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囑咐她好好的待在瓦雷斯,其實內心沒有半點把握。芷瞳已經是逃亡的慣犯,他根本不指望她會守分的當奴隸,只是料定了她根本逃不出海島。
卡瑞洛離開之前,把芷瞳交給僕役長。她的地位再也不像是三年前嬌養在床上的奴隸,成了人人可以呼來喝去的普通奴僕。瓦雷斯裡的管理者多數對狂妄的卡瑞洛不滿,卻又忌憚他的權勢與能力,雖不敢傷害芷瞳,卻暗地裡給她不少苦頭吃。
有數天的時間她照顧著東方傾城,直到高傲美麗的女子清醒。之後她身上的勞役陡然增加,就連男人都吃不消的工作量全壓在她身上,短短的時間內,一雙沒做過苦工的手已經傷痕纍纍。
聽見僕人們議論紛紛,傳聞著雷厲風將傾城抱回房中,似乎決心強佔這個美女,芷瞳的一顆心提到喉嚨,為傾城而緊張。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她溜進傾城的房裡提供幫助,企圖幫著傾城逃出古堡。
兩人的逃亡行動功敗垂成,不到幾個小時就被逮了回來。雷厲風帶回了傾城,而芷瞳則被另一個管理者帶回古堡,丟進監牢裡。當她發覺這監牢三年前曾經囚禁過巧芙,不由得露出苦笑。
她的手指畫過石牆上斑駁的痕跡,沒有想到會再次舊地重遊。她仍然記得當初在這裡發生什麼事情,他看穿她的弱點,毫不留情的傷害她,當時那雙藍眸有著一閃而逝的痛苦……
門被堅定的推開,巨大的聲響粉碎芷瞳的回想,她轉過頭來,有些訝異的看著牧師。宛如死神般平靜的眸子緊盯著她,她有些緊張的往後退去,貼著冰冷的花崗石牆,揣測著牧師來到監牢的目的。
「你應該很熟悉這裡,三年前你的好友關在這兒,而你仗著卡瑞洛的專寵,在瓦雷斯裡自由行動,三天兩頭就會到監牢來。」牧師淡淡的說,光從他背後投射,彷彿是一個光環。
「我沒有想到你從三年前就開始注意我。」她緊靠著石牆,看見僕人隨著牧師走入監牢。此情此景似乎有些眼熟,像是一幕印象太深刻的戲,同樣的角色輪流上台,而如今只是換了人扮演。
牧師牽動嘴角,黑色的牧師袍拂弄地面,他緩慢前進。「凡是會影響瓦雷斯的人,全都是我需要注意的。例如你,以及東方傾城。」
芷瞳迎視牧師,激烈的心跳逐漸平復。她慢慢明白自己並不如想像中那麼軟弱,這些年的磨難讓她變得堅強。她並不是習慣了厄運,只是在遇見危險時變得較不恐懼。
隱隱知道東方傾城是比她更重要的人,那女子的驕傲與能力非一般人能及。但是帶走傾城的人是雷厲風,為此芷瞳感到擔心。
見過雷厲風數次,知道他比卡瑞洛年輕,也比卡瑞洛更為深沉內斂。他時常談笑風生,對待女人溫柔體貼,甚至可以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朋友,但是冰綠色的眼裡始終有著令人恐懼的黑暗。那些笑容都是浮面的,他的心裡有著巨大的黑暗。而今晚在森林中,那些黑暗傾巢而出,當他看著東方傾城時,那眼神讓芷瞳聯想到卡瑞洛。
牧師點點頭,將聖經放在桌上。「在眾人眼中東方傾城是瓦雷斯的貴客,加上又有雷厲風保護著,沒有人敢傷害她。倒是你,只是不再受到寵愛的女奴,逃脫的懲罰將會落在你身上。」他微微一揮手,僕人沉默的上前,拿出預備好的鞭子。
芷瞳的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她的預感並沒有出錯,三年前的戲碼即將重演,只是這次受刑的人換成了她。
在狹小的監牢內,巨大的沉重籠罩著,冷汗沿著她的背脊滑下,知道根本無處可逃。卡瑞洛如今人在意大利,無法趕回來救她,而其他人不會輕易放過她。
僕人上前來,將她銬在鐵環上,她緊咬著唇,駭然的顫抖著,強迫自己不要開口求饒。卡瑞洛從來沒有傷害過她的身子,她不知道承受痛苦的程度是多少,想起巧芙在承受鞭刑時可怕的慘叫,她抖得更厲害。
牧師在原地端詳著,五官沒有任何表情。「雖然卡瑞洛聲明你已經被貶為普通奴僕,但是你我都清楚那只是障眼法,你還是他最重視的女奴。雖然私逃奴隸的生死由主人決定,但是你犯了嚴重的錯誤,竟然帶領著東方傾城逃走,其他的成員要求處罰你。」他平靜的宣佈,雙手環在胸前。
僕人抖開浸過鹽水的皮鞭,站穩腳步,揚起鞭子狠心的朝眼前嬌小的女子背上擊去。清脆的鞭擊聲,以及女人痛苦的尖叫聲迴盪監牢內,他看一眼牧師,恐懼著因為執行任務,會在卡瑞洛回來後遭到報復。但是若現在不聽命行事,他恐怕也活不到天明,瓦雷斯裡沒有任何人敢違背牧師。
可怕的疼痛在背後爆裂開來,撕裂她的所有知覺神經。三年前在拍賣會場所嘗過的那一鞭就足以讓她惡夢連連,更何況如今執行者的手沒有停歇,鞭擊一一落在她背上,撕裂衣衫與肌膚。
芷瞳尖叫著,直到嗓子沙啞,可怕的劇痛一直持續,肌膚、骨骼以及理智、尊嚴全都粉碎了,她疼得眼前一片昏暗。幾乎想祈禱上蒼仁慈些,讓她昏厥過去,如此至少可以暫時避開鞭刑的疼痛。
鞭子不停落下,她最後只能顫抖著強忍,就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又是一鞭擊來,她半昏迷的猜測鞭刑何時會結束,而她究竟可以承受多少。
牧師站在原地看著,肅穆的雙手交握。他並不擔心芷瞳的性命安全,事先已經向僕人警告過,可以打傷,卻不能打死、打殘,到底這個女人對卡瑞洛影響重大。
這也是他親自前來監視行刑的主因,若是讓其他成員前來監視,以卡瑞洛不得人緣的情況看來,芷瞳是必死無疑。在瓦雷斯裡眾人沒有所謂的合作情誼,他們因為利益而聚集,眼中只看得到私利。
她搖晃著頭部,冷汗潤濕了及肩的黑髮。撞擊在皮膚上的,不像是鞭子,倒像是銳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刻劃進她的身體。
終於,她再也支撐不住,顫抖著昏迷過去,嬌弱的身子頹然掛在鐵環上,腕間的手銬將手腕處細嫩的肌膚勒出深深的血痕。
僕人不敢繼續行刑,停下鞭子擦著冷汗。
牧師緩步走上前,親自解開手銬將芷瞳放下,抱起昏迷的她放置在床上。紅色的血跡染上牧師袍,他不以為意,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半晌,隨後轉身離去。
僕人也跟著退出,沉重的門被關上,芷瞳在痛楚中陷入無盡的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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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像是火燒,一——的吞噬著肌膚。尖銳的疼痛逐漸變成抽痛,伴隨著脈搏的跳動,一陣又一陣的疼著。她連在昏迷中都還能感受到可怕的傷痛,不知昏迷了多久,她恍惚的醒來後只覺得口渴如焚。
專屬女奴的特權,至少食衣住行都還被伺候得好好的,而成為普通奴僕後,她的死活根本無人過問。三餐與用水照常送到,但是她雙肩沉重得舉不起來,連筷子都拿不住,只能勉強忍著痛喝水,然而流出嘴角的水遠比喝進去的多。
或許是鞭刑傷到了內臟,她沒有進食的慾望,只是不停乾嘔著,直到嘔出苦澀的膽汁。時間已經失去意義,她疲憊的臥躺在監牢的床上,視而不見的看著四面牆,生命力從背上的傷口逐漸流失,她懷疑是否能夠撐到卡瑞洛回來。
監牢內雖然通風良好,但是傷口沒有經過治療,受到感染而發炎,她開始發高燒。
有時熱得像是身處火爐,有時卻又冷得全身顫抖,她囈語著,緊咬牙關,半昏迷半清醒,夢境像是永遠不會停止,許多的人影不停在她眼前晃動。
夢裡像是看見巧芙站在她面前搖頭,一臉悲哀的說:「這世界上,誰真的懂得誰的掙扎?」甜美的五官上儘是無奈,眼眸深處其實有著歉意。
芷瞳昏眩著,又看見黎展德出現,窮凶極惡的喊叫著,用手掌摑她,咒罵她無法守貞,指控她下賤。然後黎展德變成了父親,鄙棄的看著她,而母親不停的掉淚,她茫然的站在原處,接受眾多的指責。百口莫辯之下,她開始無意識的尖叫,而那些熟識的人在她的尖叫聲中徒然碎裂成千萬片。
她原本的世界早已經崩解,而任誰也無法將碎片拼成完整的圖片。
卡瑞洛出現在她的夢中,先是無情的奪取,殘忍的傷害她。那雙藍眸裡有著讓她迷惑的情緒,她困惑的皺眉,努力想看清晰些,無奈腦子卻無法思考。
那雙藍眸逐漸變得清楚,掩蓋在真實情緒上的冰冷竟被憤怒與擔憂所取代,他彷彿因為狂怒而大吼著,嘈雜的聲音讓芷瞳慢慢醒來,她仍舊疼痛著,軟弱的躺在沾滿血污的床上。
「該死的!是哪個人對她用刑?」卡瑞洛進到監牢內,所看到的景象讓他驚駭欲絕。
他匆忙結束意大利方面的會商,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瓦雷斯。知道芷瞳不會乖乖做普通奴僕的勞役,卻也沒有想到她竟會把自己整到幾乎喪命。當他看見躺在床上、渾身是血又高燒囈語的她時,他的心跳差點停止跳動,巨大的憤怒淹沒他,她身上的痛楚只怕不及他心中疼痛的千分之一,霎時間他無法思考,只想著要將傷害她的人碎屍萬段。
牧師從門口緩慢的走進來,平靜的回視狂怒中的卡瑞洛。「行刑是由所有成員決定的,她犯了錯,必須接受處罰。」他合上手中的聖經。
當初執行的僕人在一旁發抖,看著發怒的卡瑞洛,他似乎能夠看見自己的死期已經不遠。
卡瑞洛緊抱著懷裡的芷瞳,擔憂的測量她的體溫,發現她的額頭燙得驚人。心中不停的咒罵著,怎麼竟將她單獨留在瓦雷斯,還好回來得早,不然只怕他回來時,芷瞳已經香消玉殞。
「我要那些人付出代價。」他咬著牙低語。
「你不是聲明過,連芷瞳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你要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殺掉其他的夥伴?這是否有些違背常理?」牧師問道,嘴角浮現微笑,但微笑很快的消失無蹤。
卡瑞洛站起身來,咬牙切齒的看著領導人。他知道這是牧師逼迫他承認芷瞳對他重要的方法,但是怎麼樣也不需要下如此毒手,將她傷得幾乎死亡,只為了證明他對她的在乎。
「你在逼我承認。」他冷然的說,刀劍般的目光掃向一旁發抖的僕人,眼眸裡殺機陡起。
「沒錯,孩子。你不停的擺盪著,不願意承認簡單的事實,而你的不安定威脅到瓦雷斯,讓其他成員緊張,我已經厭倦了你的易怒與不冷靜。早點承認事實不是比較愉快嗎?」牧師淡淡的說,罔顧僕人哀求的眼神,轉身走出監牢。
芷瞳朦朧間聽見那些對話,不太能確定牧師話中的含意。她們在疼痛著,喉間乾澀,直覺的攀附他,像是已經等待了他一輩子。他的懷抱如此溫暖,讓她感到安全。
卡瑞洛看著懷抱中臉色蒼白的芷瞳,急著要將她帶去接受治療。但是在離開監牢之前,他還有事情必須要做。冷眼看著僕人,他伸手拿取牆上的皮鞭,藍眸裡有著驚人的怒火,讓人聯想起地獄裡的硫磺火湖。以驚人的速度和準確度,他揮鞭出手,皮鞭捲住僕人的頸項。
「沒有人可以傷害她。」卡瑞洛緩慢的說道,低沉的聲音像是死神的宣告。他收緊手中的皮鞭,無情的看著僕人因為缺氧而掙扎著。
僕人跪了下來,在地上掙扎著,卻無法掙脫皮鞭的掌握。他奮力的嘶吼,感覺血液全衝向頭部,因為無法呼吸而痛苦著。
卡瑞洛瞇起眼睛,繼續收緊手中的皮鞭,突然間一雙纏滿繃帶的小手緊握住皮鞭,用微小的力氣與他抗衡。他震驚的低下頭來,不敢相信身負重傷的芷瞳竟還有力量。
她聽見僕人的嘶吼,心中有股衝動在翻騰著。縱然身子仍在疼痛,卻還是硬撐著爬起身來,不顧動作會撕裂背上的傷口,她咬著牙扯住皮鞭,制止卡瑞洛的行動。
看著那雙藍眸,她歎息著。她深知他的無情與冷酷,但是卻不能認同罪惡,怎麼也不能讓他在她面前殺人。
「不要傷害人,尤其是不要為了我而傷害人。」她虛弱的說,筆直的看進那雙藍眸裡,在那裡看見了激烈的情感。她一直看見那些激烈的情感,卻沒有勇氣去承認,這麼一個罪犯呵,有著最不可原諒的罪行,她怎麼能夠傾心?
說話與行動耗盡她的體力,幾乎是一說完話,她就陷人深深的昏迷中,雙手再也握不住皮鞭,頹然倒進他的懷抱裡。
卡瑞洛緊抱著她,抿著唇沉思半晌,終於鬆開手中的皮鞭,站起身往外走去。
死裡逃生的僕人乾咳著,不可置信的摸著紅腫的頸項。他剛剛竟在卡瑞洛的手下撿回一條命,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任何人都知道卡瑞洛沒有仁慈、沒有憐憫,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如今這個惡魔因為一個女人而改變決定。誰能想像得到,這麼一個東方小女人竟然能夠影響盛怒中的毒梟,改變他的決定。
疼痛逐漸減輕,芷瞳在柔軟的床上翻騰著。每次或熱或冷時,總有一個寬闊的胸膛熨燙著她的肌膚,用不知名的語言輕哄著、安撫著。
不知過了多少天,她再度清醒,而背上的疼痛已經逐漸褪去。
柔軟的大床上飄蕩著巾帷,她輕眨著眼睛,凝聚焦點,認出這是卡瑞洛房裡的大床。她躺著不動,思索著這些時日以來的事情,卻難以拼湊起半昏迷的期間所發生的事情。
記憶裡只有他的影像,但是那麼溫柔的形象根本與他聯想不起來。她懷疑一切都只是夢境,但是當她轉頭時,驀然間呆住了。
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前,從來拿刀、拿槍的手如今細心的拿著毛巾,小心翼翼的將毛巾扭干。專注的表情,像是正在做今生最重要的事情。他轉過身來,走近床鋪,想將毛巾覆蓋在她額上。看見她已然清醒的瞬間,藍眸裡有著狂喜的火焰。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纏,無人開口。半晌之後他緩慢的靠近她,將毛巾覆蓋在她的額上。藍眸裡的狂喜轉眼間被掩蓋,他又恢復成冷靜自製的男人,只有些微顫抖的手洩漏他曾經經歷過的緊張。
「還痛嗎?」他問道,聲音意外的輕柔。
芷瞳搖搖頭,突然間對他感覺陌生。是不是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見到一個長年埋藏在無情外表下的他?溫暖的情緒瀰漫在胸口,縱然知道不應該感動,卻還是不由自主。
他上了床,緩慢而小心的靠近她,將她擁抱在胸前,像是擁抱著最珍貴而易碎的瓷器,將她放置在胸口。雙手環繞著她的身軀,小心的避開她背上多處的傷口。在她昏迷的這段期間,他每個日夜都是如此擁抱著她的。
她的雙手放在他胸前,發現這個姿勢意外的舒服,能夠傾聽他的心跳,讓她依戀而不願離開,心中浮現平和的感覺,像是能這樣與他相擁到地老天荒。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在監牢中看見她時,她的雙手傷痕纍纍,纏繞著骯髒的繃帶。經他細心照料,手上的傷痕才逐漸恢復,再看見她受傷的雙手,藍眸裡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你的手又是怎麼回事?」他問道。
「普通奴僕的日常工作。」她聳聳肩,不當一回事的說著。
他憤怒的瞠大眼睛,雙拳緊握。「是誰讓你去做的?我不會放過他。」
芷瞳挑起彎彎的眉,眼裡帶著些微笑意。「是你啊,忘了嗎?你離開瓦雷斯前,囑咐僕役長不用客氣的使喚我,而他只是服從你的命令。你是打算不放過誰?你自己,還是那個服從命令的無辜僕役長?」
卡瑞洛不說話了,緊抿著薄唇生悶氣。
她看著他的側臉,心中冉冉浮現某種平和的感覺。從來他帶給她的都是驚濤駭浪般的情緒,如今的氣氛更顯得難能可貴。
「那人沒事吧?」她開口詢問,有些擔心。實在無法容忍他在她面前殺人,那會成為她的夢魘,時時刻刻提醒著,她身邊這個男人是多麼的惡貫滿盈。
卡瑞洛的眸子變得冷硬,輕撫著她額上的發,不情願的回答,「我沒有殺他。」
芷瞳抬起頭來,唇瓣漾開溫和的笑。不能夠改變他先前的行為,最起碼他願意聽她的要求,沒有在盛怒中殺死那個無辜的僕人。她心中-漫著溫暖的液體,知道剛剛得到一項不可多得的珍貴禮物。
看著他的眼眸,她輕輕歎息,知道兩人的距離又靠近一分。她的心離淪陷愈來愈近。
在台灣時她是真的毫無選擇的嗎?以他國際毒梟的身份,只要她將消息透露給官方知道,他絕對會被大批警力圍剿,當他被逮捕,她自然就可以自由。
為什麼當初她沒有想到這些?她不停的自問。
不,不是沒有想到,只是她選擇去忽略。卡瑞洛要是被逮捕,憑他背負的可怕罪行,一定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受到審判,之後迅速受刑。他是邪惡的魔鬼,製造悲劇的兇手,但為何想到他會遭到死亡時,她的心竟一陣又一陣的疼痛著?
她是可以反抗的,卻還是選擇跟隨他而來。也就是因為如此,她對傾城還有著深深的罪惡感,若不是她有心保護卡瑞洛,傾城根本不至於被綁架。
卡瑞洛在看見她的笑容時,心幾乎停止跳動。直到真正得到她衷心的微笑時,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渴望看見她的微笑。在她牽動溫潤的唇兒時,他多麼懼怕那抹笑會突然消失,她對他從來吝嗇給予那麼溫柔的表情。他心中清楚,他的所作所為難以讓她微笑。
他的手輕觸她的唇。「你知不知道我等待這個笑容有多久了?」他緩緩的問,因為收到如此珍貴的微笑而震撼。早就該承認他對她有著比迷戀更深刻的情感,這個女人在柔弱的外表下有著堅強的心,像是溫柔的水滴,逐漸穿透他堅硬如石的心。
「你可以用主人的身份命令我微笑或是哭泣。」她輕柔的回答,笑容變得苦澀。
他勾起她的下顎,呼吸著她身上因為長期治療所帶著淡淡的藥香。「我是可以,但是那些不能滿足我。我慢慢明白自己要的不是控制你,而是你衷心的反應。」他不悅的說道,知道在此刻全然放下控制權。
「那不是我應該走的路,我應該遠遠的避開你。」她無奈的說,軟弱的依靠在他懷抱裡,想遺忘外界的一切,單純的倚靠這個男人。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他霸道的說,心中卻有著恐懼。他從來能夠掌控一切,但是唯獨對她沒有把握,難道他有能力得到整個世界的權勢,卻無法得到她的真心?
他不要命令得來的反應,他要的是真實。而就是因為所要求的難以得到,他轉而囚禁她、傷害她,卻只是讓心中的缺口愈來愈擴大。在看見她昏迷的躺在監牢中時,他終於明白自己無法離開她。
「我不認同你的生活、你的方式。」她喃喃自語。
「那不重要。」他狂妄的回答,更加用力的緊抱著她,彷彿懼怕有人會從他的懷抱中將她奪走。
「你我都知道,那會讓我躊躇不前。就是因為那些無法認同,讓我一再的逃離你;就是因為那些無法認同,讓我無法給你更多。我不停的迷惑著。」她雙手平貼在他胸前,傾聽他平穩的心跳。
逐漸看清楚她對他的迷惑裡,有著沉重的情感。那情感背負了太多枷鎖,讓她遲遲不敢面對自己。平順的生命因為他而改變,她看清了許多假象,命運讓他們相遇,讓她活得痛苦卻真實。她沉睡了三年,以為會永遠寂寞下去,以致將那份迷惑細細包裹,不願去碰觸,也不願去看清,長久的孤寂著。直到他再度出現,用慣有的霸道喚醒她,逼得她不得不去思考。
她真的愛上卡瑞洛了嗎?難道她可以在畏懼他的罪惡的同時,卻愛上他這個人?
或許在三年前她就已經愛戀上他,如此狂傲的男人,當他全心在乎一個女人時,誰能夠拒絕?他自私而霸道,卻是用他的方式在乎她。但是她盲目的躲避著,因為那雙藍眸而迷惑,卻不願意承認竟會愛戀上這麼一個國際毒梟。
他的心緊縮著,看見她的掙扎。他們之間太過不同,該控制的被影響,該服從的卻被迷惑,那些差距橫亙在兩人之間,成為一個難以跨越的鴻溝。
翻身從床畔的隱密抽屜中拿出一項珍藏的物品,他緩慢的放進她的手心裡,之後將兩人的手緊緊交握,緊握著那項珍寶。那是一雙小巧的、棉線編織成的嬰兒襪。
芷瞳睜開眼眸,看見兩人掌心中的嬰兒襪,心中泛起陣陣疼痛。那是她流產之後所留下的紀念,三年來始終擺放在案桌上,離開台灣前並沒特別查看,這才想到自從他出現的那一夜後,嬰兒襪就失去蹤影。
她的手顫抖著,深深看進卡瑞洛的藍眸裡,從那裡看到了濃厚的傷痛。一向冰冷而冷漠的他竟也會有這種表情?她再度看到他不輕易顯露的一面,而如此人性化的他讓她更加依戀。
卡瑞洛將嬰兒襪帶在身邊,是為了什麼?若不是曉得嬰兒襪的含意,他應該對這種東西不屑一顧,冷硬如他,怎會對嬰兒的東西有興趣?!
「你知道那件事情?」她小聲的問,因為回憶而心痛,眼睛裡有著水霧。她以為已經遺忘,卻只是自欺欺人,失去孩子的傷痛仍舊存在,她內心裡那個母親還是在哭泣著。
「我知道你在台灣的一切事情。」他簡單的說,聲音-啞。
知悉她流產的那一夜,他發狂的想奔去台灣,想要殺掉任何一個傷害她的人,但是卻只能被困在瓦雷斯裡,心中的痛苦是他從不曾體會的,他痛惜那個孩子,更痛惜孩子的母親所受的傷害。
頭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份,倘若只是個平凡的男人,而不是個各國全力緝捕的毒梟,他就可以守在她身邊,陪伴她度過。不用在得知她流產時,束手無策的喝得酩酊大醉。
他掙扎著不要在乎她,卻只是愈陷愈深。
兩人的手緊緊交握著,熨燙掌心那雙嬰兒襪。沒有人開口,只埋在彼此的頸項裡,為那個失去的孩子哀悼。
芷瞳在傷痛的時刻呼吸著他身上的氣息,終於願意承認那三年前就該看清的事實。
她愛上他,愛上這個惡魔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