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瞪我了,我寧可你用罵的,」顏如玉告饒的說,怯生生的從濃密的睫毛下窺視沙昱升怒氣騰騰的臉。「這樣好嚇人的。」
雖然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但是為她上藥的一雙手卻仍然溫柔而仔細,像是怕會弄疼她。
接過羅蘋遞來的草藥,沙昱升小心翼翼的替顏如玉的傷口消毒,之後才敷上散發著藥香、鎮上居民他們所謂的獨門藥方。他因為剛才驚險的一幕,心跳到現在還沒有恢復正常,臉上的表情當然不會好看到哪裡去。替她處理好傷口,他坐在她的身邊,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開始反省了?」他緩慢的問道,語氣中有著些許的怒氣,卻有更多的憐惜。
顏如玉看看包紮藥草的手,抬頭再看看他。潔白的貝齒咬住下唇,她想了一下,小臉上是固執的表情。「我還是不覺得自己有錯。」
沙昱升深吸一口氣,在心裡先從一默數到十,之後才有辦法開口說話。他的手絞扭著白色的繃帶,像是希望用那些繃帶綁住什麼東西。「沒有錯?你都快嚇掉我半條命了,還敢說你沒有錯?」
「本來就是啊!我去救人又有什麼不對了?」她抬起下巴,挑釁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也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驚嚇,還是因為過度憤怒,他的臉色始終是蒼白的,看得顏如玉好幾次差點忍不住要伸出手摸摸他的臉。
不行不行,他們現在可是我還以為是哪個登徒子想來釣我的寶貝女兒。」
顏如玉的小臉慢慢浮現懷疑,她的視線在兩個男人之間移動。「你們認識?」她小心翼翼的問。
沙昱升還來不在爭吵呢!顏如玉在心裡不停的提醒自己,千萬不可以先軟化態度。況且,她也實在沒有做錯什麼啊!他又何必氣成這個樣子?
「救人?救人也要量力而為,你剛才的那種行動只能稱之為送死。」他毫不留情的說,回想起方才在戲棚下的一幕。
戲棚子倒塌時,如玉剛好去拿棉花糖,當整個支架掉落倒塌,她雖然離得很近,卻根本沒有危險,沙昱升看見她的時候,她正站在羅蘋身邊,兩手都握著棉花糖。他才正要鬆一口氣,卻看見兩個女人幾乎是同時行動,丟下手中的棉花糖就往人群裡沖,那時戲棚下還有一些躲避不及的小孩,這兩個傻女人就這麼奮不顧身的往危險裡跳。那一瞬間沙昱升感覺自己的心像是提到了喉嚨,不要說難以呼吸了,他險些就要昏過去。
還好戲棚是用傷害力不大的竹竿及木板搭成的,這些東西摔落下來,打在身上頂多造成皮肉傷。羅蘋手腳比較快,抱了一個小孩就馬上跑開;如玉則是護住兩個嚇得跑不動的女孩當下臥倒,竹竿打到她的手臂,造成一些不嚴重的擦傷。
當鎮民七手八腳的把壓在她身上的木板搬開時,沙昱升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整個人都因為極度的驚嚇而發軟,過了許久才能夠動彈。恢復知覺之後,他沒有浪費一秒鐘,當下把如玉像是抱新娘似的抱回圖書館,任憑鎮民留在原地議論紛紛。
這一幕精采的英雄救美畫面,夠那些鎮民在茶餘飯後談上好幾天了。
顏如玉還是看不出自己的錯誤,卻因為他剛才的話而一臉怒氣沖沖。她跳上小板凳,剛好與他的視線平行。「什麼叫做送死?我也是經過考慮才去救那些孩子的。」她臉不紅、氣不喘的撒謊。其實當棚子倒下來的那時,她與羅蘋壓根兒沒有多想,搶先就街出去救人了。
現在想想,她也不禁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當時的情況真的太危險了。
雖然他的顧忌有些道理,自己也的確有欠考慮的地方,可是顏如玉就是氣他如此看輕自己。雖然外表纖細了些,但是她可是一點都不嬌弱的。
「有考慮?」他從鼻子裡發出侮辱人到極點的哼聲。「有考慮?請問你當時考慮了多久?半秒鐘,一秒鐘,還是兩秒鐘?」沙昱升一眼就看穿她的謊言。
她的頭拾得更高了,不過卻開始感覺到有一點心虛。「不然你想怎麼樣?那時候情況危急啊!要是我再拖拖拉拉的考慮束、考慮西,小孩們就會有危險,況且那時候我跟蘋果兩人離棚子最近,我們當然就有義務救人。」
「然後救了人你卻沒有想到要快逃,就這麼躺在那裡讓竹竿、木板砸嗎?」她可知道,當他看見那些竹竿、木板無情的掉落在她身上時,他心痛得簡直要昏過去。老天爺啊!這種驚嚇要是再多來幾次,他不是先被逼瘋,就是憂慮到「少年早生華發」。
只聽到他嚴厲的責備,顏如玉忽略了他語氣中濃濃的關懷,她已經氣得聽不出他話中的含意了。這個傢伙居然敢這樣罵她?她長這麼大,可是從來不曾挨過一次罵的。「這怎麼能夠怪我?我又不是神力女超人,哪能手上抱兩個孩子還有辦法健步如飛的?那時候當然只能原地趴下。」
眼看自己根本說不過她,沙昱升乾脆板起一張臉,撂下不容拒絕的最後通牒。「我不管你有多少借口,反正以後我不准你再做這麼冒險、這麼不經大腦的事情。」
她簡直氣炸了。纖纖玉指指著他的鼻子,顏如玉像只發火的貓兒,不畏懼的朝他齜牙咧嘴,雙頰因為憤怒而染上迷人的嫣紅,此刻的她更是美艷不可方物。「你沒有資格跟我下最後通牒。沙昱升」我告訴你,要下最後通牒也是我下,別忘了我還是老闆。」她深吸一口氣,朝臭著一張臉的沙昱升大喊:「姓沙的,你被開除了。」
獨立生活了許多年,顏如玉已經習慣為自己的生活作主,獨立自主的生活也造成了她毫不軟弱的性格。她或許體貼別人,或許心地善良單純,但是她的脾氣絕對也不小,雖然次數不多,但是當顏大館長髮起火來時,絕對沒有人敢待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
炸藥不是不會爆炸,只是缺少引信,以及那個不知死活而來點火的倒楣鬼。
「其娘之。」沙昱升恨恨的喃喃罵道,根本拿這個怒氣衝天的小女人沒辦法。她那個模樣,讓他既想狠狠的把她按在膝上打一頓,又想好好的吻她,直到她因為陷溺於熱吻中而昏頭轉向,腦子裡只能想到他,什麼氣也發不出來。
他轉過身去,用力的打開門,頭也不回的走出圖書館。他不是在生氣,而是明白現在的如玉根本連一個字都聽不進去,說了也是白說,她完全沒有發覺他的憂慮。沙昱升擔心的不只是她因為救人而街動行事,還有一層危機包圍在他們的四周,真正的危險來自於那個想要奪取電腦晶片的人。他之所以會這麼焦躁,無法冷靜的跟如玉講道理,這也是原因之一。
深夜的樹林看來有些陰森,不過他沒有一點遲疑,筆直的走進樹林,走到前不久如玉打算丟掉手槍的古井群之旁。
他有十成十的把握,戲棚子會突然解體摔落,掉下來砸傷人,絕對是那個名叫羅克的殺手搞的鬼。按照這種手法看來,這一次只能算是打個招呼,之後就是正式交鋒了。要是如玉再這麼衝動行事,完全不把他的保護當一回事,不但保不住電腦晶片,連她的小命都有危險。
正在沉思,考慮要怎麼回去說服那個壞脾氣的小女人,卻發現如玉已經眼淚汪汪的走到他身後。
「昱升。」她小聲的、試探的開口。
他轉過身,只是挑眉,一句話也不說,五官分明的臉龐隱藏在陰影之中,樹影在他的面容上交織出詭異的圖案,嚴峻的表情讓人不敢接近。
顏如玉還是硬著頭皮走到他身邊,鼓起勇氣看著他。
一看到他走出圖書館,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氣過頭,不知怎地,他高大的身影沒有停留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她就會莫名的感到驚慌而若有所失。很不情願的,不過她真的開始反省了,想到自己還嚷著要把他給開除,顏如玉連忙追了出來,怕他真的把自己的氣話當真,收拾包袱回山下去了。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要不是那雙眼睛裡還有她熟悉的寵愛,她真的會勇氣盡失的拔腿跑開。黑色的服裝,寬大的披風,加上四周的景致,他儼然就像是活生生的黑帝斯,她開始感覺到那股壓迫感——女人憑著直覺,與男人獨處時感到的壓迫感。
她強迫自己直視他的眼睛,很懦弱的希望能用淚水得到一些原諒。「呃……我要道歉。
不過不是因為我救了那些孩子,這一點我堅持沒有錯,我道歉是因為剛才說的那些氣話。」
聲音愈來愈小了,跟蚊子叫差不多。「我不是真心想開除你,當時只是一時氣昏頭,所以——」
「開始反省了?」他重複不久前的問話,表情高深莫測。
她遲疑了一下,終於決定自己比較理虧。好吧!先讓一小步,誰教自己氣昏頭了就亂說話,不過這只是開頭,之後他們還有很多年很多年可以慢慢耗。柔能克剛,顏如玉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先採取低姿態。
「有一點點。」她還在嘴硬。
沙昱升聳聳肩,這多少算是有點進展。他張開雙臂,無聲的邀請。顏如玉則是高高興興的偎進他的懷抱中,臉上帶著詭計得逞的笑容。
「你知道我那時有多擔心嗎?」他的臉頰摩挲著她捆滑的黑髮,輕輕歎了一口氣。
顏如玉發現他的懷抱溫暖極了,臉上帶著笑容;知道自己小贏一場,她的心情慢慢變好了。
「但是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啊!」她理直氣壯的說,還是要重申自己的立場。「昱升,不要把我想得太嬌弱,我能夠照顧自己的。我不是故事書裡那種只能在城堡裡、癡癡等待王子來拯救的軟腳蝦公主,我夠勇敢,能夠跟著你一起拿刀劍擊退魔鬼。」
「我相信你,也同意不能見死不救,但是請你在救人之前先考慮自身的安全,好嗎?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我想一想啊!你可知道當我看見那些竹竿、木板砸到你身上時,我的心有多麼疼痛嗎?」想到那時的驚險,他又更加抱緊了懷中的佳人,像是要證實她真的是安全的待在他的懷中。「如玉,答應我,從今以後凡事三思而後行,想要做什麼危險的事情都由我代勞。」
說什麼相信,還不是把她當成纖細的玻璃娃娃,深怕輕輕一碰,她就碎成好幾十塊。顏如玉在他懷裡不太高興的扁扁嘴,暗自決定,一定要找個時間證實自己的能耐,讓這個大男人刮目相看。
「如玉,回答我。」他看看懷中的小女人。她安靜得有些奇怪。
「你是說,以後都要待在你身邊,凡事請你幫忙?」她緩慢的問。
沙昱升想了一下。「我只是想保護你。」他替自己申辯。
「我還是要考慮一下。」
結果兜了個圈子回來,她仍舊固執己見,抱住她自己那一套「女人可以自己解決一切」的態度。沙昱升忍不住向天空大翻白眼,發現她簡直固執得令人想跳崖自殺。
算了,她想堅持就讓她去堅持吧!反正接下來的日子他是跟定她了。
沙昱升做了一件從今晚第一次看到她就想做的事情。他抬起她細緻的小臉,深情的吻住她溫潤紅艷的唇兒,讓她那張令人又愛又恨的小嘴再也吐不出什麼固執的話來。
當夜裹的貓頭鷹發出咕噥的聲音時,這一對情人仍舊沉醉在彼此的懷抱中,把外界的一切遺忘。甚至連身為特務高手的沙昱升都沒有發現,黑暗中有視線緊緊的跟隨他們。
每一道視線都是若有所思。
伊凡娑在暗處裡沉默的觀看,她的任務表面上是保護顏如玉,實際上卻比較接近於監視,因為這一切柯正國另有計畫,而這個計畫裡的關鍵人物,就是到現在仍舊渾然不知的顏如玉。
她不太能分析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在樹林裡待了許多天,不時都能看到顏如玉與沙昱升之間親暱的畫面,她能感覺到嫉妒的毒蛇逐漸盤據了她的心。眼前這一切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在這美麗得有如世外桃源的山林之中,這一對男女看來也是如此美麗,但是眼前種種卻讓伊凡娑心裡更加複雜了。似乎理所當然的,當他們相遇,冥冥中有股力量讓他們兩人成了一對,像是每朵花都有一隻忠實的蝴蝶。伊凡娑不知道她自己有什麼,她對沙昱升幾年來的迷戀,能有什麼回報?
從未感受到如此深刻的、突然的寂寞,好像連這幾年來的迷戀都是虛假的。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她不禁懷疑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誰,或者是說她過去所迷戀的那個男人是誰?在顏如玉身邊的他如此輕鬆自在,偶爾還會露出些許笑容,就連他招牌的皺眉表情看來都不那麼嚇人了。伊凡娑所迷戀的冷酷男人是極端的冷漠,甚至可以說帶著些許殘酷,那個對於敵人絕對不手下留情的男人似乎消失了——還是,他根本不曾存在過?
現在她所看到的,難道才是沙昱升的本性?顏如玉有辦法在極短的時間內突破他黑暗的心靈,而在伊凡娑面前,他甚至長達四年都不曾卸下那張自我保護的冷酷面具。
她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失敗的感覺陡然閭襲上心頭。
冷不防左後方遞過來一個熱騰騰的包子,伊凡娑連忙轉過身來,映人眼簾的是羅蘋那張咬著包子,卻仍要咧開笑容的滑稽表情。
「吃一個包子吧!我看你似乎也沒有吃早餐,這些都是今天早上才做的,艾校長特地拿給我要我拿回去給老爸吃,不過我出門前就幫他煮好稀飯了,所以他根本吃不下這些包子,不如就你我對分了吧!」她一臉熱誠的說,把牛皮紙袋撕開,很認真的開始分配食物。怎麼可能呢?伊凡娑驚愕的想著。她受過特務的訓練,不但有辦法掩飾自己的行蹤,要是有人接近她,她更是能馬上警覺到,搶佔制敵先機,怎麼這個女孩都走到她身邊了,她才猛然發覺?
「你怎麼發現我的?」她小心翼翼的問。因為連續幾天都在室外觀察,這幾天寒流又侵襲台灣,伊凡娑的聲音有些岸啞,已經有感冒的徵兆了。不過,她在心裡仍舊思索著要怎麼對付眼前這個看起來十分單純的女孩。
「我前幾天就發現你了。我曾經跟艾校長學過怎麼追蹤獵物,他們山地聚落族裡傳了好幾百年的經驗,在他們眼裡,你這種掩飾自己行蹤的方法實在太小兒科,我敢發誓,鎮上一定有不少人早就發現你了。」羅蘋停了一下,不知道要把剩下的一個肉包分給誰,最後看見伊凡娑瘦得像是風一吹就會倒,決定她比自己更需要,只好忍痛割愛,把肉包放進分給伊凡娑的牛皮紙袋上。「聽說前不久也有人搞過同樣的把戲,不過那個人比你高明多了,鎮上沒有一個人看到他的真面目,然而這種情況維持不了幾天,那個人也不見了。」
伊凡娑知道那個人就是先前在監視顏如玉的沙昱升。「你來這裡做什麼?」她又發出疑問。
羅蘋咬包子的動作沒有停頓,還有辦法一邊說話。「我想包子很多嘛,你又沒吃東西,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有包子乾脆一起吃,有人陪著一起吃,食物會特別香喔。」她說得理所當然。「快點趁熱吃了吧!」她招呼著。
「拿走,我不要吃。」伊凡娑的語氣不善,因為自己的形跡曝光而有些光火。
「不吃早餐容易脾氣暴躁。」羅蘋自言自語的說道,開始仔細聽她的聲音。「你的鼻音好重,是不是因為連續幾天待在外面餐風露宿的,所以感冒了?」
「不關你的事。」她毫不客氣的說,準備轉身離開,一點都不把羅蘋的熱誠看在眼裹。
誰知道羅蘋的眼睛裡突然煥發怪異的光芒,猛然跳起來,一把握住伊凡娑的手臂。真難想像看起來瘦瘦小小的羅蘋怎麼有那麼大的力量,任憑伊凡娑怎麼掙扎,就是掙脫不了她的鉗制。
「小感冒不快點治好的話,會變成大病的喔!」她的聲音裡居然帶著些許興奮的意味,聽得伊凡娑毛骨悚然。「我知道一個治感冒的方法,走吧!我帶你去。」
「不要,放開我——」
任憑在特務界闖蕩四年、受過各種訓練的伊凡娑怎麼努力,她還是被興致勃勃的羅蘋拖著往圖書館方向移動。
她開始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
沙昱升走進圖書館的閱覽室的時候,已經感覺到有些疲累了。他剛剛才把兩排書櫃的書給翻完,卻仍然沒有發現電腦晶片的下落。該死的,要是藏著晶片的書先被鎮上的居民借走,他們不知道晶片的用途,說不定把晶片丟進垃圾桶,或是拿給小孩子玩;那一切豈不是全毀了?他們這些特務拚死拚活找來的證據,就這麼「回饋鄉里」去了。
推開閱覽室的門,他有半晌的呆滯。
兩張桌子被並成一張臨時的床,上面躺著的是背部全裸的伊凡娑,羅蘋手腳並用的把她壓制在床上,而顏如玉則是一手捧著書,另一手拿著幾根細而長的銀針,專心一意的往伊凡娑背部猛戳。
「沙昱升,非禮勿視。」顏如玉簡單的說了一句,連頭都沒有抬,視線還停留在書上,手上的銀針就朝他的方向甩,細小的銀針發出尖銳的聲響,霎時已經插入他身後的門板上。
銀針還在兀自的震動著,沙昱升忍不住嚥了一口口水。
「眼睛不要亂瞄,把頭轉過去。」顏如玉說道。私心裡,她才不希望他看到其他女人的身體,即使只是裸露背部都不行。
他還在看著那些銀針,開始感覺頭皮發麻。「你以前練過飛刀嗎?」
「我看過書,書上有教。」她淡淡的說,翻閱手上的書頁。「蘋果,書上寫得不是很清楚-!」
羅蘋一邊按住掙扎不休的伊凡娑,探頭看了一眼書本。「嗯!這本《針灸入門》寫得不太詳細,要不要換一本?」
「不行,這一本裡面才有簡易的治療感冒方法。」顏如玉安撫似的拍拍伊凡娑。「乖乖的不要亂動,我們只是幫你治病,不會有事的,你放鬆不要緊張,不然會害我扎錯地方。」
「放開我——」伊凡娑咬牙切齒的說。真是難以置信,她受過特別的訓練,不論是體能還是擒拿技巧都極端出色,但是卻怎麼也掙脫不開這兩個看起來普通到極點的女人。「不要拿那些針在我身上亂戳。啊……該死的,會痛啊!」
沙昱升聽見這些對話,幾乎能想像出伊凡娑欲哭無淚的表情,但是看一眼自己身旁人木三分的銀針,他根本連轉頭的勇氣都沒有。
羅蘋因為用力壓住伊凡娑,所以聲音有些沙啞。「要灸哪一個穴道?」
「書上說有十幾個穴道要注意,但是很籠統的介紹了十幾頁,卻都沒說到底要灸哪一個。」顏如玉像是下定決心,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根閃著光芒的銀針。「算了,如果射擊技巧不好,那就打散彈鎗吧!全部的穴道都針灸,總會刺到一個對的。」她露出篤定的微笑。
伊凡娑不能決定是她的微笑比較嚇人,還是她手上那本《針灸入門》比較可怕。
顏如玉手起針落。
伊凡娑的慘叫聲響徹雲霄,幾乎可以跟沙昱升早晨被哈雷騷擾時發出的聲音媲美了。
接下來的日子,沙昱升發現伊凡娑根本不刻意掩飾自己的形跡了,常常光明正大的站在樹林裡對著圖書館猛瞧,剛開始態度還有點生硬,不過到了後來,她還是承受不住羅蘋以及顏如玉的熱誠。她們兩個人每天對這個監視者噓寒問暖,送茶送飯就不用提了,當晚上的氣溫變低的時候,她們還會抱著厚厚的棉被去給伊凡娑。
顏如玉說,在阿拉伯的律法中,如果救了一個人的性命,就要對那個人的下半生負責,所以她才會如此熱絡的招呼伊凡娑。
如果問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她與羅蘋就會搖頭晃腦的齊聲回答:「從書上看來的嘛!」
沙昱升開始認真思索,娶到一個太過聰明的老婆,會不會是一個男人災難的開始?
終於在經過一個禮拜之後,他開始感覺到有些吃味了。在看到顏如玉又抱著棉被準備出門的時候,他忍不住攔下她。
「這是要拿給那個女人?」目前為止,他與伊凡娑還沒有表露兩個人原本就相識的真相。
顏如玉點點頭。「是啊!蘋果說她要陪凡凡一起外宿,因為今晚剛好有流星雨,她要順便觀察星象。」她手上還有一壺熱騰騰的紅茶,準備給兩個女孩取暖用的。
凡凡?她們不但在短短幾天之內套出一個特務的名字,還活像是跟她有幾十年交隋似的,直接用暱稱稱呼她。「你知道她的身份嗎?」
如玉前不久才答應他一切都會小心,但是那些承諾卻攔不住她熟絡的天性。這種性格簡直善良單純得有些不可思議,不客氣點說,就是沒遇過壞人,壓根兒不會去懷疑陌生人會不會是壞人。這種個性要是生活在城市裡,肯定沒多久就會被人騙去賣了,說不定她還會傻傻的幫人家數鈔票。但是在這片山林中,人的心靈似乎因為美麗的自然而開朗起來,她們不去懷疑,只是熱誠的付出關心。
這是不是能夠解釋,他為什麼如此迷戀她的原因?她的善良在他的眼中,簡直與天使無異。
「為什麼要知道?」她反問一句,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態度有錯,像是這麼招呼陌生人,在她眼中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每個人都必須保有一些秘密,凡凡對自己的事什麼都不提,說不定是因為她有不愉快的過去,所以才會遠離城市,跑到這裡來。」她充滿同情的說。
沙昱升只能為她的善良大翻白眼。
「你就不怕會有危險?」
她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有一就有二啊!我都敢收留你了,為什麼要懷疑凡凡?你不覺得你的情況跟凡凡很像,同樣都不想提自己的過去。」柔軟潔白的小手輕柔的撫摸他的臉。「我沒有過問你的事情,是因為我相信你不希望我知道,基於尊重我不去問;同理可證,我跟蘋果是用同樣的眼光在看凡凡。況且我們都對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信心,凡凡不會是壞人的。」
沙昱升歎了一口氣,順勢將她的身子帶人自己的懷抱中。「該死的,我根本說不過你。」好像什麼事情從她的嘴裡說出來,就會變得理所當然,就算再怎麼荒謬的事情,他都不忍也不想反駁她。
「那就乖乖聽話,什麼話都別說。」她習慣性的拍拍他的臉。
「要我住嘴可是有代價的。」他的唇緩慢的逼近。
嬌艷的紅唇彎成一個微笑,她拉下他的頸項。
「我想我付得起。」聲音到最後已經接近喘息,慢慢消失在兩人密和的唇之間。
顏如玉原奉抱在手中的棉被及水壺都被遺忘了。她身上涼爽的棉布衣輕撫過他的手,充滿幽香的柔軟身軀是他飢渴的鎮定劑。
沙昱升更拉她靠近,身體上更親密的接觸引起她有些驚訝的喘息,他乘機佔據了她的香舌,進一步與她的靈魂交纏。她的肌膚散發出迷人的香氣,誘惑得他心神蕩漾,他把她摟得更緊了,一隻手滑下她的背。
她聽見一聲輕輕的悶哼,卻不知道到底是他還是她發出來的。那種低沉飢渴的聲音彷彿是痛苦的呻吟,來自靈魂深處的嘶吼,顏如玉認不出這個聲音,認不出現在的激烈感情。
正當一切即將失控的時候,圖書館的大門猛然被某個大殺風景的人推開了。一個年約五十的男人站在門口,頭髮已經有些花白,原本英俊的臉龐已經看得出些許皺紋。
沙昱升眼睛微瞇,想看清來人是誰。
顏昭彥一進門就脫下大衣,等到把大衣掛好之後,他才發現愣在一旁的一對年輕男女。
「爸爸。」顏如玉虛弱的喊道,聲音裡充滿不可置信。
「哈羅,我的小姑娘。」顏昭彥對自己的女兒微笑,起先用帶著敵意的眼神看著沙昱升,等到認出他的身份時,才露出笑容。「原來是你啊!及反應,顏昭彥已經忍不住搶先為自己的寶貝女兒解答了。「是啊!沙先生也是我那個單位的人,幾年來都是「任務人員」裡的厲害角色,這一次被派來保護你的。」
他能感覺到在自己的懷抱之中,如玉的身軀慢慢的因為憤怒而變得僵硬。
該死的,這下子有得解釋了。
沙昱升嘴裡喃喃的罵著自己最近學到的口頭憚,「其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