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來嬙柳努力調整心態,等待著一場即將展開的大戰,反倒是滅明像沒事人似的,每天照例到頂樓運動,之後就下樓來幫嬙柳煮豆漿,學著怎麼調味及控制火候,也就因為如此,豆漿店的客人銳減,連天天來報到的綾蘿都要先探聽一下今天是誰主廚,才決定是不是要留下來喝豆漿。據她的說法,是不希望喝到太奇怪的東西,免得回家後要去找胃藥來吃。
南宮揚就不像她這麼幸運了,因為傅欽文的案子,他近來常到嬙柳家裡來,每次南宮揚一到,滅明就逼著他喝今天的「實驗品」,然後滿臉期待的等著他的讚美,不過通常滅明得到的都是南宮揚痛不欲生的表情。
嬙柳捺著性子等了幾天。她原本不想去打擾他們,滿心以為他們即將有所行動,每天神經都繃得緊緊的,等待著某些驚險刺激的場面發生,誰知等了幾天,她只有見滅明忙著學煮豆漿,阿揚則是無所事事的晃來晃去,整天都只看見兩個男人輕鬆自在的開開玩笑什麼的。
這天,東方旭來訪之後兩個禮拜的某個早晨,當她收好攤子走進廚房時,看見蹺著二郎腿在研究V8的南宮揚。
「你們難道還沒有行動的打算嗎?」她放下手中裝著瓷碗的水桶,然後脫下身上的圍裙。怎麼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在窮緊張,這些男人反而都在忙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嬙柳有些生氣的想著。
留下來幫忙的綾蘿把水桶裡的瓷碗拿到滅明身旁,堆到水槽裡讓他洗。滅明兩隻手泡在水裡,聽見嬙柳的問話後才回頭。
「什麼行動?」
「撂倒傅欽文啊!」她像是在對一個三歲小孩解說似的,把每個字的尾音拖得長長的。
滅明能看出她正在氣頭上,所以小心翼翼的安撫道:「行動是一定會行動的,現在我們只是在等待適當的時機。」
南宮揚皺著眉頭研究手上的機器,仍然抽空幫滅明解釋。「就像是逮捕罪犯最好要逮捕現行犯一樣,在他犯罪的時候突擊,罪證往往都是無從抵賴的。至於傅欽文,滅明的意思是一定要讓他不得翻身,不但要將他過去所犯的罪行全部掀出來,就是他還沒來得及做卻打算要做的也都要賴到傅欽文的頭上,讓這傢伙欲哭無淚。」他搖搖手上的機器,有點憤怒。
「該死的,這機器的開關壞了嗎?我按了好幾次它都毫無動靜。」
滅明繼續洗著碗,耐心的說:「以我的計畫來進行的話,我們必須掌握的是時機。阿揚與東日先用自身在經濟界的影響力,拋售龍騰企業的股票,逼得傅欽文提早將手上的一切資產調離台灣,轉換成現金存進他在國外的戶頭。只要他一開始行動,我們就可以動手捉拿他。」
「你們又怎麼知道傅欽文何時行動?」
南宮揚發出一陣短促的笑聲。「我跟西月都有眼線在監視傅欽文,另外,連北雲都不時送來消息,傅欽文的一舉一動自然在我們的掌握中。」
嬙柳瞪著滅明,俏臉上怒氣騰騰,咬牙切齒的朝他走近。「為什麼我都不知道?你一句話也沒向我透露,害我緊張了兩個禮拜。」
滅明聳聳肩,不在乎她的憤怒。「這點沒得商量。我不告訴你任何消息是因為不希望你擔心,再者,你不可能跟我們一起行動,告訴你這些事情也沒有意義。」要他同意讓嬙柳去涉險?那不如先拿把刀來殺了他吧!嬙柳再怎麼說也是個外行人,她跟了去只會絆手絆腳。
「我不能跟去?」嬙柳停下腳步,瞇起眼睛看他。
南宮揚拍拍手上的機器,終於頹然的放棄,把機器扔在桌上。「當然不能。不然你以為我拿著這個笨機器在幹嘛?就是打算幫你全程錄像,免得你喊著我們都不讓你參加,錯過了仇人束手就擒的場面,所以乾脆就幫你錄起來,讓你好好享受傅欽文的狼狽樣兒。不過,這個機器似乎不太管用,我研究了半天,仍然沒有啥頭緒。」
綾蘿走過來,拿起被南宮揚扔在桌上的機器,左右看了看,突然間冒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久久無法停止。
眾人莫名其妙的看著她,過了一會兒綾蘿才恢復過來,一邊擦著眼角因為大笑而流出來的淚水,一邊把機器遞給南宮揚。
「傻瓜,你忘記裝電池了,機器當然不會動。」
南宮揚正要伸手去接,她卻又突然把手一縮,不讓他碰到機器。「我幫你搞定這個機器,讓我跟著去玩好不好?你們捉壞人的時候我一定不會礙手礙腳,會乖乖的在旁邊錄像,好嗎?」綾蘿露出有些狡猾的笑容,半威脅的說道。
南宮揚立刻搖頭,「想都別想。上次讓你聽了那麼多內幕就已經是不應該了,要是讓你再跟著去解決傅欽文,外人也會將眼光轉移到你身上,到時候連你都會有危險,我可沒有心情照顧一個莽莽撞撞的小丫頭。」
綾蘿嘟起嘴,卻不怎麼憤怒,逕自喃喃自語:「不讓我跟就算了,反正在這裡也找得到好玩的。」
嬙柳不是喜歡逞強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況且她已經決定以現在的身份度過一生,要是真的跟著去解決傅欽文,會讓滅明忙於分心照顧自己不說,也會讓不少人認出她的身份,幾經權衡之下,嬙柳實在不應該跟去,但是偏偏她又無法不擔心滅明的安危。她咬著下唇,心中亂糟糟的。
半晌之後,嬙柳抬起頭來,恰巧迎向滅明沉穩的目光,她看出其中的柔情與關懷,那將是她一輩子都會眷戀的溫柔。嬙柳深吸一口氣,緩慢的開口問道:「那麼,時機成熟了嗎?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行動?」
兩個男人交換一個眼色,南宮揚示意滅明回答。滅明點點頭,用水槽旁的毛巾擦擦手,然後轉身面對嬙柳。
「今晚。」
轉載自百草園 掃校不詳
滅明與南宮揚偽裝成電視台的採訪記者,佩戴著不知從哪兒弄來的證件,大搖大擺的從龍騰大樓的大門進入。南宮揚在這裡也安排了自己人,兩個人早已把整棟建築物的藍圖記在腦海中,沒有任何的遲疑,他們往計畫中藏匿的地點走去。
南宮揚背著笨重的攝影機,緊跟在滅明之後。攝影機其實只剩一個空殼子,裡面除了小型的V8,還有用來以防萬一的槍枝,傅欽文身邊有傑克-羅德這個職業殺手,他們還是必須小心謹慎。
「該死的,你就不能走慢一點嗎?」南宮揚忍不住低聲抱怨。「你手上只拿著那根沒幾兩重的麥克風,我卻必須扛著這個機器,你就不會替我想一想,稍微放慢腳步嗎?」
滅明微微一笑,卻沒有放慢速度。他們必須把握時間,若是傅欽文在他們趕到之前就已經行動,那麼一切的計畫都會成為泡影,傳欽文終將帶著無以計數的鈔票遠走高飛。
他轉頭對落後的南宮揚說道:「拿什麼東西是當初猜拳決定的,你既然輸了就不要抱怨,乖乖的扛你的攝影機。再說,我居然不知道,原來南風是一個重看不重用、外強中乾的男人,只是扛著機器走幾步路就在喊累。」
「幾步路?媽的!我們爬了九層樓耶!」南宮揚口不擇言的罵著。
滅明笑著搖頭。「我們必須把握時間,我先去前面查看,你隨後趕上。」說完,他打開十樓的太平門,三步並作兩步的進入龍騰企業管理樓層。傅欽文的董事長室就在這一層樓,而滅明他們預定的藏匿地點就在董事長室旁邊。
滅明進入計畫中的房間,南宮揚安排好的人正忙著與董事長室的主計算機取得聯機。幾分鐘之後,南宮揚才慢條斯理的走了進來,他把攝影機往沙發上一丟,沒好氣的瞪著滅明。
「猜猜我在轉角遇到誰?」
「柯正國?」滅明心裡有數的回答,他早就猜到「任務人員」會另外再派出人來參與,尤其是這次的案子涉及太廣,要是能漂亮的解決那可是大功一件,柯正國當然會親自出馬,反正他的手下全都不能露面,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這個大功勞攬到自己身上。
南宮揚點點頭,沒好氣的在心中把柯正國咒罵一番。
他的手下已經完成工作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南宮揚坐到計算機前,檢測聯機的情形。
「我懷疑他認出我了,那個傢伙一直衝著我傻笑。」為了偽裝,他還找來一副黑框眼鏡及一頂半舊的呢帽,整個人有起來就像個剛從鄉下來的小伙子。
「你確定嗎?他說不定只是職業病犯了。你知道的,他們這種人一看見攝影機就習慣性的擺上皮笑肉不笑的嘴臉來。」滅明頭也不回的說道,從容的走到一個大型穿衣鏡旁邊。手下遞來一個小型機器,他順手接了過來,對著鏡子按了某個按鍵,突然間鏡子中的影像開始改變,他們可以從這一頭窺視到董事長室的一切動靜。滅明只看到傅欽文,四處都沒有傑克-羅德的蹤影,他皺起眉頭思索著。
手下拿出一張普通的磁盤交給南宮揚。「這是西月送來的東西,指定要送給南宮先生。」
南宮揚點點頭,毫不考慮的放進計算機中讀取,螢光幕一閃,快速的列出傅欽文的詳細個人資料,以及成串的罪名。
南宮揚沒有回頭,微笑著朝滅明招招手。「滅明,你來看看這個。」滅明走到南宮揚身邊,兩個人的視線都停在螢光幕上。「這是西月搜集的傳欽文的罪狀,她把這些東西送交給官方的人,順便也給了我們一份。哇!洋洋灑灑的好幾十條罪名,連證據都有了,這些就夠傅欽文蹲上一輩子的苦窯囉!」
滅明滿意的點頭。「西月果然名不虛傳。」眼角瞥見一個熟悉的名字,他把閃動的螢光幕停住。傅欽文的罪名之一,嫁禍並殺害前龍騰企業財務部負責人孟-雨。
「太妙了。」南宮揚讚歎道:「西月把孟-雨的死都賴給傅欽文,這樣一來嬙柳就可以與過去徹底了斷,不用怕那些莫須有的罪狀再來纏她。」
滅明沉吟許久,仔細把傅欽文的罪狀看了一遍,冷不防南宮揚拿出一隻絨布盒子遞到他面前。
「這是什麼?」他有些疑問,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南宮揚。
南宮揚翻翻白眼。「這是什麼?天啊!你聽聽這是什麼問題?」他朝著天花板說話,像是希望老天爺能給他一個解釋。「讓我告訴你吧!這是你前陣子請我旗下珠寶設計師幫你設計的結婚戒指,出來之前被送到我桌上,我順便就帶了出來。」他把絨布盒打開,裡面是一枚高雅樸素的白金戒指。
滅明嘴角微揚,眼中迸出激賞的光芒。
「你真的作決定了?」南宮揚忍不作發問,心裡有著作媒成功的成就感。
滅明淡淡一笑。「等傅欽文的事情處理完畢,她就沒有任何理由再拖延我們之間的事。況且,我跟她心裡都有數,這輩子是真的要被對方綁住,安安分分的一起過一生。」平凡未必不是美麗,繁華到極至卻會凋零,他與嬙柳只是早點看清這些道理,不再遊走於五光十色或是驚險刺激的生活中,能夠尋找到紅線另一頭的伴侶,這一生從此相守,不是很美嗎?
「你老子那邊是不用擔心,東方旭只要你肯回來就好,不會逼你做什麼事。但是,柯正國會放人嗎?你一直是他的手下中最出色的,他會答應讓你抽身離開?他的奸詐狡猾眾所皆知,說不定會使出什麼手段逼你留任於『任務人員』中。」南宮揚神色嚴肅的說出心中想法。
滅明若有所思的露出笑容,眼睛仍舊盯著那面魔術鏡子。傅欽文還在等待與買主接洽的時機。實際上,連那個買主都是虛構的,南宮揚動用他手下某個大型商業集團的名義,假意向傅欽文表示願意私下接收龍騰企業,如此一來,連交易時間都可以由他們掌控。傅欽文現在的動態完全在滅明的掌握中。
「你應該知道『任務人員』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必須活在黑暗中,萬萬不能曝光,一旦被外界得知身份,他就等於是沒有利用價值了。」
南宮揚摸摸下巴,像是在思索滅明計畫的可行性。他認識滅明十年,太清楚這個人也是心思縝密的人物。傅欽文的案子再次交到他手上不過將近一個月,滅明就有辦法讓東日、西月等從不現身的人出面助陣,還想出這個一箭雙鵰的計中計,不但解決了傅欽文,也順便擺了柯正國一道,讓自己脫離「任務人員」組織。
滅明伸手要拿起放在桌面的絨布盒,南宮揚的動作卻比他快了一步,轉眼間從他眼前把盒子抄走。南宮揚開心的笑著,把絨布盒子放在手中把玩。
「把戒指給你是沒問題,但是有一個條件。你跟嬙柳的婚禮,我的紅包就省了,你看如何?」他輕鬆的調侃滅明,眼睛裡閃爍著笑意,就像他們現在不是身處敵陣,而是在自家的客廳中。
「你跟綾蘿學壞了,連她威脅的那一套都學來用在我身上。」提到綾蘿,滅明的眉頭略微一蹙。他看向南宮揚,說出那個一直縈繞在心中的問題。「你對於綾蘿瞭解多少?」
「不過是個小丫頭嘛!」南宮揚毫不在乎的說,加了一個聳肩的動作。
「很多東西並不是我們所見的樣子,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頂著許多不同的身份在過活。」滅明的聲調沒有改變,但是南宮揚頸後的汗毛敏感的豎起,他能聽出滅明語氣中的嚴重性。
「你懷疑綾蘿的身份?」
滅明搖搖頭。「不應該說是懷疑,應該說是好奇。她已經太接近我們的世界,得知了不少不為人知的機密資料,雖然表面上她只是個聰明莽撞的小丫頭,但是我總覺得她不像表面上那麼單純,她的那雙眼睛有時在你不注意的時候會閃爍著令人感興趣的光芒。」頓了一下,他思索幾秒後才補上一句,「我懷疑她有很耐人尋味的背景。」
南宮揚的眼光驀然變得有些陰沉,像是陷入思緒中。只因為是透過嬙柳的關係認識,他只當綾蘿是個調皮勇敢過了頭的女孩,充分的享受她的陪伴,居然忘記要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丫頭做深入的調查,他有些氣自己的疏忽。
「我回去後會處理。」南宮揚緩慢的說,加重了他語氣中的保證。
手下悄然走到兩人身邊,低聲說道:「南宮先生,官方那邊的人已經開始行動了,由柯正國帶頭的人馬似乎準備要包圍董事長室。」
「該死的,毒藥老頭就只會壞事。」南宮揚咒罵著,將絨布盒放在桌上,俐落的從沙發上彈跳而起,身手矯健的撲向門口。
滅明好整以暇的看著計算機螢光幕。時機還沒到,他要等到傅欽文決定賣出龍騰企業的資料輸入計算機後,再給他來個人贓俱獲。
「不要著急,時間還沒有到,現在行動只會打草驚蛇。至於柯正國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另外安排了人對付他,暫時他們沒有辦法進入董事長室。」他看看手錶,離交易時間還有五分鐘。
慢條斯理的站起身,滅明順手把裝著戒指的絨布盒放進口袋。等這件事情結束,他在心中發誓,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嬙柳身邊,在第一時間跟她求婚。
「東方旭帶了不少人堵住柯正國那票人,他還帶了記者。」南宮揚觀察著情況,皺起眉頭。「是你安排的?」
「可以這麼說。我只是告訴東日,要他提供我一些幫助,免得柯正國來礙手礙腳。」
南宮揚哼了一聲,顯然很不高興情勢超出自己的掌控。「真是愛子心切的老子。」
滅明笑了笑,沒有回答,又看了一眼手錶,低聲說道:「時間到了,準備。」
身後的計算機發出嗶的一聲,傅欽文賣出龍騰企業的資料已經輸入,罪證確鑿了。
「行了,我們過去。」
打開門,滅明和南宮揚跑到走廊上,看見兩票人馬在走廊的另一頭對峙著。柯正國看見滅明的一瞬間,皮笑肉不笑的招牌表情突然間掛不住了,他張大嘴巴看著滅明,眼神慌亂,那個樣子活像是他剛剛被人逼著吞下一隻活青蛙。
滅明朝父親無聲的一偏頭,示意東方旭可以帶著人跟在他身後。南宮揚看見柯正國的表情時簡直樂斃了,他挑釁的朝柯正國拋了個嘲弄的眼神,這個在特務界闖蕩數十年從未失手的毒藥老頭第一次吃鱉囉!
時間寶貴,滅明手握槍枝一腳踢開門,看見偌大的房間就只有傅欽文端坐在辦公桌後,傑克-羅德出乎意料的不見人影,傅欽文沾沾自喜的看著計算機螢光幕等待買主的回音,突然間從門口闖入一堆人,他似乎有點不知所措,茫然的看著持槍的滅明。
「搞什麼鬼?」他喃喃的問道,從滅明身後湧進來的記者們忙著用相機與攝影機拍下現場情況,此起彼落的鎂光燈照得他更加迷惘,他舉起手勉強擋住強光。
滅明停下動作,敏銳的環顧四周,順便讓記者們捕捉這個明天將會上各報頭條新聞的關鍵鏡頭。確定一切都在計畫之中,他不給柯正國機會,迅速的拿出事先準備的手銬,俐落的銬住慢慢回過神來的傅欽文。
「你有權保持緘默,但是你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會成為呈堂證供。你有權聯絡律師,如果你沒有能力請到律師,檢方會幫你準備一位。」他帶著假意的笑容靠近,壓低聲音直到只有他與傅欽文能聽得到的聲量。「我是為孟-雨來報仇的。」
鎂光燈在兩人四周閃爍著,傅欽文-那間明白過來,猛烈的掙扎著。
「該死的,你們無權捉我,我沒有罪。」他從來沒有留下罪證,官方沒有證據能捉他的。傅欽文自信滿滿的想著。
「傅先生,你的一切罪證已經送達相關單位了,我們並沒有捉錯人。」柯正國身後某個中年男子表情凝重的開口。當初傅欽文奪權時他也得了不少好處,但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傅欽文落敗得一塌糊塗,誰也幫不了他。
南宮揚認出這個人是經濟部的高層官員,兩年前孟-雨的案子就是由這個人負責的。
滅明把傅欽文交給官方的人,他仍然不死心的朝記者們大喊他是被冤枉的,記者們衝上前想詢問詳情,卻被官方的人擋開。滅明轉頭面對柯正國,把槍枝交給南宮揚。
「你不能暴露身份啊!」柯正國臉色蒼白的喊著,仍舊不明白東方滅明怎麼會突然冒出來。
滅明咧嘴笑著。「所以囉,我犯了大忌,明天我的照片就會上各報頭條,再也不能替你工作,只好現在就向你辭職。」計謀達成的快樂在他血液中流動,他等不及要飛回嬙柳身邊,狂吻著她,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
柯正國明白了他的計謀,也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這個最優秀的手下,但是他的臉色依然蒼白。「你怎麼會在這裡?當經濟部拿到資料後我以為你的工作已經結束,照理說你不會出現在這裡。」他清清喉嚨,發現自己走錯了一步棋,而因為他的自以為是,後果很可能是不堪設想的。
滅明的心中警鐘大響,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是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環。拼圖還沒有完整,還缺了一角。
「我以為你會待在那個女人身邊。」柯正國指的是嬙柳。此刻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為難的開口說道:「所以……」
「所以?」滅明不由得握緊雙拳,緊張的往前一步。
「所以我把她當成了餌。」
繡芙蓉2003年8月18日更新
凌晨四點半,一般人都還在沉睡中,窗外仍然是深濃的夜色,冷冷的月兒投射著微弱的光芒。嬙柳已經磨好豆漿,把去除了豆渣的豆漿放到瓦斯爐上煮著,她漫不經心的拿著湯勺攪拌純白色的豆漿,直到看見一大鍋的液體開始沸騰,才拿出砂糖來調味。
滅明與南宮揚昨晚趕到北部龍騰企業的總部去了,臨行前嬙柳還在兩人身旁轉來轉去,叮囑著要小心謹慎等等,綾蘿卻是在南宮揚身邊玩著他的一些危險裝備,有好幾次南宮揚都要從她手上把槍枝搶下來,免得這小丫頭糊塗的玩到手槍走火,傅欽文還沒有解決,他們這些人就先莫名其妙的死在綾蘿的槍下。
雖然不能跟去,但是嬙柳的心還是繫在滅明身上,她忍不住還是要擔心。猶記得滅明要離開時,她有些緊張的圈圍住滅明的腰,倚靠在滅明的胸膛上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
「要小心。」她低聲說道,嘴唇有些顫抖。
滅明嚴肅的點點頭,終於無可抗拒的低下頭來猛烈擄獲她的紅唇。他的熱吻中帶著堅定的保證、滲透入靈魂的愛情,要不是滅明擁抱著她,嬙柳肯定已經癱軟在他腳下。
南宮揚挑起眉毛卻禮貌的沒開口,順手拿個抱枕壓住看得陶醉了的綾蘿,遮住她的視線。
「小姑娘,限制級畫面可是兒童不宜。」他小聲的說著,聲調仍舊是一貫的傭懶與飽含笑意。
綾蘿不服氣的推開臉上的抱枕,抬起下巴瞪著他。「我成年了。」
南宮揚大聲的笑著,沒有回話。
當滅明放開她時,嬙柳的粉頰因為他的熱吻而燒紅著,她的手仍舊顫抖著,敏感的身子仍然沒有從剛才纏綿的熱吻衝擊中恢復。
「等我。」他最後輕吻了嬙柳的額頭,視線與她交纏一會兒,終於轉身走向南宮揚,兩個男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現在怎麼了?嬙柳整夜沒有合眼,直到清晨四點鬧鐘響起時,她的一雙眼睛還瞪得大大的,視而不見的看著滿室的漆黑,最後她只能放棄睡眠的念頭,下床來製作今早要賣的豆漿。她在心裡期望著,在打開店門的時候,說不定滅明與南宮揚就會安全的回到家,畢竟他親口允諾過,今天早上一定會趕回來的,不是嗎?
整鍋的豆漿沸騰翻滾著,溫度極高,連蒸氣都會把人灼傷,嬙柳經驗豐富的退開一步,正準備彎腰關上爐火,驀然聽見身後一陣聲響,她驚喜的回頭,期待看見滅明微笑的臉龐。
那是一張極端俊美的臉孔,一旦見過就一輩子都忘不了,嬙柳有些措手不及的看著眼前的金髮男子。傑克-羅德還是如她記憶中那麼俊美,他的臉美得像是天使,但是那雙藍色的眼睛依舊冷冰冰的,像是夜空中藍色的琉璃,沒有任何感情。更令嬙柳感到害怕的,是他握在手中的槍枝,此刻這致命的武器正精確的指著她的頭部。
「嗨!孟-雨,我實在沒有想過我們會再見面。」他的國語很標準,聲調禮貌而溫柔,卻讓嬙柳聯想到死神的低喃。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困難的開口,腦袋飛快運轉著,思考如何脫困。南宮揚給她的槍全擺在樓上,放眼四周,她能使用的武器就只有這些鍋子、鏟子了。
傑克走近幾步,美麗的臉孔因為憤怒而逐漸扭曲。「我昨晚得到消息,知道你還活著,欽文要我來解決你這個重要的人證。我本來想趁你還在睡夢中一槍解決你,誰知道你這麼早就起床。不過,反正我也改變主意了,一槍解決實在太便宜你了。」他把槍枝插回腰間槍袋中,繼續朝嬙柳走近。
「我在來的路上接到消息,東方滅明破壞了我們的計畫,還捉走了欽文。啊!聽說你是他的情人,不是嗎?我要送他一個禮物,當他歡天喜地的回到這裡時,第一眼看到的將會是你的屍體,而我要在角落欣賞他痛不欲生的表情,最後再補上一槍。」他面目猙獰的彎曲手指,朝嬙柳的頸項撲過來。
他要掐死她!嬙柳把手中的湯勺奮力丟向傑克,退到沸騰的豆漿前面。他輕鬆的擋開飛來的湯勺,驀然,修長有力的十指已經緊緊的掐住嬙柳的脖子,毫不留情的截斷她的呼吸。
嬙柳不停的掙扎著,看見傑克半瘋狂的眼神。
天啊!她從前怎麼會看不出他的可怕,居然還和這個人訂了婚?!
「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要不是因為欽文要我接近你,我根本看都懶得看你。不過,欽文說的話我當然會聽,他是我的神、我的愛人,我對他絕對是言聽計從。」傑克的聲調異常溫柔,讓人汗毛直豎。
嬙柳驚恐的瞪大眼睛。這兩個男人是愛人?難怪在他們訂婚期間,傑克甚至不曾吻過她,原來……
他的手勁又加重了幾分,嬙柳腦袋中一片混亂,眼前還看到許多小紅點在跳躍。
「可是,東方滅明居然捉走他。我們本來要一同遠走高飛的,就因為你們這對狗男女,現在一切都完了。」他陰險的笑著,嘴唇因為那抹狠毒的笑容而扭曲。「我要你付出代價,認命吧!」
嬙柳盡量保持腦袋的清明,稍微移動腳步,現在她身後就是那鍋沸騰的豆漿,她能感覺灼熱的蒸氣吹拂著頭髮。不再遲疑,她抬起膝蓋,毫不留情的攻擊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受到強烈痛楚的男性哀號聲瞬間充滿整個廚房,趁他處於劇痛中,嬙柳又用力踢傑克的小腿,他重心不穩的帶著嬙柳往前摔倒,嬙柳在電光石火間掙脫他的箝制,卻仍然聞到頸後的頭髮因為高熱而燒焦的味道。更可怕的慘叫聲迴盪在四周,當嬙柳回頭時,傑克正掙扎著從那鍋滾燙的豆漿中抬起頭來。
他的面容不再美麗,滾燙的豆漿灼傷了他的臉孔,顯得紅腫、噁心,連他的一頭金髮都被熱燙的鍋子燒焦,此刻的他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婊子!」傑克咆哮著,努力睜開被燙傷的眼瞼。他摸索到腰間的槍枝,決定現在就殺了她。
嬙柳還沒來得及跑出廚房,只能全身僵硬的瞪著傑克,死亡的陰影無情的朝她的頭上籠罩過來……
槍聲倏地響起,在寂靜的早晨顯得極端刺耳,嬙柳的身子反射性的震動一下。她疑惑的想著,為什麼自己中了槍卻不覺得疼?眼前的傑克站得直挺挺的,瞳孔卻變得渙散,驀然一道濃稠的血液從他的太陽穴緩緩流下來,傑克高大的身子頹然倒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嬙柳仍然在發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雙溫暖、強而有力,卻也同樣有些顫抖的手臂從她身後緊緊的抱住她,疾速而焦急的喘息吹拂著她稍微被燒焦的髮絲。
「我的老天。」滅明喃喃,努力的想平復體內那陣撼動靈魂的顫抖。他一再告訴自己,已經沒事了,嬙柳沒有危險了……
嬙柳呆了幾秒,明白此刻抱住自己的是滅明時,她急急的轉過身,用盡全身的力量與他相擁。就是擁抱得有些痛楚也好,至少能確定他現在是在自己的身邊。
許久之後,嬙柳的嬌軀仍在微微顫抖,心裡卻知道自己此刻是安全的。「你終於回來了。」
滅明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下來,稍微鬆開懷抱,看見嬙柳雪白的頸間那幾條猙獰的傷痕,他心疼的碰觸著,嬙柳瑟縮著躲避,他又氣憤得想再殺傑克-羅德一次。當柯正國說出他將嬙柳的居住地點透露給傑克-羅德時,南宮揚與東方旭費盡力氣才能阻止滅明當場斃了柯正國,最後是南宮揚冷靜的告訴他,現在最重要的是爭取時間,要殺柯正國可以,但是必須先回去救嬙柳。趕回高雄的路上,他的腦中浮現許多可怕的畫面,就害怕自己晚了一步,嬙柳會遭到傑克-羅德的毒手。
「沒事了,沒事了。」她的呼吸輕拂在他的唇上,不知道是想說服滅明或是說服自己。
他們纏綿的吻著,像是想確定自己真的在對方懷中,直到南宮揚清喉嚨的聲音響起,兩人才不捨的分開。
「還是趕上了。」南宮揚走到傑克的屍體旁,用腳尖把屍體翻過來,思索的皺起眉頭。
「他栽進鍋子裡,後來滅明開槍解決了他。」嬙柳簡單的說,想起方纔的九死一生,身體忍不住又開始微微顫抖。
南宮揚還是皺著眉頭,像是看見什麼他不能理解的謎團。
「你發現了,是吧?」滅明緩緩的問道。
南宮揚點點頭。
嬙柳疑惑的看著兩個男人,只覺得他們似乎在打啞謎。
「我趕到門口時情況已經很危急,所以想都沒想的就瞄準傑克的心臟。」滅明解說著。
屍體的胸口果然有一個黝黑的大洞,嬙柳偏開頭不去看。
「但是傑克的頭部還有一處致命的槍傷,幾乎是跟我在同一時間開槍的,但是這個方向……」滅明看看窗口,只看見破碎的玻璃,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似乎有另一個人在保護你。」南宮揚若有所思的說道。
「但是會是誰呢?」她提出心中的疑問,南宮揚卻給她一個聳肩的動作。
三人還在思考的時候,喧騰的嘈雜聲由遠而近。
「可能是跟在我們身後的那些人,要不然就是剛才的槍聲驚動了警方。滅明,你帶嬙柳出去外面吧,這裡有我應付就行了。再說,你不是有話要私下跟嬙柳說嗎?」南宮揚若有所指的說道,露出調侃的笑容。
滅明神秘的笑了笑,並不理會好友善意的取笑。他牽著嬙柳的手來到屋外。東方旭等人緊跟著南宮揚身後趕到,一票人全進了命案現場。
「事情總算告一個段落了。」滅明緩緩的說,沒有看嬙柳。「我想我也應該離開了。」
嬙柳猛然一震,有些慌亂的看向他,卻發現他的眼光不知落在遠方的哪一點上,反正就是不看自己。
「為什麼?」她困惑的問,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離開。
「傅欽文從此不會再來煩你了,這是我向你承諾的,而現在我做到了,不是嗎?」他盡量保持臉上的表情不變,其實內心慌得可以,但是為了解開嬙柳的心結,他必須孤注一擲。
「但是你不可以走啊!」她眼中淚花亂轉,緊抓著他的衣袖。
滅明低下頭來,終於看進她的眼睛,那種灼熱的眼光像是要焚燒她的靈魂。「那就給我一個理由,嬙柳,你從來不曾說過什麼承諾,但是我也會心慌啊!不要只是讓我猜測,給我一句真正的承諾,告訴我你是真的愛我,這一切並不只是我在自作多情。」說完,他屏住呼吸,期待又害怕嬙柳的答案。
「哦!」她輕喊一聲,緊緊抱住他高大溫暖的身子,將自己安置在滅明的懷抱中。「我當然也愛你啊!傻瓜。」她破涕為笑的喊著,仰頭承受滅明激烈的熱吻。他怎麼能夠懷疑呢?她已經愛得那麼深,雖然不曾開口承諾過什麼,但是她一直以為滅明能從她的吻、她的擁抱中看出端倪,卻沒想到這個從來事事篤定的男子,在意她到無法維持自身的冷靜,連她如此明顯的情意都看不清。
當兩人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時,滅明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隻絨布盒子,他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枚簡單高雅的白金戒指。他溫柔的執起嬙柳的手,她的眼中又不爭氣的浮現淚光,喜悅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聽使喚的往下掉。
「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滅明親自替她戴上戒指,無限溫柔的抵住嬙柳的額頭。「在我們的結婚禮堂上。」
他們相擁相吻的身影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暗示著未來美麗的歲月。只是,沉醉在幸福中的戀人們沒有發現,他們身旁的桌上悄悄飄來一張灰黑兩色相間的帖子,要是他們打開那張精美絕倫的帖子,會發現內容很簡單。
黑色的絲綢鑲在雪銅紙中,交織成仿宋字體,只有一句簡單的祝賀詞……
祝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