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大雨讓蘇小妹與龍行雲淋成落湯雞,然後兩人才狼狽的奔跑回家,狠狠地發高燒。
頭昏腦脹的蘇小妹抱病拖著人上醫院看病,或許是有她的呵護疼愛吧,龍行雲耍賴不肯打針,氣得同是病慣慣的蘇小妹又賞他一頓罵。
喪失記憶的龍行雲遺棄從前種種,您意享受生命中從沒有過的情愛,這般的幸福快樂,是冷酷無情的龍總裁最鄙夷不齒的行為。在這裡,他錯誤的童年生活彷彿得到加倍補償,使他沉淪於蘇小妹的關愛之中,下意識不願清醒。
每當午夜夢迴,以往殘存的記憶總會短暫而猛烈撞擊他的腦袋,似乎企圖喚醒過去不堪的一切。依稀記得夢裡的他沒有情感、沒有知覺,是極為孤獨的人,好像擁有全世界,卻又空虛得一無所有。每夢到此,他都會驚駭的跳起來,汗流夾背,大口大口的喘氣。內心激動不已。因為夢中的世界沒有蘇小妹,空曠得令人害怕。他必須緊緊擁抱住身旁的人兒,才能讓巨大的恐懼稍稍減弱。
而蘇小妹總會適時醒來輕聲安撫他,柔拍著他寬闊的背膀,一下一下的把他的疆夢化為雲霧,驅離他的心。
小妹,他美好的小妹,他生命中的陽光。在醫院的第一眼,她就表現無比的活力。擄獲他的心,他認定她就是他的未來,因為她是那麼可人甜美。她佯裝生氣時喝阻他的模
樣,是他見過最可愛的表情;她嬌填時的臉紅,總便他的心臟悸動不安;還有她創作遇瓶頸時的自怨自艾,也令他忍不住想抱抱她,安慰她。
不管之前的生活是如何,他都不在乎,只要能跟小妹永遠在一起,也便心滿意足,所以他拒絕回復過去的所有,一味壓抑著即將明朗的記憶。
假使清醒意味將失去她,那麼他寧願選擇永遠遺忘。
寒流過境後的下午,驕陽奢侈的露出摟逢已久的笑臉,暖烘烘地照在每個人的臉上。而蘇小妹則趁著太陽尚末下山之前,把棉被曬在陽台上,藉以吸取些微的熱度,試圖把之前的陰霉潮濕全蒸發掉。
體貼的龍行雲正想幫忙,她趕忙出聲制止,「你啊,還是快寫功課,把以前遺忘的一一補起來,都這麼大的人了,連名字都不會寫。」
龍行雲在心裡嘀咕,可是他不敢違背蘇小妹的命令,只好乖乖坐在桌子前,費力的寫字。
看著他寫得戰戰兢兢、滿身大汗的,字體卻仍然歪七扭八,蘇小妹倚在他身邊,一個字一個字幫他打氣,「對了,這一撇再長一點,手不要抖動。」
「這個字好難喔。」他撇嘴的撒嬌。
「難才要學啊,我也是學了才會寫,想想看,我們都會寫同一個字,厲害吧?」她耐心的誘導他的學習動機。
此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打破滿室溫馨。今天是蘇小妹的生日,她一直抱怨的那群親朋好友總算有點良心,打了越洋電話過來祝賀。
「你們現在在哪裡?玩得樂不思蜀,丟下我去風流快活喔。」蘇小妹曲著身子,用脖頸夾住話筒,手中有氣無力的用橡皮擦擦著龍行雲寫錯的字。
遙遠的另一頭傳來惋惜的聲響。「我們也想回去幫你慶祝,奈何男士們不贊成。」紀惠玲的聲音倒是聽不出遺憾。
「你們倒好,全湊在一起吃喝遊樂,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了,那兩個男人沒用也就算了,少了你們就沒人買點心給我吃,你們於心何忍啊!等你們回來後,只會看到皮包骨的我。」蘇小妹試圖以軟性的訴求激發女人的同情心。
可惜出聲的人卻是那個有異性沒人性的蘇二哥,他風涼的取笑道:「要小心喔,你本來就夠瘦了,再瘦下去,怕是出門被風吹跑了,哈哈!」
電話又換人接去,「小妹,別聽他們胡說,其實大夥兒挺關心你的,有幫你準備禮物寄回去,而且我們馬上回去了。」羅蘭芷還是那麼善良溫柔。
「那麼多久回來?」蘇小妹欣喜的問。
「一個月。」答案令人噴飯。
「不管啦!你們要早點回來看我,我好想你們喔。」她不依的撤嬌,把大寶那一招學得淋漓盡致。
「還沒死啊!」言詞犀利又刻薄!電話顯然又交到一個極度歹毒的小人手上。
這個徐國陽也真小家子氣,不過是慫恿他的末婚妻考慮一下婚事,他就記恨到現在,每次見面都得冷嘲熱諷一番,她投降,他才肯罷休,從沒停止處處為難她。恐怕連他娶回惠玲,生了孩子後還把她當假想敵。
「托您鴻幅,賤命一條,尚且安在。不知徐大哥和夫人是否己和好如初、雙宿雙飛,這……這個珠胎暗結。」她小心謹慎的應對,可是最後一句還是不小心洩漏了強烈的敵對意識,捉弄意味濃厚。
果然,太平洋另一端的人馬上不客氣的反攻,聲音沉穩的道:「當然好,這裡地靈人傑,少了小人搬弄是非,焉能不好。我們倆的感情沒大笨石阻礙,簡直是好到沒法用言詞形容啊。」
拐彎抹角的罵她是小人和笨石,真是有夠惡毒,不過她也只能硬吞下這口怨氣。
「是、是、是,大爺您說得好。」連她都看不慣自己這麼狗腿。
「哼!」這也算是回答。
話筒又交回蘇二哥手中,他總算正經的交代幾句。「我存了一筆錢到你的戶頭去了,喜歡什麼自己去買,算是慶祝你生日,別說二哥不關照你。早要你別逞強,要真熬不下去,趁早向阿爸投降吧,他很惦記你的,老是藉故探問你的近況。真受不了你們父女,脾氣一樣倔。」
「我才不像他那麼老頑固呢!」蘇小妹高聲抗議。
蘇二哥沒法子的歎一口氣,「好、好,你們一點也不像,你是從外頭垃圾堆撿回來的,這總行了吧。」
身旁的龍行雲瞧蘇小妹嘴角含笑,抱著話筒講得津津有味,完全忘了他的存在。他有絲吃味,故意開口大聲問道:「誰啊?」即便忘之切,天性深沉的他,仍舊會顯露心機。
「噓!」蘇小妹想起身邊的大個子,手忙腳亂的摀住他的嘴巴,食指停在自己的唇上。無聲的制止。
可惜晚了一步,陌生的男聲讓電話另一頭的蘇二哥起了疑心,先天的警覺性和後天的職業病,使他迅速問道:「你身旁是誰?」
蘇小妹吐吐粉舌,一味的裝傻到底,「誰?你說誰?」
「我問的是剛剛出聲的男人是誰?」
「沒人啊!你聽錯了吧。大概是那邊出太陽溫度高,你曬昏頭了,所以產生幻聽。你不曉得,台灣最近冷死了,連續來好幾道寒流,小妹我都快凍僵了,偏偏冷例中還帶毛毛細雨,冷得人提不起勁,連人都懶洋洋的。」她東拉西扯一大堆,就像是蒙騙事實的狡猾犯罪者,都說蘇二哥是明察秋毫的警察人員了,她還在做臨死的掙扎。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答非所問的跟我談天氣做什麼?說,那個男人是誰?」蘇二哥下最後通碟。
只要她有一絲妥協承認,二哥一定會嚴辦到底,唯今之計閉緊嘴巴才是。「哪有啊!」
蘇二哥的咆哮聲幾乎震破話筒。「你還打馬虎眼,你要知道,你之所以能平靜的離家出走不受干擾,全是我跟大哥大力擔保你的生活作息,督導你的倫理道德觀念,要不然你早就被阿爸拖回家去了,哪能保有你的小窩。」
難怪她老覺得專制的阿爸,這次怎麼那麼好打發,原來背後有這麼多淒慘的事。真是可憐天下哥哥心,偉大的哥哥們為了她背負如此大的重責。
「我再說一次,你可別害我,趁我不在台北監視你的時候,生活放蕩、亂搞男女關係!你被抓回家就算了,萬一禍延至我,連我都得辭職回家去!」
聽到如此沒良心的話,蘇小妹決定收回剛剛的感謝,欺瞞到底。「沒有,我絕對沒窩藏臭男人在家,二哥安心的玩吧。」她大力的拍胸脯保證,以爭取信任。
好不容易,蘇二哥終於半信半疑的掛上電話,不過他還是揚言要請蘇大哥不定時突擊檢查。但蘇小妹壓根兒不放在心上,大哥疼她又好騙,她隨便-一-就能過關的。
「小妹,你跟誰說話?」重獲發言權的龍行雲舉手發問。
「剛剛被你嚇得差點穿幫。不是告訴過你不能隨便接電話,即使我在使用也不得出聲干擾。」
「對不起,我只是很好奇剛剛打電話來的人是你什麼人。」他無辜的眨動雙眼。
又來了,老是擺出他那張英俊無比的帥臉,迫使她沒法怪罪他。
「算了,下次記得。至於那個人是我二哥,以後運氣不好的話,你有可能見到他。沒你的事,快寫作業。」她擺出老師的架式,再次管教他,可是內心卻竊笑不已。二哥存了錢給她,那代表今天她可以加菜。想不到二哥還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但她的生日也是母難日,以往她都會賴在母親懷裡撤嬌,如今出門在外,連跟她說句話恐怕都有困難哩。
二哥還說阿爸那種牛脾氣,被她遺傳到,真失禮!她才不會像阿爸那麼小人呢!拚命阻止女兒的興趣發展,還斷絕親朋好友對她的救助,害她今年吃不到阿母煮的豬腳麵線。想起那香噴噴、油嫩滑溜的豬腳,哇!嘗了一口後,非吃個三大碗公不可。
她偷偷擦一下口水,再次深歎一口氣,拍了一下正專心練字的男人,恩賜的對他說:「便宜你了,今年就由你陪本小姐過生日吧!」
「什麼是生日?」龍行雲抬頭問道。
蘇小妹翻箱倒櫃的找存折,準備領錢買東西,聽到他發問,她回答,"就是一個人的誕生日,為了紀念這個日子,依照中國的習慣是吃豬腳麵線,外國的習俗是吃蛋糕,就是你愛吃的那種外表漂亮香甜的大麵包。以前我都吃我阿母煮的豬腳麵線,今年不在他們身邊只好吃蛋糕了,你快寫一寫,待會兒我帶你去買。"
龍行雲側著腦袋瓜又問:「阿母是誰?」
總算找著了!她舉起存折,雙眼晶亮,對於他的問題,她隨口回答,「阿母就是母親或者是媽媽啊,就是生你養育你的人。」
「我不知道誰生我,我只知道你養育我,我也有媽媽嗎?」他一臉渴望。
她微笑,「當然啦,你不止有爸爸媽媽,說不定還有兄弟姐妹呢!只是你現在暫時喪失記憶,全忘光光了,等到有一天你全記得了,再好好相聚不就得了。」
他憂心仲仲地問道:「他們還會記得我嗎?」
「當然啊!你是他們的好兒子嘛!而且他們一定一定很愛你。」蘇小妹用手揉他的頭髮,為他的傻問題而啼笑皆非。
「像你一樣嗎?」
「比我還愛你。」
「嗯。」有她的保證,他心裡才安心,她絕對不會騙他的。他趕緊低頭寫作業,等一下小妹就要帶他上街買甜甜的蛋糕,他最喜歡吃了。
準備妥當後,他們往麵包店出發時,很不湊巧的,在上巳遇見隔壁的孤獨老人張先生。附近人家都這麼喚他,她也隨俗的叫著張先生。
鄰居這麼久,加這回兩人才第五次打照面,他長年穿這一襲保藍色的長袍馬褂,有點像是民初的老學究,尤其他一頭白髮,頂上還戴黑帽子、再加根木枴杖,手中老抱著牛皮紙袋。既然住在人家隔壁,不打聲招呼好像根不禮貌,所以一開始她也熱情的喊聲「張先生你早」,可是得到的回應總是怒目瞪眼和沉默緊閉的嘴巴。防她跟防賊一樣,久而久之,她也沒好意思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連點頭都省了。
這一碰面。蘇小妹馬上牽著高大的龍行雲從老人身邊閃過,避兔礙到他。
想不到龍行雲一看到人,竟然以親切的口吻喊著:「張爺爺好。」
蘇小妹當場傻眼,不知如何反應。她怕到時候張老先生要是冷漠以對,豈不是會傷了大寶的弱小心靈。
但超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張老先生不但沒賞他一個白眼,還微笑的說:「好,真乖。」
這對蘇小妹來說簡直是生命中的一個奇跡,拜大寶所賜,她終於聽到張老先生的聲音了,不僅中氣十足,還帶濃重的湖南口音。
彷彿久逢甘霖般的欣喜,她也朗聲回應他,「張先生您好。」她微笑得臉部快抽筋。
不料張老先生的目光從龍行雲身上拉回後,連頭都懶得轉向蘇小妹。逕自拄著枴杖緩緩往前移動。
他的漠然讓蘇小妹險些吐一口屈血。毗牙例嘴得說不出一句話來洩恨。
這老頭,老是深深打擊她的信心,她開始痛恨自己的好心,做什麼敦親睦鄰,可惡!可恨!可憐的她。
她目露凶光,迅速回頭警告龍行云:「大寶,以後不准你跟他說話。」
「為什麼?」他不解的問道。
「你沒看到他沒禮貌的樣子嗎?」
「可是張爺爺可能沒聽到,他的耳朵不好。」他小心翼翼地為張老先生解釋,因為他深深瞭解到,只要反駁盛怒中的小妹,只要有那麼一點點不俱,他可能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蘇小妹秀氣的眉輕輕一挑,在別人看來可能是俏皮而嬌柔的表現,可是只有他知道這是她對他懲罰的開始。
果然,她輕聲慢語的宣讀,「你很好嘛!竟敢質疑我的判斷,蛋糕沒了!」
龍行雲馬上垮下俊臉,語露泣音。「不要啦!我要過生日吃蛋糕。」
有沒有搞錯,到底是誰過生日啊!看在他有心仟悔的份上,最後她還是買了一個小蛋糕慶祝。
當晚,雀躍不已的龍行雲早早洗了澡,吃了晚餐,乖巧的坐在時鐘下,等著晚上九點鐘切蛋糕。因為他懊惱自己沒有生日,所以小妹恩准他今天可以跟她一起過。這就等於說他跟小妹同一天生。看來他們之間的差距又縮小了,只要他們之間的距離一點一點縮小。他就有希望做小妹的先生了。
「別淨忤在那裡,還有時間就去練習寫字。」剛出浴的蘇小妹從熱煙氤氳的浴室中走出,清爽潔淨的身子散發女性特有的警香。
他直盯著她看,滿腦子退想,唾液迅速分泌,讓他頻頻吞嚥,整個人坐立不安。
每當這個時候,他的男性本能總會受蠱惑,渾身不對勁的想更貼近小妹嬌嫩的身軀,卻又怕本身莫名的慾望會裘讀高貴的小妹。這是一個很難開口詢問的問題,他只有一種感覺,一種想立即擁抱親吻她,甚至想融人她的體內,昇華為一體的感覺。
不光是現在,在任何地方時刻,只要他稍一不慎,便會陷入控制不住的狀況,全身機能感官登時清醒敏銳,和小妹的每一個輕微碰觸,都會讓他輕顫不已。以前他只是想和她永遠一起,並無其他念頭,第一次有這種怪異現象是在一個月前的一個深夜——
凌晨四點鐘,正是小妹的睡眠時間,她關掉電腦後迅速鑽進被子,貪婪的吸取他的熱度,不避諱的鑽進他寬廣的懷裡,似一隻滿足的貓咪,白誓細緻的小腳無意識的摩擦他的腿肚,撩撥他已遺忘的情慾。
他瞪大眼的看著睡顏純真的小妹,熱潮狂烈侵襲而來,淹沒他的理智。當時他瘋狂的擁抱她,死命的要把她嵌人自己灼熱難耐的體內,最後被差點窒息的小妹痛毆一頓。
有了上次的經驗,小妹已經嚴重聲明,假如他再意圖勒死她,她會殘酷的把他踢回自己的房間睡覺。所以他一直很謹慎,不讓她看出他的蠢蠢欲動,連晚上睡覺時,他都不敢
太造次的碰觸她。
「瞪著我瞧做什麼?」蘇小妹懷疑的拍臉頰、摸衣服,以為自己衣杉不整。還是臉沒洗乾淨。
「沒,沒什麼。」他笨拙的掩飾。
「看你一臉渴望樣,好啦!把塑膠袋打開,取出蛋糕點上臘燭。」她把擦頭髮的濕毛巾掛好,拿了兩個杯子走到客廳。「把我的年紀的蠟燭插上,再把你的也插上,你瞧,這就是我們兩個人的生日蛋糕。」
燈光暫滅,黑暗瞬間籠罩客廳,只餘燭火燃燒照亮空間。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人。
「好美喔。」他讚歎。
她微笑的道:「別那麼大驚小怪,唱生日快樂歌吧。」
「怎麼唱?」
「我先對你唱,你再幫我唱,我們互相祝賀對方。」她清了清喉嚨,清脆的聲音從她嫩紅的唇間逸出,唱完後,她道:「換你了。」
「我不會。」他吞吞吐吐地說著。
「學啊!總共四句六個字。來,我帶著你唱。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儘管唱得荒腔走板,他還是感動得熱淚盈眶,流下眼水,心靈受到強烈的震撼。
「這樣也要哭,愛哭鬼。」蘇小妹取笑道。
「才不是,我是眼睛裡有砂子。」他用力揉著雙眼。
「好,那你許個願吧。「
「許願?」
「我解釋給你聽,就是閉起眼睛,在心中想著你最希望實現的事。譬如說,你希望天天吃到蛋糕或是希望有很多很多玩具,當然你也可以祈禱早日恢復記憶。」
「那我可不可以許永遠和你在一起?」他眼神堅定的凝視她。
蘇小妹頓時心跳加速,雙手碌著鴕紅的臉蛋,藉以散熱。「可、可以,隨便你啦!「她心想,這大寶總會突然的正經,像個正常的男人,對她說著令人迷惑的話。
「好,我希望永遠跟小妹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他虔誠萬分,大聲說出他的心願。
「喂!別冀望太深,沒什麼真實性的,只是給你樂觀的想法罷了。」她事先說明。
他聽了臉色丕變,「那意思是說,你有可能會像上次一樣不要我,丟掉我?」他說著、說著,眼淚又像打開的水龍頭般,嘩啦嘩啦流下。
天啊!她就知道上次想把他送給基金會的事,注定成為她的壞把柄,他偶爾這麼一提,還真讓她心生愧疚,早晚懺悔一次,不知不覺想彌補他。
「不會啦,我絕對、絕對不會丟掉你。除非你自己想離開,總行了吧?」她以人格保證,不過瞧他一臉受傷、心有餘悸的呆樣,讓她不得不塞些話敷衍了事。她豪氣萬千的踩在沙發上,雙手緊握立誓,「只要在我有生之年,我絕對不會拋棄大寶,就算有人威脅我、拿錢誘惑我,我都不會做這麼差勁的事,要不然……」
「要不然呢?」他眼巴巴地等著她說完。
難不成這小子非要她立個五雷轟頂的報應不成。她左想右想還是想不出什麼好詞句。
「要不然生生世世都要跟我在一起。」他逕自想好了。
蘇小妹聽到他稚氣的童言,不由得笑出來。「真這麼喜歡跟我在一起?」
「嗯。」
「跟屁蟲!」她杏波流轉的嬌笑道:「吹蠟燭吧。」
兩人這才高興的吹蠟燭,一起解決香甜膩人的蛋糕。
某日的深夜時分,一聲悶重的撞擊聲音響起,天生的警覺性讓龍行雲敏銳的驚醒,他護著懷中的蘇小妹,銳眼往黑暗的房裡探索,細聞聲音的由來。
是隔壁,起身到陽台的他清楚聽到呻吟聲。
「怎麼回事?」淺眠的蘇小妹因為大暖爐消失,也跟著起床。穿著單薄的睡衣,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客廳。
龍行雲趕忙幫她披上外套。「隔壁有聲音。」
「有聲音?隔壁是那個臭老頭住的,他房子傳來什麼聲音?「她可是想到那老頭就有氣。
「你聽。」他指示。
「沒有啊!」蘇小妹揉揉眼,打著呵欠。
龍行雲從小接受武術指導,對於一般事物的靜動態特別關注,這技能也並沒因為記憶的喪失而遺忘,所以他才能靈敏聽到隔壁的異常。
"真的有,張爺爺在哀號呢,好像在求救。"
"他會向人求助?算了!"還是回去睡回籠覺好了,天氣真冷。她拖著腳步往房裡走,身後的人卻不移動,她狐疑的望向大寶。
他囁嚅道:"你平常教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要鋤強扶弱,要幫助老弱婦孺,要有一顆善良的心,所以我想過去看看。"
蘇小妹的下巴抬得高高的。"我不是也教你此一時彼一時嗎?白天說的你全都忘了。"
「我知道,可是……」龍行雲滿臉受痛的低頭不語。
蘇小妹拍了下額頭,莫可奈何的搖頭道:「去吧、去吧。你一定要吃到閉門羹才會學乖。"
可是事情的發展真如龍行雲所料,他才撞開門便看到張老先生倒臥在地上,是寒流來襲引起心臟病發。
救護車呼嘯而來,他們家的那條巷子口擠滿左鄰右舍,當醫護人員詢問親屬時卻組人回應,這也難怪,張老先生住在這裡十年之久,但平常獨來獨往慣了,還疏於和鄰目交往,所以大家一問是三不知。
後來龍行雲自告奮勇的坐上救護車,氣得蘇小妹只好跟上去,在車上罵了他好一頓。
這個大寶幫人老是顧前不顧後,就拿上次的事情來說好了,樓下的黑社會兄弟是附近鄰居能躲多遠就閃多遠的角色,偏偏那麼巧,剛好被大寶瞧見他們以前的大哥刁難他們。原來是他們想重新做人,但之前的兄弟根本不放過他們,三天兩頭來騷擾示威。
她家的傻大個便義憤填磨向分局報案說有人被欺負,結果那位帶頭的老大以恐嚇罪人獄,而他們又可以脫離黑道,說起來大寶還是他們的恩人。
所以第二大她睜著朦朧睡眼開門,卻被四個滿臉橫肉又滿是刀疤的男人嚇得尖叫時,絕對不能怪她,因為她根本不曉得他們是來道謝的,還以為大寶又犯了誰呢。
現今社會人人自危,他這麼熱心助人,她實在欣慰又害怕。
等到張老先生清醒時,已是隔天晚上。蘇小妹就坐在病房裡,與病床上的張老先生尷尬的面對面,說不出一句話,「理他的是笨蛋」的話言猶在耳,這會兒馬上靈驗,她真是笨蛋。
「嗯……」
「你……」
想不到兩人又同時開口,這下又停頓了一會兒。
「謝謝。「張老先生終於打破沉默的說話,一開口就來這麼一個大恩惠。
蘇小妹接得措手不及,笑得挺不自在的。「哪裡,是大寶的功勞,是他聽到你聲音,我不過是舉手之勞,打電話叫救護車。」
「很多人對舉手之勞還無動於衷。」他語重心長的說。
「什麼?」她聽得模糊。
「沒什麼。」話匣子一下關上,兩人又說不出活來。
蘇小妹突然想起醫護人員的提醒,要張老先生的資料。
「張先生,要不要我幫你通知家人,好讓他們來幫你辦住院或看護你,免得家人擔心。」
「我沒家人。」張老先生落寞的神情,令人不忍。
此時龍行雲捧著水果進來了喳呼著。「張爺爺吃水果!」
蘇小妹見狀,忙斥道:「這麼大個人了,還不曉得在醫院不可大呼小叫,萬一吵到張先生怎麼辦?」
「不會、不會,不會吵到我,大寶很乖又懂事,我很喜歡他呢!要是兒子沒早死,也有這麼大了。」張老先生說著、說著,鼻頭一酸,忙遮眼的別過頭,老淚縱橫起來。
「張爺爺,你不要哭。」龍行雲搖搖他的臂膀。
「假如張先生不嫌棄的話,大寶也可以當您兒子,反正他正缺家人呢。」這方法真是不錯,蘇小妹沾沾自喜的說道。
假如大寶一輩子都沒法恢復記憶,那幫他多認個親戚對他來說也是好的。
張若先生聞言抬起頭來,一臉疑問,「為什麼大寶缺親人,他不是你先生嗎?」
正喝水的蘇小妹一聽,嘴裡尚未嚥下的水爆噴而出,嗆得她漲紅臉直咳,還得忙著解釋,「咳!他怎麼可能是我先生,是我大哥還差不多!誰跟您說的?」由此可知,他們這對男女在街坊鄰居之間傳得多嚴重。
「是大寶說的。」張老先生不解的望向畏縮在牆邊的謠言散佈者。
「大寶!」蘇小妹也回頭虎視眺耽地盯著滿臉慚愧躁紅的罪魁禍首。「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說謊?」
滿心羞慚的龍行雲,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他想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變成小妹的先生,所以他逢人便以她的先生自居,想成為她的唯一,所以……
他的欺騙行為讓蘇小妹很不諒解,他這麼壞又愛說謊,顯然她教導無方,讓她大失所望。「大寶,說出理由!」她斥喝。
「我沒錯啊!你說永遠不會離開我的,最疼我的。」淚水在他眼眶裡打轉。
「即使如此,那也不代表我會嫁給你,我們之間的差異太大了,我把你當一個弟弟看待,從沒想過這回事。」她只是想糾正他說謊的行為,一些沒考慮的話也不經大腦的說出,明知道會傷害到他,卻無法遏止自己。
「我……我就知道你嫌我是笨蛋,他們都罵我是白癡,連你也這度認為。你好壞,還不准我當你的先生,還罵我笨蛋。」龍行雲啜泣著,肩膀一聳一聳的,字字控訴蘇小妹的不仁。
受不了他顛倒是非的說法,蘇小妹憤滿的大喊,「這是兩回事!我問的是你為什麼說謊?你扯什麼白癡不白癡的,更何況我說的差異是思想。你不是笨蛋,可是心智還未成熟,我不可能跟一個弟弟結婚,要也要等你長大啊!」
「騙人!我已經長大了,我比你高好多好多呢。」
如此幼稚還說呢!「懶得理你啦!」蘇小妹氣呼呼地坐在窗口不理他。
龍行雲也動氣了,他坐在床頭,賭氣的拉住張老先生的手大聲示威,「我也不理你了,我要當張爺爺的小孩,不跟你好。」
張老先生不敢多話,戒慎的看著他們,這小妮子平常看起來溫溫柔柔的,生起氣來可悍呢,反觀大寶的言談確實孩子氣了點。
狠話一出口,龍行雲就後悔了,不過已經來不及收回。只見蘇小妹招牌動作一擺,眉毛一挑,慢慢回頭,雙手環抱胸前的冷語道:「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是你自已要當人家的小孩,怪不得我,以後別來我家門口哭哭啼啼。哼!」說完看都不著他一眼,旋風般的消失在他的面前。
龍行雲反應不過來,等意識到自己闖了什麼大禍才呼天搶地的嚎陶大哭,嘴裡直喊著,「小妹!小妹……小妹,你回來啊!」
張老先生費心安慰,他仍舊自憐,等啞了嗓子才停頓,不過說起話來依舊是 「小妹東、小妹西」,語焉不詳。
「別傷心了,她可能是開玩笑。你乖乖的,等會兒她就會來接你了。」不過這謊言在過了一天之後便被拆穿。
張老先生百思不得其解他們倆之間的關係,這蘇小姐還真是說到做到,害他嘗試到大寶的哭功。從她走後,大寶就一直催他這位病人送他回家,因為他不記得路。但既然他是病人,就代表身體不好,怎堪被大寶不停的煩擾。
不得已,他只好提早出院,帶著歸心似箭的大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