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來的傻蛋情人 第七章
    蘇小妹總覺得最近老是有人遷移,巷道常被搬家公司的貨車堵得水洩不通,鄰居們交頭接耳氣氛詭異得很,好像有什麼秘密在她不瞭解之下正偷偷進行。可惜她跟鄰居不熟捻,沒辦法探出更深入的秘密。  

    說到鄰居,對面的陳太太,喔,不,她和陳先生離婚了。所以要稱呼她為謝小姐。  

    謝小姐對新工作得心應手,每天神采奕奕地上班,阿發也不像以前常逃課。上禮拜謝小姐還帶阿發出國旅行,說是他得到美術比賽冠軍,要獎勵他。至於陳先生的去向,謝小姐說她早已經不在乎,她表示,以前是自己眼界太小,以為丈大便是她的全部。多虧她鼓勵她多見見世面,她才知道自己身價不低,同時有三個男人追求她,有資格挑選人了,現  

    在她不像以前那麼傻,她說要挑一個對她好對兒子更好的男人。  

    所以說,上帝關了一扇窗,必會為你開另一扇窗。恭喜謝小姐。  

    至於張老先生,他則準備回大陸,因為歸鄉同僚帶回消息說,他的父母親還活著,成了當地的人瑞國寶,深思熟慮後他也決定回大陸跟老父母親居住。  

    一下子全都走光光,實在有點寂寥。  

    「叮咚!」有人按門鈴,蘇小妹關掉電腦開門去,門外站著的正是明艷動人的謝小姐,身著粉色套裝的她十分大方,旁邊還站著她的兒子阿發。他們一見到她,馬上遞捧出  

    禮物。「送給你。」  

    「我?於嘛無緣無故送東西給我。無功不受祿。」蘇小妹推辭著堆積如山的禮品。  

    「多虧你照顧我們,現在我們要搬走了。順便表示點心意。」  

    蘇小妹發現有幾位肌肉男陸續從謝小姐家搬傢俱下樓,「連你們也要搬?」她真的很好奇。  

    謝小姐驚疑的看著她。「怎麼你不知道嗎?我們這附近全要拆除耶,所以一個月前就有商家搬遷了,你沒瞧見熟面孔少了很多嗎?」  

    「是嗎?沒人告訴我啊!」她以為有進有出,原來是她誤解了。  

    「我想是因為你不是屋主,所以沒收到通知書,難道房東沒告訴你嗎?」  

    蘇小妹腦筋飛快的轉。整個人慌張起來,原來最近的騷亂是因為此地要拆了,但她已預繳了房租,簽約住到明年十月呢,房東應該不會毀約吧。  

    謝小姐有些懊惱的替她跺腳。「完了,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什麼完了?」蘇小妹不安的問道。  

    「這麼巧,上次帶阿發出國玩時,碰巧在機場遇見你家房東夫妻,我熱心的打招呼,他們還畏首畏尾的對我笑,我問他們要去哪裡,他們起初也不肯說,後來房東太太一時得意說他們要移民。」  

    「不會吧。」蘇小妹不相信他們這麼惡劣。偷偷摸摸溜走。待謝小姐和阿發走後,她火速撥電話到房東先生家,得到的回應是「這個號碼是空號」。看來謝小姐說的都是真的,她真的被蒙在鼓裡。他們甚至沒退回她預繳的房租費用。  

    真是屋偏偏逢連夜雨,隔天晚上,蘇小妹家來了不速之客。  

    四位穿著工作服,戴著「安全第一」標示的黃帽子,類似工程師模樣的人,上門提醒她,這棟公寓只剩下她沒搬,要她盡快遷移,不要妨礙他們的工作進度。  

    問他們什麼時候開工,答案是一星期後。  

    一個星期她怎麼可能找得到地方搬遷,況且她還有一大堆傢俱要處理。  

    「小妹,我們要怎麼辦?」龍行雲困惑的問蘇小妹。  

    蘇小妹也不曉得,不過既然決定要獨自生活,便不該動用父母親留下來的錢,可是眼前也只有這條路好走,她決意找新房子。攤開報紙一看,附近全圈這項開發工程而地價房價上漲,簡直和高級住宅有得拼,光是一房一廳一衛的房子,最低價位也要三萬元,還要保證金,這……搶劫啊!真不知那案子要發展得多大,把附近的屋子都鍍金。  

    所以白天呢,蘇小妹牽著龍行雲挨家挨戶的尋找,房屋仲介公司也都踩遍了,還是沒適合的屋子。晚上呢,就著手打包衣物,反正不管如何她都得搬嘛。  

    附近的住戶全搬出,宛如一處鬼域,還好她有大寶這位身強體壯的人陪伴,不然光是爬上自家公寓的樓梯,遇上強風吹襲時所發出的聲音,準會讓她嚇破膽。  

    一個星期過去了,他們還是沒搬走,工人屢勸無效後,按公告訴公司的法律顧問來了最後通煤,否則就訴諸法律。  

    當天,幾位彪形大漢似的工人帶著兩位西裝筆挺的專業人士上門拜訪,他們手提黑色公事包,一臉為難的望著她。  

    蘇小妹硬著頭皮應敵,主動自首道:「我知道不該繼續住下去,可是一個星期時間太趕,我是受害者,我的房東根本沒告訴我這件事,倉卒之間,實在找不到地方搬,難道真要我露宿街頭。」  

    幾位精英人士上下打量,眼前清秀美麗的女子實在不像住霸王屋的人。要不是公司新方針是絕對不可以強硬的手段對付居民,否則以往這種情況,轟出去就算了。  

    他們歎了一日氣,妥協道:「可以進去談嗎?」  

    「當然、當然。」蘇小妹請他們進屋。  

    狹小的房屋裡,地面上捆了幾袋衣物和雜具,還有行李擱置在沙發上。蘇小妹攬忱的騰出空間讓客人坐下。  

    他們大搖大擺的準備往沙發坐下時,剛洗完澡的龍行雲穿戴整齊的從浴室出來,跟他們碰個正著。  

    蘇小妹馬上喚住他,「快去倒幾杯水來請客人。」卻發覺兩位專業人士目瞪口呆的傻楞在原地,姿勢成要坐不坐的半蹲型,下巴都快掉下來,彷彿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  

    「你們沒事吧?」她順著他們發呆的眼光看去,不就是大寶嗎?她承認他是很俊,可是沒帥成這樣誇張吧。  

    龍行雲小心翼翼地雙手奉上白開水,「請用。」  

    他們依舊傻傻地接過,等杯子燙到手,他們才驚跳起來,嘴裡惶恐恭敬的直道:「謝謝總裁,謝謝總裁!」  

    總裁?大寶什麼時候變大老闆了?蘇小妹搞不清楚,「認錯人了吧,他是我的家人,不是什麼總裁啦!」  

    「不……不,他真的是我們龍氏企業的總裁。」說完後,男人又恭謹的對大寶深深地彎腰鞠躬。  

    然後另一個人馬上背著她打起大哥大,不知通知什麼人,一干人從當初的不耐煩轉變為奴才似的順從。  

    情況越來越詭異了,一股不知名的恐懼佈滿蘇小妹全身,好像長久平和的假象即將拆穿。隨著他們越謹慎的行為,她越感到害怕。  

    不光是蘇小妹,龍行雲也隱約猜出事情的不對勁,他似乎也察覺到蘇小妹臉色異常,因此心情突然驚慌起來,他緊緊地抓著她的手。  

    蘇小妹抬起頭,望進他深遂的眼眸後,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對不起,我們現在就搬。不用再勞師動眾的找人過來。」她不自然的喚著龍行雲,「大寶,快去拿幾件換洗衣物,我們走人。」  

    龍行雲欣喜的點頭,衝回房裡拎來幾個袋子;蘇小妹也拿了幾件重要物品要迅速的離開。  

    幾名大漢擋在門口,阻擋他們的去路。「蘇小姐,抱歉,你暫時不能離開。」  

    「為什麼?我應你們的要求要走人,屋裡的東西算是奉送給你們好了,請不要妨礙我們的去路。」鎮定異常的她,其實心中急得快哭了。她猜想,他們聯絡的人,一定是對她和大寶有極大威脅性,她不要坐以待斃,既然大寶部表明要跟著她,她應該有資格為他作抉擇。  

    另一位男人也過來勸導她,「蘇小姐,其實你要走也行,可是我們的總裁必須留下來。」  

    「為……為什麼?都說你們認錯人了。」她因心虛而結巴。  

    「是啊,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總裁,我叫大寶,跟小妹住在一起,我也不認識你們,你們不要胡說八道。」  

    龍行雲擋在蘇小妹的面前,似有較量一番的意味。他能感覺到小妹的懼怕感,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妹,此時顯得特別柔弱,彷彿隨便一兩句重話便可擊倒,令他忍不住想把她摟迸懷裡好好保護。以他的身形,確實拚得過幾道人牆,他橫量情勢後,決意一闖。怒氣提升,他雙眼銳利的瞪視幾位男人,無形中以氣勢壓倒他們。  

    「可是……」他們已經通知代理總裁,也就是龍行風。礙於龍行雲的兇猛眼神,他們只好自動讓出一條路,還未走至門口,又有更多的人到達他們這間公寓。  

    第一個走進來的斯文男子彷彿似曾相識,身後還跟著幾位精英保全人員,他一進門望到龍行雲,便給了他一個擁抱,激動的叫道:「大哥!」  

    直至此刻,蘇小妹覺得頭皮發麻,相當的無力。  

    龍行雲則尷尬的推開突如其來的擁抱,躲到蘇小妹的背後尋求庇護。  

    「你?」剛剛太興奮找到大哥,龍行風沒注意到眼前的嬌娃,他友善的伸出手,有禮的道:「你好,我是龍行風,是你身後那位男子的弟弟。」  

    該來的總會來,蘇小妹無語的凝視笑逐顏開的龍行風,遲疑半晌後才緩慢的伸出手。  

    龍行風和善的笑容讓她無防備的全盤托出,從她如何遇見龍行雲,到送他到基金會,以至於生活在一起,她沒有絲毫的隱瞞。  

    在談話的過程中,龍行雲緊緊地握住蘇小妹的手,間隙不容分開。  

    他護衛的舉動,落入眾人眼裡。龍行風當然知曉蘇小妹對喪失記憶的大哥有何意義,可是現實中的大哥是很難捉摸的,所以他必須預設立場,好因應突發狀況。現在的大哥純真無辜如天使,待他清醒過來卻有可能是最凶殘的惡魔。天使!想不到這名詞也會冠用在大哥的身上,多諷刺,要是被大哥知道,十條命都不夠重生。  

    龍行風環視屋內,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佈置得挺溫馨雅致,不過也看得出屋主五準備搬家。難以伺候的大哥竟然在此小屋住了這麼久,真是匪夷所思。要不是方才下屬透露他  

    喪失記憶,他壓根兒以為眼前行為稚嫩的男人只是與大哥容貌相仿的人而已。  

    他勉為其難的擠進稍嫌擁擠的客廳,「我希望能把他接回家治療。我們醫院的設備完善。醫療儀器精密,不管硬體或軟體都是世界頂尖,失憶症對我們的醫療機構來說,不是很困難的病症。我相信不久後,他必能痊癒。」  

    龍行風的話句句重擊在蘇小妹的心房。這次她真的要跟大寶分離了,以前恨不得快點丟掉這包袱,如今盼望以久的時刻來臨,她竟不想放手讓大寶追求原來的生活。  

    好亂!她腦中亂烘烘的,理清不了任何事。  

    她恍忽的表情讓龍行風心有所悟,他和緩的微笑道:「蘇小姐的恩情,我們當然無以回報,所以你可以要求一個你想要的心願,龍氏企業定為你達成。」  

    事到如今,她再也無法改變任何情況,大寶是龍沃企業總裁的事實已經說明一切,她後悔把事情拖延成這地步。  

    如果早一天……不,事實就是事實,她咬著下唇,凝視著拉她緊緊的男人,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時間分秒的流逝,最後,她彷彿下了重大決定一般,和緩的深吐口氣,一副比哭還悲衷的僵硬微笑出現在她面容上,她輕輕地掙開緊握住她的大手,嚴正的對他道:「龍行雲先生,回去吧,你家人來帶你了,你祈望的家人終於到了。」  

    龍行雲哀傷的回望她,激動的搖頭。猛然把她抱在胸懷,哀傷的大叫:「不要!我不要離開你!如果我的家人是我們分開的原因,那我不需要家人,我也不叫龍行雲,我是你的大寶,你叫我大寶,別叫我龍行雲!」  

    「別這樣。」她溫柔的抹拭他的淚水,輕撫他的臉,試圖把他的模樣深深地印在心上。「我們還是能見面的。」  

    「可是我會怕!你說過,除非我願意,不然可以永遠跟你在一起。」痛心疾首之下,龍行雲想起罪魁禍首,他雙眼似箭,惡狠地瞪視龍行風。「回去!我不認識你們,別來打  

    擾我們。走開,走開!「他童稚的叫囂。  

    眾人愕視如孩童的龍行雲,久久說不出活。  

    龍家可不比一般尋常人家,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影響國內經濟的能耐。末免節外生枝,衍生不必要的風波,龍行風處變不驚,自付良久後,開口道:「蘇小姐,家父、家母為著大哥擔心得茶飯不思,若是可以的話,我們想盡快醫好大哥,讓他恢復。」  

    「我瞭解。」蘇小妹面色凝重。  

    「你能瞭解當然最好。」他面無表情的對身後的人員點頭暗示。  

    孔武有力、迅捷如風的保全人員,登時往前籍制住龍行雲,讓他不能反抗。這也是龍行風料到的情況,他挑選公司的保全部門中至為優秀的分子。藉以控制場面,因為他曉得  

    大哥對武術方面很有心得。  

    果然,龍行雲在危及情況時,以往受的教育自動反射出,他技巧性的撂倒敵人的雙腳,有力的拳頭一揮,保全人員紛紛受擊倒退數步,待擺好架式再來,他又先一步的偷襲  

    成功,害大家灰頭土臉的。  

    不能對總裁動手之下,眾人對龍行雲沒轍,回頭請示老神在在的龍行風。  

    龍行風話氣不變,面色沉重的問道:「大哥,你真的不回家?」  

    「不要!」龍行雲大聲回答,似鬧彆扭的孩子。  

    龍行風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身形和緩的走近龍行雲。「那好,我跟爸媽講,你決定不回家團聚了。」手也順勢拍上龍行雲的肩膀。  

    突然之間,龍行雲的雙腳疲軟無力的跪坐在地上,蘇小妹擔心的撲過來扶住他,驚慌的抱住他的頭問道:「怎麼了?你沒事吧?」她隨即旋過頭怒罵屋裡的每個人,「你們太野蠻了,好好說嘛,為什麼打他?」  

    龍行風修長的手指間暗夾著細針,他優雅俐落的收回。「蘇小姐放心,我絕對不會傷害我大哥,我只是讓他暫時冷靜下來。剛才的情況你也看見了,如果不這麼做,我們根本對他沒轍。」事實上,大哥警覺性變得如此低讓他大吃一驚,商場上他樹敵不少,若碰到仇家,怕是不能保障生命。  

    龍行風一聲令下,硬生生地把龍行雲與蘇小妹隔開。  

    「小妹,我不要走!你騙我,你說過我可以留下來的,我不要回家,我不要!」龍行雲真情流露,呼天搶地的不肯走,卻仍舊被人架離屋子。「不要啊!小妹,我不要走,你們放開我!」他叫啞了嗓門,哭鬧著。  

    蘇小妹努力不讓淚水滑下,眼睜睜地著著身體逐漸癱瘓的男人,被抬往門口。  

    她悲憤難抑的抱住雙臂,殘忍的轉身背對他的哀求,強忍著即將氾濫的淚水。她閉上眼,之前她一個人過得好好的,他卻闖迸她的生命中,讓她心中泛起陣陣漣游。  

    龍行風對下屬交代完畢後,回頭看著精神不濟、有些恍惚的女子,她隱忍著淚水,神經質的抖個不停,或許怕被別人看出她的軟弱。沉默的她一直低著頭。這女子跟大哥的關  

    系匪淺,在他無害的時刻,最接近他的心。  

    可惜的是他必須斬斷這段記憶,他熟知大哥的性情,他絕不會留戀這出岔的錯誤,他們倆本該是兩條平行線。至於另一個難以啟齒的原因則是,他怕大哥要是知道他曾經拿著催眠針往他脖頸一扎,劑量還是最強烈的,他怕大哥會不顧手足之情殺了他。再者他救駕來遲,讓他過足了好幾個月的平民生活,後果……他想都不敢想。  

    對她,補償是最重要的。「蘇小姐,你有什麼要求嗎?」  

    「要求?」蘇小妹茫茫然的。  

    「是啊!市儈一點就是你需要什麼?」  

    需要?她現在最需要一大包衛生紙,好擦拭止不住的淚水。  

    「你可以要求任何事,只要龍家做得到。」  

    「衛生紙。」  

    「嘎?」龍行風毫無形象的露出呆若木雞的蠢相,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要一包衛生紙!」蘇小妹抬起頭來激動的大喊。  

    緊繃的心情一下子全崩潰,她肆無忌撣的放聲大哭,淚水滿佈精緻的小臉。從不在人前顯示真情的她,在他離去的這一天,哭得徹底。  

    她說不出口的需要是大寶,大寶的隨形在側。她認為是理所當然,所以才會很篤定自己能笑容滿面的送他走,但她太高估自己了,因為她一點也不堅強。甚至很脆弱。  

    剛才表現得那麼鎮定、無所謂,其實是她用盡全力去支撐,實則深傷人心肺。  

    「喂!你猜,這衣服是誰的?」紀惠玲跪坐在地,攤開一件男性大外套,左右翻看。  

    羅蘭芷聳聳肩膀,用嘴努了努坐在窗前發呆的蘇小妹,手裡也抖著一件不屬於小妹的牛仔褲。  

    自從他們一干人心滿意足的從國外旅遊回來後,即刻接獲蘇家大家長的昭示,前來蘇小妹家監視她的生活作息。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滿屋的雜亂。這對有點潔僻的小妹而言實在很不尋常,然後綁了個人馬尾的主人翁就只會一臉茫茫然地搖頭,淨是不語。然後抱著一包純潔衛生紙。自我石化。要不是他們趕過來,恐怕不曉得附近的土地己被收購,居民早已搬空,只剩下小妹一人獨住。  

    「好了,我全都包好了,大後天就搬到新家去。小妹,你還有沒有遺漏的東西?」蘇二哥把剩餘的大物件全堆到客廳來,加上另外兩位女子收拾的小物品,總算大功告成。  

    「小妹?」他狐疑的望著沒有回應的妹妹,他這個小妹可是阿爸、阿母的心肝寶貝,怠慢不得。既然在他不在的日子,大家己取得和解,他也就不需要威逼她回家。只是從他  

    一見到她開始到現在,她就滿臉憂心仲仲的,不知煩惱什麼。  

    羅蘭芷拉拉他的衣袖,小聲的說:「噓,別吵她,她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嘛!」  

    「你不懂啦!」羅蘭芷懶得跟大笨牛說話。就說他們男人最粗心大意,連妹妹深陷情網也看不出。  

    萬賴俱靜時,蘇小妹突然改變姿勢,深深地歎了一口長氣。  

    蘇二哥這時忍無可忍的罵她,「夠了!你太墮落了,從我一進門,你就這一副天塌下來的嘴臉。年紀輕輕歎什麼氣,整天著你老繃著臉,到底發生什麼事?你不說我們怎麼幫你?看你郁卒,我們也會擔心的。來,告訴二哥。」他拖了張椅子跨坐其上,洗耳恭聽。  

    「呼!」她又吁出一口氣,懶洋洋地揚手道:「沒什麼啦。」  

    「阿爸都暗允你可以安心留在台北,也無限制供應你開銷,你還憂愁什麼?」  

    第三者突然冒出一句:「為情所困啊!」徐國陽從門口走進來,一派閒適的模樣。  

    這非同小可,蘇二哥頓時暴跳起來。「為情?小妹,你什麼時候交男朋友了?是不是趁我們出國玩的日子?不准!你還不,是哪個兔崽子,給我碰到我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一頓,竟敢誘拐稚齡少女,還惹你傷心。」  

    蘇小妹掩耳大叫:「煩死了!我對他不是那種感情啦!」事到如今,她還是不承認自己愛上龍行雲。  

    「什麼?真有那麼個人,我……我要斃了他!」蘇二哥膛目結舌,愛妹過度的他氣憤得如瘋狗大喊。他本來只是猜測,現在真有那麼一個人,他倒是害怕起來了。  

    羅蘭芷瞪向他,教訓他一頓,「你有完沒完?小妹都在煩惱了,你還在一旁鬼叫。滾遠點,別妨礙我們女生談貼心話。」她凶巴巴地斥退男友,全不復往日的溫柔婉約,把吃  

    癟的蘇二哥趕到一旁去生悶氣。  

    真正的羅蘭芷是這麼的悍,難怪蘇旺財一見過她,指定老二非娶她不可,果然是慧眼識英雌,只有她能以柔情和凶悍的脾氣拴住蘇二哥那暴龍。  

    「我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一定有很特別的遭遇,想不想討論一下,說說看這件男裝的主人是誰?」紀惠玲揚了揚一套深色西裝。  

    蘇小妹記得那是她買給大寶的衣服,那日他在百貨公司大哭大鬧,她後來允諾絕對會送他的一套。他拿到的第一個禮拜天天想穿著它,若不是她阻止,恐怕他還不肯脫下洗。她搶過衣服,一時百感交集。臉頰不斷摩擦衣料,回想從前種種。  

    姐妹淘從她模糊不清、毫無頭緒的談話中,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們也只能略知一二。在男性同胞的逼供下,紀惠玲和羅蘭芷不得不坦白。蘇二哥立刻打電話回家向母親求證後,發覺真有此事,氣憤之餘還罵妹妹笨蛋。  

    「難道你沒問清楚,就這麼讓他弟弟把人架走?現在為著金錢權益而兄弟閱牆惡鬥的事件層出不窮,萬一他弟弟趁他渾渾疆疆下,侵佔他的財產,更狠毒一點把弱智大哥軟禁起來虐待,都是很平常的事。」蘇二哥雖然不滿意妹妹口中的大寶,可是看她的模樣,也不得不警告她。以他在警界接觸類似案件以來,他對自己能和大哥和樂友愛,著實慶幸。  

    「不可能吧,我看他弟弟衣冠楚楚、斯文有禮,滿有氣質的,他跟我保證一定會送大寶去他們家開的醫院,更何況我跟他非親非故,憑什麼阻撓人家家庭大團圓?」蘇小妹說得淒楚。  

    蘇二哥瞥了她一眼,笑她天真。「我在警界待那麼久,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越正常的人越是古怪。對了,他叫什麼名字?回去幫你查查有沒有案底。」  

    「我聽他們叫他總裁,一個很稀有的姓氏,好像是……對了,他叫龍行雲。」  

    這下換紀惠玲怪叫起來,「龍行雲?!不會吧。你知道他是誰嗎?」  

    蘇小妹緩緩地搖頭,提不起勁。現在大寶的安危才吸引她的注意,他家世再顯赫也不關她的事。  

    「你都不著報紙或是商業週刊的嗎?」得到的答案亦然。  

    紀惠玲說出慘痛的回憶,「你們也知道我家是小貿易商,我爸曾說龍行雲是商業奇才、吸血鬼。本來嘛,商場無道義可言,可是他連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沒有,他縱橫商界多年,所到之處一片腥風血雨。他專門收購人家脫手服足換來的家業,逼人跳樓。幾年前還差點殃及我家。那一陣子我不是愁苦臉的想休學嗎?還好有貴人相助才逃過一劫。要是讓我遇到那位貴人,我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哪有人不怕死的簽下我們即將倒間的公司。」她心有餘悸的拍打胸口。  

    只見徐國陽酷酷的微笑。  

    幾位好友面面相覷,心想她現在不是已以身相許了嗎?  

    「不會吧,大寶很善良的,懂事又忠心,也很依賴我,最重要的是他很聽我的話。」蘇小妹不相信龍行雲這麼壞。  

    「小姐,你說的是人還是狗?」徐國陽忍不住插上一句公道話。  

    蘇二哥不跟他們見識,有心斷絕他們的往來,遂潑冷水的喝道:「好了,好了!別吵了,反正他都回家了,小妹明天也要搬家,過去就忘了。」  

    話是這麼說,可是之前蘇二哥的話,讓蘇小妹擔憂不已。難道龍行雲的弟弟真會如此沒天良,不過照惠玲說的,假如龍行雲真的那麼沒人性,那她……不行!她放不下心。  

    蘇小妹驀地站起來,取過外套便往外衝,快得讓眾人措手不及,等大家追到樓下時,她早已坐上鮮黃色的計程車走人。  

    來到商業中心,蘇小妹呆站在高聳人云雷的大樓前,手中緊捏著龍行風留給她的名片。  

    地址沒錯啊!她再怎麼落伍,也不可能不曉得眼前這棟新穎華麗的高科技大樓的來歷,這棟大樓常出現在新聞裡,誇耀的不外是高科技和進步的象徵。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出入大樓的人士全是西裝筆挺的精英分子,屬於燦爛陽光下,未來一片錦繡的人才。他們衣著華麗,神情干鏈,精神抖擻的走在大理石地板上,彷彿未來皆掌握在他們手中。  

    她來錯地方了嗎?這裡殿堂明亮,場面寬敞高級,她不經意看到映在玻璃窗的自己,有絲後悔這麼倉卒的趕到這裡。  

    也許她該換件裙子,而不是穿著條牛仔褲和過大的黑外套,那會使她更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頭髮也要放下來,紅橡皮筋太寒酸了。時下時鬃的新女性,全身亮麗的名牌套裝,配上高級皮包,外加鹿皮高跟鞋,相較之下,她倒像是發育不良的女學生,在學校誇讚清秀,出社會人家說你老土。  

    唉!她既無理由大刺刺地告訴警衛她要找總裁龍行雲,更無面子上樓找龍行風,人家說不定以為她嘗到甜頭後,因貪婪而需要更多。其實一包衛生紙真讓龍行風嚇了一跳,最  

    後還多虧他自動把她的遷出日期挪後一星期,她才能賴著等二哥他們回國。  

    她流連忘返的在紅磚道上踱步,被正對大門的石雕上的文字所吸引,沒有細讀企業經營理念的內容,她只是傻傻地望著落款人的簽名,龍飛鳳舞的刻著龍行雲三個宇。  

    霎時,一陣騷動傳來,她回頭,被所見的景象所撼動,一群身著黑色西服的人筆直朝她的方向走來,他們個個高頭大馬,神情肅穆,冷靜的表情有如戰士般深沉。  

    她一眼就看到龍行雲了,那一刻她不太確定離她十步遠的男人是否為她所熟識的男人,因為他太成熟、太尊貴不凡、太氣派,還有眼神太冰冷了,幾乎凍結她的心。  

    她經常撫觸的濃眉現在微璧起以顯示肅厲,嘴角嚴酷的緊抿,臉上毫無笑意。接著,他以眼角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隨即移開,似是無關緊要的人。  

    這一眼,讓蘇小妹心寒無比,她雙手按著呼吸急邃的胸懷,不敢動彈。  

    他身材高碩,氣勢非凡,簇擁在他身邊的人才,全成襯托的綠葉。  

    相隔幾步,分離幾天,她所認識的大寶像是平空消失一般,眼前的他像是侵佔大寶軀殼的外星人。她既然已棄權,就不該不捨,她寧願沒有來過。因為看到比事實更讓人傷痛的情況。她吸吸小巧的鼻子,涼水卻不爭氣的淌流下來。  

    他的目光沒再落在她身上,傲視群倫、不可一世的走向專屬電梯,那一剎那,她再次掩面痛哭。  

    隨行在龍行雲身側的龍行風,倒是眼尖的瞄到傷心欲絕的蘇小妹。他一楞,向大哥請示後,趁他不注意時火速的靠近她,把她帶到地下室餐廳。  

    小女生哭得專心,平常辯才無礙的龍行風手足無措。他笨拙的遞出手帕給蘇小妹,也接受公司員工的注目禮。  

    員工們心中均有相同的疑問,怎麼號稱全公司第一號正人君子的龍行風,會去招惹小女孩?平常道貌岸然、中規中矩的好上司,一大早就跟女孩子拉拉扯扯,對聲譽實在大有折損。  

    龍行風額頭滲汗,一一回覆下屬的問候語。真要命,她再哭下去,怕手帕都不夠用。  

    半晌,他才揣揣不安地問道:「你沒事吧?」  

    蘇小妹重重地攙鼻涕在他那條質地高貴的手帕上,緩緩搖頭。  

    「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晃動腦袋,洩憤似地重擦了鼻涕。聲音之大,令他揪然變色倒退一步。  

    「咳!那你到這裡是……」他掩飾良好的再接再厲。  

    不由分說,她遞還給他手帕,聲音硬咽的說:「謝謝。」然後憔悴的站起來,頭也不回的離開傷心地。  

    龍行風凝視她遠去,不解的握著她留下的東西,低頭一看,哇!她用過的手帕,他如持爆裂物般的撥開它。  

    當他不解的上樓後,秘書小姐神情肅穆的告訴他,「大總裁來勢洶洶的召見你。」  

    顯然惡運尚末離身。  

    「大哥。」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敲門而入。  

    龍大總裁正低頭批改之前錯過的文件。對於龍行風的到來,他吝嗇於卷宗而不肯抬頭,此舉充滿鄙視、嚴肅的意味,更讓龍行風屏息接近。  

    「剛才一溜煙的跑哪去?」穩沉的男聲,似乎沒有動氣。  

    剛剛,他不就是安慰蘇小姐?「我肚子餓,下樓吃東西。」  

    「是嗎?我怎麼看到有人躲躲藏藏地逃離我的目光?」龍行雲猶然疾筆振書。  

    要命!竟被抓包,他的身份什麼時候淪為人犯,時時有人監視。龍行風搔頭抓耳的,詞窮。  

    「我是不喜干涉他人兒女私情,不過於公方面,最好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不入流的肥皂劇。」  

    「喔。」龍行風乖巧的受罪,就讓大哥誤會下去,就此劃下終點,反正被大哥看扁也不是剛有。明天他得找個時間上蘇小姐家把整樁事情來個一勞永逸,免得提心吊膽。隨時受蘇小姐的驚嚇。他好不容易把大哥找回家,搪塞了許多謊言,包括他一直昏迷在隱密的醫院中,虧了善心人士告知,才能接回他,讓他接受治療,成功復原。俗語說,一個謊言的形成,必須不間斷的彌補更多莫須有。而蘇小姐就像個不定時的炸彈,扯出她定會有更多人陪葬。  

    龍行風哈哈道歉,冀望能快快離開。「既然沒事的話,我先走一步。」人已退到門邊。  

    「她是誰?」大老闆架子式大。  

    手差一點碰到門把的龍行風,驚心動魄的回頭,苦哈哈地笑道:「她啊……朋友罷了。」  

    「女朋友?」  

    「當然不是,怎麼可能。」他語調輕鬆的揚揚手,撇清關係。  

    龍行雲聞言,陰蟄的抬起頭來,咬緊牙關問道:「不是她會倒在你懷裡哭?」  

    從他在大廳外瞥見那女子的一瞬間,心臟彷彿被一股駭然的情緒掐住,抓疼他強而有力的心,彷彿再望她一次,他會死於心悸。  

    女孩長得清麗小巧,清澈憂鬱的眼神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多年訓練的冷靜在她的注視下全然瓦解,他為此還踉蹌了半步。他不知她是誰,但是身處他的地盤,必是和公司有關聯,她可能是職員、廠商代表,而他隨時可放映大廳的監視錄影帶,尋出此人。  

    他要她,這麼寬謬的感覺一瞬間充塞他日理萬機的腦袋。以往他能不容許自己讓女人佔有他的思緒,而她是唯一。他狂傲的想著要如何擁有她,卻在專屬電梯前,由光潔閃亮的玻璃門上看到她哭倒在男人懷中。  

    他迅速回頭,並在電梯合上門時,看那女孩最後一眼,也將那名倒霉男人的臉孔看個清楚。這也就是龍行風在此的理由。  

    嫉妒這情緒從未反應在他身上,第一次嘗試,竟是因為莫名女子的淚水,那股熟悉又陌生的佔有慾。在瞭解自己的愚昧後,卻仍壓不住洶湧而至的酸悶,燒灼他的理智。  

    這是大病初癒的後遺症嗎?隨隨便便愛上一名女子,進而為她吃醋。  

    「大哥,你氣從何處來?」龍行風機伶的問道,他確信冠醫那些大夫封鎖了大哥的那段記憶,既然如此,他沒有理由認識蘇小姐,更為她怪罪他可愛的弟弟。  

    龍行雲僵硬的靜默幾秒鐘後,不自在的走至酒櫃,取出一瓶烈酒,背對著龍行風仰頭掇飲。  

    一時之間,兄弟再也無話應對。  

    良久,龍行雲突然冒出一句,「對不起。」  

    「啥?」等待中的龍行風為著這句話,差點站不住腳。  

    他……他沒聽錯吧,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驕傲張狂、陰險狡猾、毫無人性的大哥,竟然跟他說  「對不起」。  

    天啊!他實在太震驚了,莫怪乎昨天晚上龍家老小群聚在一起討論大哥是否痊癒,爸、媽說大哥向他們問安,弟妹說大哥對他們說再見,聽了之後他還嘴之以鼻,沒想到現在他就見證這個神跡。接下來他說的話更誇張——  

    「我太小題大作了,你別放在心上。」看得出龍行雲的內心掙扎,不過他還是表達完畢。  

    太神奇了,簡直是不可思議,醫生說大哥的行為可能會殘餘失憶時所養成的思想,可是沒想到會變這麼多。過於吃驚的龍行風目瞪口呆起來,還說出真心話,「真不知道蘇小姐對你施了什麼教育,你的改變實在太大了。」  

    龍行雲可清清楚楚地把這句話聽進去了,他一挑眉,轉身冷笑問道:「請問蘇小姐是誰?我記憶裡思索不出這名字,她對我又有何意義?你能告訴我嗎?」  

    「啊!沒……沒什麼蘇小姐,你聽錯了。」這一刻,龍行風恨不得掐死自己,為什麼平時的精明能幹的腦袋碰到大哥全成了漿糊呢?  

    龍行雲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如惡魔,覆蓋所有光明。「你好像有事情瞞我,而且我非常不喜歡你這麼做。」他慢條斯理的說著,笑容含有死亡的味道。  

    「我……我……」雖然大哥脾氣改了點,但骨子裡的壞性子依舊沒變,他一時不察,踩錯陷阱永不超生。龍行風衷心禱告,希望能看得到明天的太陽。  

    冠醫  

    此刻全院最優秀的醫生全聚集在手術房裡為大老闆操刀,大大小小的精密儀器上,顯現著他的心跳和血壓。  

    上次同樣的場面,大老闆還是一位天真的大孩子,在他們高超的技術下,成功的讓大老闆回復記憶。  

    今天晚上的手術,卻是要開啟那日他們刻意沉封的記憶,這一切也只有冠醫能辦得到。  

    他們是世界級的高手,自然不負眾望的成功了。  

    但只怕有人要遭殃了。  

    因為副總裁竟猛擦拭眼鏡,一副準備赴刑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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