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象女播報員字正腔圓的解釋著衛星雲圖,說什麼連續幾道寒流來襲,使得今年的冬天提早到來。
這對蘇小妹來說不啻是個壞消息,春夏秋冬四季裡,冬季是她既愛又恨的季節,愛的是處在冰涼寒凍的空氣中,窩在暖被裡睡懶覺是一件非常快意的享受;可恨的是起床時,冷冽的溫度接觸到肌膚,霎時竄入骨血、麻痺意志力,可說是十分痛苦的事。
可是不管如何,她現在是裹著溫暖牌的大棉被,頹廢的倒臥在電視機前面看節目。再冷的氣溫都影響不了她。
以她一一個單身妙齡女子居住在這棟龍蛇雜處的公寓裡,實在讓人捏把冷汗,但是她住得但然,因為讓她最受不了的不是安全問題,而是鄰居們的素質低落,難以溝通瞭解。並不是她自己多高尚清廉,而是住在附近像是坐同條船一樣是息息相關的,很多事需要雙方默契。在她不熟識又排斥融入之下,她常是附近三姑六婆攻擊的對象。儘管如此,能脫離父母親的掌控,獨立自主的生活,這種自由得之不易,要她減壽她都願意。
所以得住且住羅。
基本上她是非常無所謂的一個人。唯一對於自己的名字頗有微辭。
家裡明明是世代務農,哪來那麼多的文學涵養,把她取名為蘇小妹,跟歷史文學名人蘇小妹同名,這不是擺明讓人期待嗎,為了不辱沒這個名字,她頗知進取,雖沒當個世界知名文學家的野心,也沒想過當暢銷新銳作家,只祈望有朝一日她的作品能登上 「金石堂「書店新書排行榜,她自動降低標準以這個微薄的志向為榮。
偏偏阿爸頭一個潑冷水,要她安分的在故鄉嫁人生子,其餘 「賣肖想」。
為了實現偉大的志向,她離鄉背景獨自一人跑到這棟外表和內部一樣凋零陳年的公寓居住。
唉!算了吧,看久了這棟外觀爬滿綠籐的公寓,還覺得它頗有懷舊氣息哩!她自我安慰著。
當初來台北念大學時還跟家裡再三保證,一畢業就回家相親。但開什麼玩笑,要一個豆寇年華的女子剛畢業就栽進可悲可歎的婚姻裡,伺候著粗俗不堪的大男人,她怎麼會答應?
俗話說得好,末立業無以成家,除非她達成目標,否則她抵死不回家。靠著如此堅決的意志,她毅然跟家裡展開長期抗戰。大學尚未畢業時,她己未雨綢繆的找好房子霸住公寓硬是不走人。
蘇家世代務農,家裡有好幾十畝肥沃田地,算是地方上的地主,家庭模式是很典型的男尊女卑。她上有兩位哥哥,她在家時一一直是乖巧聽話。直到阿爸一時不慎允請她到台北唸書後,她才如脫韁的野馬一樣,思想行為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原來先前的柔順全是為獲得自由的假象。
從小看慣母親的唯諾和父親不通情理的沙豬文義,使她極度痛恨男人,還好哥哥們都沒這種迂腐觀念,不然她也不會告訴他們她的住址及近況。
可是。知道她的住址,並不代表蘇氏兄弟會有什麼關愛的動作,相反的,還好哥哥們都沒這種迂腐觀念,不然她也不她還寧願哥哥別來打擾她。
蘇小妹的大哥的名字就叫蘇大哥,沒有錯,姓蘇名喚大哥,想當然耳,二哥就叫蘇二哥。當初蘇家家長還認為名字很別出心裁呢!
而蘇家兄弟的名字一直是他們胸口永遠的痛,別以為人家叫一聲哥哥,就佔多大便宜,當自我介紹時,往往成為大家戲謔的重點才是真的。不管是學生時代還是當兵,他們的人一直是老師和長官的愛用者。
蘇大哥謹遵蘇老爹的聖旨,農業畜牧科畢業後馬上投人家中當生力軍,學以致用的改革家中的舊有經營型態,對於花卉、蔬菜、水果等栽培都有所成就,還當選過十大傑出青年。也因為蘇大哥的成績非凡,蘇二哥才就此逃過一劫,專心的請調到台北當他的警察,順便監督蘇小妹。
兩位哥哥疼愛妹妹是一回事,卻不贊成她的決定,並採取觀望的態度,在金錢親情不援助的情況下試圖逼她回家。可她蘇小妹豈是這麼輕易被打倒的人。她靠著翻譯外國言情小說的微薄薪水過活,就算餐餐喝西北風,她也能不回去。
想到此,蘇小妹肚子應景的咕嚕咕嚕響起來,早餐還沒吃呢。她瞄了一眼牆上的鐘,已經快十點了。
好冷!她懶洋洋地蠕爬至冰箱前,拉開儲存倉糧的寶庫,試圖找些東西裹腹,一看……只有冰糖、健康醋、醬油和幾根干扁的辣椒,果真是生活寫照——酸甜苫辣、五味雜陳,難不成一代文學家就要香消玉殞的餓死在此,好慘啊!
早先的她憑著滿腔理想,在沒有家長的資助之下,不知死活的生活在高物價指數的台北市,平常開銷還好,要是稍一不慎生病或有額外支出,她便三日不知肉味,餐餐吃麵包配開水。反正末達理想前,她是休想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此款生活,果真是慘無人道啊!
正當她怨聲載道時,鼻子卻也靈敏嗅到包子、飯團的味道,她循著香味移到門口,門一拉開。大學同窗好友紀惠玲和羅蘭芷兩位美女,正提著香噴噴、熱騰騰的燒餅、汕條、小籠包和豆漿,隔著鐵門杵在她家門口眨眼微笑。兩人的模樣跟神壇上的慈悲佛相簡直不相上下。
「神仙,大羅神仙,救苫教難觀世音菩薩。」蘇小妹在精神狀態不是很穩定的情沉下,叨念了幾句後,打開鐵門徒手奪取食物,返回屋子內享用。
容貌可愛、長相酷似偶像明星的紀惠玲,看著好友落魄的模樣,不禁搖頭道:「你這樣真的快樂嗎?我看你還是投降回家去算了,老是這麼三餐不濟,遲早有一天餓出痛來。」
嘴裡塞滿食物的蘇小妹,心滿意足的鼓著圓鼓鼓的腮幫子,拚命搖頭。「我才不……」只說出三個字,往後的話全支吾的隨食物吞嚥下肚,然後又繼續吃東西。
隨後進來的羅蘭芷關掩大門後,婉約的勸道:「借你錢,你又不要,就算你是陌生人我也不忍心看你這樣。」
專心吃食的蘇小妹突然面孔漲紅,猛拍胸口,惹得兩位女子大驚失色,連忙倒豆漿給她喝。
等嚥下食物順氣後,蘇小妹才氣喘吁吁道:「不用借錢給我了,不過是我上個禮拜生病感冒,翻譯的數量比較少,下星期一錢匯進來,我就有錢了。」樂天派的她,極有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餓死的。
紀惠玲坐在她身旁,幫她撥了個粽子。「你啊!講不聽,要不是我們偶爾過來看看,還真怕你餓死在這裡。你何不乾脆到我家公司上班,有我幫你,你只要打打卡就算了,下班後又可以創作,一點也不妨礙你偉大的志向。」
蘇小妹咬了一口包子,又啜口熱豆漿,「怎麼可以!那是你家的公司耶,怎可明目張膽的讓不肖員工偷懶,再說我自己也有工作,一心二用我做不來。」她婉拒好友的提議。
「二哥他都沒來看你嗎?」羅蘭芷不解的問道,自己的妹妹他一點都不關心。
「愛說笑,你男朋友跟我阿爸一個鼻孔出氣,趕我回家部來不及了,怎麼可能管我的死活,他們恨本是合謀逼我回家啊!」
羅蘭芷懷疑的說:「但是他平常很贊成女性自主,又在我面前誇獎你的,而且……」
蘇小妹揚手制止她的說詞,「你被騙了,在你面前他當然要裝出善良完美的形象,私底下多八股。」她吃飽饜足的癱在沙發上,藉機數落哥哥的罪狀,一報他曾經譏笑她的夢想。
「難道你想一直這麼下去?假若你投稿的作品都沒受青睞,無人採用,那你豈不是要孤苦無依的窩在這裡?聽我的話,還是回去跟蘇伯父和解,相信蘇伯父會支持你的決定才是。」紀惠玲的思想是主張和談,她相信只要有適當的溝通,親子關係是不會惡化的。
「你會有這種想法完全是因為你一點也不瞭解我阿爸,只要我一踏進家門,一定會被軟禁。你不知道我阿爸多專制獨裁,旁人絕對不能有意見。有意見就代表思想錯誤。」
「真的嗎?沒聽二哥提過,那他以後會不會像蘇伯父一樣?」小家碧玉的羅蘭芷憂患意識慢慢形成。
「別擔心,你的個性正對我阿爸的脾胃,他認為你這樣才是女人該有的行為,通常你只要不杵逆他,一定安全過關,我之前就是這樣唬我阿爸的。」蘇小妹趕緊安撫好友柔弱的心臟。開玩笑,她二哥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老婆,可不能讓她破壞。還是收斂點好。
「哈!那我一定不符合伯父的標準。」紀惠玲皺著小巧的鼻子道。
「他喜不喜歡也無差,反正你都被人家訂走了。說真的,你真要嫁給徐國陽?」蘇小妹訕訕地問,她口中的徐國陽正是紀惠玲的末婚夫,家世、人品,都算是上等,挑不出一點瑕疵。
「沒辦法,他一直糾纏我,勤快得不像話,家裡的人百分百贊成我嫁給他,尤其是我家那難伺候的奶奶,直誇他好呢!」
「他纏你,你就一定要嫁他?」吃飽後的蘇小妹一改力才的虛弱,生龍活虎的,語氣更是激動。
紀惠玲生氣的擦腰,指責她,「你還敢說,都是你設計我,害我掉以輕心的相信他,才會…」她臉頰嫣紅的啐道。
「天地良心,他不過說要請我看電影、吃大餐,條件是要你作陪,我怎麼知道你連人也賠下去了。」她不過是貪基本的食衣育樂罷了,誰教她窮瘋了。人性泯滅、喪失理智,三兩下便把好友出賣。
「那是因為我相信你討厭男人,對他們沒啥好感,所以才會放心的跟你去赴約。」紀惠玲猶在辯駁。
「那好啊,你現在可以拒絕,不要給他機會。騙他說你變心,愛上別人了。」
羅蘭芷聽了她的話後,忍不住笑這:「來不及了,她被吃了。」
對男女情事尚懵懂的蘇小妹傻傻地問道:「吃什麼?什麼被吃了?」
紀惠玲雙頰燒紅的阻止羅蘭芷解釋清楚,可惜晚了一步。
「就是有寶寶了。」
「不……不會吧,你說他們之間已經做過了,就是像我翻譯的那些外國小說一樣?」從未經歷過男女情事的蘇小妹,受不了打擊,話中咬舌連連,雙眼直盯著紀惠玲的小腹。
好色喔,真不敢相信他們之間做過那麼限制級的事。她寫作時還曾因為描寫不出那種情慾的表現,而暗自懊惱不已,特地跑到錄影帶店租了幾片香艷的帶子,半瞇著眼,羞紅著臉,頭昏腦脹地勉強看完一卷。
現在自己的好友竟然做了那種事!她仔細的打量紀惠玲。
紀惠玲赧顏的瞪她一眼道:「你幹嘛盯著我看?」
「真想不到。」蘇小妹搖頭晃腦的歎氣。
「你到底在說什麼啦!」紀惠玲被瞧得耳根子都紅了。
蘇小妹捨棄棉被,奮力的站起來指責她,「你啊,虧我認識你那麼久!第一次見面時,我還心想這位同學真是乖巧好學,標準的好學生,想不到離升學校一年。你就忘光光,竟然末婚就有性關係,學社會上的那些浪女。」
「都什麼時代了,你怎麼還有這麼迂腐的觀念?他們都要結婚了。」羅蘭芷友愛的幫助弱勢一方。
咦,此地無銀三百兩喔!蘇小妹把矛頭一轉,獰笑問道:「蘭蘭,你的意思是你也……」
羅蘭芷一聽馬上搖頭擺手,「沒有!我……我才沒有。啊,好渴喔,我去倒水喝。」她借口起身竄逃入廚房,可憐的惠玲,她實在愛莫能助。
別看蘇小妹老是嘲笑自己的父親思想頑固老派,總是跟他唱反調,事實上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她早被父親感染。及長,她外出求學雖然成長改變,可是對於社會上的光怪陸離的男女關係,仍舊無法苟同。外表現代化的她,仍保有古代女子從一而終的想法,但她也贊成女性自主、男女平等。太多複雜的男女關係,讓她對愛情卻步.
不然以她秀麗的外表而論,在學生時代真的是系花。
蘇小妹有張晶瑩剔透、標準的鵝蛋臉,明眸皓齒的,天生的白皙肌膚讓她更顯得精緻可人,尤其是那雙靈動有神的眼睛,大學時不知勾走了多少學長的魂魄。說來可悲,她卻一直認為自己貌不驚人,老是無心撩拔別人的心。
當知悉別人有意追求時,她自我嘲諷的反駁大家,說什麼無色無財、性格孤僻、毫無特色,整個人乏善可陳,像她這樣平凡的女子,每個城市至少好兒十萬,改追別人說不定有趣些。至少別的女孩子會調調情,說些黃色笑話,擺擺溫柔嬌羞的姿態吊吊男人胃口,而她自己則是老古板一個。她這麼自毀的言論,著實打退不少追求者。
一畢業她便在家接洽出版社的工作,以翻譯外國言情小說過活,加上深居簡出、不喜交遊,所以外表學生味依舊濃厚,天生的嬌小個子。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高中生一樣。看電影買學生票,是唬得住售票員。
等羅蘭芷在廚房耗上十分鐘後,出來見到蘇小妹仍舊口沫橫飛的教訓紀惠玲,那模樣活像個老學究。
「婚前不試用,婚後怎麼相處?」羅蘭芷倒是接受試婚觀念,與柔弱溫順的外表不符。
蘇小妹聽了倒抽一口氣,「試用?天啊!蘭蘭,你終於被我那色狼哥哥洗腦了,被灌輸一大堆垃圾。」
「那好,你倒說說看,什麼樣的男人才能得到你的青睞?」不服氣的羅蘭芷叉腰質問她。
「這不是我們討論的重點。」蘇小妹正氣凜然的拒絕回答。
被她指責得委靡不振的紀惠玲,瞧出她的猶豫,也拷問她,「喂,我們都吐露出實言了,你還想隱瞞,說,什麼樣的男人才有資格追求你?我看國陽有沒有類似的朋友,教他介紹給你認識。」
「開玩笑!我哪還要他介紹,他認識的人我大都知道底細,謝謝你的好意,我很挑剔的。」
「那你開出條件啊。」好友慫恿她鬆口。
在她們逼間下,蘇小妹莫可奈何的回答道,「很簡單,我也不求他英俊滯灑、多金多財,我只希望他能像大狗一樣對我忠心,可靠聽話。」
紀惠玲和羅蘭芷兩人一聽,面面相覷。
「那真的是很嚴苛的條件,現下己經沒這麼優秀的人才了。男人要愛情又要自由,偶爾要求他一下,又說你束縛得他喘不過氣,放牛政策又怪你不在乎他,還怕他向外發展。」
蘇小妹不屑的說:「是羅,你說男人這種生物是不是犯賤?婚前把你當寶。婚後把你當草。末了還想招惹人家小女生。」
耳根軟的紀惠玲想反駁又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她突然擔心起自已和男友結婚後會有的突發狀況。
蘇家人個個能言善道,羅蘭芷當初也是這樣被二哥男友以甜言蜜語誘拐,她把紀惠玲的憂慮望迸眼裡,明白又有一個傻子被洗腦了,她趕忙對高談闊論的蘇小妹使眼色,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慢一拍接到暗示的蘇小妹,駭然的住口,她心想,完啦!她說得會不會太誇張了?惠玲是個很會鑽牛角尖的人,這一鬧……她吐吐小舌、縮縮肩,然後機智的將話鋒一轉。
「不過呢,凡事都有例外,以我認識國陽那麼多年,他跟我二哥又是同窗好友,對二哥算是仁至義盡,對我這頑劣之徒更是百般禮讓。惠玲。你瞧,他對無關緊要的人都這麼照顧,而你是他最最最愛的人,他一定是把你疼進心坎裡,這麼一位百年難得一見的男人就快要絕種了。惠玲。你可要好好把握,過了這村,可沒那個店,到時候你一定要用喜帖炸炸我。」蘇小妹搓著雙手,一臉討好的傻笑。
杞人優天的紀惠玲,老早把話消化完畢,正在自我煩惱中。再次開口竟是——
「你說得沒錯,我覺得不該太信任國陽,畢竟他以前花名在外,紅粉知己一堆,而我這麼平凡。又沒什麼優點,假如兩人真結婚,他一定不會安分守己。」她愁眉不展的自述後,轉向目瞪口呆的蓀小妹道:「謝謝你點醒我,我要趕回去跟國陽解除婚約,先走了。」她背起背包準備離去,臉上黯淡無光。
這下子,蘇小妹和羅蘭芷可慌張起來,七手八腳的拉住悲傷的身影。
「惠玲,你聽我說,我剛剛是鬧著玩的,你可別當真。壞人姻緣可是會下地獄,你別害我啊!更何況都有小孩了。國陽最愛小孩子,他一定會更疼愛你的。」
「意思是,假如今天我沒有懷孕,那他是絕不可能跟我訂婚。」紀惠玲心一沉,咬牙說出。
蘇小妹啞巴吃黃連的支吾,「你……我……他……哎呀!反正我現在說什麼你都會曲解,你知道我無心的,忘了吧!」
羅蘭芷加入遊說行列,「是啊,同學多年,你也知道小妹平時就是瘋瘋癲癲,口無遮攔,說的話如果當真,母豬都上樹了。」
「蘭蘭,你真是被我二哥傳染了低級思想,謝謝你把我形容得這麼貼切喔。」蘇小妹面無表情的說道。
正當她們勸阻紀惠玲時,門鈴響起。
「誰啊?今天我家生意這麼好。」蘇小妹嘀咕著去開門。
門外站著兩位男人,正是蘇二哥跟徐國陽,他們知道女友今天要來這裡,特來接駕。
門一開,六隻眼打照面後,蘇小妹便迅速甩上門,發出巨響。
門外男土莫名其妙的對望後,蘇二哥不耐煩的拍打鐵門。「喂!小妹。你搞什麼鬼?還不快開門,你二哥我來了。」
他們來了才可怕,要是他們知道方纔她的言論自由,已經嚴重影響到他們的終身幸福,竟然鼓吹他們未來的新娘叛逃,她可能會死得很難看。她汗流俠背的貼著門,尤其光從門上的小洞,她已經可以感受到二哥的脾氣很火爆。
她的行為引起紀惠玲和羅蘭芷的懷疑,兩人停止交談的看著她。
「誰啊?」她們默契良好,異口同聲。
不行!絕不能讓他們進來!蘇小妹露出傻笑,吞吞吐吐地企圖瞞騙。「誰?誰?誰?喔!外面的人啊,不過是兩個歐巴桑,找錯人了。」
此時又傳來敲門聲,蘇小妹俏臉一皺,索性騙到底。她壓低聲調對外喊話,「你們找錯人了,我剛搬來。」口音還故意裝台灣國語。
徐國陽和蘇二哥在門外聽到她在睜眼說瞎話時,差點笑岔了氣,不過他還是嚴肅很板著臉警告,「小妹,限你一分鐘之內開門,否則我們就衝進去了。」不知這妮子又大玩什麼把戲。
紀惠玲認出男友的聲音,臉色沉重的道:「他們來得正好,我把話跟國陽說清楚。」
「不要啦!我求求你,我剛剛真的是在騙你的,你那麼聰敏,別讓我這種垃圾思相污染你純潔心靈好不好?當我剛剛在發瘋吧!」蘇小妹揪著頭髮,急得都快扯光了。
「不行,把話攤開來說清楚吧。」紀惠玲心意堅決的擠開蘇小妹緊守的大門,讓兩位高大的男士進屋來。
塊頭碩大的蘇二哥一進門,首先發難。「小妹,你方才是什麼意思?竟然把親哥哥關在門外。」
徐國陽則發現早上還高高興興的未婚妻,這會兒正面色凝重的望著他,眼眶內蓄滿淚水,他關切的問道:「怎麼了?你身體不舒服嗎?我帶你去看醫生。」大手關心的測驗她額頭溫度。
紀惠玲拂開他關懷的手。說道:「我們解除婚約吧。」
話一出口,轟得眾人頭昏眼花,驚嚇得做不出反應。
蘇小妹眼見大勢已去,無力挽回,趁大家還未從震撼中清醒時,躡手躡腳的溜過他們身旁,丟下一句,「我有約會。先走了。」企圖趕緊逃離現場。
可惜事跡敗露,被眼明手快、當刑警的蘇二哥揪住衣領。身材魁梧的他把嬌小的她如小動物般拷至眼前,「八百年來從沒聽過你有約會,理由編得挺別腳的,不怕閃了舌頭,還有,畏罪潛逃,罪加一等。」他把她當現行犯看待。
掙扎許久仍碰不到地面的蘇小妹,整個人搖來晃去的。她一直懷疑二哥是否吸取母親賜予她的養分,所以他們身材才會差距如此大,最後她死心的面對,嘴裡還強自狡辯,「惠玲不結婚不關我的事!」
「那,不打自招,分明心裡有鬼。」蘇二哥夭天面對日益奸祚狡猾的罪犯,區區一隻小狐狸焉能鬥得贏他。
「抗議!」她不服。
「抗議無效!說,你到底又扇動了什麼?」蘇二哥公正嚴明的拷問蘇小妹。
「沒有啊,我不知道。」她無辜的眨著大眼睛,蒙騙事實。
「還不招,你全身上上下下、一舉一動都透露出你有嫌疑,況且這方圓百里,就屬你最危險,不是你還有誰?」
「喂!又沒親眼看見,你怎麼不猜有可能是蘭蘭,當警察那麼久,不曉得最易忽略的人,最有可能是嫌疑犯嗎?」臨死前,她不惜誣陷好友,藉以脫罪。
「蘭蘭?」蘇二哥的表情霎時一變。柔情似水地回望一眼慈善外露的女朋友後,再次義正辭嚴的道:「不可能!她那麼善良美麗。小妹,你就別抵抗了,伏首認罪吧。」
蘇小妹大聲嚷嚷,「胳臂向外彎啊,女朋友跟妹妹,你竟選擇了外人。」
「哼!廢話少說。」他輕易的把妹妹拎到受害人面前,任憑發落。
當蘇二哥和蘇小妹說話的同時,正直的羅蘭芷早把事情的緣由說給徐國陽聽了。
所以蘇小妹才一靠近,徐國陽過於俊美的臉便籠罩著濃雲,冷冽的瞪著她,沒好氣的冷嘲熱諷,「小妹,你好樣的,竟暗箭傷人!我待你也不薄,以前還幫你補習過,作業報告無條件讓你抄襲是吧,吃的,喝的哪一樣少了你,有什麼不滿你可以明講啊,現在才來破壞我的幸福,好惡毒的心腸。」
蘇小妹簡直就是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不過她還是唯咽若諾地解釋,「誤會啊,大人,誤會啊!天地良心,我只是隨口講講,要惠玲婚前先比較清楚,哪裡曉得她會曲解我的意思。「
徐國陽抓到話柄,再次責問,「還要比較?我擊退眾多對手,脫穎而出,對惠玲全心全意,還任你在背後笑我是妻奴,這還不夠好嗎?」
一旁沉默不諾的紀惠玲,心結尚未解凍,見好友被欺負。又立刻挺身而出道:「國陽,你別怪小妹。她說得沒錯,是我把一切想太好,才會忽略橫亙在我們之間的問題。」
「我們之間沒問題!」
「也許我們忽略了,而我對自己也不夠信心。」她不改初衷。
蘇小妹此時又多事的跳出來圓場。「忽略就算了,我們視而不見,好不好?嘿嘿!」她搓手陪笑都緩不了場面了。
只見徐國陽面色更加凝重,有風雨欲來的前兆。
在冰冷的冬天裡,蘇小妹當場嚇得冒冷汗。「我的小姐,你行行好,饒了我小小賤命一條,別說了行不行?我就當你們今天沒來,大不了我把早餐全吐出來還你。總行了吧!不然你把我打暈好了,我不能承受壓力的。」
她的鬼叫,換來蘇二哥的一記爆栗。「人家夫妻吵架,你插什麼嘴?」
「勸合不勸離啊,多少盡點心力。」
「是因為心虛?還是贖罪?」蘇二哥不給面子的戳破她的謊言。
她咕噥道:「我是基於人道立場和增進世界和平。再加上他們是我的好朋友。」
「還有呢?」蘇二哥瞅著眼,雙手抱胸打量她,非要聽到她認錯不可。
蘇小妹這才不情願的低聲懺悔道:「還有因為是我惹出來的。」
客廳中的氣氛異常低迷。都怪她亂說話,但她真的是無心的,所以說言多必失。
說真的,徐國陽是個很不錯的男人,除了家世外表強,更是知名的服裝設計師。為惠玲改進一切惡習,只為奪得芳心。可是誰知道他會不會又愛上別人,事情的真相沒有一定的準則。她心裡是這麼想,可是不敢再說出口。
事情的演變是他們一堆人千求萬托,哄得紀惠玲打消侮意,但是她還是多疑的設下觀察期,以考驗他們之間的愛情。
可怕的是徐國陽在臨走前,撂下 「以後有事再來求我啊」的狠話,別以為他不記仇,其實地真正的意思是。假如他們的婚約不能如期進行,那麼大家走著瞧!否則老死不相往來。
多無情啊!蘇小妹不禁大歎,當初要不是她詭計盡出,百般哀求,他會那麼簡單約到惠玲嗎?如今一一個小小的波折他便翻臉不認人!她不過是出個小小難題,眾人反應就這麼大,要知道,她可是好心未雨綢繆的幫他們打預防針啊。
二哥更是可惡,活把她當麻瘋病人般,忙拉著蘭蘭遠離她,訓誡她不可單獨和她見面。
士可殺不可辱!他們的行徑一點也不尊重她弱小的心靈。
沒想到聽了她的抗議後,他們不約而同擺出一副不屑的眼神,裡頭還包含了可憐、無知、無可救藥的意味。
好大膽啊!在人家家裡罵主人。原本一直處於挨罵地位的蘇小妹,在忍無可忍之下,乾脆把他們統統趕出去,讓他們感受一下人情冷暖。
看來未來的日子裡,她不僅要忙著寫作。還要解決自己桶出來的鏤子。
日子依舊天天過,蘇小妹飯照吃、書照譯,自己寫的稿常被退。
唯一的好消息是由於她工作的品質不錯,頗受讀者好評,出版社決定提高她的薪水,雖然目標不對,不過總算有自己的讀者。
她很好奇,學生時代的作文評分一直高高在上,為什麼出社會以來,每次投稿寫作所得到的回應總是退稿。
曾經把作品拿給工作的出版社的編輯看過,銜著些許的交情,請他不吝嗇賜教。
編輯看過之後給她兩個字一一無情!這兩個字很刻板,意思又籠統,她決定不恥下問。
老江湖的編輯推推沉重的眼鏡架,緩緩地吐出,"文藻華麗優美,用字遣詞也適當,可是整篇感受不到所要傳達的情義,像是無關緊要的評論,毫無生氣。"
事後她猜想,翻譯工作之所以能如此得心應手。可能只是在表達他人的文章,所以才能準確的描繪,並不代表自己擁有這樣的感動。
蘇小妹躺在大床上,癱成一個大字形,雙眼無神,她好難過,原以為自己寫得夠好,因此一頭栽進去,沒想到缺乏最主要的元素。
編輯建議她多觀察日常生活中週遭的事物,現代人就是因為過於冷淡,連帶讓人情味也淡薄了,而文章就是要喚醒一些消失的情感,因此要多融入他人的生活中。
蘇小妹在心裡想,她跟家人朋友處得很融洽啊,這還說她無情。分明是誆騙她,可是寄出的稿件石沉大海的確是事實。
唉!好煩喔。她煩躁的翻動身體,修長的玉腿橫跨在棉被上。
難道她真的沒這天分?或許該換個興趣……嗟!說什麼喪氣話,她大鬧家庭革命,不就是為了一圓夢想,遇到一點小挫折就哀聲歎氣的,實在很窩囊!
面子跟理想一樣重要,她可不希望回老家被阿爸取笑。想著想著,她幾乎可以感覺到阿爸用鼻子噴出來的氣。
對!她絕對不能放棄,哪怕是發蒼蒼、視茫茫、裝了一大推假牙,她也非闖出個名堂不可。
自我期許之後,她露出微笑,漸漸陷入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