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華懷琰所說的,這嬰孩得的是不治之症,就算醫治好了,也無法像一般人活在世上。
他體內的血管壁薄得像蟬翼般脆弱,身上的每寸肌膚隨時可能因為體內血管爆裂而身體腫脹充血,血液淤積在體內擠壓五臟六腑,導致死亡。
就算治好了,他全身那沭目驚心的血塊紅腫,勉強活著也肯定被人當妖怪不見於世。
可是現在如果不治療他,他也一樣保不住小命。
此刻在客棧裡,海棠仔細的端詳著床榻上那脆弱如風中殘燭的小生命,只要稍稍不慎,他隨時得見閻王。
「這位公子……」張夫人站在海棠身後,遲疑的問。
「叫我海棠。」該怎麼治呢?這種罕見的病徵她從來沒有遇過,早知道就把義父留下來的醫書給帶在身上隨時可查。
張夫人顫巍巍的低問:「我想知道我的麟兒怎樣?」
這個小公子看起來不知道有沒有十五?瞧他黃如蟹膏,印堂赤色命門青氣,一副病撅撅的模樣,說不定身上帶著什麼疾病治不好才會這樣,要是麟兒交給他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這個……」海棠兩道月眉緊鎖著憂愁。她不該逞一時之口快,現在可好了,她該怎麼幫人家?
「他還有救嗎?」對她不怎麼有信心的張夫人眼眶泛紅,泫然欲泣。神醫不肯救,而今她心下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
「有救是有救,可是我……」
「你說真的?!」乍聞海棠嘴裡吐出「有救」這兩個字,張夫人激動得抓住她的手,「拜託,求求你,我向你跪下,只要你救活我的麟兒,你叫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那一線希望讓她撲通的跪倒在地。
「張夫人,快請起。」真糟糕!越描越黑。她機伶的轉開話,「對了,無情醫館不是在巷子裡嗎?夫人,你怎麼沒想過去找鬼醫的徒弟?」
「求過了,沒有用。」當街上,他不是也看到,還跟華神醫誇下海口。張夫人不禁困惑的看著她。
海棠爬了爬頭,長歎了口氣,「這樣就難了,我目前頂多只能幫他止住疼痛,但是治標不治本。」
「公子,你是不是無能為力?你就直說,我不會見怪。」張夫人強忍著悲傷,擠出安慰的笑。「這是我們麟兒的命。」
「看來還是要神醫才行。」
「就是說嘛,一個病小鬼也想跟神醫比。」——
的交談聲在門邊響起,越見大聲。
海棠走到門邊,一拉,只見門口的眾人尷尬的一哄而散。不知道何時這些好奇的群眾也跟了上來,真讓她啼笑皆非。
東張西望,確定門外的人都走光後,海棠關上門扉,回到房裡。門外的人還算好打發,更大麻煩是這個。
「我的麟兒。」張夫人哭倒在床榻上。
「這位夫人你別哭嘛!」誰來教她怎麼安慰人呀?
「沒有鱗兒,我不想活了。」輕輕的抱起自己心肝寶貝入懷,張夫人朝海棠虛弱的一笑,「謝謝公子仗義相助,奴家告辭了。」她失魂落魄的轉身要走,看得海棠於心不忍。
「張夫人,請等一下。」她懊惱的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還有什麼事?」張夫人淒楚的神情令人鼻酸。
海棠臉頰抽搐著苦惱,支支吾吾的咕噥,「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啦。」有時候她真會被自己這沒有大腦的魯莽行為給害死。
「什麼辦法?」她已經絕望了。
「我聽說有種萬年神仙秋雨海棠靈芝或許可以醫治你兒子。」她靠上前壓低嗓音說,生怕被旁人聽了去,「不過你別告訴其他人,因為這種靈芝很稀有,一般藥店根本買不到。長在無人的深山裡,那地方除了我跟我義父外沒有人知道,我義父也叫我要保守秘密。」
「那……那什麼萬的靈芝哪裡有?」聽都沒聽過。會是騙人的吧?可是瞧他如臨大敵的神經兮兮,又好像真有其事。她該相信嗎?可是如果不相信,她又能求助於誰?
「我這裡正好有一點。但是!」海棠謹慎的加但書,強調的道:「這萬年神仙春雨海棠靈芝怕光,只要被光線照到會立刻泛白失去效用,只有晚上無光的時候才能使用它。」
「不是秋雨嗎?」
「對對,是秋雨才對,因為這海棠在秋天開花落子。」差點自打嘴巴。
張夫人狐疑的問:「海棠有種子?」大部分的海棠都是根莖生長,不是嗎?
「因為這海棠品種不同,要不然怎麼會有神奇功效!」
「真的?」她空洞的眼重拾光彩。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這萬年神仙秋雨海棠靈芝也怕人氣,一旦沾染了紅塵俗氣就沒有效了,所以當我給你的孩子用靈芝治療的時候,你絕對不可以進門,也不可以窺看,否則會功虧一簣。」
「我一定不會偷看。」張夫人點頭如搗蒜。
「還有在我治療你孩子這段期間,你要答應我,不讓任何人靠近我房間,店小二送飯菜時,你幫我放進門口就可以了。」
「我答應。」
「如果你沒遵守約定,出了什麼差池,恁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兒子。」就這一次,義父應該不會見怪吧。
「你放心,我會遵守約定的。」
海棠嚴肅的道:「還有,這秘密只有你跟我知道,要是洩漏出去,日後你孩子再發生什麼意外,我也不會幫你了。」
「我知道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那就沒什麼問題,我們今晚開始。」
海棠隔壁房間內——
「嚴哥,你猜這是什麼藥?」上官迎月回看坐在花桌邊淺啜品茗的嚴無極,粗獷的臉龐形色不露於外,刀鑿般的邃瞳高深莫測,只見他凝視著手中光滑無瑕的玉杯,在指腹間把玩著,喃喃歎息逸出喉嚨。
「這世界上真有什麼萬年神仙秋雨海棠靈芝嗎?」
「嚴哥,你別這樣。」上官迎月面色丕變,一抹淡淡的哀傷掠過清澈的水眸深處,她面帶微笑的走向他,坐在他的腿上,以雙手勾住他後頸,「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那種靈芝說不定是她編出來唬人的。」
為了醫治她先天的心疾,他求神問卜,尋訪人間神丹靈藥,從中原到大漠,甚至海外扶桑——秦始皇派人去求長生藥的島嶼去找,可惜都是無功而返,這讓她很感動,又覺得很悲哀。
她多想一輩子陪在他身邊,即使只是做平凡的夫妻,兩人能夠在一起,相知相伴到老,她就心滿意足了,可惜,她的身體無法撐下去了,這也是為何她不想和他舉行婚禮,只和他當未婚夫妻。
她現在孱弱的病體是靠著嚴無極精深的修為護住心脈,還有她師兄每日替她針灸行血調氣,否則普通人恐怕早就見閻王了。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能夠撐到現在我已經很滿足,能和你相遇是我最大的幸福,我死而無憾。」
「不許說那個字。」
的確,如果世界上真有那種可以生肌活骨,治療百病的靈丹妙藥,嚴無極就算是搶也會把藥搶過來。
「嚴哥。」上官迎月投入他懷中。
嚴無極吻了下她的髮梢,精銳的眼神變得闐黑黯沉。他也想知道那個小丫頭會怎麼治療那個小嬰孩。
如果這世界上真有那種神奇功效的靈芝……
整整三天,海棠沒有踏出房門半步,吃喝都是店小二送到門口,連張氏也不被應允探視嬰兒,雖然她很擔心,可是又怕因為一時好奇害了麟兒,因此她每日都在海棠房門前徘徊,幫海棠守門。
而嚴無極也喝令下去,不許任何人窺看及靠近她的房門,違者殺無赦,因此,翔龍客棧上下嚴陣以待。
他還特地封鎖了西廂房的住宿,所有的房客全移往東廂房,不時派人巡邏。
這三天,除了吃飯和喝水,海棠才會拉開房門,可是也沒踏出房門一步,從門縫接過張夫人遞過的膳食就鑽回房裡,就連上茅房也沒有去,僅叫店小二備個尿桶在房內。
第三天靜悄悄!
客棧內所有的人都屏息以待。
張夫人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躊躇著往門探看,好奇讓她想偷窺,可是又想起海棠警告而不敢妄動,她只能祈求佛祖保佑。
眼看太陽逐漸西沉,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跟海棠約定的期限快到了,她的麟兒不知道怎樣了?不安攫住了她。
如果在紙窗角落鑽個指孔,應該不會被發現吧?就在她忍不住想貼著門縫偷看一下的時候,「咿呀!」門開了。
終於,日落時候,一臉倦容的海棠兩眼帶著血絲,眼眶下泛黑著,拖著一身疲憊的身子踱出房門,將襁褓中的嬰兒交給她。
「我的麟兒。」張夫人欣喜的緊摟著布包裹著的嬰孩,小心翼翼的掀開布包探看,戰戰兢兢的生怕只是一場空。
映入眼簾的是無瑕的嬰兒肌膚晶瑩剔透,白裡透紅的臉蛋,呼吸也正常,心跳也規律,她的麟兒身上的斑點紅腫全不見了。
奇跡發生了!
「回去幫他洗個澡,去去霉氣就好了。」海棠擠出虛弱的微笑,看著抱著嬰孩的張夫人眼底泛著激動的淚光,凝望嬰孩的神情全身散發母愛的光輝,不禁令她心神有些恍惚。
不知道她的生母是否這樣抱過她?不知道她親生父母是怎樣的人?望著張夫人逗弄嬰孩的模樣,使她心底產生一股渴慕的心,想找出自己親生父母。如果說她父母還在人世的話……
算了,義父都說了,撿到她的時候,她身上沒有任何的信物或書簡,只有一般的布包著,要找她親生父母比登天還難。
不過,她還是很慶幸能幫得上忙。
「謝謝你,你的大恩大德,我張氏沒齒難忘。」張夫人感動得紅了眼,說著又要跪下。
海棠及時扶住她,「快快請起,希望你信守承諾。」不經意的掃見手心白粉落下些許,她眸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緊張,不著痕跡的把手藏入寬大的灰袍中,表面若無其事。
「那個靈芝……」張夫人遲疑的問,貪婪的人心在她臉上浮現。這種靈芝妙藥要是真的有,如果拿來賣肯定可以大賺一票。
「用光了。」就是這樣,她才不願意用,義父也警告過她,但終究她沒有遵守與義父的承諾。
「那可否告知是哪采的?」
海棠神色一肅,厲聲道:「張夫人,我答應救你的孩兒,你也別追問下去好嗎?」義父曾告誡她,不得洩漏這秘密。
張夫人被她突然嚴厲的表情駭住,吞嚥了下口水,「好吧。」
「不送。」海棠關上房門。
再差一點,她就要破功了。
抹了下額頭的冷汗,手背上沾黏了許多白粉,而她泛黃臉頰上赫然點點的紅斑落入鏡中,就如同那嬰孩的症狀一樣……
門外,張夫人不解海棠為何突然變了臉色,變得疏離冷漠,不過,能救回她的嬰孩,她也就沒有什麼好怨尤的。
「我的麟兒,我們回家。」摟著在襁褓中熟睡的嬰孩拍哄著,她嘴角噙著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的幸福微笑。
「嬰兒給我看。」在她沒有防備的瞬間,橫來一個大掌截去了她手中的麟兒,她大驚失色。
「你……你想幹麼?」這個人是誰?!
她膽寒的看著這比巨人高大,神情駭怖嚴肅的威猛男子,全身散發猛騖攝人心魂的氣勢,眼神冰冷得像要殺人,讓人不寒而。
張夫人光看他的外表就兩腿發軟,更沒有勇氣直視他的眼。注意到他黝黑的大手毫無預警的掀開布包的一角,她的恐懼提到喉嚨。
他那一隻手就可以輕易的捏死她的麟兒了。
壓下內心的懼-,張夫人拔高了嗓門,「放……放開我的麟兒,不然,我要叫人了。」顫抖的聲音洩漏她的害怕。
嚴無極看也沒看她一眼,無視於她的存在,眼中只有那個襁褓裡的嬰孩,他深奧的邃眸中閃過一抹異樣光芒。
他將嬰兒塞還給她,面無表情更令人心驚膽戰。
「我的麟兒。」孩子重回到張夫人手裡,她趕緊接過摟在胸前,退離那個高大剽悍令人畏怖的嚴酷男子,她顫抖的手檢查孩子全身上下,等她再度抬頭,哪還有那男子的身影。
深深吐了口氣,猶如一場夢魘,張夫人感覺自己彷彿從十八層地獄走了一遭回來,幾乎全身虛脫。
回到二樓雅閣的嚴無極神情深沉嚴酷,諱莫如深,「龍乙。」
黑暗中,一個黑衣人落到他面前單膝點地。「主上。」
「去調查她的一切,包括她從哪裡來、身世背景,我要最詳盡的資料。」
「是。」
這幾天,她真的不得安寧,自從她治好了張氏的小孩,登門求診的人幾乎把客棧門擠爆。看來張夫人可以列入三姑六婆的榜首。
海棠心裡還真有點後悔自己的多管閒事和泛襤的正義感,現在可好,連她想休息都沒時間,光應付那些好奇詢問的人就辭窮了,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人發現她的秘密。
還是趕快把義父的遺囑完成後,她好離開這個鎮。
打定主意後,趁著夜深人靜,她悄悄離開客棧,免得被人發現。
躲躲藏藏的來到無情醫館前,海棠望著緊閉的門扉苦思著該怎麼進去,不經意的門邊牆上一張白紙閃入眼底,她走上前探看……
徵試藥人:
男女不拘,年齡不拘,家世不拘,重要身強體壯,沒病沒痛,若是先天體質九陰絕脈為優先考量,供食宿,月薪百兩。
靈光乍現,海棠忙不迭的撕下佈告,急忙的敲門。
「你想找死是不是?都什麼時辰……是你。」門一開,小廝微慍的低吼在見到她後煞住。「有什麼事?」
現在城內大街小巷傳得沸沸揚揚的就是他醫術勝過了無情神醫,所以不想知道他是誰都很難。
「我來應徵。」她遞出那張紙。
小廝看著那張紙,瞇著眼,充滿敵意的眼神狐疑的打量面色變蒼白的她,「你等一下。」又關上門。
須臾,門再度打開,一個佝淒的老者提著燈籠,眼歪嘴斜的在燈光下看起來有些駭怖,普通人看到不嚇得屁滾尿流,也會驚聲尖叫,而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那小廝眼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驚奇,表面仍是不動聲色道:「你跟他去。」
收回視線,海棠趕緊進門,「謝謝……啊!」她一個沒留神門檻,「砰」的一聲摔進了門成了狗爬式。
「走路小心一點。」小廝冷冷的站一旁,也沒有伸援手的意思。
「真抱歉。」海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連忙跟上沒有等她的老者。
她低垂著頭,顫巍巍的審視手心上和臉上的粉妝,不知道掉了多少。幸好四週一片漆黑,連個路燈都沒有,給她最好的掩護。
看來無情醫館還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夜風冷颼颼,沒有蟲鳴鳥叫,一抹紅色燈籠在前方飄蕩,穿著黑衣的老者就像是幽冥的勾魂使者,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看不清四周狀況的海棠緊跟著帶路的老者,而老者從頭到尾都沒開口說話,只是帶領她到一間房間,指了指屋內。
「要我進去?」海棠探頭望著屋內,佈置典雅樸素,牆壁上懸吊著數盞宮燈,一床一桌四椅,全都是用竹子砌成的。
「老伯……」她的疑問沒得到回應,轉身一看,老者像從空氣中消失,讓人不禁懷疑剛剛是不是見鬼了?
沒想到當試藥人還要先試膽。
她只好先進屋裡再說,一進房裡,她旋即掏出懷中藏著貼身如掌心大小特製的西洋琉璃鏡和胭脂粉盒,仔細的端詳檢查臉部的妝有沒有哪裡掉了粉,只要見到紅點的肌膚都拍撲補上。
突然,敲門聲響起,嚇了她一跳。
「鏘!」她的隨身小鏡摔落地面,血色從她擦著厚妝的臉上倏失。完了,沒有了鏡子,將來她怎麼補粉?她臉上的紅斑還未消退。
「公子。」
「來了。」現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海棠收起困脂盒藏人懷中,連忙上前把門打開。
「你好,我叫童七,你就是來應徵試藥人的?」門外是個有張娃娃臉的男子,他手裡拿著書冊和毛筆,一臉和善的問。
他暗中打量著傳言中大敗神醫的海棠,五官分明勻稱,姿色算平庸,而寬大的灰袍像布袋似的掛在她身上,瘦得像風一吹就會倒,一張臉蒼白似鬼,不經意掃見她衣襟上沾了點點粉末,他心下有些瞭然。
海棠點點頭,心頭忐忑。不知道剛剛扑打上去的粉有沒有遺漏的部分……啊,她的手忘了撲,趕緊收回藏進袖裡。
「公子!」
「嗄,什麼?」海棠心魂歸位,和緩受驚嚇的心。
「我是問,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家裡還有什麼人?」童七不厭其煩的一邊問著一邊記錄,眼底閃過激賞的光彩。
這位公子膽子不小,不但挑釁他師父的權威,還大膽的上門造訪想當試藥人,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我叫海棠,今年十七,是個孤兒,是我義父幫我養大,我義父在上個月去世了。」想不到做試藥人都要身家調查。
童七記錄完後,合上書冊,「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我師父。」心付著如果師父看到他,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想到這,他還真有點期待,誰叫師父老是把他一人當十人操。
聽說華懷琰繼承了鬼醫的所有醫術,而且青出於藍,在鬼醫過世後,他因替皇太后治療好那令群御醫束手無策的痼疾而聲名大噪,又因為他對救人懸壺濟世沒有興趣,曾經有病患上門還把人逐出去,而有了無情神醫的外號。
聽說他很年輕的時候,長得很俊美,因此上門的病人有時候未必是想看病,而激怒了他乾脆誰都不醫。
聽說他脾氣不好,喜怒無常,冷酷無情,得罪了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他朋友很少,仇家卻不少。
聽說他作風亦正亦邪,有時候受傷的病患上門,他不想醫的時候,就算黃金捧上門,一樣把人轟了出去。
聽說他是為了治療師妹上官迎月的疾病,研製新藥才開了無情醫館,以便搜集和交換藥材,聽說他對他師妹懷有異常情愫……
在來翔龍鎮這一路上,關於他的事跡,海棠道聽途說聽了不少,也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
「你師父是不是脾氣古怪的怪老頭?」
她冷不防冒出的話讓童七險些滑倒,訝異的挑眉,「為何這樣問?」
「你不覺得嗎?或許你師父他名氣很大,成名很早,醫術很了不起,但那又如何?老而不死。」謂之賊。
童七啞笑,「你想太多,我師父脾氣是有點不好,可是他絕對不老。」看他藏不住手背上的紅斑,看起來似乎有病在身,難怪需要打粉來遮遮掩掩,像他這樣怎麼當藥人?
「噢,真抱歉,我是不是話太多了?」海棠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跟著童七穿梭過長迴廊。
「你可以跟我說沒關係,不過到了我師父面前,還是嘴巴閉緊一點的好,我師父『老』人家最討厭別人話多。」童七忍俊的強調那個字眼。
長長迴廊圍繞著房子邊緣建築,倘大的房子像走不完似的;四周的樑柱上懸吊著一盞盞精雕細琢的宮燈,熒亮的光線將迴廊照得像白晝。
約莫半刻鐘,跟著他走到一扇門扉前面停下,他推開門,映入眼簾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
這裡沒有任何宮燈指引光明,連微弱的月光都不見,空氣中卻聞得到淡淡的藥香和喝斥——
「快把門關上!」黑暗中傳來低沉的音量散發著懾人的嚴厲,可是可以聽得出他很年輕。
「是,師父。」童七忙不迭的關上門。
這不只能瞎子摸象了。海棠努力的眨眼,想看清四周……
「我不是說過不看病。」充滿磁性的嗓音釋放著寒意讓屋內更冷。
「師父。」童七遲疑的道。
「叫她出去。」
「可是……」
「別讓我說第二逼。」
「我是來應徵的。」海棠按住童七的肩,昂首上前。
童七點頭道:「對,師父,他是來當試藥人。」
「你?」華懷琰在漆黑中早看清她的模樣,只是短短不到一個月不見,她的氣色蒼白得像鬼,她究竟做了什麼醫治了張夫人嬰孩的病?這一點讓他想不透,什麼萬年神仙秋雨海棠靈芝,聽都沒有聽過,他翻遍了古老書籍都沒有記載,那麼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他在她醫好張夫人嬰孩的病當夜,神不知、鬼不覺的去檢視觀察那個嬰孩,鉅細靡遺的從頭到腳端詳過,張夫人的嬰孩的確被她醫好了。
「就憑你?」
「為什麼我不行?」海棠顰起眉黛。這聲音她好像在哪裡聽過?
「小七,送客。」病成這樣,還想當試藥人!
「你可以趕我走,但你一定會後悔,我也是九陰絕脈,而且我身子骨比上官迎月健康多……」說時遲那時快,她話還沒說完,黑暗中電射出一雙修長陽剛的大手箍住她的手腕。
她驚呼,心陡地一顫,盯著那陽剛的修長手指按在她腕脈上。那是一個義父以外的男人!
海棠心跳如擂鼓,感覺一股熱從手腕流竄至體內,羞窘的熱潮在妝下發散,還好粉妝掩飾了窘迫尷尬。
「你……你還要握多久?」
別人求他把脈千金萬金還不見得請到他,她還嫌棄?!華懷琰不悅的瞪著她那副像他手沾了屎糞的神情。
片刻,她的手腕被放開了,只見黑暗中閃爍冷銳炯亮如寒星的黑瞳,她聽得到微弱的風聲和衣服——的聲音。
「你確定你真的想當試藥人?」華懷琰不冷不熱的問。
當他慢慢的踱出黑暗,她的心臟停止跳動!
「華懷琰。」她的夢中人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眼前。
「又見面了,正義感氾濫的海棠!」華懷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怎麼可能?海棠感覺天旋地轉,驀然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