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白的月高懸於漆黑的夜空,在夜裡風仍舊吹得狂亂,大量的烏雲纏繞放天邊,月光因為烏雲的遮掩而時明時暗。
傾國跟隨在陸磊驥身後,纖細的手始終被他黝黑的掌握著,躲避過弗倫德爾王宮內的巡邏軍隊,雖然她的笨拙手腳,很容易成為他的干擾,但是好在他身手矯健,幾次都避開了巡邏的軍隊,順利的往溫室前進。
她穿著深色的斗蓬,遮蓋住美好的身段,兩人的身影在夜裡猶如兩個飄動的魂魄。她緊握著他的手,盡力跟上他的步伐。
至於東方旭與傾城,則是靠著傾國憑記憶繪下的地圖,到地牢中尋找著囤積的毒品。原碇天因為擔憂楚依人,懷疑凱森會將楚依人囚禁在地牢中,所以跟隨他們往地牢而去。
危險在四周窺伺著,但傾國卻始終不覺得恐懼。她的手被仔細的包裹在他的掌心,他的體溫給了她勇氣,也讓她不可思議的感到安心。只要有他的陪伴,她將不會孤單,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不論外界的風風雨雨如何,她的心已經找到了歸宿。
看著陸磊驥的背影,她偷偷的微笑著,笑容甜美而有些羞怯。她沒有注意四周的動靜,只是靜默的跟在他身後,跟隨他前來只是不想離開他,不論再危險,水深火熱她也願意跟隨他走過。
想得太入神,甚至連他停下腳步,她都沒有發覺,在他徒然停止時,她撞上他高大堅實的身軀。臉兒被撞得有些疼,她低呼一聲,輕按住被撞疼的臉龐。
「在想什麼?這麼不專心。」陸磊驥皺起眉頭,第無數次懷疑讓她跟來是不是明智之舉。在危機一觸即發的此刻,她竟然還笑得幸福盎然,沒有提高警覺,反而一臉的若有所思,遲鈍的撞上他。
「沒什麼。」她的臉微微的嫣紅,低下頭來彷彿在反省,實際上卻是用低頭的動作避開他銳利的審視眼光。
「該死的,我不該被你說服,不該帶你來的。你的傷還沒有痊癒,需要充分的休息。」陸磊驥低聲咒罵著,想起在倉庫中的那一幕,困惑著為何會被她說服,帶著她進入重重危機中。似乎一接觸到她甜美的笑,以及澄澈溫柔的眼,他的自制力就會崩解,縱然知道不該,卻也難以拒絕她的要求。
傾國淡淡的笑著,雙手環抱著他高大的身軀,將面容貼上他的胸膛,給予他保證。「別擔心,我的身體好得很,我不需要休息,只需要一直留在你身邊。我們快些把這裡的種種結束,之後一起回台灣去。」她柔聲的說,在微涼的夜裡享受著他的體溫。
他吻著她的發,無言的給予承諾。用力的抱緊她後,他再度握住她的手往溫室前進。知道要是再親密的摟著她,或許就難敵她的甜美誘惑,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即將面臨的危機上。
在高大建築物環繞之間,有一座巨大的溫室,透明的玻璃在月下保護著溫室內的眾多植物。陸磊驥取出特別的儀器,貼在玻璃之上,之後無聲的敲破其中一塊玻璃,順利的領著她走入溫室。
在幽暗的月光之下,那些植物開著淡紅色的花朵,花瓣薄而往外開展,猶如一片薄薄的裙擺,美麗的姿態讓人難以想像,它其實是最致命的植物。
傾國以月光端詳著,詫異的低呼:「罌粟!他竟然種植了這麼多的罌栗。這些罌栗所提煉的毒品,將可以成為一個恐怖組織的充分貨源。天啊!他是真的想將弗倫德爾建造成一座毒品之島。」她纖細的手輕覆著溫潤的唇,壓抑著那聲駭然的低呼。
雖然早就料到這個島嶼上種植著毒品,但是她沒有想到為了解決溫度與土壤的問題,原滄海竟然建造了這麼大的溫室,培育了大量的罌栗。多麼可怕的男人,從眼前的罌栗花田,就可以感受到那人的不擇手段。
陸磊驥緊抿著唇,生來敏銳的直覺感受到逐漸逼近的危機。他緩慢的將傾國拉到身後,謹慎的往溫室內部走去。高大的身軀有著最穩健的步伐,宛如森林中行走的野獸,腳步觸地沒有半點的聲息。
在溫室的深處,有著一張工作台,上面滿是最精良的設備,看工作台上凌亂的模樣,似乎先前才有人在此研究過。一本筆記本上,有著娟秀的字跡,記錄著研究的點滴。
傾國上前查看著,視線在觸及案桌上的一條素色絲絹時,心中不由得一震。她拿起手絹輕嗅著,聞見一股絕對不可能錯認的花香。她抬起頭來,表情有些焦慮擔憂。「這是楚依人的手絹,我曾經看她使用過。我們的猜測沒錯,她真的被囚禁在王宮之內。」
陸磊驥沒有回答,他陡然握住傾國的手,用高大的身軀擋住她,銳利的視線緊盯著溫室的一處,深沉陰鷙的黑眸裡有著激烈的恨意,像是恨不得將那人碎屍萬段。
穿著華麗的凱森緩慢的走出陰暗處,手中拿著槍枝護身,雖然陸磊驥的神色讓他膽戰心驚,但他是堂堂一國的國王,手上又拿著槍,根本不用害怕才是。他勉強維持著優雅的舉止,視線卻不太敢與陸磊驥接觸。
先前的那一場爭鬥,他開槍傷了傾國,陸磊驥幾乎因為氣憤而瘋狂,狠狠的重擊他,直到他因為劇痛而昏厥。要不是眾多的王家軍隊趕到,陸磊驥甚至可能當場就要了他的命。直到如今,他的身上仍有著嚴重的傷痕,全是那日留下的證據。他心裡極度痛恨陸磊驥,恨不得將眼前這對男女碎屍萬段。
他的視線先是落在傾國身上,之後緩慢的微笑著。「我還以為那一槍足夠要了你的命,沒想到你不但命大,而且還敢自投羅網的潛入王宮之內。」他偏頭看著她手上的絲絹,笑容變得更加得意而邪惡。「沒錯,是我囚禁了她,連原滄海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我已經受夠了被他擺佈,有了楚依人的幫助,我就可以擺脫原滄海,她可以為我精研出最好的毒品。」
「你私自囚禁楚依人,原滄海不會放過你的。」傾國搖搖頭,看出對方已經因為野心而瘋狂。說穿了凱森也不過是個傀儡,真正掌權且有著可怕能力的人,是那個始終隱身在黑暗中的原滄海。
凱森無法明瞭這一點,妄想著要擺脫原滄海的控制。傀儡失去了支柱,要如何存活?
一陣詭異的風吹過,搖晃了滿園的罌栗,溫室中有著某種今人迷亂的氣息。所有的事端都因為楚依人而起,她有著讓人瘋狂的魔力,不論是她的天賦,或是她的美麗,早就注定了她的不凡。所有的人都在爭奪著她,像是被捲入一個巨大的漩渦,個個都無力掙脫。
凱森的臉色徒然變得蒼白,卻仍勉強振作著。他舉起手中的槍,瞄準眼前的男人,想在最短的時間內報仇。「那不關你們的事。我將會成為弗倫德爾真正的國王,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左右我。」他的嘴角有著滿足的微笑,眼裡只看得見將來的美好遠景。
倏地,一條極細的銀絲出現在陸磊驥的手中,他以精準的力道拋出銀絲,準確的勒住凱森的手腕,只是輕微的一拉,銀絲成為牢不可破的束縛,劃破了凱森手腕上的肌膚。
凱森尖叫一聲,手腕的劇痛讓他無法繼續握住槍枝。槍枝因為他的鬆手而落地,而他的手腕仍舊被銀絲束縛,那細密的金屬陷入他的肌膚,劃割著手腕的神經脈絡,大量的鮮血沿著手腕滑下,他看得魂飛魄散。
「這一次,可沒有那麼容易讓你傷到她。」陸磊驥緩慢的冷笑著,陰影與光明在他的面容上交替著,讓此刻的他看來格外危險。
他多年來潛身於黑暗中,自然有著俐落而令人驚歎的身手,那條銀絲是他慣用的隨身武器,有著極佳延展性的銀絲,可以輕易的取人性命。
凱森瘋狂的揮動手腕,卻怎麼也無法擺脫。他能夠感覺到大量的鮮血流出身體,而手腕間的劇痛讓他疼得撕心裂肺,彷彿手腕即將被那條銀絲絞斷。
「磊驥,別殺了他,他不值得的。」傾國在一旁看著,親眼看見凱森的臉變得極為蒼白。甚少看見如此血腥的場面,她緊握著陸磊驥的衣袖,直覺的不願意看見他殺人的景況。
她不希望凱森的鮮血濺污了他,她想要將他永遠的帶離黑暗,自然不希望他在血腥中陷溺。
陸磊驥瞇起眼睛,靜默的看著哀號求救的凱森。雖然表面仍然維持平靜,他其實被憤怒之火燒灼著。傾國受傷的情狀還歷歷在目,當凱森再度執槍瞄準傾國時,他的理智早已繃斷。
這一生有半數的時間潛身在黑暗中,多年來她的溫暖光芒幾乎成為他的支柱。但直到她受傷昏迷時,他才真正驚覺,她對他而言有多麼重要。在不知不覺間,她的甜美已經滲入了他冷硬的生命,成為他神魂的一部分,如何能夠承受得起失去她的強烈心痛?
「磊驥?」傾國低喚著,困惑的眨著澄澈的雙眸,不明白在危機重重的此刻,他為何會如此看著她?灼熱而激烈的目光,就彷彿他們此刻是獨處的,也像是在承諾著某件永恆而美好的未來。
在黑暗的角落,一把華麗而銳利的匕首突然竄出,鋒利的刀刃輕易的割斷銀絲。銀絲先是發出刺耳的聲音,接著被崩裂絞斷,在黑暗之中,帶著光芒的銀絲散落著。
凱森握住鮮血直流的手腕,表情從蒼白轉變成喜悅。因為後作用力,他跌入研究器材中,身上沾滿了芬芳的精油。「原先生,救救我。」他呼喚著,看見那個拿著一盞燭火,從黑暗中走出的高大男人。
傾國屏住氣息,僵硬的轉過頸項,看著神態優雅如貴族的男人走出黑暗,這一次她不會再錯認,那邪惡的氣質已經昭告了他的身份。只是遠遠的看著,她就能夠感受到那股瀰漫四周的深刻邪惡。純粹的邪惡是包裹在優雅的表象之下,那是一種今人移不開視線的魔力,彷彿生來就是眾人的焦點,能夠輕易的攝人心魄。
原滄海卻對凱森視若無睹,對著傾國露出微笑,那表情十分友善,像是他從不曾將她送進狼堆中。他是那種能夠笑著殺死對方的可怕男人。
「東方小姐,我們又見面了。真是令人驚訝,我原本以為當初給你的『招待』,就足以讓你香消玉殞了,畢竟那些男人已經太久沒有見過像你這麼美麗的女人。」
他的話裡有著最可怕的暗示,傾國驚喘一聲,本能的往陸磊驥的身邊靠去,在感覺到他溫暖的體溫時,心中的恐懼才稍微平靜了些。「很遺憾,那一晚雖然驚險,但我還是安然逃過一劫。」
「沒有人可以傷害她的。我不允許。」陸磊驥淡淡的說,視線緊盯著原滄海。他受雇於原滄海數個月,自然知道眼前的男人有多麼的邪惡可怕。
「你不允許?」原滄海挑起眉,詫異的看著陸磊驥。「是因為她的美麗嗎?所以你甚至背叛了我這個委託人,救出她逃離此處。我實在沒有想到,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拋下一切。」他審視著傾國,想起了另一個女人,幽暗的視線裡增添了一絲遺憾。
「為了楚依人,你不也能夠拋下一切?」傾國一針見血的問道,看見他的神情徒然流露出瘋狂。只是那神色很快消失,原滄海還是一派優雅的模樣,彷彿任何事情都不能影響他的平靜。
只有傾國看出,在提及楚依人的時候,原滄海的雙眸裡有著瘋狂的光芒,那神情與原碇天極為相似。這對兄弟不但在容貌上酷似,就連在提及楚依人時,態度也是相似的。無庸置疑,他們都愛戀著那個美麗的女子。是否正因為這樣熱烈而瘋狂的追逐,所以楚依人必須浪跡天涯?
「我不用拋下什麼,我有能力為她建造一切。弗倫德爾就是我為她建造的,那些舊種玫瑰,以及大量的研究設備,都是為她而準備的。我花了幾年的時間,為她建造這座島嶼,就等著她來到此處,接受我的心血。」原滄海說道,視線緊盯著傾國,急切的解釋著。
「她不會接受的,如果她願意接受,在最初知道是你在背後控制一切時,她就會走入你的懷中。事實已經證明,她不願意接納你,更不會幫助你研發毒品。」傾國喊道,無法忍受原滄海的自作多情。為了得到一個女人,他可以毀去這個世界,縱然在愛情的世界裡該是全然的自私,但是他的私心實在太過驚人。
原滄海沒有被激怒,只是靜默的挑起眉。「她的勇敢莽撞,也是你會迷戀上她的原因嗎?」他詢問著陸磊驥,態度像是在詢問天氣般自然。「男人的一生,總會迷戀上一個女人。」他若有所指的說,之後視線落在凱森的身上,那視線在轉眼間變得冰冷。
「原先生……」凱森可憐兮兮的喊道,隱約感到大禍臨頭。他無法接觸原滄海的視線,幾乎可以在那雙冰冷的眼睛裡看見死亡。
「你知道我在找尋她,卻私自囚禁了她。」原滄海緩慢的說道,拿回那把先前拯救凱森的匕首,放回腰間的特製皮袋中。
凱森哀號著,拚命的搖著頭,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身軀劇烈發抖著,已經預知了自己的下場。跟在原滄海身邊多年,他太明瞭原滄海有多麼心狠手辣。
原滄海則是態度輕鬆,那優閒的模樣,像是決定捨去最無關緊要的身外之物。「這座島嶼是為她而建造的,既然她不接受,那麼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他走上前,燭火在他的掌間明滅著。「你是這個島嶼的國王,就由你來為它陪葬吧!」他淡然的說,優雅的將燭火投向滿身是精油的凱森。
陡然之間,熊熊的火焰在原本幽暗的溫室中亂竄,照亮了夜晚的黑暗,淒厲的吼叫聲,以及人類肌肉被燒灼的可怕氣味瀰漫在四周。被火焰灼身的凱森吼叫著,全身著火的撲進罌栗田內,連帶的讓整園的罌栗開始燃燒,濃煙瀰漫了整間溫室。
「別看!」陸磊驥遮住傾國的眼,不讓她看見如此可怕的景況。他緊緊抱著她,感受到她的顫抖。
「魔鬼,他是魔鬼。」她顫抖著,無法克制那陣由靈魂深處竄出的驚駭。這一生不曾看過這麼可怕的事情,她難以相信世上會有人邪惡到這種程度。
原滄海微微笑著,退開幾步像是在觀賞眼前人間煉獄般的景況。當火勢焚燒四處,他全然不覺得心疼,眼睜睜看著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這些罌栗,甚至連那些囤積的毒品都不重要,他眼裡、心裡只容得下一個美麗的倩影。
「我去救出她,之後帶她離開這裡。要是有機會,我們會再見面的。當然,前提是你們必須要活著離開這裡。東方小姐,我們後會有期了。」他禮貌的說道,紳士的行禮,之後轉身離開煙霧瀰漫的溫室。
「不!」傾國喊道,一瞬間焦慮克服了恐懼,她掙脫陸磊驥的懷抱,匆忙的奔上前去,妄想著要阻止原滄海。
她無法眼睜睜看著原滄海去尋找楚依人,那麼邪惡的男人,難以想像他會怎麼對待楚依人。幾乎可以確定,要是眼前的一切成為灰燼焦土,楚依人也不幸死去,他也會從灰燼中找出她。
但是濃煙瀰漫了眼前,所有的道路都不見了,連罌栗田也燃燒著旺盛的火焰,燃燒後的濃煙有著炙人的溫度,產生了使人暈眩的煙霧。傾國邊咳邊奔走著,只走了幾分鐘就無法再前進。
濃濃的煙霧包裹著她,讓她的神智逐漸朦朧。她摔跌在地上,再也無力行走,只能用手蒙住口鼻,吃力的呼吸著。
「該死的,你在做什麼?!」一雙有力的臂膀從濃煙中竄出,將她拉回安全的懷抱中。
陸磊驥氣急敗壞的看著奄奄一息的她,幾乎被她莽撞的行動嚇得昏厥。
當傾國從他懷中奔出去時,他的心跳幾乎停止。濃煙本來就足以奪去人的性命,更何況燃燒的罌栗會散發令人暈眩的氣味,她的身子嬌弱,根本沒有辦法在濃煙中行動,走不了幾步就可能致命。
「我必須阻止他……阻止他去找楚依人……」她邊說邊咳,已經無法呼吸。她的身上仍有著傷,尚未痊俞的身子怎麼受得了如此的折騰?
「她不會有事的。」陸磊驥倉促的說道。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他實在無法確定楚依人的安危,眼前他只能夠保護傾國,讓兩人安全的逃出去。
溫室的玻璃因為高溫而爆炸,大量的煙霧流竄在整座宮殿中,火勢逐漸蔓延,火焰舔吻過整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就連那座玫瑰迷宮地無法免去噩運,陷入重重火海內。那火焰蔓延到整座島嶼,這座玫瑰之島在火焰中頹傾了。
陸磊驥用衣衫將她包裹在懷中,像是抱著今生最重要的珍寶,他不顧火焰燒灼在身上的疼痛,瘋狂的往前衝去。在濃煙之中,他找尋到正確的道路,衣衫襤褸的他撞開玻璃門,摔跌在溫室外的地上,終於脫離了火焰的糾纏。
在溫室之外,東方旭與傾城一臉焦急的等待著,在看見狼狽不堪的兩人時,詫異的連忙上前來。
「你不是說只要毀去研究室裡的研究成果就好了,怎麼會突然放火?」東方旭詢問著,在看見陸磊驥掀開衣衫,傾國昏迷蒼白的面容時,他的臉色也突然變得蒼白。「怎麼回事?傾國她怎麼了?」
「火是原滄海放的,他打算要毀掉這一切,讓所有的人陪葬。」陸磊驥匆促的說道,以手輕拍傾國的臉頰,發現她已經昏迷不醒時,他的手有些顫抖。深吸一口氣,他撬開她的唇,將新鮮空氣哺入它的口中,執意喚醒她。
「醒過來,傾國,別離開我。」他低聲喚道,不肯讓她睡去。那些濃煙裡有著致命的毒素,要是讓她輕易的睡去,將會有生命危險。
他怎麼能夠失去她?這些年來,他依靠著她的甜美而存活,要是在此刻失去她,他是否又會陷入深深的黑暗中?他不斷的將空氣哺入她的口中,甚至沒有發現自己的雙手不停的顫抖。
他應該是冷靜自製的,但是當他知覺已經愛戀上她之後,那些冷靜與自製早就煙消雲散,他只知道自己無法失去她。從她為他擋下那一槍時,心中就已經知道,她已經深深的烙印在他的神魂中,這一生再地無法抹去。
像是經過一世紀般久遠的時間,傾國劇烈的咳著,緩慢的張開眼睛。「耗錢?」她困惑的喚道。在昏迷之中,她不斷聽見它的呼喚,執意而固執的將她從黑暗中拉回來。
其實她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那些濃煙只是讓她暫時昏迷,但是陸磊驥緊張而急切的模樣,讓她的心感受到巨大的喜悅。他那麼急切的呼喚她,執意要喚醒她,彷彿將她當成最重要的珍寶,這一生再也不願意放手。
傾國從他焦急的面容之後,看見火光漫天的景象。這個國家的美麗頹傾了,在慌亂與危機間卻成就了她長久的戀情。她緊緊的擁抱他,知道這一生可以永遠的依偎在他寬闊的胸膛上。
「老天。」他親吻著她的發,用力抱緊她軟弱的身子,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她沒有被死神奪去,仍舊安穩的躺在他的懷中。「永遠永遠都不許再去涉險,聽到沒有?」他搖晃著她,無法想像她再度涉險的情況。就算是回到光明,不用再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他也可能被她莽撞的行為嚇出病來。
「我不會涉險,我只想待在你身邊。」傾國享受著他的擁抱,蒼白的臉龐上有著甜美的微笑,看來仍是美得令人難忘。她的眼裡有著些許光芒,低垂著長長的眼睫毛,遮掩著澄澈眼中的光亮。「只要你答應,回到台灣之後就娶我,那我就保證一輩子安分的當你的妻子。」她的聲音柔軟,讓人無法拒絕。
傾城看見姊姊眼裡的光芒,暗暗在心裡搖頭。女人的固執真是可怕,就算是剛從鬼門關前檢回一條命,她也可以乘機要求許諾。傾城對姊姊簡直佩服到極點,心中知道回到台灣不久後,東方家大概就要辦喜事了。
陸磊驥卻沒有發覺她的甜蜜小計謀,只要能讓她停止涉險的舉動,他什麼都願意答應,更何況娶她為妻本來就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我答應你,你將是我的妻,我會一輩子守護著你。」他許諾著,吻上她嬌柔如花瓣的唇。
難以追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愛戀上她,或許是在最初的那次見面中,她的甜美模樣就已經停留在他的心中。這麼多年來,始終揮之不去,是因為那無法承認的渴望。當她走入他的懷抱,他的生命才再度有了光明。
四周燃燒著漫天的火光,而他們卻絲毫不在意。在彼此的懷中,他們已經找尋到了今生的永遠。
在他承諾的吻之下,她溫潤的唇,變成一個甜美的微笑。
整個島嶼的玫瑰花都在燃燒著,炙人的溫度、熏人的香氣、燦爛的火焰在夜裡交織成瑰麗而詭異的景象。深紅色的花瓣在空中燃燒,也散落了一地,伴隨著燃燒的火焰,宛如一片血海。
玫瑰迷宮也燃燒了,火焰包圍四周,堵住了通道。而在燃燒的迷宮中,一個美麗的女子慌亂得有如落入陷阱的小動物,火光映在她的面容上,竟讓她看起來美得不可思議。
精緻的五官,以及絕美的面容,她有著令人著迷的魔力。
楚依人慌不擇路,在迷宮中胡亂找著路。囚禁她的地牢被毀壞,她在混亂中逃出,貿然闖人迷宮後卻被火焰逼得無處可逃。然而,讓她無處可逃的,不僅僅是那些燃燒著的火焰。
激烈的呼喚聲由遠而近,雖然方向不同,但是兩個男人都在嘶吼著,同時都在呼喚著同一個名字。
「小依!」那些男人吼叫著她從不曾被旁人喚過的小名,她死命的摀住耳朵,不敢去聆聽,而那些聲音卻從記憶中湧現,糾纏著她的神魂。每一句呼喚,都讓她的心疼痛一次。
那個小名,只能由他們呼喚。
他們在呼喚她,因為知道她近在咫尺而瘋狂著,聲嘶力竭的吼叫,迴盪在整座燃燒的迷宮中。這座迷宮是為她而建造的,理所當然將因為她而毀滅。眾多的花草、眾多的生命,全由得她操控。
只是醫者難自醫,她能夠將沙漠變成沃土,可以點石成金,可以輕易的利用花草要人生,或是要人死,但是卻醫治不了自己心中的傷痕,以及那深埋許久的恐懼。
如果可以,她想調製一碗孟婆湯,不知名的湯藥融了世態炎涼、融了歲月芳華,或許一口飲盡後,忘卻醉生夢死,就連與她生死緊密糾纏的那對兄弟,她也能夠忘懷。剪不斷、理還亂,如果不遺忘,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她的名字被呼喚得久了,竟類似一句詛咒。他們不肯放過她,不論追逐她的,是她最恐懼或是最深愛的男人,她別無選擇的只能逃走。
但她能逃得了多久?她又聽見那聲激烈的呼喊,愈來愈近,近得像是要從四周的火焰中伸出一雙臂膀,將她牢牢的囚禁一生一世。她已經逃得太久了,漫長的數年裡,躲過一處又一處,卻始終逃不過那苦苦的追尋。
所有傳奇都有結束,她與那兩個男人是否也該有個了結?
火焰在植物的頂端燃燒,像極了一朵燦爛的花,她慌亂的走著,心跳得格外激烈。就在一處轉角,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那兒,以最快的速度將她拉入懷中。
楚依人的身子在瞬間僵硬,過多的恐懼沖刷著她的神經,她只能緩緩的抬起頭來,看進那雙幽暗的黑眸裡。她當然認得出他是誰,雖然孿生子同樣的優秀而相似,但是兩人的氣息還是有些不同。她與他們是一同長大的,彷彿是命運早就安排好的糾葛,她從小就能輕易的分辨他們。
在他的背後,火焰熱烈燃燒著,猶如亂世的光景。為了得到她,他甚至不惜將一切毀滅,他什麼都不在乎,旁人的生死與痛苦他都不放在眼裡,他的眼裡、心裡只容得下她。
修長如藝術家的指,緩慢的抬起她的下顎,幽暗的黑眸裡有著純粹的狂喜,他低下頭來,呼吸著她身上那陣已經讓他懷念太久的芬芳。「你終於又回到我的懷中了,小依,我將不會再讓你離去。」他貪婪的審視著她蒼白的面容,感受到她的顫抖。
她甚至連呼救的勇氣都沒有,聲音旱被恐懼吞噬。
玫瑰迷宮在燃燒著,最初建造的目的已經達成了,海風的吹拂助長了火勢的蔓延,到處都是人們驚慌喊叫的聲音,而她的世界卻在此刻凍結。
逃了數年,楚依人竟還是落入原滄海的手中。
而在玫瑰迷宮的另一端,原碇天仍在激烈的呼喚著她的名字,那些呼喊瀰漫在空中,與整座島嶼的玫瑰一同燃燒。
所有的傳奇都該有結束,他們之間的種種是否也該有所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