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心語的情人 第十章
    當所有的人像連續劇中的男女主角愛恨糾纏不清的同時,筱青倒慢慢沉靜下來;不是沒有人追,她總是禮貌而客氣的回絕掉別人的一番盛情,然後獨自品嚐那份淒楚。有幾次她曾在校園中瞥見唐靜和童任華儷影雙雙走過。她的理智抑制了那股本想上前調侃的衝動。

    有一個晚上,她實在悶壞了,可是她又不想找那些不親不遠的狐群狗黨,她們怎能瞭解她這樣落落寡歡的緣由,她們只會異口同聲說道:「青春絕對不要留白,這是新新人類的權利。」

    筱青外貌看似瀟灑,執著的心情就沒有辦法這樣的豁達了。

    她踢踏著閒走晃蕩,在燈火通明、車水馬龍的東區,完全不理會別人的眼光,這樣的行為不只令她放鬆,也讓她莫名的愉悅起來。

    前方鬧哄哄圍觀的人潮忽然嚷著讓出一條路來。筱青這時才抬眼一望,傲鑲在壁上的巨大電視牆正播放著青春偶像現場舉辦簽名會的盛況。

    大半是十六、七歲的女學生,張張稚氣的臉上寫著崇拜的渴望。那歌手有點忍受不了慕名而來的失控狀況,急急往一旁的製作人身後躲去。

    這時製作人連連欠身向現場的歌迷微笑抱歉,幾位宣傳人員也出來維持場面的秩序;好玩的是,筱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聲嘶力竭喊「往後讓開」的人竟是睽違已久的李仲平。

    筱青真是意外的愣住了。

    唐靜因為無心眷戀演藝界,而安然回到校園重做學生。

    這樣的決定曾經成為各大報紙競相追逐的熱門新聞,尤其當中戲劇化的戀情更被渲染成一樁危言聳聽的醜聞。

    而唐靜自身令人羨艷的才藝,反倒變成平淡無奇的人事背景。

    所以有一度,筱青也會替唐靜悄悄地高興,至少脫離那樣的是非複雜圈也是一項理智的抉擇吧!

    筱青買了一包現炸香酥的鹽酥雞坐在一旁的行道椅,她準備人潮退散以後,上前找機會和李仲平談話。

    為什麼要找他談話?筱青在心裡這樣問自己?這樣是否又將童任華的記憶帶進舊口的漩渦,再次經驗著被情感撕扯的痛苦?!

    待她啃完最後一支雞爪,果真人潮漸漸散去,宣傳人員安全護送歌手離去,只剩下仲平落寞地倚著柱子,悶悶地抽著煙。

    他的視線不知飄向哪裡,筱青眼尖,越過正在收拾現場的工作人員,猛地站在仲平的眼前。

    「嗨!你好!我是筱青,是唐靜的大學同學,兼具死黨的身份。」筱青簡單俐落的介紹自己。

    仲平的思緒回到現實,掙脫方才熱鬧喧嘩的一刻,由內心深處湧現的疲憊感這時也才真正顯露出來,悒鬱的眼神正盯著似小男生的筱青。

    「我沒見過你。」仲平也單刀直入的回答。

    「那不重要,我只是忽然想到……你……你真的準備放棄唐靜了嗎?我想你該懂我的意思,她離開唱片界就像是你當初所認識的感覺呢?」

    仲平有些措手不及的退後一步,這女孩如此的咄咄逼人,又不按牌理出牌,可是所言卻句句屬實。

    「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唐靜,我只是希望她能擁有一片完整的天空,這些情感你不會懂的。」

    筱青有些受辱的窘態,可是她的不甘心更令她一句句的說著:「童任華的確可以保護她、照顧她,可是唐靜真的愛他嗎?這對童任華或者對你,公平嗎?」

    仲平像是被人揭了瘡疤似的難堪不已,可是不也是這樣,才能真正治癒傷口嗎?

    「謝謝你提醒了我,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放棄唐靜的。」仲平似乎急切表白他這會兒的心情。

    「好好照顧唐靜,不要傷她的心。」筱青這時又覺得和唐靜是站在同一陣線上,過往的芥蒂似又消失無蹤。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仲平停了一會兒,又以過來人的心態去觀察眼前的年輕女子,「你呢?我相信你一定也有一份不平凡的戀愛心情。」

    筱青隨即避重就輕的回答:「怎麼會呢?那個人好像也從沒出現過。」

    仲平沒答話,他的心中已逐漸醞釀重新對唐靜展開追求的計劃。

          

    琦琦的感情走向,似乎在一夜之間就起了重大的變化。這彷彿也是樂平的福分,至少他從此可進入琦琦的內心世界分享她的喜怒哀樂。

    人的情感一旦被確定、被提醒,也好似抓住了某些幸福。

    這一天,樂平刻意提前下班,經過住家鄰近的幼稚園外頭,只見李父一人踽踽獨行,神情恍惚。

    他快步走到李父眼前,喜不自勝的說:「爸!琦琦答應了!」

    李父戴著厚重金絲框架的老花眼鏡,他微瞇著眼睛,就著前方一棵茂盛的樟樹透過的細碎陽光,才看清這突如其來的冒失小伙子,是他的小兒子樂平,臉上有股掩藏不住的喜氣。

    「答應你什麼啦?我聽到的消息是她準備回香港了。」李父平淡的說著。

    「香港是她的出生地,一定是要回去的。我的意思是琦琦開始考慮我們的未來了,老爸,想不到吧?」樂平一掃往日的陰霾,有種自信的情緒慢慢蔓延開。

    停了半晌,李父忽然指著園裡活蹦亂跳的一群孩童歎道:「樂平,知道嗎?我很喜歡來這裡,看那些充滿活力的新生命;雖然我這麼老了,我都還能感受到無窮的希望和潛力,你懂嗎?」

    「爸!我早知道啦!」

    樂平不願意說明的是,有時他也會害怕感染父親那種憂鬱孤寂的氣息,完全無力掌握生命力的桎梏。

    李父安慰地笑了笑,樂平順勢搭住李父的肩頭.一路上就像哥兒們似的說說笑笑,不時引起路人的仞目。李父覺得這樣倒好,難得樂平也會有這麼開心的一刻。

    琦琦的消息傳至仲平的耳朵,只見他微蹙著眉頭,心中千頭萬緒,一時之間像是百感交集。良久,才說道:「我只希望琦琦沒有委屈自己,畢竟那是她的終生大事。」

    李父不知說什麼才好,先前他期望仲平能拉攏樂平和琦琦的情感,始料未及的是這兩人倒又自動在一塊,所以心理上他更覺得身為家中長子的仲平,應全力促成弟弟的這一樁美事。

    「仲平,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年輕人高興就好了。」李父似乎很擔心仲平會掀起另外的波折。

    「爸!你以為我不贊成嗎?琦琦……她也曾是我的助手,我希望看到她也有美滿的未來,所以我怕她並非真正心甘情願……」仲平這番話果然引起李父的不悅,對於年老的人而言,情感的安定才是幸福的泉源,走到極端的情感終究是令人感到危險,不是嗎?

    「那麼你到底要怎麼樣?去質問琦琦嗎?仲平,每一個人的感情生活、價值標準到底是不一樣的呀!你……你不能因為過去跟琦琦……」

    「好了!別再說了!」仲平忿恨地打住了李父的話。

    李父的神情黯淡了,他失神般地跌坐在沙發上,有如因為做錯事情而遭到大人責備的小孩子。

    仲平悶悶地說了一句:「爸!對不起。」

    「沒有關係,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們都可以過得很好。」李父目光依舊盯著地板。

    「我盡量努力。」仲平幾乎是硬咽著聲調,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外頭,李父欲抬頭喊他,仲平的身影早消失在門外了。

          

    唐靜和童任華近來是愈發親呢了。當然也因為唐靜試圖揮別過去憂愁多於歡樂的情感,再加上唐媽媽在一旁百般的遊說以及親情的眷戀包袱,她只能像電影《編織的女孩》在密密麻麻的感情遊戲迷宮,最終選擇一條看似簡單但卻意義深遠的道路——「出走」。

    每當童任華念及當兵在即,再也無法待在唐靜的身旁守候,他想著就會不知不覺的憂心起來。

    事實上,唐靜心中也早做下另一決定,她預備休學再做加強出國托福的考試,這項驚人的決議居然也獲得唐媽媽的同意。

    唐靜想「出走」消息被童任華知道了以後,她也不去解釋理由,當被這大男孩殷切的語氣問急了,她那美麗而冷淡的笑容才微微漾開,「我跟媽媽商量好了,去遊學一年到兩年。我們在加拿大有親戚,她可以跟我去,這樣我才能真的放下心來,你別忘了!我還會回來台灣的,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

    童任華前一夜因為思緒翻覆,足足折騰了一夜,好不容易曙色微明時他才朦朧睡去,但就因這消息來得太震撼了,覺也沒睡穩,他懷疑唐靜的「出走」莫非又是為了仲平……

    「小靜,我隱隱約約有種不祥的預感,你好像要離我而去了。似乎還有另外的原因,是吧?」

    唐靜心一驚,她這些托詞連童任華都能敏感察覺她的變化,她一定是在欺騙自己吧?可是同時不也對不起童任華那股真誠的情意。  

    「你少胡扯!反正你去當兵,我順便去充電遊學,你該放心才對呀!」唐靜欲掩蓋事實的聲調反倒顯得十分溫柔,但卻怎麼也抑制不住愴然而下的淚水。

    童任華這會兒有些心知肚明了,他把她攬進懷中,輕輕的勸慰她,「你這麼努力的說謊,不覺得太辛苦了嗎?」

    唐靜淚眼迷離顛聲回答:「我忽然覺得自己很笨,我愛媽媽,又不願違抗她對我的期望,而你又這樣處處包容我。明知道跟你在一起的原因,有大部分是因為……我的孤單、寂寞,而你又不點明……你是在折磨你自己……。」

    他推開此刻狀甚柔弱無助的唐靜,冷靜而簡潔有力的說著:「就算你不這麼說,我還是會一直等待你,直到……除非你的身旁出現另一個男人,他會真正照顧你、疼愛你,我也才會離開,就是這麼一回事!懂吧?」

    「我懂!可是我仍不得不說,你真是一個好男孩,也許別的女孩可以驕傲的說著『夫復何求?』而我……真是不配這樣說的!」

    童任華實於心不忍唐靜這樣苛責自己,對他而言,他只是很自然的掏心對待,正好打破從前在校園中風風雨雨的流言,再不濟,他也得告訴自己,他也曾真心待過一個美麗的女孩……。

    「別這樣說,我等你回來,也許那時你的想法又改變了,也許你就能真正欣賞我的好,這未來的一切都是無法預知的,我們都得好好的活著,去做一些開心的事,好嗎?」  。

    童任華十足留有餘地的君子風度,倒讓唐靜愈發不安,她多麼希望他可以表達出一些不平之鳴或者憎恨,到底她是心存感激童任華的。不知怎地,唐靜似又回到初進大學當新鮮人的那段歲月,雖然一切處在混沌的摸索過程,卻因為有了童任華的陪伴,週遭反倒充滿各式的吸引力,讓她也曾著實的快樂過……。

          

    那一日仲平沉重的從李父的視線中「出走」離去。一個人惶惶地在嘈雜的城市街道遊走著。

    儘管週遭充塞嘈雜的人車聲,甚至強迫中獎似的一古腦兒的壓迫神經中樞,腦海中仍極力掙出少許空白的部分,思考筱青任意道出卻無懈可擊的理由——「童任華的確可以保護……照顧唐靜,可是唐靜真的愛他嗎?這對童任華或者是你稱得上公平嗎?」

    這是一道強而有力、擲地鏗鏘有聲的撒手鑭,及時催促仲平,可以逃避的只是時間,而時間卻用最無情的方式,讓情愛的種子尚未萌牙便枯萎在泥土裡了。

    那個如同降落凡塵天使般的唐靜,也只能在原來的世界笑看紅塵,她能怎麼樣?放棄現有一切義無反顧跟著他嗎?

    想到這裡他竟有縱聲狂笑的念頭,奈何天地之大,沒有人會覺得他的感情有什麼不一樣的。其實他也不想真的跟別人不同,至少能附合自古以來愛情世界最美好的一個小句點——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路經信義路的七號公園時,前方矗立一幢新落成的大廈,仲平想起琦琦就住在這裡,一股強烈的慾望令他有著斬斷與唐靜愛情路上分歧的枝節末尾;看看琦琦此刻在做些什麼!

    門鈴一響,琦琦便來開門,一見是仲平竟有瞬間

    的怔忡。

    她仍客氣地請他入內。走進客廳的仲平環視了許久說道:「近來還好吧?」

    琦琦很遲疑地,卻謹慎的反問:「你呢?你先告訴

    我。反正有關我的一切,樂平不是會替我說得清清楚

    楚的嗎?」

    仲平忽喟歎道:「我沒有聽他說很多,可是也知道你的一些變化,我比較關心的是……你快樂嗎?」

    琦琦心中緩緩泛出一絲酸楚難的疼痛,她反覆地斟酌答案,終於在仲平的期盼眼光中找到一絲線索。

    「你忘了,你也曾經給了我很多快樂;可是我想了很久,我是個需要很多愛的女人。」

    不慍不怒的深層表白,倒讓仲平整個人沉靜下來,卻仍有幾分自嘲似地,「比我想像中的稍微好一點,原來我也是一個散播歡笑種子的老男人,我以前郡不知道的。

    「反正給予別人也是一件好事,不過也要看你的對象被感染到什麼程度,像我跟你位置始終不對稱,當然就很難一拍即合是吧?」

    仲平覺得很驚奇,琦琦競作如是想。

    「琦琦!無論如何,我只希望你是真正的幸福快樂,我就算是個『負心漢』,也還有祝福別人的權利吧?」

    方才心上的酸楚難捨,彷彿也移轉到仲平這邊了。言語是容易刺傷人的,琦琦是個耳根子軟的女人,聽見仲平在尷尬的情境,選擇不斷刺傷自己的話鋒,也相同地讓她一樣跟著難受,她和他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曠男怨女吧!

    「仲平,你這樣的祝福,會讓我難受的。真的,樂平他有相當的意志力,我們都有攜手共渡此生的決心;至於過去那些不美好的一段時光,我們都已為它付出了一些代價,不是嗎?」

    仲平有種想逃的心理;他把眼光朝向窗口,天卒澄澄的,由窗口俯視即將竣工完畢的七號公園仍安靜的座落在那兒。

    仲平忽然想起他與妻子明昱的婚姻是狼狽而倉促的,她好像什麼也沒留下,可是他老揮不走時時浮現腦海中的面孔,所以他的靈魂隨身攜帶這張面孔,到處尋找相似的人。

    過盡干帆皆不是,琦琦只能委委屈屈的活著,那麼他更應以坦然的君子風度,目送琦琦走出他的世界不是嗎?

    仲平已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出琦琦家門,他只記得自己極其禮貌地握握琦琦的手腕,她沒有回絕,反倒牢牢地抓緊仲平的手。那一剎那,他幾乎可以確定,琦琦對他仍有說不出的愛意。

    這回仲平學聰明了,他黯啞的聲調只道:「琦琦,謝謝你!再見。」

    在琦琦錯愕鬆開手的同時,仲平頭也不回的走出去了。她趴在窗沿注視馬上路的車輛行人。就在她覺得這一切彷彿無聊到極點的節骨眼,一個驚人殘酷的畫面佔據她眼睛的焦點:她真的可以肯定被轎車撞倒的男人就是仲平,圍觀的人潮越來越多,行進的公車、摩托車都失去了該有的秩序;車聲、人聲,七嘴八舌的喧鬧、喇叭的亂嗚聲……

    琦琦腦中一片空白,時間像靜止不動,可是當聽見由遠而近的救護警笛聲,才發現事態的嚴重性,她終於嚎啕失聲的痛哭起來……

          

    誰都沒想到,琦琦當下的念頭竟是一通電話把唐靜請到醫院。彷彿她才是仲平的代言人,而電話中她強迫讓自己平靜下來,聲音完全沒有起伏變化。

    琦琦急喊:「你馬上出來吧!」

    電話那一頭的唐靜只回了一句:「焦急沒有用的,我待會兒就到。」

    現在琦琦一個人坐在病房外面,她看著醫師、護十進進出出的忙著。好幾次,她想趨前探問仲平的傷勢,但怕似乎又成了一種多餘的舉動。

    琦琦有些恨自己了,那時為什麼不緊緊的握住他呢!也許他就能躲過這場厄運,不是嗎?

    她因為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氣氛,週遭人與事的動靜無法引起她的注意。

    「琦琦!仲平現在怎麼了?」

    而此刻唐靜就站在她的旁邊,短促而焦急的聲調,讓琦琦聯想到舊日的愛與怨,真的越遠越清楚,攔都攔不住。

    「他的大腿內側嚴重出血骨折,醫生正想辦法替他急救。」琦琦壓抑著驚慌的情緒,她不願在這節骨眼顯得魯莽而衝動。

    唐靜又忍不住追問了一聲:「會好吧?」

    琦琦抿了抿嘴,迅速地說:「當然會好,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為什麼要讓他受傷呢?這是不是——在懲罰我!」唐靜有些戰慄,遲疑的自問著。

    就像方纔她從家裡出來時,唐媽媽一臉的矛盾,可是還忍不住的嘮叨幾句:「小靜,你去吧!人都躺在病床上了,到底我們唐家也不是那種無情無義、鐵石心腸的人,我只希望你別忘了,晚上記得去補習班上托福。」

    「去補托福」的另一同義詞就是準備出國留學,仲平這起意外事故,令唐媽媽心上又泛起了漣漪,生恐事情會有變掛,只好時時對唐靜耳提面命了。

    「你想太多了,唐靜,沒有人會懲罰你的,仲平從來沒有怪你,命運偶爾也會安排錯誤吧!」

    琦琦終究比唐靜年長了些,也有成人澈悟事情的角度,雖然她不確知唐靜是否真能掙脫童任華的懷抱。畢竟對一個年輕女子而言,要做某些抉擇是需要堅毅的意志力。可是現在看她痛苦至此,美好的結局也未嘗不可期待。

    「儘管是命運安排錯誤,我能不負起責任嗎?」

    琦琦覺得唐靜方才在電話中表現沉穩的一面,似乎是另外一個人。

    「你有什麼責任呢?仲平來看我,他想知道我的近況。只可惜,以前本來是怨偶,無論怎樣的聚會晤談,最後也總會不歡而散。」

    琦琦此刻有種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氣魄,她是坦承罪過的成分居多,並沒有想到唐靜的心裡是怎麼看待這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唐靜早已淚眼迷離,顧不得琦琦的解釋,她一溜煙地跑進病房。

    一千醫護人員都各自忙著,幫忙計量脈搏、遞換藥水、包紮傷口的。縫合傷口的手術適及進行得差不多之後,一位較年長的護士長抬眼看了唐靜一眼,露出禮貌和藹的微笑道:「還好,這裡是普通病房,否則早有人趕你出去了。」  

    待護理人員走出病房後,唐靜慢慢移步近病床邊,受傷的仲平臉龐蒼白如灰,一旁的支架吊了幾罐藥瓶,長長的管子正滴著藥水,看著針筒被綁在仲平的手臂上,因而浮現苦幹細微青筋,唐靜忍不住流下眼淚。

    仲平卻微張著雙眼,嘴裡隱約的翕動,唐靜上前伏在他的胸口輕聲問道:「你要什麼?我幫你。」

    仲平嗚咽了一聲,唐靜驚訝的抬起頭來,才發現他的眼角正慢慢沁出一顆顆晶瑩的淚珠,不待淚珠落下,她急急地為他拭去。

    「謝謝!」沒想到這是他們的開場白。

    唐靜思忖了一會兒,才回答:「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似乎聽懂了,用力抬起左邊沒有吊上點滴的手伸向唐靜的面前。她怎能不會意呢!就是萍水相逢的心靈也渴望溫暖的撫慰,不是嗎?!

    「仲平,我懂!一切我都知道。」她急切的將仲平的手放在胸口,也期望感染一些溫暖吧!

    這時樂平攙著李父走進病房內,琦琦最後走進來,三人皆嚴肅地抿著嘴,臉上寫著相同的心情……

    倒是方才濃情蜜意,正惺惺相互憐惜的仲平和唐靜,霎時尷尬不已。

    可是仲平又沒有把手收回,他仍緊緊地握住唐靜,眼光卻變得十分銳利,除了有股想證明的決心,也似乎已有心理準備等待下面的動作。

    「縫合的傷口現在會不會疼啊?」李父蹣跚的從眾人當中走了出來。

    仲平當下有種過意不去的歉疚,而此刻琦琦又好端端地站在樂平一旁,顯而易見,有些事情他的確是多慮了。

    「應該還好吧!就是等著準備做復健吧!」

    李父頗感安慰的笑了起來,才察覺唐靜一直靜默不語。

    「唐小姐,仲平應該很快就復原,你別太擔心啊!」李父親切關愛的口吻,讓其他人似乎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唐靜心理有種難以言的感動,彷彿生命中的人與事都自動歸位了。

    「小靜,你有信心嗎?」

    仲平問得有些唐突,只見唐靜明淨的年輕容顏露出一朵美麗的微笑道:「怎麼會沒有?這麼多人給你信心,夠多了吧?」

    無論如何,仲平自認不再是青春少年,雖沒有辦法和年輕人一樣為戀愛而狂熱。可是他的身體內現在仍有一股微溫的氣息,容得下蛻變後的唐靜。

          

    仲平出院以後,由李父或唐靜陪同去復建中心。他現在是快樂的中年男人,擁有了親情及真摯愛情,似乎更別無所求了。

    就在他們這樣來回往返復建中心半個多月以後,他突然握起唐靜的手,冷靜的看著她,才緩緩地說:「唐靜,我希望我們一輩子都是這樣,我的生命不能沒有你的存在,真的。」

    唐靜的心中也有些苦惱,雖然唐媽媽的態度現在改變了,她允許唐靜陪同仲平做復建,也許是基於人性悲憫的心理;可是她仍興匆匆地為唐靜提前訂購機票,並多方安排她和童任華的約會,足見在她的心目中,童任華仍是乘龍快婿的最佳人選。

    可是這會兒她只是不慌不忙地微笑著,「告訴你一件事,我媽媽已經替我訂了機票。」

    仲乎一下軟弱了起來,他以沮喪的聲音說道:「我知你心裡有我,可是你一下子宣佈這樣的事實,我覺得我好像沒有任何可以勝算的籌碼。」

    「是嗎?」唐靜不想看他,卻沒法抑遏住突然湧上來的淒惻。

    她知道,她始終都不願意給仲平一個不清不楚的交代,而這個前提是,她會盡力而為,既然他是她的親蜜愛人,她期望他們可以共同克服迎面而來的難關。

    約是心靈感悟吧!仲乎強迫自己轉換了一個情緒。笑殷殷地說:「訂就算了,只要你不離開,誰都不能強迫你。」

    唐靜這時正身面向他,眨著眼睛,狡黠地反問他:「那得看那個人倒底用什麼方式強迫我留下來。」

    仲平內心竊喜,又隱約感到一種隨之而來的生命挑戰,即使有種辛苦追逐的痛苦,可是他也慢慢地領悟到點點滴滴的甜蜜感。

          

    臨上飛機的前一個晚上,唐媽媽早將很多瑣碎的事物、行李打點妥當,說也奇怪,她的心情似乎非常好。

    上床前一刻,唐靜似乎想將滿腔的話一併托出,她赤腳走進唐媽媽的房間。床頭燈早熄了,唐媽媽在黯黑的室內,感覺唐靜慢慢靠近床沿。

    「小靜,躺下來吧!」唐靜聽話地一骨碌鑽進被中。

    「媽,我……我想……」雖然是並排躺著,遇到棘手的難題,仍不自覺的結巴起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一切都留待明日再說吧!」這一夜,令唐靜痛苦難捱,她悄悄地回到自己的臥房。坐在黑夜裡發呆,反覆在想,明日一早,她一定要清楚表明自己的立場。

    當東方星子消失,天際漸漸泛白,她反倒掉入睡夢中,整個身子忽沉重萬分,恍惚迷離中,媽媽向她揮手說再見,像一幅變形的卡通,媽媽頓時變得通情達理,不再執著舊時的想法。可是不行啊!她不希望媽媽是懷著怨恨上飛機,她在嘈雜的人群中,盡力嘶吼自己悲傷的聲調……

    醒來時,她似經歷一場刁鑽的捉迷藏遊戲,心中充塞孤單的淒涼。

    她在客廳的透明茶几上,發現媽媽留下一封信,她當下明瞭捉迷藏的答案就在這裡。

    小靜:

    你…定很驚訝吧?我現在也已坐上飛機了,我怎麼不叫醒你呢!其實我真的一直無法接受你和李仲平戀愛的事實,而連續好幾個晚上,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常對著你父親的照片發呆,我想起當初為了嫁給你父親,我幾乎是以半私奔的姿態跟著他了!當然也引起喧然大波,尤其是得不到父母的祝福時,加上你的父親又早逝,我有時也會感到孤單、寂寞……

    而就在那一剎那,我領悟到你對仲平的深情,也許就如同我對你父親一般,我想,讓兩個有情人不能在一起,其實是非常殘忍的。

    所以我的心裡常有種不自覺的矛盾,我幾乎是在離開家裡才做下這樣的決定,不管怎麼樣,媽媽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幸福。

    我要出門時,曾在你的床邊站了一會兒,端詳你睡眠時的神情,你的眉頭深鎖,似有打不開的心結,孩子!別擔心,一切事情都會好轉。

    當然,你得到媽媽的祝福之後,也別忘記,先把大學的學業完成,內外兼備,才能當另一個男人的好妻子,對吧?

    媽媽於凌晨書

    唐靜終於哭了,可是又不很哀傷,她的心中仍保持高昂的興致,所以是感動吧!

    很快地,她俐落梳洗打扮了一番,正要出門時,接到唐媽媽在過境的機場打回來的電話。

    「小靜,看到信沒?」

    「看到了,媽媽,你不會怪我吧?」

    電話那端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道:「幸福對一個女人而言是很重要的,所以媽媽也要告訴你一件事!」

    「快說!」唐靜生怕電話會斷掉。

    「你加拿大的阿姨幫我介紹一個對象,我一直沒讓你知道,因為我們一開始也是用書信往來,你覺得……」唐媽媽很謹慎的敘述著,事情攸關第二春。,

    唐靜從電話筒中聽見催促旅客上飛機的廣播,可是她的心中也是暖呼呼的,那麼體恤人的媽媽是該有人照顧她的,,

    「媽!我沒意見,只要你喜歡就好了!嗯……真的!趕快上飛機,別來不及了!,,

    唐靜掛下電話之後,她真的要出門了,她還要陪仲平去診療中心做復建,這下子,總算可以沒有掛慮地陪他一輩子。她還可以繼續培養她的絕活,那些亂七八糟、擾人心思的文藝愛好。

    她決定要給仲平一個驚訝,抬眼望向天空,有幾片白雲正輕盈的滾動著、,「這樣柔和舒緩的情調是適合和未來的伴侶談情說愛的。」唐靜邊走邊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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