卻聚在那個權充起居室的廂房裡聊著,語氣清清閒閒。不是存心,但開敞的房門很輕易地就將他們的對話傳了出來。她的腳步輕,沒引出什麼聲響,所以,他們談話的內容也更聽得分明。
不想去聽人家窮扯八卦,撇了撇嘴,蔡含文正待悄然無息的撤退,卻在這個時候聽到自己的名字,原來方才閒話了一大堆,主角正是她。
沒來得及聽到起頭,卻難過的捺不住性子等他們發表結論,揣著惶惶然的怔仲,蔡含文家遊魂似的退場。以為在傷心茫然中,自己已然走了好遠的一段路,誰知道待茫然的腦筋稍見清澄,不知何時,她人竟又回到了先前杵坐了大半天的桃花樹下。
一雙腳微顫,酸痛發漲,像不是自己的,卻絲毫不減地讓她清楚的感受到累疲了的腳跟與僵硬的小腿肚。好想立即尋個石塊坐下,順便撫著疼痛的腳,可是這些雜碎瑣事竟全都比不上殘留在耳膜轟隆作響的幽然回聲。
方纔,她聽到了什麼?石黑兄弟跟一個陌生男人抱怨著她在個性上的缺憾!
嗤,是沒想到那兩兄弟竟也會有碎嘴的好興致,在她背後說她的五四三聊得那麼起勁。反正人的一張嘴,除了吃、就是說,她不該那麼在意的,可是,偏她該死的在意,她不但在意,而且很在意。
那些話冷不防地教她聽進了耳朵、嵌進了心裡,教她分外傷心難過,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似的。彷彿胸口的部位絞著難言亦難抑的痛楚,冷咻咻地寒意襲上她全身,又酸又痛的蔓延到四肢百骸。還以為自己多有人緣哩,誰知道,原來都只是個屁。
向來,雖不敢自認是個人見人愛的好女孩,但總認為多少尚屬善良人種之一,誰知道在他們口中,她卻像是個驕縱、霸氣、蜜不講理又貪婪的女人,原來、原來她竟是如此的惹人嫌而不自覺,呵,她真是教自信給蒙蔽了心眼。
傷感的兩行清淚俏俏滑下頰,愣割眼,她盯著頭頂的桃花枝幹,腦子一片麻意。日本果真是個不適合她生存的國家,來到這裡不過區區數個月,她已身心俱傷,而且傷得夠重、夠深、夠徹底。
隱約中,似乎聽到大宅的方向傳來石黑疆介喚她名字的聲音,不假思索,她迅速的退開,閃著身子衝向後門,喘著氣,不敢往後瞧,直到跨出後門,輕輕帶上門,這才將虛軟無力的身子倚著門。
她沒辦法面對他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衝擊給襲潰了全身緊余的精力,一時之間,蔡含文無法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用一副坦蕩蕩的神情面對他們,她辦不到!
沿著巷道走著,走了十來分鐘,尋到一處電話筒,她撥了石黑家的電話號碼,繃著情緒,盡量用最平和自然的聲調告訴涼子她不回家吃晚飯了。
或許,涼子感覺到些什麼,但她沒多問,只是關心的囑咐她要早些回家。而「早些回家」這四個字又害蔡含文酸了心、紅了眼眶,走在街道上淚水不斷,拭了又拭,偏怎麼也止不住它們的流竄。
涼子說得沒錯,她真的是該早些回家了,回台灣的家,那個有爸爸、有媽媽、有親情,沒有傷心的家。
蔡含文一個人遊蕩在鎮上的每個角落,走累了,就縮在公園的溜滑梯下發怔,任由涼意一波一波的湧上全身,直到夜深了、行人漸消、車聲漸歇,她蒼白的臉孔木然著,慢慢地往回走。
家,暫時歸不得,而她只能回到這個有著他與傷心的地方。
在東翼廊下,她遇到涼子,「我回來了。」她輕輕啞啞,像幽魂似的嗓音透著蒼涼。
「累了?」仍是什麼也沒問,舉起枯乾的手輕滑過她的頰,涼子發出一聲輕喟,「去睡個覺,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黯然地點點頭,她靜靜地進了房間,靜靜地拉攏房門,靜靜地將身子軟軟地縮向房間的牆角。
不知道時間是怎麼滑掠,只知道沉沉的夜,冷風淒淒,門外,響起了幾道猶豫的腳步聲。
「噓,她大概是睡著了。」
「這麼早?」石黑公敬不太相信。
「涼子不是說她這幾天都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就讓她睡吧,反正明天再介紹小遲給她認識也可以呀。」
「可是……」石黑公敬總覺得怪怪的。
上午出門瞧見小文時,她給人的感覺是情緒相當低落,待接了遲大哥回到家,也一直沒見她出現,連用餐時間,她人也不知何時溜到外頭,只是一通電話告訴涼子她不趕回來吃了,林林總總的大小線索,頗令人猜疑。而今天晚上,她也未免太早上床睡覺了吧!
「別吵她好眠了,就讓她睡吧。」輕拍了拍石黑公敬的肩膀,石黑疆介放輕腳步,有些悵然地旋身離去,其實,他也很希望今天能夠見到她的面。
☆ ☆
蔡含文沒有在房間沉睡,回房後就杵坐在牆邊,任深幽的暗色覆蓋整個人,隔著扇紙門,只覺得皎潔的月光似乎在唉著她……
輕悄悄地,她拉開紙門,沒有費事尋室外鞋穿,光著腳丫子,她遊魂似的尋到寂然無聲的桃花樹下,靜靜地將身子倚靠著樹身而坐。
天,細細紛紛地灑著淚水,為大地萬物綻放的生命,彷彿也為了她悲淒無奈的千般萬種紛亂的情緒。
奇怪,明明就是烏雲蔽天,方才怎麼會以為是明月皎潔呢?
沒有著外衣,她只有一件薄軟不足暖身的浴衣,有點冷,但身體很累、心情很倦,整個人已沉甸甸地失了動力,這徹骨透心的沁涼寒意,就不足掛齒了。
坐了一夜,她也淋了一夜的雨,雨絲不大,始終是這麼綿綿淺淺的擾人心憂,更揪得人心苦難抑。
直到天際初露白光,蔡含文才緩幽幽地晃回房,連濕透的發也沒心思去拭乾,就著濕濡的衣裳,她躺在乾爽舒適的被窩裡,睜著乾澀的眼,盯著外頭的院子,依舊是失了睡意。
至此,她不得不對自己的心承認,果真是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